如何评价2022年7月新番《莉可丽丝Lycoris Recoil》？

　　各位看官们，你们是否有看过《莉可丽丝》这部动画呢？在督军我看来，这可是今夏最有趣，最值得一看的动画。特工枪战题材，主打JK卖萌贴贴，有温馨逗乐的日常，有微妙隽永的情感变化。

　　最重要的是，女主角千束实在是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重要的话要说三次。

　　不用说别的，仅此一点就足够。它作为动画如此之有趣，女主角锦木千束和几个JK是如此可爱，以至于治好了督军我对百合元素动画的偏见。

　　很少能对番剧提起兴趣的我花了两个晚上刷完了动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当我细品味这部动画的时候，可爱的女主角们的形象逐渐淡去，另一种独特又熟悉的味道又浮了起来——一个精心掩盖的寓言，又一次触及了督军我的神经。它是如此的精妙，又意味深长，甚至超越了千束的可爱，又利用了这份可爱作为言说的一部分，无声地讲述了更为深邃的主题。

　　有作者朋友说，这片子感觉故事没讲明白啊，到底幕后黑手和社会架构是啥，男性版莉可丽丝的事也没讲啊，反派也感觉莫名其妙啊，阿兰组织到底要干嘛也没讲啊。这难道不是个烂片吗？还有女主无限躲子弹的超能力，人体描边大师式的枪法，亚空间一般广阔的弹匣，完全没有一点严肃特工枪战的感觉。

　　但是，督军我要指出的是，这正是这个片子的设计意图，是其主题的一部分。看似是没讲清楚，这种没讲清楚却带着精心设计的意图。同时，整个故事传达的某种隐蔽而疯狂的寓言悄无声息地得到了观众无意识的认同。

　　是时候了，让我们来开始久违的分析吧！让我们抽丝剥茧，来破译这一则寓言，挖出作者们悄悄藏在故事扭曲谜面里的东西。

　　由于精神分析和创作分析会消解诸多乐趣，会撕裂幻象，本文也不例外，督军我以前反复强调过这一点。所以新加入的读者，喜欢《莉可丽丝》这部动画的读者，被千束迷得不行的读者，建议谨慎和本文观点保持距离。各位看官不需要认同督军我这里的全部观点——只需要理解我在讲什么即可。

　　一、善与美价值的焦点：女高中生之“形”

　　看过《莉可丽丝》的人，大概都会被千束、泷奈和咖啡馆里的几个可爱人物吸引，看着她们生活化又趣味盎然的互动，不断陷入痴汉笑和开怀大笑的交替循环中。千束真是太可爱了，女高中生真是太可爱了。

　　这里督军我且不分析这部作品台词创作上的特点，这不是本文的重点，注意力还是聚焦在更高的层级上——

　　各位看官是否注意到了，在设定里，莉可丽丝里全都是JK，都是穿着制服的可爱少女。然而排除主角，和那些没有脸的路人角色，两个所谓的“女高中生”长得都是这幅尊荣：喂，看什么看，我们可都不是爷们，都是女的

　　如果不听她们的配音，不看设定，你甚至会怀疑这两个角色是男孩。而她们两人的行为，距离充满女性化意味的千束、泷奈也差距很远。

　　即，创作者刻意地剥夺了她们作为可爱女高中生的“形体”。

　　而另外两位配角，脸上有雀斑的惠梨香，和她那位方下巴的金发同学，虽然没有被剥夺女高中生的形体，却画的写实而丑。监督刻意地把所有对女高中生的美化幻想，都赋予了千束和泷奈两人。而其他的莉可丽丝，徒有女高中生之“名”，却无女高中生之“形”。

　　在这里，我们又一次能够觉察到“形与名”的辩证分裂。 是美少女就行了，邪神属性还有超能力呢，名字越怪，战斗力越强。遍地舰娘都已经火过气了触手怪邪神也好，二战军舰也好，血细胞也好，叫什么名字通通不重要，作为二次元美少女长得好看可爱才重要

