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阵地向医院转移

栏目:热点资讯  时间:2022-12-19
手机版

  孩子发烧后,王金去了三次医院:第一次还算顺利,第二次已买不到药,第三次从夜里10点半一直等到凌晨2点半。

   

  发热门诊的医生对此情形并不陌生:患者们排成长队,一部分是因为缺药或轻症。12月11日,北京市发热门诊就诊患者达2.2万人次,是一周前的16倍。

   

  随着“新十条”落地,应对疫情的主阵地从疾控转移到医院。药品紧缺、患者增多、医务人员非战斗性减员,成为阵痛期的困境。

   

  政策在不断调整中。为加速收治,有的发热门诊取消了核酸检测,接阳后也不再停诊消毒;苏州等地发出通告,医疗机构门急诊不再查验48小时核酸或抗原。也有专家建议,应全面放开门诊,正常接收发热患者。

   

  “阵痛期或将持续2-3个月,不同地区存在时间差。”一位公共卫生专家分析,挺过阵痛期,情况就可能好转。

  发热门诊外的长队

  体温计显示39.2℃,孩子因高烧哇哇大哭,新手爸爸王金也跟着哭了。他没给孩子测抗原,心知大人全都“阳”了,孩子大概率躲不掉新冠。

   

  从12月10日到12月13日,他一共去了三次医院。

   

  第一次,王金一早去了大兴区妇幼保健院发热门诊,经医生引导,在儿科门诊挂号、检查、开药,医院人并不多。

   

  12月11日,药快没了,连续问了3家药店都没药,王金决定去医院碰碰运气。他先去的北京市仁和医院,普通门诊不让进,发热门诊让去急诊,急诊拉了线不能进入,王金掉头又去了大兴区妇幼保健院。此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队伍不长,只排了5个人,但到他时药已经没了,医生说,都缺货,会补,具体时间不知道。王金只能回家。

   

  12月13日,孩子再次发烧。王金给大兴区妇幼保健院打电话问药,得到有货的答复后,于晚上10点半赶到医院。这一天情况截然不同,队伍很长,排了30多个人,直到凌晨2点半,一家人才从医院折返——带着一瓶100ml的美林(布洛芬混悬液),也是医院中的最后一瓶。

   

  原本打算过年带孩子回家,经此一番,他决定就地过年。

   

  患者正涌入医院。

   

  北京市第六医院发热门诊正式面向社会开放后,患者明显增加,是以往接诊量的三倍;在朝阳区,12月9日-10日,社区发热诊室累计接诊1.6万人次,该区的太阳宫社区卫生服务中心11月底进行发热哨点筹备,开诊后平均每天接诊200多人,比往年每天在社区常规门诊问诊的人数多十倍。

   

  北京市卫健委副主任、新闻发言人李昂表示,疫情防控政策优化调整后,大量新冠病毒感染者选择居家康复,发热门诊就诊量和流感样病例数明显攀升,120急救呼叫量急剧增长。12月11日,北京市发热门诊就诊患者2.2万人次,是一周前的16倍。120急救电话呼入量急剧增加,12月9日达到高峰,24小时呼入量3.1万人次,达到常态的6倍。

   

  “你玩过‘贪吃蛇’吗?”苏林是北京市昌平区一家大型综合医院的感染疾病科主任,负责发热门诊工作,“我们发热门诊外排的队,先拐几个弯,外围再拐一个最大的弯。”

   

  12月7日,“新十条”出炉。在此之前,苏林已接到要求,发热门诊不允许停诊——之前只要接了阳性患者,发热门诊都要停诊消毒——从那以后,来自北京各区的病人每日递增,一度一日超过300人,是日常诊疗的两三倍,阳性率越来越高,几乎超过九成。

   

  这之后,为了缩短患者排队等候的时间,苏林所在的发热门诊不再主动进行核酸检测,除非患者本人强烈要求;为了容纳急增的患者,那个周末,北京市二级医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发热门诊被要求应开尽开。即便如此,苏林见附近兄弟医院的情况,仍是患者在寒风中排着长队。

  

  12月13日,北京市朝阳区劲松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开辟了发热极简取药窗口,供市民买药。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防控方案优化后,意味着阵地从疾控转移到了医院。”南开大学公共卫生与健康研究院教授孙亚民说,经过三年的疫情,老百姓对于新冠心存惧怕,即便病情不重,也可能选择求医。

   

