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什一税（下）渣翻

　　这群幸存者们尽其所能地快速做好了准备，露西亚在修道院的后面发现了塞拉，她用剩余的圣水洗净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来吧。帝皇的天使将引领我们走向拯救。”

　　“拯-救......？”塞拉含混不清地说道，露西亚仍然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到惊慌。她看到了或许永远不会从那双眼睛中消逝的创伤，在那一刻，她认为她感受到了真正的悲伤。这份悲伤是她未能拯救其他的孤儿。她为自己允许这个女孩进入前线而感到内疚。

　　这些都是她缺乏时间表达出的情绪。

　　“是的，”露西亚回答道，压抑着内心的矛盾，这样她的决心就能为女孩带来力量“他们有一架炮艇，在城市的深处。他们可以将我们从莫尔德瓦尔中拯救出来。”

　　塞拉迟疑地点点头，露西亚将她带到难民们在修道院前面聚集的地方，他们正用担架抬着伤员。露西亚和劳尔向其他人传达了同样的信息，她从他们的眼中看到，拯救的承诺勉强超过了离开这处安全圣地的恐惧。

　　当星际战士在外围守卫时，内维卡里安发出了一个信号，或许是莫尔德瓦尔最后的幸存者们开始了逃亡。

　　久陷困境的难民们努力跟上星际战士们无情的步伐。他们穿过莫尔德瓦尔外围米尼斯托利亚区迷宫般的小巷，越过破旧的公寓。这些公寓悬空的阳台上装饰着石像鬼，还有高大的拱形窗户。窗户早已被音波冲击所震碎，玻璃碎片铺满鹅卵石街道，映射出盘旋在夜空中的惨绿色形体。一滩滩凝固的血液从坑洼处涌出，被剥皮的尸体散落堆积在小巷中。

　　看到有几个人落在后面，大部分是伤员和抬担架的人，露西亚恳请星际战士们放缓脚步。他们并没有，露西亚逐渐怀疑他们对拯救幸存者到底有多在意。

　　四名死亡幽灵步伐不停，跟随在内维卡里安的带领后。他们的面容隐藏于渡鸦式头盔中。手枪紧握，监视着每一条交叉的小巷。另一名星际战士从一个屋顶移动到另一个屋顶，从上面观察四周并在不使用飞行跳包的情况下跃过建筑物之间的空隙。

　　露西亚修女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保持镇定，她的话语安抚了大多数幸存者内心那几乎无法抑制的恐慌。

　　劳尔带领着民兵们在难民周围组成了一道外围防线，即使他们几乎和他们试图保护的人同样恐惧。执法者冷静的举止、修女的祝福以及阿斯塔特的超人类存在，让这群饱受重创的幸存者们聚拢在一起。

　　在一个小时内，敌人发起了三次突袭。刺耳的静电鸣啸声，会在三两只异形出现前鸣响，它们从队伍经过的被肢解尸堆中骤然暴起。这些突袭在露西亚做出反应前就已经结束了。有两次，死亡幽灵们的反应足够迅速，在暴起的异形们开始攻击队伍前就将其砍倒。然而有一次，其中一只异形从星际战士们身边溜过，挥舞着镰刃砍向围拢成一圈的幸存者，在被内维卡里安的等离子手枪炸碎前将四个人斩成碎片，

　　露西亚召回了大多数惊慌失措的难民，但还有几人在被突袭时逃入黑暗的小巷中。由于内维卡里安和他麾下的星际战士们无视了难民所处的困境，已经在继续前进，露西亚被迫将死者和失踪者抛下。

　　这样的情况持续数几个小时后，死寂的亡者之城向他们迫近。只有当这些梦魇们从它们可怖的埋伏点出现时，寂静才会被阵阵癫狂的惊骇所打破。露西亚已经失去了对倒下者的计数，但数量远超过20人。死亡幽灵们似乎更专注于保存他们的弹药，而非迅速阻止异形的行动。有好几次，本可以在靠近任何人之前就打成碎片的异形被有意放近，任其获取血腥的收割，随后再被星际战士们通过近身搏杀砍倒。

