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工焦虑：我身边暗藏了多少潜伏者？

　　结束了长达15天的居家隔离后，返程高峰在即，全国范围内的人口大迁徙也亟待开启。疫情风暴之下，正在或是即将返程的你，可曾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过？

　　来自四川成都的小叶对于这次疫情之下的上班多少有些恐慌。2月8日，返程的前一天，她难得地失眠了。

　　◎ 2020年春运返程全国跨地区人口流动量预测。/ hanabi

　　之所以恐慌至失眠，其实主要由于对自身安全难以把控。正如2020年2月8日上海相关部门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月7日，虹桥枢纽机测体温122万人次，发现体温异常101人，“120”转运60人。火车站累计转运A类人员1695人，其中集中隔离8人，居家观察1687人。

　　“如果在车站、机场、地铁等公开场合，我接触了这些体温异常的人，万一他们就是新冠肺炎患者，或者在同一班次的高铁上，我接触了某个仍在最长潜伏期24天内的新冠肺炎感染者，那我岂不是就轻易中招了吗？如果处于潜伏期的感染者和我同住一个小区，同在一个公司，甚至跟我合租，那我该怎么办？”

　　看着“体温异常101人”的报道和全国不断上升的新冠肺炎确诊人数，想着自己没有免洗洗手液，手上捏着仅剩的最后一只普通一次性口罩，被暴露在人群中的小叶觉得明天的自己就像是穿了皇帝的新装，将赤裸裸地暴露在疫情之下，更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退路。

　　◎ 上海虹桥枢纽已发现体温异常101人。/ 微博 @中国新闻周刊

　　这也是当下上亿返程外来人口共同面临的窘境。根据交通部数据，2020年1月10日至2020年2月3日期间，全国铁路、道路、水路、民航已经累计发送旅客12.96亿人次。可见，在中国庞大人口基数的基础下，春运返程高峰期的人流量一定不在少数，人口的迁入也必将给一线城市带来巨大的负担。

　　但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复工潮最终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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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国新冠肺炎确诊人数攀升

　　此时返程真的安全？

　　“明天我们正常开工，家在上海周边的同事已经上班了，但我还是担心自己所住的小区、门店、车站、乃至上海的每一个角落是否都能保证我的安全？”在收到公司群复工的消息后，小叶内心提出了多个质疑，在她看来，如今的返程更像是一场赌博，一场输不起的赌博。

　　根据小叶的描述，2月7日，她接到了店长要求返工的通知。当天，还在四川老家的她一边看着微信群里的同事一一回复“收到”，一边暗自咬牙找借口试图拖延上班时间，但一一被老板驳回。

　　◎ 全国各地复工、开学时间一览表。/ 人民日报

　　与许多人一样，今年春节，关注疫情发展成为小叶每天的必修课。自从1月23日回到家乡至2月8日返程上海，14天的居家隔离生活中，小叶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了解疫情情况。眼看着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从最开始的几十例、上百例，直到现在的上万例，小叶觉得，全国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上海现在复工是不是太冒进了？如果再晚一个星期等到拐点来临时再复工是不是最稳妥呢？”小叶知道，公司复工也是无奈之举，疫情对公司业绩造成了一定的冲击，身处餐饮业的她在1月22日起陆续接到客户取消年夜饭预定的电话，疫情当前，餐厅只能选择给客户全额退款，营业收入几乎为零，惨况凸显，原本不能回家过年的她也被老板临时放假。

　　“但真要返工了，还是会有些担忧，”小叶担心目前上海对疫情的管控能力。就在2月5日，她得知，“上海的管控效果并不严谨”。

　　2月5日，小叶同在上海工作的朋友云子告诉她，返程的旅客在刚进入老家的机场时会被要求测量体温，可是，到达上海浦东机场后根本就没有工作人员负责测量来沪航班人员的体温，“只是填写个健康登记表，温度一栏自己随便填即可，再把表格和身份证就行对照，一套流程结束后就可以放乘客离开机场。如此敷衍，这样做是不是太把生命当儿戏了？”小叶复述云子的话说道。