　　在二次元领域，“名”并不重要，不管是邪神奈亚拉托提普，还是大和号战列舰这样的二战武器名词，还是铁处女刑具，亦或者是血小板、妖刀村正这样的事物，它的“名字”并不具备太大的意义。我们所在意的，是她们所具有的可爱、性感的美少女外表，似乎只要外表可爱，就决定了她们的本质。名字并不重要。

　　反之，美型反派在大决战即将被打倒之时，必定褪去人类之形体，爆衣膨胀出狰狞怪异的妖怪之外形。他们一旦脱去了人类的外形，失去了外表之美，则失去了某种不朽崇高的光环。进一步外表显露出妖怪的本质，更让他们在伦理的意义上变得异质而丑陋——必须打倒驱逐。反派们玉树临风的时候，虽然会吃瘪，却不会死。要被干掉总得爆衣变身成大怪物……

　　“形体”与“名字”之间，唯有美丽的可理喻的形体反应其本质，“名字”是阿尔托莉雅也好，是诸葛亮也好，都从属于其“形体”。在ACGN创造的独特领域之中，最至高无上的乃是美丽少女之形体。

　　可爱即是正义，虽然是戏说，其实恰恰踩对了点。

　　对觉察这一内在机理的创作者来说，需要将这一问题倒置过来：你需要表达谁是正义的，就把她画的可爱，赋予她可爱的形体，需要表达谁是非正义、不重要，就剥夺她可爱美丽的形体。

　　《莉可丽丝》在这一点上显然走得比一般动画更远。

　　它非常鲜明决然地构建了这种形体的对立：LycoReco咖啡店里的千束、泷奈显然具有最鲜亮吸睛的女高中生之形，让观众们眼亮，为之倾倒。其他普通的莉可丽丝，都被剥夺了可爱的女高中生之形体，最少也被剥离掉了可爱的意味。司令官楠木更是完全画成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男人形象。

　　在泷奈融入了咖啡馆的气氛，认同了千束之前，她虽然可爱，刻板寡言，缺乏JK的魅力。于是世界的焦点中心就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女主角锦木千束。可爱吧？可爱就是正义，我最可爱，所以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呀~

　　女声优的出色配音发挥，充满生活化气息的台本，以及所有的演出细节，都把她推出作为焦点，元气、善良、可爱的JK这一属性的唯一代言人。

　　她即是“化形”，是片子的善与美的中心。由于锦木千束作为可爱JK之形的代言，监督和创作者们将极致的焦点和迷恋赋予她，由此开启了《莉可丽丝》独特的隐含伦理辩证：

　　可爱的JK，并不需要代言其它的正义，她自身即具有伦理上的价值，即她自身即是正义。

　　千束的极致可爱，正是《莉可丽丝》寓言的疯狂开端，决定了其狂野叛逆的本质。

　　它并不是借助可爱女高中生作为某种外来伦理的代言者，战胜丑陋的大坏蛋，来表述一种双方代言的伦理辩论。如“勇敢、善待同伴、心志坚定的人必定能战胜邪恶”

　　它企图证明，可爱的女高中生本身即是伦理价值本身！

　　这既是极致追求迷恋形体的二次元对现实的反叛，也是沉迷中二青春的少女们对大人世界义务召唤的反叛，是充满快感迷恋之“形”对父之名、社会规则、义务约定等“名”的狂妄大胆反叛。

　　《莉可丽丝》借助千束的可爱女高中生之形体，传达了一种疯狂的叛逆。

　　它讲的不止是女高中生间谍过家家然后拯救世界的故事，也不止是特工组织打败恐怖分子的故事。

　　且其故事角色的核心转变，就在于被形体迷惑，直至疯狂，在这里——泷奈：奥利给！看姐宰了这个逼，再把他胸挖开，心脏掏出来！米卡老爹：对不起，我确实已经被魔鬼所蛊惑，我已经疯了……