　　露西亚拖着受伤的身躯尽其所能地战斗，让自己站立于异形和难民之间，并用她的爆矢枪减缓异形的速度，偶尔她能设法找到一个精准的角度将异形彻底放倒，劳尔也同样在战斗，他将自己置身于一处潜藏着异形的路口，并为这种反抗付出了代价，一道尖锐的伤口穿透了甲壳甲的肩甲。

　　星际战士们从未放缓前进的速度，也不允许暂时休息治疗伤口。他们只是保持着无情的步伐，对他们声称要保护的人漠不关心。

　　露西亚的头脑飞速运转，一种愈发强烈的不安和怀疑感涌上心头。如果星际战士们想要拯救他们，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节省弹药而让他们死去？又为什么要节省时间将他们牺牲？留下劳尔用她袖子上的一块黑色破布止住自己的血，露西亚向内维卡里安走去。另外三名死亡幽灵已经在下一个拐弯处消失，她决心要得到答案。

　　“你为什么不等等他们？”她嘶吼道，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仅仅是对帝皇的死亡天使之一提出要求的想法就足以被视作亵渎神明，然而在那一刻，所有这些顾虑都消失了。

　　他转过身，将头扭向一边，或许一个凡人竟敢以这种方式对他发出挑战令他感到困惑。

　　“我们必须到达我们的炮舰，”他说道，他的声音是空洞的通讯系统噼啪声。

　　尼维卡里安转身离开她，重新加入到他麾下战士的行列，露西亚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愤怒充盈着她。她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丝毫不顾及那将会迎来怎样糟糕的结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死亡幽灵并没有将她推开，而是停了下来。在片刻的紧张沉默后，他伸手解开头盔上的密封条。随着一声气动的嘶嘶声，头盔被摘下，随后她发觉自己正盯着一双像没有群星的夜空一样漆黑而空洞的双眼。他的瞳孔是如此之大，几乎完全吞没了他的眼白。他的皮肤如幽灵一般的苍白，没有毛发，完全没有任何种类的色素，这名星际战士就像一个真正的逝去亡灵。她克制住想要移开视线的短暂冲动，直视着他的目光，血液中沸腾的愤怒让她保持着勇气。

　　一个早已抛弃人性的战士做出这种近乎人类的姿态，不知为何使她感到平静和谦卑。“你说你能拯救这些人，”露西亚说道，回头看向她身后不断变得稀疏的人群。

　　“我已经这么做了。”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向他麾下的战士，命令他们放慢步伐，随后又回头转向她。“跟上我的步伐。”

　　露西亚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将双眼合上了一会儿，她已经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并非前来拯救我们的。”

　　“我从没说过我们是来拯救你们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质问道。

　　“你了解我们？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创建吗？”

　　她的回答十分谨慎。“是的，你们看守着食尸鬼群星。”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些。

　　星际战士点点头“食尸鬼群星是如此庞大。我们只是一只战团，我们的大部分小队都在守卫着泰拉认定的重要世界。我们其余的人则分散在边境世界，内维卡里安解释道。“我们有十名战士在虚无缥缈号上监视着希格拉。有两名在弃船时死去，还有三名在降落到地面的过程中死亡，现在仅剩下我们。”

　　“十名战士怎么可能保护一个世界不受这样的入侵？”露西亚回应道。她从未知晓有死亡幽灵们隐藏在她的世界上空，但她猜测这正是他们的意图。

　　“我们不能，”他说道，他的声音低至恶毒的咆哮。“我们从未想过要这么做。”

　　一阵可怕的沉默降临在他们身上，露西亚感到星际战士到来所激发的一线希望也随之消失。

　　他继续说道。“这次太空死灵入侵，这支什一税舰队，是我们尚未完全克服的威胁。自白骨王朝的最后一次入侵后，我们的首席智库梅萨扎尔设计了一种全新的战术来应对这种威胁。我们称之为预警战术。

