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中的连花清瘟和以岭药业

　　王思聪发布的一条微博，将近日因连花清瘟爆火的以岭药业推上了风口浪尖。4月15日，以岭药业股价大变脸，大跌10%，市值更是蒸发46亿元。而就在前一日，该公司股价还以涨停告收。而这一风波的背后，仍旧是连花清瘟从获批之日起就争议不断的疗效问题。

　　王思聪“开撕”？以岭药业回应从未称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

　　4月14日13时许，王思聪转发的一条微博引起热议，他在微博中写到：“证监会应该严查以岭药业。。。。。。”在发布该微博一小时后，王思聪重新编辑了一遍微博，内容改成了“转发微博”，但链接仍旧是“睡前编辑部”的一条视频，视频内容为“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谁告诉你的”。

　　该内容称，近日有多家网站以“世卫组织认可中医药治疗新冠疗效连花清瘟防治获得可靠依据”“世卫组织认可！连花清瘟为全球战疫贡献‘中国智慧’”“中医药抗疫大显神威，世卫组织证明安全有效，并向会员国推介”等为标题发布文章。这些文章的来源指向为世界卫生组织3月31日在官方网站发布的《世界卫生组织中医药救治新冠肺炎专家评估会报告》（下称报告）。原微博称，该报告中只说鼓励各国考虑中国摸索的中西医结合治疗模式，同时，这只是一条建议，更没有提到连花清瘟胶囊。这些文章将以岭药业和世卫组织的会议联系起来，推动以岭药业股价飙升。

　　世卫组织是否推荐连花清瘟是双方的主要争议点。

　　北京青年报记者查询发现，该报告是世卫组织确于3月31日在官方网站发布的。报告中称，中国国家中医药管理委员会委员余文明博士在会上表示，中医药防治COVID-19是中国保持低病程的重要因素。同时，余文明博士表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在武汉疫情时期，中医药管理局（中国）已批准通过特殊审批程序销售三种中药，并表示国家药监局将继续优化中医诊断和治疗方案，试图科学解释疗效机制。此外，报告中指出中药能有效治疗新冠肺炎，降低轻型、普通型病例转为重症，缩短病毒清除时间和改善轻型和普通型新冠肺炎患者的临床预后。而该报告仅在引用资料时提及了连花清瘟。

　　以岭药业在回复中表示：“公司从未在任何的场合表示”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世界卫生组织中医药救治新冠肺炎专家评估会报告》认可的是包含连花清瘟在内的中医药对于新冠肺炎的疗效。”

　　丁香医生发多篇博文称连花清瘟不能用于新冠预防

　　但这场风波并没有因为以岭药业的回复而划上句号。

　　4月16日，“为你写一个故事”公号发布文章《我在盒马当司机，才明白在上海送菜到底难在哪》，提到连花清瘟占据了一些志愿者三分之一运力，引起舆论争议。目前上海的运力高度紧张，很多居住上海的网友称有拿到药的频率远比食物高。

　　丁香医生当日转发该文，并评论“我们认为不应该这样”。随后，丁香医生在17日发布多篇微博论证目前连花清瘟还不能用于新冠的预防。

　　该微博撰文称，目前预防病毒的三种情况中，包括戴口罩在内的物理阻断、注射疫苗以诱导免疫反应和暴露前预防，连花清瘟被传的“预防新冠”的效果都不成立，无法达成预防新冠病毒的效果。

　　此外，今年3月15日，新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表明，处于医学观察期，或临床治疗期（确诊病例）的轻型和普通型病人，推荐服用连花清瘟胶囊（颗粒）作为治疗药物。其中并没有提到“连花清瘟可以预防新冠肺炎”的相关表述。

　　北京积水潭医院呼吸科王小燕医生称，无论是从药品说明书，还是从连花清瘟的药物机理上看，连花清瘟都不能预防新冠。更何况连花清瘟作为一种口服药物，存在口服疗程不确定问题。

　　在连花清瘟的说明书上，标注了高血压患者、心脏病患者慎用；有肝病、糖尿病、肾病等慢性病严重者、儿童、孕妇、哺乳期妇女、年老体弱者等也需要在医师指导下服用。

　　针对于此，丁香医生认为，没病不要乱吃药，连花清瘟也一样。一种不能预防新冠的药物，被大批量的发放给没有感染的健康人，这本身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连花清瘟为何争议不断？为抗“非典”研发仅用15天