　　请各位看官好好回忆下：

　　1、故事最初的泷奈正直刻板，以响应莉可丽丝的义务为先。在最后的时刻，却变得面目狰狞，要枪杀对手，像个恶棍一般叫嚣要挖出对方的心脏。

　　2、故事最初，老爹米卡是为了工作义务才接下养育千束的任务，却一步步退却，一步步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挣扎着拖延。培养千束成为杀手是他和吉松真司之间的约定，也是吉松真司把千束托付给他。到最后，他却开枪杀死了老朋友，挖出了他的心脏。

　　杀人挖心。

　　这岂不是一种蛊惑之下的堕落和疯狂？

　　千束爱着父亲吉松真司，却反抗背叛了父之名的召唤，可是即便她要扮演完美的受害者，不愿玷污自身之纯粹，被她的可爱美丽所蛊惑的旁人，却甘愿堕入疯狂替她去杀人挖心。

　　当我们观众们得知可爱的千束马上心脏要停跳，即将死去之时，又知道心脏在恶人手里，难道我们每一个人不隐约盼望着能把吉松真司杀死，把他身上的心脏取回来安给可爱的千束？

　　道德伦理，法律法规，在这一刻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难道能比可爱的千束活下来还重要？

　　我们当然也会理解原谅泷奈和米卡，因为他们做的正是我们自己想要做的事，他们在替我们行凶。正如齐泽克谈论侦探小说时所言，每一位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都是真正的杀手，而那痛下杀手之人反倒是替罪羊，洗脱了每一个人内心的杀人嫌疑。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与米卡和泷奈居于同一位置。我们也被极致可爱的女高中生之“形”，被锦木千束的可爱所蛊惑，陷入了某种堕落和疯狂。

　　二、批判莉可丽丝特务组织：对社会召唤的反抗

　　作为特务机关存在的莉可丽丝是一个维护秩序的组织，然而也是一个压制真相，制造虚伪和平表象的组织。特务治国不是什么清明政治，在故事里，政客借助女高中生特务当打手，持续压制恐怖袭击和不安全的事实，散布假消息，维持虚假的和平——这一统治阶级工具走狗的本质，也清晰地体现在故事中。

　　反派真岛在故事里横行无忌，屡屡得手。在他严厉地批判莉可丽丝和日本的社会机构，认为莉可丽丝的存在不符合法律，且不符合伦理道德。

　　代表了“正义一方”的楠木司令并不能抵抗他的批判，她甚至不予以否定。反派：你们才是最大的恶党。楠木司令：废话。你才知道？法律善恶都是我们定的，善是啥样是我们定的，你觉得我们会是善？楠木司令：我们不CARE法律善恶，因为我们超越法律，法律管不到我们，我们只对结果负责

　　当楠木司令回答，结果还是保护了国家利益的时候，已经默认了真岛对她和莉可丽丝组织的严厉道德批判，却表现出超越的态度。莉可丽丝并不合法，也不合乎道德——然而其存在反而超越法律与道德之上，是法律和道德无力批判之物。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莉可丽丝乃是一个权力政治的打手组织，是权力的一部分，警察和法律也根本管不到她们（在剧中特别用两个警官来体现这一点）。她们直属于大权在握的政客，为了政客的安稳统治而俯首听命。其伦理根源也颇有政治家的风范：躲在阴影中操控一切，欺诈哄骗民众，不受世俗道德常规束缚，行事只对结果负责。当民众以为万事万物都和平无事时，实则身边有无数带枪的便衣JK拿着枪不断击杀恐怖分子和暴力罪犯。像我们这样的政治之恶，自然也会掩盖起来，民众不需要知道

　　权力机构收养孤儿，训练成死士，以此构建的愚弄社会民众的秘密特务组织——如此性质，这样的社会机构，无疑谈不上真善美，也无法让人喜欢。其自身的必要性和合理性，虽然维持了自身存在，却是一种倨傲、伪善、蛮横的必要之恶。在所有的恶之中，扭曲亵渎道德本身的权力政治，也是恶之极致了。