　　◎ 上海某小区居民对当地疫情管控情况表示担忧。/ 微信截图

　　更让叶子担忧的是，“如果一旦返程后出现大面积的感染，上海是否具备足够的人力物力帮助患者做隔离”。这也是上海女孩瑶瑶担心的问题。在看到媒体发布的《上海最大规模援鄂医疗队出征，已超千人》这类新闻报道后，瑶瑶一方面对医务人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行为致以敬意；另一方面，也对身居上海的自己抱以担忧，“上海最好的医疗团队和资源都去了武汉，现有的资源如何保护城内居民的安全？”瑶瑶无奈地对39深呼吸说道。

　　根据瑶瑶的理解，目前，上海各大社区和派出所对于返沪人员普遍使用的隔离方式是居家隔离，但是如果返沪人员处于病情潜伏期，自我隔离的执行效率低，难保会增加上海人民的传染风险。

　　也不惟大众，多位专家也曾公开证实，现在存在患者潜伏期过长的问题。2月9日，由钟南山院士领衔的团队在medRxiv上预发表的文章“中国2019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临床特征”研究就被媒体披露：“新冠肺炎最长潜伏期可达24天”，一时间引起众多网友热议，更是冲上了微博热搜榜第一名的位置。

　　◎ 钟南山团队最新论文：新冠肺炎最长潜伏期可达24天。/ 微博 @科学网

　　在此文章被披露之前，也有媒体在报道中提到，个别新冠肺炎的患者有超过14天的潜伏期事件出现。例如，四川遂宁市的35岁李某某直到确诊（2月8日）为新冠肺炎感染时体温依然无异常表现，而他预估感染新冠病毒的时间应该为1月中旬，意味着在长达20多天的时间里面，他没有任何的严重症状（仅有些干咳），还是在与之接触的邻居发病后才排查到他的身上。

　　在广西医科大一附院进修的蓝医生1月23日接触过新冠肺炎病人，直到2月9日，连续16天未出现发热、咳嗽、腹泻等新冠肺炎典型症状，可期间其妻子却发病，最终在无任何症状下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

　　◎ 304医院某传染病科医生在朋友圈提醒网友不要放松警惕。/ 微信截图

　　“这些无症状的新冠肺炎患者，人们很大程度会在不知不觉与其接触中被感染。我害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接触到这些人，比如，在路上、地铁上、公交车上，办公室等公共场合都有被感染的可能。”瑶瑶认为，有时候，这群人都没有办法找出来，甚至连他们都不知道被感染，自己更无法排除这些感染风险。

　　毫无疑问，诸多潜藏中的风险正逐渐加深大众对于返程高峰后自身被传染可能性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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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春节后都会造成流行高峰

　　北上广深能扛住吗？

　　对于返程高峰感染抱有担忧的，不仅仅有普通大众，也有医学专家。

　　北京和睦家医院药剂师冀连梅在微信朋友圈就曾公开直言：就目前来看，虽新增病例数在下降，但疫情形势依然严峻，尤其是返工后的形势并不乐观。根据往年的流感疫情流行趋势，每年春节过后都会造成一个新的流感流行高峰，新冠肺炎也要警惕这个高峰的出现。

　　◎ 2015-2018年流感发病和死亡人数对比。/ 澎湃新闻

　　这样的担忧也有例可循。从以往几年的数据来看，春节假期后，流感病毒便会异常活跃。以2019年为例，根据香港卫生防护中心的数据显示，2019年2月19日，香港卫生署共录得416宗严重流感个案，死亡个案累计有226宗。其中，严重个案几乎全部感染甲型流感，死亡个案中约75%是长者。

　　与流感不一样的是，流感症状比较清晰，检测手段也较为明确，而此次新冠肺炎症状不但难以把控，就连检测手段也难以得到保障，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而从全国热门迁入地的排名来看，根据高德地图联合交通部发布的预测报告显示，2020年春节前城市人口迁徙排名前十的城市分别是上海、北京、重庆、广州、成都、深圳、苏州、东莞、天津和西安。

　　也就是说，这些城市都是外来人口密集聚集的城市，在未来的时间里，这些城市即将面临着大量的人员迁入，不可控的程度必将比其他城市高出许多。

　　当然，为了加强安全防护，各部门针对返程疫情的防控也做出了较大努力。例如，在火车站出入站口进行额温枪等红外线测温；在出站口回收每位旅客填写的个人信息。公开报道显示，截至2月8日，北京首都机场和大兴机场共计测温155.5万人次，共计发现发热旅客188人。上海虹桥枢纽机测体温122万人次，火车站累计转运A类人员1695人，其中集中隔离8人，居家观察1687人。