　　她停顿一下，思考了一会儿“预判。警告”她重复道。

　　他点点头“我们不知道这支舰队接下里将在哪里发动袭击，所以我们分散了预备部队。如果舰队抵达一个我们守卫的世界，我们的人数将难以以保卫它，但却足够实施战术。”

　　“这种战术是？”露西亚感到一股愈发冰冷的寒意袭遍全身。

　　“一种对附近星系发出的天文性警报”，他回答道，停顿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苦涩，露西亚几乎可以辨识出这是一种遗憾，或者对他的同类来说是一种遗憾的表情。“布置在目前被十一税舰队和它们的地面部队所占据人口中心的原子装置。”

　　随着他的话语愈发沉重，露西亚已经无法做出回答。

　　“由于这些地面部队中的大多数都是为收割而部署，这将大大削弱它们的数量，”他回答道，从露西亚的脸上看出了恐惧“它将摧毁这座城市和入侵的异形。”

　　“莫尔德瓦尔……”露西亚努力说道。

　　“看看你的周围，修女，莫尔德瓦尔已然死去。”

　　她能看到真相。死亡遍布各处，战斗的声音也近乎消失。她可以相信她的队伍是这个城市中仅存的生命。

　　“这个炸弹，它在哪里？”

　　“在我们的雷鹰炮艇中,”他回答道，这证实了她的怀疑。

　　“它在坠机中保存了下来？”

　　“正是如此，技术军士亥尔坎宁的生命信号一直持续到着陆很久以后，雷鹰受到了损害，但它成功着陆。炸弹完好无损并随时准备好启动。”

　　“那你为什么放弃了它？”

　　“这并非我们的选择，”他咆哮道。“正如我所说的，异形战机将我们战舰的部分外壳分解。我的三名兄弟死去，我们也被卷出了船舱。”

　　她无奈地摇摇头，终于明白了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那为什么带我们过去？为什么要将我的人民拖向死亡？”

　　他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我们要下降到杀戮场中。异形们已经在那里了，在我们到达这个装置启动它的自爆程序之前，它们将蜂拥而至。每一具身躯都将成为障碍。每一个挡在异形必经之路上的人都将分散它们那疯狂的注意力。如果我们仅有五个人，我们将被压垮，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人数更多的话，我们或许更能接近炮艇并激活里面的装置。”

　　露西亚的双眼因恐惧和厌恶而睁大，因为她明白了星际战士的欺骗是如此之深“你是说用我们的鲜血来争取时间？”

　　“是的。”

　　他们又在沉默中行进了几分钟，露西亚摇摇头，不愿接受内维卡里安所说的话。而他放缓脚步以配合她的步伐，显然意识到了她的痛苦。

　　露西亚曾发誓要保护这些人，无论是在向黑檀圣杯修道会宣誓效忠时，还是在入侵开始的时候。而现在职责似乎要求她牺牲所有向她寻求保护的人。她曾承诺过拯救，而她所带给他们的，却是以伟大帝国为名义的可怕结局。

　　修女意识到即使她现在试图去往乡野，他们也无法生存下来。近乎三分之一的幸存者们已经死亡，而这正是在星际战士们的“保护”下，失去星际战士他们还会有什么机会？即使他们真的幸存了下来，如果死亡幽灵们在没有她的情况下成功，他们逃脱原子装置爆炸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祂那神圣铁砧工作所给予的生命是在死后被带往帝皇身边的生命。”她努力念诵着，帝皇圣言录给予了她做必行之事的勇气。

　　“以这种方式欺骗你让我没有感到一丝高兴。”

　　“我知道...... ”她回答道，认可星际战士在这场欺骗中做出荣誉上的牺牲。为了维护这个谎言，她意识到她会牺牲自己以及她的誓言。

　　“我们身怀荣誉”，他直视着她说道，脸上流露出即使是她也能看出的悲伤。

　　“这种诡计是我们行为准则所不齿的，但在我们知晓你的决心有多坚定之前是必要的。”

