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换币，印度发烧

　　本刊驻印度特派记者 苑基荣

　　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换币新政”，连日来引发社会震荡。人们为换钞而彻夜排队，银行提款机无钱可取，前总理曼莫汉·辛格甚至用“里程碑式的管理不善”来形容这一新政，但这并未动摇莫迪的决心。日前他在电台节目中表示，经济活动在50天内将恢复正常，而新政不仅能打击贪腐，还能帮助印度过渡到“无现金”社会。

　　莫迪此举，也让他受到国际舆论关注。在《时代》周刊年度人物网络评选中，截至11月24日，莫迪处于领先地位。

　　

　　举着反腐大旗的狠招

　　莫迪在11月8日突然宣布“换币新政”。从次日凌晨起，停用旧版500卢比（1卢比约合0.1元人民币）和1000卢比，民众可到银行换新钞。印度社会高度依赖现金，超过90%的消费以现金结算，被停用的两种纸币占流通货币的80%以上，影响巨大。

　　莫迪此举，首先是为打击黑钱。数据显示，2011年至2015年印度流通货币增长40%，500卢比纸币增长76%，1000卢比纸币增长109%，这与同期经济增长仅30%的情况不符。莫迪认为这是由于民间存在大量黑钱造成的。“换币新政”推出后，民众可把旧钞存入银行或以旧换新，但存钱时需要解释资金来源。如果有人拿着大量现金到银行兑换，就可为追缴黑钱提供线索。

　　腐败一直是印度的老问题。莫迪在2014年大选时，打出“反腐”和“发展经济”两张牌，赢得议会选举胜利。就任总理后，他声称要找回流向海外的黑钱，还修改《反腐败法案》，加强对受贿官员的惩罚。他曾推行让隐匿资产者主动申报的措施，实行4个月收到了6万份申报，查出了6000多亿卢比“黑钱”，但与庞大的经济相比，力度还不够。所以，莫迪想出了“换钱”的狠招，并让银行系统悄悄准备了半年左右，一举推出。

　　莫迪这样做，也有经济和政治考量，意图弥补财政赤字，筹集基建资金。新德里一家银行的总经理比蒂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最显而易见的影响是国家银行系统将收到大笔资金用于经济活动。政治考量则是着眼于打压反对党。接下来的几个关键邦选举，现金对反对党“拜票”非常关键。“换币新政”也掐断了这条现金流。

　　

　　持续不断的震荡

　　新政第一天，印度就震荡不断。全国商业活动基本停摆，银行关门，取款机关闭，商店门口贴着“禁用500和1000卢比纸币”告示。半个月后，现金供应依然不足。出于保密，银行大额现金准备不足，市面上只有2000卢比面值新币，500卢比的一直没有供应，使换币混乱延续至今。

　　为缓解人们生活的不便，印度政府不断调整政策，但越搞越乱。11月8日的规定是每人每天只能取4000卢比现金，每周不超过2万卢比。14日提高为每日取现4500卢比，18日又下调至2000卢比。为防止反复排队，取钱后用墨水标记。21日又出台新举措，农民可以用500卢比旧面值纸币购买种子，结婚可取25万卢比，购房等超过1000万卢比的大项贷款支出可宽限60天。各种奇招都用上了，百姓疲于应付。

　　换币给经济带来的冲击也日渐显现。《环球人物》记者走访新德里等地发现，由于缺少现金，当地商业活动基本处于停摆状态，工厂多数减产一半甚至更多。政府规定企业每星期只能支取5万卢比，造成企业现金短缺，不得不关门或减产。新德里出口商拉朱吉娜说：“我的工人主要是农民工和临时工，给他们发工资都是现金。每星期取5万卢比根本不够。”

　　印度经济学家德雷兹表示，印度消费者缩减开支，企业供应链陷入停滞，这可能导致当前季度企业营业利润下滑多达40%，整个印度经济出现流动性危机。据预计，2016—2017财年印度GDP增长率可能因此下降4.1%。

　　换币带来的唯一繁荣是移动支付。据报道，印度最大的数字支付公司佩腾提前4个月实现全年销售目标，比去年增加60%以上。莫迪也在电台讲话中呼吁年轻人帮助推广数字支付，“你的父母或哥哥可能不了解电子支付，但你知道如何网购。”不过，以印度目前经济发展状况和移动互联网发展现状来看，打造“无现金”的数字经济几乎是痴人说梦。正如《印度教徒报》评论称，减少腐败、打击黑钱和非法资金等是莫迪换币的有价值目标，但对创建无现金社会却还没有路线图。

　　

　　反对党从国会走向街头

　　为了缓解换币带来的压力，莫迪几乎每天都在各种场合发表谈话，宣传换币的好处，要人们忍耐暂时的痛苦，给他时间，但国内舆论仍持怀疑态度。

　　目前，印度11个反对党已经开始联合对抗莫迪的换币行动，并从国会开始走向街头。11月28日，多个反对党在各邦举行联合示威游行。在孟买、加尔各答、班加罗尔等地，民众高举“反对废除旧币”“还我正常生活”等标语牌，高喊“莫迪撤回废钞令”等口号。不少反对党领导人走在游行队伍最前列。印度北方邦、比哈尔邦、泰米尔邦、喀拉拉邦等都举行了不同规模的抗议活动。印度最大反对党国大党严厉谴责“换币新政”给民众带来的不便，同时表示为维持正常生活和商业活动，国大党只赞成示威游行，不支持罢工等抗议活动。印度国会在讨论换币问题上陷入僵局。政府认为反对党在国会没有拿出立得住的观点，他们正在破坏换币进程。印度联邦议会事务部长库马尔则表示，反对派应联合起来抵制黑钱和腐败，而不是抵制废除旧币。

　　印度英吉拉·甘地发展研究所一份研究称，如此大规模的换币就是一场巨大的赌博，结果很难预测。最好的结果是经济经过短暂的镇痛后企稳回升，黑钱被消化掉。最坏的情境是经济陷入长期衰退。

　　目前看，减少新政负面冲击的最佳办法是尽快增加新币供应，完成换币工作。但政府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以莫迪强硬的执政风格，肯定会坚持下去，不会太多理会反对党的示威。这样，印度社会未来几个月还会持续政治和社会动荡。如果换币速度加快，这种动荡会减小甚至消失，如果换币速度没有起色，对经济影响冲击越来越大，动荡也会随之扩大。

　　责任编辑：王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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