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特写丨4名新冠感染者的居家治疗自述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唐唯珂 实习生 钟秋月 广州、北京报道

　　12月7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印发《关于进一步优化落实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提出优化调整隔离方式。感染者要科学分类收治，具备居家隔离条件的无症状感染者和轻型病例一般采取居家隔离，也可自愿选择集中隔离收治。

　　近日，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张文宏团队认为，感染新冠后，99.5%的人可能不需要去医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家庭医生，医院发热门诊的医生，与其通过电话、网络或者是当面问诊就能解决，医疗体系必须保证0.5%的病人应该收治在医院。未合并严重基础疾病的无症状感染者或轻型感染者，完全可以在家进行自我隔离。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原副主任冯子健12月6日在清华大学做讲座时说：“放开后第一波疫情冲击一定会到来，不管防护多好，大多数人都难以避免被感染，或早或晚而已。累计感染率，最后可能会达到80-90%。更长时间看，每个人至少都会经历一次感染。我们必须要面对这样的现实。当下，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责任的第一人。”

　　对此，21世纪经济报道寻找了数名居家隔离的新冠感染者，请他们分享了居家自我治疗以及如何防范同住人不被传染的经验。

　　

　　12月3日晚上，俊臣下班后回到家里。跟往常一样，吃完饭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世界杯回放。到了半夜，在辗转反侧间，俊臣手脚一阵冰凉，头开始疼痛，整个人脸蛋通红，女朋友欣云急忙端过来一杯热水，在额头敷上一条热毛巾。两人急忙点开头一天上午做的核酸，结果迟迟没有出来。

　　第二天清晨，着急的欣云打电话给当地医院，医院说核酸检测的机器坏了一台，很多人的结果都没出来。“我赶紧跑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些抗病毒冲剂和藿香正气液，还抢到最后一根温度计。”欣云说。到了傍晚，欣云再次给医院打电话询问核酸结果，医院通知说俊臣的核酸结果有问题，但是欣云的核酸结果为阴性，医院让他们等疾控中心的电话。接下来的日子，为了避免交叉感染，俊臣和欣云在家里分别戴上了口罩。

　　确诊的当天，欣云给俊臣量了体温38.5℃。“刚开始发烧的那两天，俊臣一直躺在床上，我每天要按时烧好热水，做好饭再督促他起床吃饭。”欣云说。在俊臣感染的期间，欣云每天早晚会泡一杯VC泡腾片水喝，每天中午按时测一次抗原。在12月5日前，欣云做了三次抗原检测均为阴性。

　　12月6日，欣云上午8点起床后感到喉咙干疼。到了中午的时候，头痛愈发加重，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叮咬，索性躺在床上昏昏大睡，在半梦半醒间，反复醒来又睡着。下午伴随着一定的呕吐，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不管用什么姿势躺着都很难受，起来上厕所，头重脚轻的，感觉腰酸”。虽然已经出现了疑似确诊的症状，但奇怪的是抗原还是显示一条杠。

　　12月7日，欣云感到头痛减轻，偶尔会伴随着流鼻涕，“我都能感受到，窗外的阳光转亮。”她又自测了一次抗原，这次终于显示了阳性。“期间一直想哭，他一直安慰我说，坚强点，没事的。”此时的俊臣正处于发病的第五天，身体已经有所好转，负责起了欣云的饮食起居。

　　俊臣和感染的其他朋友组建了一个“羊群”，确诊的群友们互相打气，每天在群里分享身体状况和治疗进程，时不时一起连麦看世界杯。已经确诊的群友小绿说，昨天点了一盘鱼香肉丝外卖，发现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了，不过很酸的梅子还是能吃出来，心跳有点快。

　　俊臣笑着说：“想要好好感谢我的公司，药品和抗原试剂盒其实是公司给我们发的，阳了后公司也让我们在家好好调养。痊愈之后我还想要为公司继续添砖加瓦。”

　　“其实发烧的那晚，我估计八九不离十，他肯定是中招了。他说怕把我传染了，就赶紧让我走。我不可能走的，我走了他一个人怎么办。”欣云说：“我也清楚，自己被传染是早晚的事情，但我并不害怕。”

　　12月4日下午，麦子做完核酸，回家的路上嗓子开始疼起来。“虽然我一直老老实实居家办公，平时就逛个超市。但按照北京现在的情况来看，阳了也不奇怪。可令人焦虑的是，一周前在网上买的药还没到。”

　　麦子缓缓打开了手机，在网上买的药均未发货，最快的京东物流也要12月13日左右才能到。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药店，只见药店门口赫然贴着一张纸“连花清瘟、所有退烧药、体温计、口罩都没有，请勿排队”。回到家的麦子急忙联系了老家的朋友，寄了一些退烧药过来。

　　“我给社区那边打电话，社区大姐一边咳着一边回复我，说方舱和酒店都满了。没办法今晚只有居家先观察了。”麦子说：“那天晚上睡到半夜，头痛得睡不着，我就打开了小红书，看了很多确诊的帖子，发现我的症状跟很多博主描述的一模一样。当时真的很慌。”

　　第二天中午醒来，麦子头额一直发烫，但依旧强撑着难受把午饭做了，但怎么都提不起食欲，平时吃起来很香的咸菜，现在吃起来索然无味了。但是为了提高自身免疫力，还得大口吃饭。突如其来的症状令麦子措不及防，得赶紧买到药物才行。“我在小红书、微博、社区群里发布了求助，但是都无人回应。把家里的柚子和梨子用水煮了一会儿，喝下去后嗓子好多了。想起小时候妈妈常用的物理降温的方法，我在冰箱找了一根冰棍放额头上，就一直躺下了。”