　　他的声音中几乎怀有一种钦佩之情，如果不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露西亚会因这种赞美而感到振奋。相反，她只感到绝望。

　　她也理解死亡幽灵所背负的重担，也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永远不能被告知。带着这些可怕的信息，她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变得冷酷无情。这次不会再有拯救。

　　“那些为祂献出生命者将在祂的身边重逢。”当她再次站到幸存者中时喃喃低语道。怀着冷酷的决心，她继续带领着难民们在庄严的死亡行军中前进，接受了他们唯一能找到的救赎就是侍立于帝皇身侧。

　　死寂又持续了两个小时，一直延续到黎明时分，她所怀揣的秘密使这一切变得更加可怕。莫尔德瓦尔最后一个黎明时的淡紫色光芒开始渗入城市中心区的高层支撑结构之间。异形战机消失了，甚至尸堆也变得更加少见，尽管飞溅的鲜血仍然覆盖了许多小巷的墙壁，凝结的血泊破坏了鹅卵石铺就的街道。然而，死亡和内脏散发处的恶臭似乎只会不断滋长。一股晦暗的恶臭逐渐发展成令人难以忍受、令人窒息的瘴气。当队伍最终到达莫尔德瓦尔中心的教会广场时，他们知晓了原因。从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走出，咳嗽到几乎窒息的难民们跟随星际战士和露西亚来到圣西贝勒大广场的边缘。

　　随后他们目睹了它的恐怖。

　　这处曾经挤满了狂热虔诚者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座万人坑，其规模之大到露西亚几乎无法接受。四分之一英里宽，半英里长的广场，曾经每天都会聚集成千上万人参加教会的神圣仪式，而现在这里到处都布满了屠杀的痕迹，这场屠杀是如此的残酷，甚至连露西亚的决心都几近动摇。

　　在左边最远处的是主教圣殿，曾经是帝皇辉煌的镀金大教堂，现在则是燃烧着的昔日残骸。六座尖塔全部倒塌，摇摇欲坠的建筑显露出内部的架构和其中翻腾着的地狱。伫立在广场巨大喷泉中心的美丽圣西贝勒雕像，长着纯白色翅膀，现在变成了一个披挂满被剥皮血肉的褴褛天使。

　　真正的恐怖散布在广场开阔的石板地面上。

　　这座城市大部分人口的遗骸散落在广场上：从主教的圣殿一直延伸到近半英里外的圣徒大道，一层可怕的恶臭红色斗篷般覆盖了整座城市景观。在这场大屠杀中，屠杀的残骸中包括数十辆当地民兵和法务部的载具，以及一整片民用地面车辆和教会运输工具。

　　露西亚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在那一刻，悲惨的幸存者们停止了哭泣。所有人，甚至包括死亡幽灵，都被眼前这场惨绝人寰暴行的规模所震惊。

　　她看到那些披着血肉的东西在广场上徘徊，在死者身上捡拾着什么，拖拽着尸体四处行走，它们的行为看似随意。但在它们飘忽不定的动作中，隐含着意图与目的，一排排尸体被堆砌成墙，内脏被挖出通道。就好像整个大屠杀的景观都被雕刻为一个特定的形状或仪式。露西亚眨动双眼，在脑海中抹去这幅不断增长的图像，为了自己的理智，她没有勇气对这种景象进一步分析。

　　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幸存者都在抬头凝视着悬挂在低空轨道上的巨大异形舰船。它直接悬挂在头顶上，长度至少有三英里，通体细长，形状类似昆虫。它伸展的船尾、船腹和倒置的新月形船头被微弱的祖母绿光柱照亮，从它上面照射到下面的广场上。

　　露西亚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站了多久，被缓慢渗入他们脑海的噩梦景象所震惊。内维卡里安没有佩戴头盔站在她身边，第一个开口说道“我们需要行动起来。”