　　事实上，相比于同被列为“新冠治疗有效方剂”的“三药三方”中，连花清瘟的风头要明显胜过另外“两药”金花清感颗粒和血必净注射液。之所以能引发如此大的争议，主要是连花清瘟疗效的争议从该药获批之初就从未停止。这还得从以岭药业的创始人，也是连花清瘟的发明人吴以岭说起。

　　北京青年报记者了解到，根据公开的资料，吴以岭1949年10月出生在河北省衡水市故城县。吴家是个中医世家，吴父在当地小有名气。1977年恢复高考后，吴以岭考上了河北医科大学的中医系。仅一年后，才大一的吴以岭直接“跳级”到南京中医学院（现南京中医药大学）读研究生。1982年，他从南京中医学院首届硕士研究生毕业，被分配到河北省中医院心血管内科工作。

　　1992年，吴以岭离开医院，创办了石家庄开发区医药研究所，这也是老部下会叫他“所长”的原因。

　　2003年“非典”发生后，吴以岭认为“非典”属于中医“瘟疫”范畴，因感受“疫毒”之邪而发。吴以岭基于络病理论提出了一个预防非典，宜肺泄热的中草药配方，采用连翘、银花、板蓝根、贯众、藿香、红景天、薄荷、鱼腥草、黄芩、炒杏仁、甘草等清瘟解毒，这便是如今的连花清瘟。

　　北京青年报记者查询发现，在多篇对吴以岭的报道中，均出现了“在吴以岭和他的研发团队夜以继日的试验下，从研制到生产连花清瘟胶囊仅仅用了15天”等描述。而一般来说一种新药物从研发到上市，少则三四年，多则十几年不等，其中仅三期的临床实验就需要消耗大量时间。而彼时连花清瘟进入抗SARS新药快速审批绿色通道。2004年5月，连花清瘟胶囊获准生产上市。

　　而让连花清瘟知名度陡然提升还是2009年。据报道，当年，北京佑安医院等9家三甲医院联合开展的与国际接轨的“连花清瘟胶囊治疗甲型H1N1流感临床循证研究”结果表明，连花清瘟胶囊在退热、缓解流感症状方面优于达菲，且治疗费用仅为达菲的1/8。

　　吴以岭也在2009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以岭药业的业绩也一路水涨船高，在2011年成功上市。

　　成“抗疫明星药” 临床数据却披露不多

　　让连花清瘟成为“明星药”的还是其被证明对新冠病情有效。但是，这一证明有效的研究也备受争议。最先提出连花清瘟胶囊等中药对新冠病毒感染引起的细胞病变具有抑制作用的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团队，其公信力还因此一度遭到坊间质疑。

　　根据公开的资料，该研究在中国内地定点收治新冠肺炎的20余家医院展开，考虑到疫情防控的紧迫性，无法进行双盲。专家组讨论后决定有限条件下，采用客观随机平行对照试验设计。按照研究方案，入选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常规治疗组），治疗周期为14天，共收集符合研究方案的284例病例。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连花清瘟胶囊在提高新冠肺炎核酸转阴率和缩短转阴时间方面与对照组（常规治疗组）对比虽然显示出一定的优势，但差异尚未达到统计学意义。

　　此前，连花清瘟胶囊还在2015年12月获美国食药监局（FDA）批准在美国开展二期临床研究，从2016年年中起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佛罗里达州、德克萨斯州在内的6个州共30家临床研究中心进行研究，将依据国际规范化临床设计，筛选420名流感患者，展开为期6个月的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研究。但是，截至目前，该药的二期临床研究依然没有公布结果。

　　不过，网上有支持连花清瘟疗效的人士发文称，“连花清瘟对人的作用，可以看它HPLC色谱中体现的药材对应的经典成分：连翘-连翘苷，金银花-绿原酸，麻黄-生物碱，大黄-蒽醌类物质，苦杏仁-氰苷，甘草-甘草酸，而广藿香和薄荷脑则带来了大量的挥发油成分。学过天然药化的人都不应该否认它对人体会产生作用，镇咳，减轻上呼吸道充血鼻塞，以及泻下。”

　　而虽然疗效依然存在争议。2020年4月，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仍批准连花清瘟胶囊在原批准适应症基础上增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轻型、普通型”新适应症；“用法用量”项则增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轻型、普通型疗程7到10天”。但可以确定的是，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从未批准过连花清瘟作为预防用药。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