　　然而，额温枪迅速测温真的能够实现准确无误检测吗？现有的筛查手段上都具有安全保障吗？如果万一出现一个超级传染源，能否避免成片人跟着遭殃呢？

　　◎ 在疫情的影响下，额温枪成为了抢手货。/ 网络截图

　　39深呼吸在查找额温枪注意事项中发现：在10℃-40℃的环境中进行量测以确保量测的准确度；产品快速测得的额头温度仅供参考，不得做为医疗判断的依据。如若在北方，冬季气温普遍在0~10℃，或是因为穿戴比较多，测量的体温会有高低误差，若体温较高，自然会进一步测量，而目前普遍最担心的就是测量工作一般处于室外，容易使得体表温度不准确。

　　在北京某小区门口，39深呼吸观察了近30人用额温枪测的体温，均没有出现高温状况，在室外待上半天，经过几次测验，体温不足35℃的更比比皆是。“这测温枪准吗？测手腕和头部到底能相差多少？”对于这一测量结果，也有不少居民提出了质疑，但现场的测量人员并不能给予准确解答，仅仅应付两三句了事。

　　39深呼吸翻阅资料发现，额温枪（红外线测温仪）针对量测人体额温基准设计，1秒可准确测温，无镭射点，免除对眼睛之潜在伤害，不需接触人体皮肤，避免交叉感染，一键测温，排查流感，是现有用于医院、学校、海关、机场等综合性场所检测人体体温最方便的手段，可以较大程度地降低感染率。

　　也有人说，如果说出入测温用额温枪容易出现误差，那么，从现有的检测手段来看，核酸检测和CT影像则被认为是新冠肺炎诊断的主要依据。

　　◎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影像科张笑春教授推荐以CT影像作为“新冠肺炎”诊断的主要依据。/ 微信截图

　　但是，从现有的案例来看，这些诊断依据也无法保证不出错。以核酸检测为例，有的患者要经常进行三四次核酸检测，甚至是四五次的实验，才知道是阳性还是阴性。而就算如此，可能还有好多患者检测出来是阴性，但真实情况是已经出现白肺，或者有些患者核酸检测阳转阴，其实是假阴性。

　　对此，有业内人士称，目前好些试剂盒在早期研发的时候并未完成试剂的优化、质控、灵敏度特异性测试等，这导致核酸检测灵敏度不够，检测的结果不稳定。

　　◎ 多地出现“假阴性”病例。/ 微博 @央视新闻

　　除了质量的问题，对许多城市而言，核酸检测的供应量也将成为阻碍确诊量的一大掣肘。“目前，为了应对紧急公共卫生事件，80%的核酸检测试剂盒在生产后都第一时间送去湖北，所以，其他城市的供应量较少，而随着返程客流量的加大，如果在北上广深出现不可控的病例攀升，那么，这些一线城市很可能出现较大的问题。”上述业内人士说道。

　　不难发现，无论是在小区还是在公司、车站、商场等公共场所，现有的筛查手段上都不能给人以足够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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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止新冠肺炎二次传染

　　除了居家隔离我还能做什么？

　　额温枪容易出现误差，核酸检测又难以保证质量和数量，在此情况下，究竟该如何是好？为此，按照国家规定，封闭式隔离的“一刀切”举措成为阻隔病毒的一大手段。

　　“返程后居家隔离没毛病，但小区不让租户进，只让住酒店是什么操作？交钱租的房子还没有权利住了吗？”被小区物业拒之门外的小溪告诉39深呼吸，受制于“一刀切”的隔离手段，眼下，与自己一样在返程后被拒之门外的人并不在少数。

　　孔丹却不同，在江苏无锡回到上海的第二天发烧至37.8℃，其所在的居委会虽在小区出入口设置检查点，但并没有每天挨家挨户排查，也没有拒绝让租客进入小区。目前正在发烧的她内心很是恐惧。