　　“去往哪里？”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清醒过来。

　　他指向广场上堆砌着的载具残骸中的一辆，露西亚看到了他展示给她的东西，一架午夜黑色的雷鹰那坚固的艇身躺在大屠杀的中心，距离被玷污的圣西贝勒雕像不到三百英尺处。

　　“我们进行最后的冲刺，”他说道。“兄弟们，黑河再度向我们发出召唤，我们将奋起迎接它。你们知晓我们的目的。不要让任何东西挡在它前面！”

　　死亡幽灵没有回应。他们的沉默正是内维卡里安所需要的全部确认。

　　露西亚转向她的羊群，她不知道该对她们说些什么。任何鼓励的话语都是空洞的。所有那些惊恐的面容——男人、女人和孩童——她都曾向他们承诺过拯救。而她又将他们带到了何处？

　　她几乎不敢看向他们，当然也不敢直视塞拉的目光。面对可憎的异形是一回事，与一名星际战士交谈完全是另一回事，但站在她那群衣衫褴褛的幸存者们面前，隐瞒她所知道的，与两者相比要困难更多。

　　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话语最终说了出来。“那里”她指向雷鹰，“那将是我们的拯救。”她咽下这个谎言，无论它有多么苦涩。“帝皇的死亡天使将引领我们到达那里…穿越这片恐怖之地。团结一致，坚定信仰。不要让恐慌将你压倒，也不要走散。”

　　内维卡里安的通讯格栅在他说话时发出噼啪声“异形看起来可能是分散开的，但它们能在尸堆中隐蔽移动。时刻保持警惕，并跟上步伐，我们不会等待。”

　　露西亚呼出一口气，振作起来，最后瞥了一眼塞拉。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孩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冷静，而不知为何，这一点令一切变得更加糟糕。露西亚深吸一口气，开口说话，希望她能为她周围的人带来一些勇气，希望通过她的话语，他们能在死亡夺去他们的生命前寻得些许慰藉。“面对死亡，人们唯有以英勇和热忱的态度面对它。未知的黑暗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内心中的勇气之烛必须被点燃，如篝火一般明亮地燃烧，以此抵御那片黑暗。我们跟随在那些无所畏惧的人身后，所以让我们与他们并肩而行，与帝皇的死亡天使一同前进，迎接并等待我们的任何命运。让这种勇气燃烧得如此明亮，以至于帝皇本人也会注意到，如果我们倒下，祂将永远把我们带在身边！”

　　大多数幸存者看起来仍然犹豫不决、濒临崩溃，甚至完全被吓倒。但有些人似乎变得更加坚定。劳尔在修女旁边站定，他的面容和死亡幽灵一样严肃，没有任何表情，他的霰弹枪对准了那些徘徊在内脏平原上稻草人形恐怖的方向。

　　执法者点点头“很好，那就这么做吧…”

　　在第一只异形注意到他们前，他们已经走过广场上三分之二的路程。噩梦般的景象中他们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在满是被剥皮尸堆和残缺尸骸组成的沟壑间蜿蜒前行。他们的决心就像沙漏中的沙砾般急速下降，如果不是因为前方那架巨大炮艇的轮廓愈发接近，她知道幸存者们的勇气早就崩溃了。

　　有几个人在匆忙中滑倒。其中一些再也没能站起，被狂乱的哭泣压倒，露西亚也无法将他们拉起。她拽着塞拉的手，意识到她无法帮助每一个人，但她会尽她所能确保女孩生命将被尽快结束。

　　一声尖叫让她转过身。一只异形从一名倒下幸存者身后凝固的血泊中现身，用两只利爪刺穿了他，在一片血肉之雨中将他一分为二。她仍在奔跑，放开了塞拉并从臀部位置用爆矢枪射击。将这只恐怖的异形炸回了它刚刚出现的尸堆中。她没有费心去检查它是否真的死了。死亡幽灵并没有止步，只是转过身，看到威胁已经得到了处理。