　　而且他们竟然把可爱的女高中生当做道具使用！嘿，真是太过分了！只要不碰美少女，额，比如，把男高中生当道具，或许负面影响就小得多……

　　千束对莉可丽丝组织的排斥，自然有其正当性。

　　督军我想要指出的是，由于《莉可丽丝》全剧除了更为变态诡异的阿兰组织外，也只出现了莉可丽丝组织这样一个社会机构——这暗含着一种站在可爱JK角度对社会组织的总体批判和抗拒。

　　事实上，楠木司令对千束的指摘，正是站在社会角度对少年少女，或者说不愿工作的大学生的指摘：你应该工作，你有才能工作，可是你却抛下了工作，天天在家快活。你又不工作，又要占着工作的好处。好吃懒做，任性妄为。工作上的老爹：人先要干好自己的工作，本分尽到，再说别的。你这样的小孩子就知道喷，正事都丢给我们干。

　　各位看官，有没有觉得很熟悉？这岂不正是我们毕业赖在家玩游戏被父母训斥时听到的话？

　　千束就是那个理直气壮在家玩，责骂父母工作失误，找借口不去工作的女大学生。

　　其根本性的理由，似乎也成立：谁让你们就是个专制严苛的反动特务组织啊！你们这么反动，我不进去，不是很有道理吗？

　　千束：我希望以我想要的姿态活着。

　　翻译一下就是：就不工作就不工作，我想干嘛干嘛，这才快乐！

　　如果我工作，这是我愿意，我想帮助他人——可是各位看官，各位稍微过过脑子就知道，“工作”意思就是，不论你自己是否喜欢，是否愿意，这都是你必须完成的。

　　完成工作，执行义务，这是一种从不知明处传来的强硬律令。

　　事实上，千束能顶着楠木司令的责难不去莉可丽丝工作，属于恃宠而骄，一是她老爹米卡宠着她，帮她挡着命令；二是楠木司令念在她功劳和天赋分上，惯着她；三是，在所有人眼里，不工作每天过家家的她很可爱，她是个究极可爱的JK。

　　对观众来说，第三点当然才是最关键的理由。

　　即，《莉可丽丝》合理化年轻人对社会召唤的反抗理由，表面动力在社会机构的专制腐朽，深层动力则是，对美好的JK形体的迷恋——也许还是我们对年轻青春的自己理想化镜影的迷恋。

　　站在人生门槛的我们或许潜意识中觉得，走上工作岗位是一种“长大”“变老”“丧失青春”，意味着“现在的我”将会死去，变成另一种样子，变成成人一般庸俗、无聊、肮脏、世故。

　　而已经踏入这一阶段的长大的我们，也会不断回顾。青春和JK可爱的形体一样，都是我们丧失过的美好，是对“过去的我”的美化回忆和怀念。

　　三、逃离父之名：背弃义务规则

　　不知道各位看官是否有想过，千束、米卡是否有权利去选择想要的人生呢？

　　从契约上来说，不论这契约如何不合理，既然是自己签下的，那就要负责。

　　千束的命是阿兰组织给的，如果没有人工心脏，她本应该在多年前就死去。阿兰组织的馈赠，也是明码标价的交换：赋予你生命，但需要你承担义务。阿兰组织并未撒谎欺骗千束，交易在达成之前也对千束单方面有利。

　　千束也是阿兰组织交给米卡的，如果没有这一次任务，他也不会遇见可爱的女儿。他的义务和责任，都来着自己的誓言和契约。是他对自己的好友亲口承诺，会把千束培养成顶级杀手。

　　然而，千束却放弃了自己的义务，却保留下赠与她的心脏和生命。

　　这在故事设定中，是因为米卡欺骗她，她本人没有任何责任——千束是无辜的，她也不曾亲自承诺会当一位女杀手。不过我们若是从创作者和故事构成角度去看，则是因为创作者为了塑造出极致纯粹可爱的女高中生形体，将这些罪孽和责任都转移到了他人身上。