　　晚上七点多，随着手机振动的响声，麦子迷糊醒来，发现微博里多出了几条私信。“是同社区的一个小姐妹发来的私信，她问我需要哪些药，我说都行，只要能退烧。最后这位好心的姐妹把药送到了我的门口，里面有五支藿香正气液、一板布洛芬、五袋999感冒灵颗粒。”

　　12月6日，昨天高烧和头疼的状态已经明显改善了，但麦子依旧感觉全身酸痛，这种痛更多的是没劲儿，没有力气抬起胳膊和腿儿，但总算是好多了。“我已经三年没感冒过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还是有点难顶。现在北京很多地区买药都比较紧张，没买到药的朋友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个时候主动求助是最快的。我在小红书上发帖子的时候，看到很多跟我同城的朋友，他们都没买到药，很多人已经阳了，全靠物理降温。非常感谢给我送药的那位女生，不然这几天我真不知道怎么强撑下去。还有就是要多备一点药，因为每个人的症状不一样，发烧的吃退烧药，疼痛的吃止痛药。”麦子说。

　　12月5日，伍月早上醒来时感到嗓子特别疼，好像喝了一杯水依旧无法缓解这种痛感，每吞一口水都像在吞渣子。伍月给在另一间房里的妈妈发微信说，我可能阳了，你们先把公共区域消一下毒，不要进我这屋来。到了中午，伍月体温开始急剧升高，她感到一阵强烈的腰酸背痛。妈妈把感冒药、抗原试剂盒和午饭递到门口。

　　“测完抗原知道自己的确是阳了。这感觉还是比我想象中的难受，我平时肠胃不太好，也是易寒体质，所以没怎么吃连花清瘟胶囊，吃了一些维生素C以及退烧药。但是我很担心父母会不会被我传染。”伍月说。从确诊当天开始，她就开始了单独隔离的生活，减少在家活动的区域。每次吃完饭，伍月会将饭碗递到门口，静置一段时间后，妈妈用酒精对碗筷以及碗筷所放置的区域进行消杀，再带进厨房用烧开的热水煮几分钟。

　　12月7日，在经过前两天的高烧和疼痛后，伍月不再吃药，改为正常吃饭和喝水。“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些关于感染新冠后怎么吃药的帖子，很多人说感染前期、感染中期、感染后期应该分别吃什么，我感觉不能过于依赖药物，还是需要借助物理降温。毕竟是药三分毒，其实真正难受的就是那一两天，挺过去就好了。”伍月说。

　　居家治疗期间，伍月和父母白天活动的时候都戴N95口罩，晚上睡觉时换成一次性口罩。

　　在家治疗的这几天，伍月的妈妈每间隔两天做一次核酸，目前还没有显示阳性，也没有出现症状。“最重要的是不要和家人用同一个卫生间。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的话，可以用84消毒液进行消杀。我们家的排风扇都是全天打开的，厕所窗子也会通风半小时。我自己每次上完厕所都会在马桶倒入一点点消毒液，防止影响到自己的家人和周围的邻居。”

　　12月5日，包瑞在公司楼下做了一次核酸，但距离两天过去了也没看到结果。12月7日半夜，包瑞半夜被痛醒，做了一次抗原检测为阳性。确诊后的第一时间，他在业主群里通知了邻居，让他们做好防护。“吃了一天的连花清瘟胶囊，好像没什么用。其实我倒没有出现持续高烧的症状，我的症状主要是全身痛，尤其是关节特别痛。这时候我才想起，我压根没买到止痛药。”12月8日清晨，包瑞查看了附近的线上药店，都没有止痛药卖。刚好北京市公布了一批发热门诊电话，包瑞便挨个拨打看还有哪些开着。后来发现附近有一家发热门诊还开着，就赶过去了。

　　“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确诊阳性了的，我记得排了好长的队伍，因为室外气温实在是太低了，中途有好多人走了，里面还有一些孕妇和老人。靠着自己的钢铁意志，我坚持下来了。最后花了六个小时，开了点布洛芬，外加做了一点检查。最后算总价花了七百多，平时点个外卖多了几块都舍不得，买药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包瑞说。

　　从发热门诊回到家的包瑞，吃了药后便开始躺下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感染的第三天，包瑞的心情已经没什么变化了，甚至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几乎是贴床就倒。白天的时候甘草片含着吃，晚上睡觉前吃一颗布洛芬。第三天的晚上，包瑞嗓子干疼已经开始好转，流鼻子依旧持续。

　　“新冠感染后，发烧是一个普遍症状，个个都叫120那肯定是不够用的，家里有药的不建议来发热门诊。高龄老人、小孩、孕妇确诊了的话，可以跟医护说一下走绿色通道。有药的情况下我建议孕妇在家里治疗，因为北京室外真的太冷了。大家去发热门诊最好穿多一点，准备一个暖手袋，排队真的很冻人。”包瑞说：“以前的我特别巨婴，每次生病都希望有家人陪在我身边。”包瑞说：“这次居家治疗，自己一个人扛着。老家的母亲患有高血压和高血脂，我真的很庆幸父母没有在自己身边。”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均为化名）

　　（作者：唐唯珂 编辑：季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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