　　露西亚抓住一个因恐惧而站立不稳的女人并拖拽着她前行，她的脚暂时卡在了他们踩过的众多死尸中一个的胸腔中，随后露西亚回头看向塞拉。女孩开始用她的自动手枪向一只从血肉尸堆中站起的异形射击，她眼神中的惊慌与绝望和求生本能混合在一起。

　　就在这时尖叫才真正开始。

　　三只怪物从他们面前的“山丘”上暴起，向这支衣衫褴褛的队伍逼近。两只在星际战士精心瞄准的武器齐射中倒下，但第三只贯穿三名幸存者，向他们猛扑过去，在转瞬间将他们的皮剥下。露西亚和民兵用激光和自动武器集中射击将其击倒并继续奔跑，追随超人类巨人们的大步前进。

　　雷鹰离得已经足够近，它的下层舰体被凿开了。

　　“前进”露西亚呐喊到，让她的愤怒与厌憎沸腾，消除缠绕于她心灵上的腻烦恐惧。更多步履蹒跚的稻草人形体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爆起，并开始成群结队向他们走来。现在，死亡正向他们逼近，他们无人可以逃脱。

　　“不要畏惧死亡，我们以祂之名代表着死亡！” 内维卡里安叫喊着，他的声音在他的头盔中如机器发出般空洞刺耳，向距离他最近的异形释放出被基因增强后的愤怒，他麾下的战士也同样如此，向着他们的目标一同前进。随着更多的可怖异形开始从雷鹰周围的内脏堆中撕扯着现身时，两名死亡幽灵启动了他们的飞行跳包向它们飞去，用肩膀撞向异形并将它们撞倒在地，然后用他们的链锯剑向它们砍去。

　　两只大步向内维卡里安迎去，他从左侧切入，用等离子手枪的炽热火焰了结了其中一个，并用战斧将另一个一分为二。另外两只拦截了露西亚队伍中的三名掉队者，在几秒钟内解决了他们并贪婪地扑向他们倒下的身躯。

　　露西亚、劳尔和剩下的幸存者紧紧跟在他身后，修女伤口的疼痛和疲劳在肾上腺素的涌动中消失。当他们到达炮艇时，更多的恐怖向他们围拢。两名前面的星际战士借助飞行跳包，已经抵达并轻松地滑入了舰体的巨大裂口中。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使露西亚转过身，她看到一名星际战士死去。这是她从未想过会看到的，这声巨响几乎令她停下脚步。这名后卫倒在尾随她身后不到二十步的大军中。在三只剥皮怪物将他拖入血泊前引爆了他的所有手雷。

　　“帝皇怜悯，”她一边转身一边自言自语道，内维卡里安和执法者到达雷鹰的舱体旁，前者转过身向她的头顶扔了一枚手雷，手雷爆炸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冲击波将她向前撞去。执法者抓住她，将她拖到炮艇的入口处，然后把塞拉也拉了进去。

　　她身后的每一个人都被随之而来的死亡浪潮夺去了生命。

　　就在那时她才发觉幸存下来的人是如此稀少。只有不到一打人拥挤在舱室内，其余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分散了外面贪婪的恐怖。她甚至没能看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倒下。但又听到几声尖叫回荡在烧焦的舱室中。两名死亡幽灵守住舱门，她已经能听到他们链锯剑的尖锐声响，爆矢枪的轰鸣声，以及他们所阻挡的梦魇发出的刺耳、死一般的嚎叫声。

　　他们自杀式地疯狂冲锋转变为对即将发生事情的缄默绝望，雷鹰中幽闭而恐怖的黑暗笼罩着他们。当剩下少数民兵和执法者的战术灯开始在舰舱中交错闪烁时，露西亚将喘着粗气、可能是脑震荡的塞拉拽了起来。两名死亡幽灵已经从靠近船头隔间中打开了一个结实的板条箱。一名星际战士的头盔被砍下，他苍白的面容被三道深红色的爪痕划破。内维卡里安和剩下的那名星际战士用他们的庞大的黑色战甲将出口挡住，露西亚看到他们在外面砍杀着成群长着利爪的恐怖生物，他们挥舞着链锯剑和爆弹手枪将异形挡在外面。