  “政策调整后的第一个晚上,发热门诊就来了很多人,值班大夫看不过来,最后还呼叫了支援。”曾一山说。他是昌平区另一所综合医院的呼吸科医生,科里有同事去支援了发热门诊。“发热门诊服务能力是有限的,现在工作量增加了两三倍,排队很长。我看了下,绝大多数病情是比较轻的,年轻人多,发烧的多,来医院是为了开药。”曾一山透露,由于药品紧缺,普通门诊一度开不出退烧药感冒药,剩下的一点儿,都留给了发热门诊。

  从三成到七成,“阳了”的医务人员

   

  求医问药的人数增多,医生们却在非战斗性减员。

   

  “好多主任见了我都问‘阳了吗?挺能扛啊’,有的刚说完,下午就阳了。”苏林无奈地表示,医院内部,阳性率越来越高,有的医生全家感染。12月12日,他所在的发热门诊医生护士已阳了一半。医院暂停了择期手术,全线支援发热门诊、急诊,发热门诊的另一半空缺,全靠其他科室支援。即便如此,减员仍带来巨大压力,几天前,医院已采取愿检尽检的方式,医务人员自觉身体状况不错,就继续上岗。

   

  “我们科有三成同事中招了,几乎都是社会面感染的,有个同事就带孩子出去晒了会儿太阳,回来就阳了。”朝阳区某三甲医院心外科ICU主任西月表示,没中招的就先顶上、多顶点儿,作为科主任,他已经连续值了很多天班。

   

  曾一山所在的病区,减员情况介于三分之一到两分之一,科主任已“倒下”。

   

  “医院还得运行,如果我们大概率要阳,当然最好是错峰阳,但这事儿不能控制,纯靠运气。”曾一山说,他靠着戴N95口罩、上班期间不吃不喝等做法维持了一阵子“阴”,12月13日,他告诉记者,自己已阳。

   

  多位三级、二级、社区医院的医生反馈,其所在科室或医院的阳性率,在三成到七成不等。

   

  “我们以家庭为单位完成了免疫任务,准备投入战斗。”12月11日,西城区一家三甲医院的急诊科主任李军开玩笑说。

   

  玩笑背后是沉重的压力。发热门诊患者较单一,急诊患者更复杂、病情更危急,无论患者是阴是阳,都要第一时间救治。一些危重症患者来了就插管,最后一查是阳的。原本想把诊区分出黄区红区,但是病人阴的阳的混着一起来,已经无法区分。

   

  医务人员也纷纷倒下。该急诊减员三分之一,很多主任级别的医生承担了24小时值班的任务。几乎每天都有突发事件,有的医生原本晚上要值班、突然发烧不能来了,排了明天的人,也可能突然病倒;从其他兄弟科室求援,他们也减员严重。“每天拆了东墙补西墙。”李军说。

   

  手术、住院也受到疫情影响。

   

  “我们首先要保证危重患者的安全。如果患者阳性,手术必须做,收治在专门的手术室,医务人员做好防护,术后患者送去感染科病房过渡;如果患者不符合急诊手术指征,为免新冠导致凝血功能受损、增加风险,就会先暂停,转阴了再说。”西月表示,以12月12日为例,该科室当天停了20台手术。

   

  曾一山所在的病区,住院患者有所减少。患者入院后要隔离,阳性与阴性要分开,原本一个病房能收3个,如果出现阳性,就变成单间隔离病房,导致了实际上的减床。

   

  要全部放开吗?

   

  “发热门诊的接诊能力有限,大的发热门诊也就4个诊室,全开也看不完。现在发烧的人太多,发热门诊已经没有意义,可以考虑所有科室都对发热患者开放。合并心脏问题就去心内科,糖尿病就去内分泌科,评估病情后正常开药。”一名曾多次参与疫情处置的感染科专家表示。

   

  对于增加医务人员感染、加重非战斗性减员的担忧,该专家表示,重点兼顾救治,医务人员可以通过做好防护、安排好人力等方式降低感染风险。“比方说一个科20个人,上午4小时就看发热,做好防护,不吃不喝,或者别在一起吃饭;院内要解决场地的问题,在诊室、候诊区、休息室等做好通风、布置好消毒机。可能会发生个别感染,但不会是全部。”

   

  对于需要住院的病人,他表示一开始可以划分阴阳区,但在感染人数飞快上涨的背景下,最终意义不会很大,“一百个人可以靠院感防控,一千个人怎么靠院感防控?”苏林对此也表示同意:“可以放,长痛不如短痛。”

   

  西月与曾一山则表示了担忧。

   

  “全面放开可能减少了患者排队等候的时间,但医务人员风险会明显增加,普通门诊的防护手段不像发热门诊那么严密。”西月说。

   