　　米卡此人背信弃义，企图赖掉债务责任，却还想保住赠与他的宝物，可爱的女儿千束。他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立场面对吉松真司，他是背信者，是丧失了立场和尊严的堕落失败者。

　　很容易判断，米卡和到底谁对谁错。尽管“对与错”本身也是基于“名”之网络的判断。在切实能感觉到的千束的可爱之“形”面前，我们当然不情愿站在“名”一边。米卡也是同样。吉松真司：这不光是铁一般的规则，还是我们两个人友情的证明，你忘了吗？可以看到，米卡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抗拒。他所谓的“觉悟”，是没有理性支撑的，谈不上觉悟，只剩下疯狂迷恋带来的执念

　　在精神分析的意义上，她和米卡，所抗拒的乃是“父之名”，是吉松真司所代言的可怕力量。

　　从吉松真司那里传来的，乃是天启一般难以抗拒的“你应该……”

　　千束应该、必须遵照约定，放弃不杀人的本性，选择去成为顶级杀手。

　　米卡应该、必须遵照约定，把真相告诉千束，把她培养成杀手。

　　这苛刻又难以抵抗的言说，是从吉松真司嘴里说出的，他却代言的是某种无形秩序。

　　因为这是约好的事，是承诺过的事，承诺的对象不止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某种普遍抽象的“天道”“常理”，违背承诺也必将遭受内心的无形力量谴责。

　　这力量米卡根本无力抵抗。而千束在结局所抗拒的，也仅仅是尊崇她想要保留守住的本性。代价则很明确：按照契约，她会死。且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就算她立刻死去，她什么也没给阿兰组织贡献，还白嫖了几年寿命，而阿兰组织从这契约中什么也没得到，血妈亏，替科学家试验人工心脏不过是个契约外的副产物。

　　更重要的是，吉松真司的位置乃是千束的父亲。

　　在这里，我们又发现了精神分析永恒的命题，经典的俄狄浦斯情节。

　　吉松真司赐予了千束生命，给了她心脏。在给与生命的意义上，他是千束的父亲。

　　吉松真司是千束一直追寻和崇拜的对象，是她的精神图腾，在这个意义上，他是千束精神上的父亲。

　　吉松真司疼爱千束，却又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他维持着父亲的威严，悄然爱着她，观察着她，却和米卡不同，绝不当面予以千束溺爱。

　　更关键的是，当米卡放弃了责任，背叛了责任和契约的时候，他孤独坚定地扮演着苛刻的父亲，要逼迫孩子承受她所抗拒的义务和使命。为此他不惜使用雷霆手段，当警告米卡无效时，他像许多父亲一样狠心，去断掉千束的人工心脏电池充电能力，只为了逼迫她。

　　但他却提前为千束准备好了备用的心脏，只要她听从自己的召唤，听从义务和使命的召唤。为此，他不惜身处险境，冒着被真岛伤害的危险；他不惜挖掉自己运行良好的心脏，断绝自己的生路，把千束的人工心脏安在自己体内，只为了逼迫千束接受杀人；他也不惜诱导、逼迫让千束开枪打死自己。

　　他无情、决绝恪守着自己的责任，代行着“父之名”，牢牢守着父亲的位置——每一件事都是他应该做的，是“天定”的义务。

　　邀请孩子亲手杀死自己，他就能完成自己的义务，为了遵循“名”的规则，为了践行一个“父亲”必须做的事。

　　然而他仍然未能让千束按他所指引的去做。这是千束牢牢守住本心的抵抗。然而，也正是他这个“父亲”最失败之处：女儿不但没有听从，甚至也没能理解。

　　“你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我，替我这个当爹/妈的考虑考虑，我是在害你吗？”——这岂不是我们很熟悉的父母语调吗？就算如此恪守着身为“父亲”的义务，仍然彻底失败了，事实上没让千束回头，知性上也没让她理解自己