　　“亥尔坎宁”？ 内维卡里安在一片喧嚣中喊道。

　　“已经死去，但他的职责已经完成！”没有头盔的星际战士回应道。“它是活跃的。预警战术启动了！” 两个死亡幽灵放下沉重的箱子将它打开，恭敬地取出里面的原子装置。那是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外面覆盖着厚重的炮铜外壳，上面镌刻着机械神教的骷髅头和齿轮。它有一米长，上面覆盖着危险条纹、闪烁的红色警告符文和粗大电缆，几乎无法掩盖它的真实面目。舱室内回荡着微弱的嗡鸣声。

　　幸存者们呆滞地望向它，要么不知道它是什么，要么或许意识到了它的致命意图，最终都得出了关于即将发生事情的结论。露西亚单膝跪地，轻声祷告。

　　“让你的光芒引领我们到达你永恒王座的身边。”

　　内维卡里安踢开与他战斗的异形，并用他的等离子手枪释放出炽热爆裂将其炸的粉碎。

　　“那架炮艇？”中士对受伤的死亡幽灵喊道，他的声音透过他的通讯格栅噼啪作响。

　　“仍然可以运转，”他回答道。

　　露西亚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

　　内维卡里安瞥了一眼修女，然后转身面向他的战士。“那就驾驶炮艇离开这里。将这些灵魂带到山里去。让他们再远离黑河一天。找到一条离开这个世界的道路，将我们的结局告知玻璃王座。

　　星际战士停顿了一下，露西亚猜测他可能在对被剥夺与兄弟们一同战死的机会感到失望。但随后他冷酷地点点头“我将执行这项任务，大人。”

　　”“很好。你有三分钟的时间离开这个地方。” 内维卡里安后退了一步，让另一名死亡幽灵守住舱门，去援助携带炸弹的战士。”我们将赐予这些异形遗忘之礼。再度漫步于黑河之岸。现在还没到你的时候，维兰兄弟！”

　　维兰既没有敬礼，也没有表示肯定，只是用他空洞的漆黑双眼望向内维卡里安和那些还在外面的人。“深饮其流，兄弟们。”说完，他大步向驾驶舱走去。

　　露西亚难以置信地看着内维卡里安和其他星际战士带着准备好的原子装置离开船体。三名战士对抗着死亡浪潮。她看到了执法者劳尔，并用眼神交流。“冲锋的不错，修女。或许我们将会在帝皇的身边再度重逢”他说道，脸上挂着冷酷的微笑，随后加入了死亡幽灵的行列。

　　“行走在祂的身边，”露西亚喘息着，口中品尝到鲜血的味道。但他已经离开了。消失在枪炮声中，消失在死者的嚎叫和战斗的呐喊中。

　　露西亚看向其他人：十张惊恐的面容，也许被他们的经历击垮意志，但却闪烁着她从未意识到的希望。她望向塞拉。虽然她眼神茫然，但她看到希望在那双绿色的眼睛中燃烧，灼烧着创伤与恐惧。自入侵开始以来，露西亚第一次露出一丝微笑。

　　炮舰的灯光闪烁着，推进器开始嗡嗡作响，淹没了外面杀戮开始的声音。维兰的声音从炮艇的广播系统中传出。

　　“远离舱体缺口，如果你想活下去，就抓紧周围的东西。”

　　露西亚抓住了头顶上的一根吊杆，将她的指关节牢牢地紧锁在上面。她握着塞拉的手以防她摔倒，随后才感觉到雷鹰猛然离开地面“帝皇庇护，”她闭上双眼喘息着。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雷鹰的动力转向水平加速，向着群山冲去。冲向黎明。冲向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