　　◎ 湖北所有小区实行封闭管理。/ 新文化报

　　“我自感是着凉发烧，如果我去发热门诊，不管我是不是新冠肺炎，都有可能被集中隔离，因此，我更偏向于不去医院，选择在家自我观察。可如果我是真的被感染了，那我相当于被封闭政策逼得无法去医院就诊？那么，这种程度的封锁，到底是为了降低感染风险，还是为了提高大家发热之后不去医院发热门诊的可能？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医院，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在返程的路上被感染了呢？”在发烧后，孔丹内心充满了疑问和恐惧。

　　可以看出，对于“一刀切”的隔离方式，诸多人并不看好，在他们看来，这并非正确应对返程感染风险的最佳措施。

　　当然，也有不少人对现有返程的管控方式持有乐观态度。即将从上海出发去北京上班的君君认为，2月3日的返程与2月10日的返程风险简直是天壤之别，现在返程安全系数相对更高一些。

　　“从疫情爆发至今，绝大多数人自行隔离已经超过14天，有的人隔离天数甚至已经接近20天，在当地如果被检查出有问题的人员，应该都已经被严格管控起来了，哪怕可能会出现个别漏网之鱼，但在其返程的各个关卡中也会被层层把控。所以，我觉得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得相信各地硬核的管理。”君君觉得，现在最为关键的做法是控制北上广一线城市居民的恐慌。

　　小弦则认为，与其寄希望于各地的管理和防控，在返程期间做好个人防护才是最为关键。“我计划在2月13日回北京，但是坐高铁还是坐飞机呢？一看到各大媒体都在发布《紧急扩散！这XXX个班次、轮船、航班发现患者，急寻同行人》这类的报道，我都瑟瑟发抖，就连在高铁和飞机上洗手间我都觉得风险较大。”小弦即将从江苏无锡启程回北京，为了降低被传染的风险，她决定穿上纸尿裤坐高铁，避免在公共区域上洗手间，“我早在1月21日从北京回无锡的高铁上，就曾有5个多小时没敢上厕所，没敢走动的经历。”

　　在诸多现实性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大众必然会对防控措施提出疑问，从而造成恐慌也可想而知。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眼下，各方医生和专家的观点也让人认识到一个事实：就目前而言，科学界和专业医疗领域都没有达成一个完全统一的认识和手段。对于新冠肺炎病毒，医学界还处在每天增加对它突破新认识的阶段。

　　所以，在39深呼吸看来，寄望于服务和管理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相关部门，在筛查和防控方面做到尽善尽美几乎是不可能。毕竟，对病毒今天的认识，在极端情况下明天就会被推翻。就以新冠肺炎的潜伏期为例，已从0到14天，转为24天，接下来还有多少认知会被推翻，实在说不准。

　　此外，大城市每个决策都需要深思熟虑，并且必须有足够的依据。在这样的背景下，从防御层面而言，我们只能完全根据当前已经达成各界共识的有效防控策略保护自己。事实上，截止发稿前，对于新冠肺炎的应对之策，医学界普遍觉得做好个人防护，增强免疫力才是最为关键。

　　例如，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钟南山院士表示，在庞大涌入基数出现时，是很有必要去了解返程外来人口的接触史，对其体温进行监测。除此之外，当下，无论是谁，戴好口罩、勤洗手，做好个人防护总没有错。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李岩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建议，从目前的疫情来看，个人防护依然不能放松。

　　首先，外出时一定要选择一次性的医用口罩，连续佩戴4个小时就需更换，如果被污染或者潮湿后则也应该更换；

　　◎ 正确佩戴口罩。/ 人民日报

　　其次，要勤洗手和保持良好的呼吸道卫生习惯，尤其是双手接触到呼吸道分泌物（如打喷嚏后）应立即洗手，如果有咳嗽或打喷嚏，应该用纸巾或者毛巾遮住口鼻；

　　此外，增强自己的体质尤其是提高免疫力，尽量减少到人群密集的场所活动，一旦出现任何呼吸道感染症状应在家隔离休息，若高热不退或症状加重则应立即就医。

　　正如另一位专家所言：我们只听到时钟滴答滴答声，但是从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39深呼吸再次呼吁大家：流感也好病毒也罢，我们并没有人知道它何时会到来，返程高峰，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终究还是会来，为此，我们一定要做好自我预防与防护。

　　愿，每个正在返程或即将返程中的人都能健康！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姓名除专家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