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新冠病毒中间宿主难确认 掌握其性状尚需时日

　　【财新网】（记者 徐路易）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感染的肺炎确诊人数不断增加，国家卫健委主任马晓伟在1月26日下午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发布会上表示，根据现有临床病例，病毒已经开始在人之间进行传播，且病毒的传播力似乎有所增强，病毒的毒性和致病力还需要依据更多临床资料进行分析。他同时表示，目前对新型冠状病毒的认识还十分有限，传染源还没有找到，传播致病的机理以及病毒变异情况还不清楚。

　　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微生物学系副研究员李懿泽告诉财新记者，病毒的致病机理和毒力是无法通过病毒基因序列来判断的，必须要通过动物实验或临床实验去检验。但流行病学研究中还需要研究病毒的反向遗传系统，有病毒的序列即可构建。了解了病毒的反向遗传系统，就可以修改病毒的基因，测试哪些基因是致病基因。

　　但真正从科学研究层面确定2019-nCoV的致病机理和毒性仍需时日。目前资料仍然很少，没有确切的动物感染模型去研究，只有有限的临床数据可供参考。李懿泽判断，得到确切的结果估计要等半年以上。但他同时表示，现在已经有表达人ACE2受体的转基因小鼠，这种小鼠或为合适的动物感染模型，可以实验病毒进入细胞受体，从而详细研究其病理学。

　　根据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研究所研究员石正丽团队于1月23日在bioRxiv预印版平台上发表的文章，初步证实2019-nCoV进入细胞的受体与SARS-CoV一样，均为ACE2（人血管紧张素转换酶）。

　　实际上，对于一种正在爆发的流行病，首要解决的问题是“这个病毒是什么”。马晓伟表示，疫情发生一周以后，中国研究团队就从病人样本当中分离出了新型冠状病毒，并且找到了病原体。基因测序结果显示，新型冠状病毒同SARS病毒和MERS病毒相比是不同的新型毒株。

　　1月11日，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华中科技大学武汉中心医院、武汉市疾控中心、中国疾控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联合澳大利亚悉尼大学，在Virological网站上发布了武汉肺炎病例中的新型冠状病毒RNA基因组序列信息。

　　了解了病毒是什么后，还要解决病毒从哪里来的问题，也就是要找到病毒的中间宿主。寻找中间宿主有利于病毒防控，切段其传播链。根据石正丽团队的研究结果，新型冠状病毒（nCoV-2019）的自然宿主最有可能是蝙蝠，它与云南菊头蝠中存在的RaTG13冠状病毒一致性高达96%。但找到中间宿主仍有很大困难。

　　1月26日，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所称，在新型冠状病毒溯源研究中取得阶段性进展。该所首次从华南海鲜市场的585份环境样本中，检测到33份样品含有新型冠状病毒核酸，并成功在阳性环境标本中分离病毒，提示该病毒来源于华南海鲜市场销售的野生动物。但研究并未锁定是哪一种具体的动物。

　　此前有一些研究推测，中间宿主可能是蛇或水貂。李懿泽认为，必须通过实验才能检验，相关研究目前仍局限在模型推测。他表示，SARS期间就是找到了重要的中间宿主果子狸，对果子狸采取措施，才加快了疫情控制。

　　2003年，现香港大学新发传染性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以及流感研究中心主任管轶与其团队在广东发起SARS病原调查和诊断。根据管轶于2013年的口述，寻找SARS中间宿主的过程中，他们曾前往深圳市东门市场去做野生动物取样，共取了8种动物的25个标本。拿回去研究时，他要求每个标本设三对码，代表头、体和尾，只有三对码的结果都是阳性的才能挑出来作为备选。这样做的理由是，病毒在传播中并不知道哪个动物喜欢它，哪个动物不喜欢它，因此有的动物虽然感染了病毒，但病毒不能完成复制，只有一部分存留。只有三对码结果全部为阳性，才能证明病毒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复制。此后团队又经历了几次取样和验证，最终把最有可能的中间宿主锁定在了果子狸。

　　此次2019-nCoV疫情爆发后，财新记者曾走访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有商户表示该地尽管名为“海鲜市场”，但依然能买到禽类、野味等食材，市场里还能买到活的鳄鱼、娃娃鱼、狗、羊、蛇，以及宰杀好的野鸡、野兔、刺猬等。网上流传甚广的一张图片显示，仅华南海鲜市场一间名为“大众畜牧野味”的野味商铺贩卖的野味就有上百种，包括活竹鼠、果子狸、青根貂等等。（见《财新周刊》报道“不明原因肺炎忽现”）

　　对于2019-nCoV潜在中间宿主标本的取样，管轶曾对财新记者表示，追溯动物源是个比较复杂的过程，需要规模和体系等科学分析，而当时华南海鲜市场封掉、洗地，“犯罪现场都没了，没有证据怎么破案？” 1月1日，华南海鲜市场贴出休市公告，随后进行了彻底的环境卫生整治。在1月22日举行的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高福表示，此次爆发的新型冠状肺炎病毒来源是武汉一家海鲜市场销售的野生动物及它所污染的环境。

　　李懿泽表示，如果现场已被破坏，没有及时采集当时所售的野生动物样品，那就只能通过大规模筛查野生动物的方式找到中间宿主，“难度太大了。”此外，即便能筛查到野生动物，也不太可能像SARS期间锁定果子狸那样高度确认。

　　目前从科学层面能给出确切回答的问题还很有限，但现有的临床数据仍具有重要参考意义。1月25日，武汉金银潭医院黄朝林团队在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发布对41个病例的临床特征的研究结果，明确病毒可以人传人。（详见财新网报道：《柳叶刀》刊文详解武汉肺炎 最初41案例即有人传人迹象）。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健康安全中心高级学者Amesh Adalja告诉财新记者，从第一例无武汉旅行史且无与武汉疑似患者接触史的确诊病例出现，就已经明确了一定有部分比例的患者是通过“人传人”感染上2019-nCoV的。通过这种传播途径使得疫情再次扩散，也说明疫情不再处于早期阶段或与动物接触相关的阶段，因此官方要尽快确定此次爆发的规模及其严重程度。在流行病学研究上，目前非常重要的是研究这种传播是如何发生的，以及影响传播速度的因素有哪些。同时，在传染源等问题尚未明确的情况下，公众能做的就是注意手卫生、避免与患者接触，不要去出售活禽的市场。

　　李懿泽则向财新记者指出，现行的旅客筛查环节可能存在漏洞。他表示，根据媒体报道的案例，有出现病患上了飞机才发病的情况，这说明测体温筛查旅客的机制存在漏洞。而对于病例出现发烧后退烧以及不发烧的情况，可能还没有有效和及时的办法提前检出，目前应当落实好体温和咳嗽的检查，主动申报。

　　除了落实好测温以外，李懿泽表示，应当要求所有通过大巴、火车、飞机进入的旅客填写旅行问卷，这样可以进一步帮助排查不出现发热症状的疑似患者。他建议，根据消化系统症状、神经系统症状、心血管系统症状、眼科症状及其他症状为首发表现，旅行问卷应包括以下这些内容：近期有没有出现轻度纳差、乏力、精神差、恶心呕吐、腹泻等；近期有没有出现头痛；近期有没有出现心慌、胸闷等；近期有没有出现结膜炎，以及近期是否出现轻度四肢或腰背部肌肉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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