  “健康人感染一下可能问题不大,病人如果感染后病情加重,责任谁来承担?会不会涉及法律和伦理的问题?”曾一山表示。

   

  政策在不断调整中。

   

  记者注意到,近日,苏州市取消了门急诊核酸及抗原查验(口腔、内镜、门诊手术、血透等由医疗机构另行制定);浙江杭州、宁波、温州、湖州、嘉兴等多地取消了门急诊核酸核验,部分地区医疗机构住院部仍执行封闭管理和核酸检测制度。

   

  一位省级卫健部门相关负责人认为,社会面已有大量感染者,医院不可能成为净土,门急诊再查核酸抗原,只是增加阳性焦虑。

  阵痛期要多久?

  “国外的防疫管控放开后,都经历了一个阵痛期,感染人数剧增,虽然重症和死亡率低,因为基数大,人数也在一个较高水平。挺过这一轮,情况就可能转好。”孙亚民告诉记者。从国外的情况以及奥密克戎特点来看,阵痛期可能持续2-3个月,不同地区早期病例数不一样,也会存在时间差。

  “阵痛期多长,至少2-3周吧。现在还处于迅速传播的过程中,一家一家地传,但是再严重也不会所有人都感染。高峰会随着时间推移往下走,挤兑的问题也会缓解。”苏林说。

  西月则认为,由于北京市人口基数庞大,奥密克戎存在免疫逃逸特点,难以准确预估这一时期的长短。

  “应当加大宣传力度。等第一拨的人好了,给后面的人说自己的经历,老百姓之间的信息交流,比专家宣教更管用,慢慢大家就不那么怕了;药品随时都能买了,很多人就不会来医院了。”苏林说,发热门诊中,有一半患者病情本身并不重,而是由于缺药和恐慌情绪,如果他们能得到药品、安心居家,医疗资源紧张的情况可以缓解,病情严重的患者也能更快得到救治。

  “已经看到了希望,就差‘最后一哆嗦’。我们现在最期待医患之间增进了解,不要形成对立情绪。”苏林说:“医生也是普通人,这三年压力真的非常大。有的患者有情绪,没药了怪医生、放狠话,我们很不好受。人不怕累,就怕委屈。”

  而对于未来病毒变异的担忧,孙亚民的看法较为乐观。

  他告诉记者,免疫逃逸的确是奥密克戎选择的进化方向。在国外,由于大多数人已被感染,病毒想要生存,就要想办法能够感染已感染的人,不论是BF.7还是BQ.1.1、XBB,都是因为免疫逃逸而得以凸显的新变异株。

  在奥密克戎之前,阿尔法、德尔塔等优势株可以“统治”全球;奥密克戎之后,以免疫逃逸作为求生手段、从不同主流毒株中进化出的新变异株,由于各自免疫优势不同,将来在不同地区的流行,分化将越来越多,但很难再“全球通吃”。

  无论在哪个国家,只要新冠沿着免疫逃逸的方向演化下去,造成的新感染大概率会一波比一波低、且周期越来越短,最终像涟漪渐散渐消。他解释,免疫逃逸不是万能的,感染过的人再感染会更难,发生重症死亡的人数也会慢慢减少,最后大部分人会通过自然免疫获得储备抗体,人类也会越来越适应新冠病毒。

  有没有可能新冠转向新的进化方向?

  “病毒在最初路是很宽的,慢慢越走越窄。新冠已经进化到了一个节点,能突变的位点、最有优势的组合基本已经出现了,譬如奥密克戎潜伏期一直在变短,这是很明显的传播优势,想找更具优势的组合,可能性比较低。”孙亚民分析,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奥密克戎的广泛传播掩盖了其他变异株,德尔塔这种致病力较高的毒株其实仍在传播,奥密克戎的浪潮退去后,它们会不会再次引发流行,仍需要关注——虽然可能性较小。

  从科学的角度,在防疫政策调整之后,需要对病毒变异进行监测。一方面是对现有人群的监测,另一方面,由于现在已不对所有感染者做核酸检测和人数统计,想要获悉社区中的传播情况,应当对生活污水中的病毒浓度进行监测。这些举措能帮助分析病毒变异情况,判断流行水平,提前做出预警,为医疗资源的匹配提供参考。

  (除孙亚民外,受访者均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戴轩

  编辑 白爽 校对 付春愔

上一篇:涨价!南通已有药店被依法查处!
下一篇:不必“死磕”连花清瘟,市面功效相似中成药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