　　接着他的好友米卡则杀死了他。

　　注意了，各位看官，这是弑父的变形。

　　千束是完美的可爱之“形”，不能沾染罪孽，然而，弑父的冲动和动机确是切实存在的。不杀了他，不仅得不到心脏，让千束活下去，他说不定还会再来逼迫千束。

　　于是米卡替她来弑父。

　　对米卡个人而言，同样也是杀死自己亏欠道义的“父亲”，窃取他契约留给自己的千束——他不仅背弃了契约，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朋友，杀死了他无颜面对的“父亲”，挖出了好友的心脏好去保护他所珍视的女儿。

　　各位看官，只要认清这个事实，默念几遍。

　　弑父大罪，这毫无疑问无疑是深重的罪孽。

　　然而，他也理解这种罪孽，他留着眼泪，陷入了负罪感之中。可是他已经迷恋千束，直至如此疯狂。

　　这是一个人越发迷恋可爱的JK，最终陷入疯狂的故事。

　　当然了，从表层来说，吉松真司要让可爱的不忍伤害别人的女高中生手染鲜血，变成杀人狂魔，这在道义上必定遭人反感。父母的意志，当其无理之时，当然不配来扭曲儿女的自由意志，更不应该用性命来威胁强加他们的意图。

　　然而这些部分正是创作之中“找补”的理性部分，当然“说得通”，因为它们正是创作者为了“说得通”织构出来的，用于掩盖深层涌动的疯狂。

　　四、死去的父亲与永续的青春生活：喜欢这疯狂吗？

　　吉松真司死去了，死于米卡枪下。

　　杀父之罪孽，由米卡默默承担。千束甚至不知道心脏是从哪来的，她醒来时候就已经移植在她胸膛里，所以她也不承担任何罪责。

　　“父亲”死了。再没有恐怖的“父之名”来催促逼迫千束去履行使命。

　　于是美少女们快乐地重新开始了美妙的青春生活，这次绚烂多彩的生活看起来没有尽头。

　　至于丽丽贝尔组织，莉可丽丝组织，日本政客，恐怖分子，他们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难道你不觉得千束和泷奈看起来无比可爱动人，非要去看那些男人和长得像男人的角色？

　　痴迷于可爱动人的JK，不就够了吗？

　　宏大叙事的部分，是丑的，因此是不重要的。其逻辑结构闭环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观众们大多也觉得，这样就够了。

　　高中生美少女之“形”，当然比无聊冷硬的社会机构和“父之名”的召唤要讨人喜欢。就让我们迷恋其中，陷入疯狂，注视着千束和泷奈，被她们的可爱倾倒——至少是暂时的。这疯狂正是我们所愿。

　　这岂不是故事命题的切实证明吗？

　　每一位观众无形中都赞同，这是青春对成人的胜利，是少年少女对社会机构召唤的胜利，是少年少女蓬勃发展的自我意识对“父之名”强横律令的胜利，是二次元“形”之快感迷恋对三次元“名”之规则束缚的胜利。

　　就算看透了这一切，我们仍然不能不承认千束和泷奈的可爱，承认她们的魅力。切实传达引发共鸣的感情是无可辩驳的真实，让作品的任何有待商榷的邪道思想都变得姑且可以接受，就算我们理性有疑问，感受也会情愿接受。可爱的女高中生之形，锦木千束，就是如此可爱，令人甘愿陷入迷恋和疯狂。

　　原本优秀的艺术创作就值得人们为之疯狂，为之暂且抛下规则和义务，享受这一刻。虽然看破了《莉可丽丝》这一寓言的内情，督军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是艺术家们赢了。

　　最后，再欣赏下两位女主角的可爱样子吧——在极致可爱迷人的二次元之“形”面前，暂时的沉迷和疯狂，又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