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国大陆乡土气息的黑色电影

　　昆汀塔伦蒂诺给全世界影迷带来意外丰厚的馈赠，而不可忽视的是他对同辈及青年导演的启发和影响力也是有目共睹，华语电影导演自然不例外，十多年前以《疯狂的石头》一举成名的宁浩算是对昆汀风格模仿改良的佼佼者。而在今年戛纳电影节里，两位崇拜昆汀的华语导演有幸与大师同台切磋竞技，绝对算得上是影坛里不可多得的美事。凭借《灼人秘密》入围“一种关注”的赵德胤导演，其早期作品里有不少致敬昆汀的手法，此次邀请昆汀观看自己新作的首映，之后受到昆汀赞赏。而另一位崇拜者则是中国大陆的刁亦男导演，他上一部作品《白日焰火》以黑马姿态擒获金熊奖，自然令无数影迷想一睹这部新片的真容。没想到影片在戛纳首映竟然引来昆汀主动捧场，而观后交口称赞的评价足以证明今年这部戛纳竞赛里唯一入选华语片的独特风格，起码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昆汀的同路人。

　　其实两人在以往很少交集，各自的作品风格也更是南辕北辙。昆汀涉猎的题材广泛，而刁亦男则钟情现实主义题材，最近两部作品转向犯罪类型，而这部入围戛纳竞赛的新片则是有着明显模仿经典痕迹的黑色影片。美术布景、灯光、摄影都能见到卡罗尔·里德和朱尔斯·达辛的影响力，人物投射的剪影充分利用德国表现主义手法来呈现人物的运动状态（追杀与被追杀的过程）以及暗示彼此之间暧昧不定的关系（如男女主角间难以捉摸的情感）。而明显的昆汀风格呈现有两处，摩托车手被钢丝割头，男主角用雨伞刺穿恶徒身体再撑开的血腥暴力刻画，这些充满恶趣味的场景在这个犯罪类型片里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除此外，还有近年比较流行的霓虹灯美学（广场舞）与蒙太奇手法（匪徒遭遇围捕时与动物表情）令这场警匪追逐呈现出趣味盎然的观赏性。

　　这个故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贾樟柯的作品，譬如《天注定》和《江湖儿女》，两位导演的作品都涉及当下中国社会现象的刻画：社会底层人物顽强对抗压迫权力，底层人物彼此互助，同时也难逃出互害的怪圈。然而，相比起贾樟柯标签的拼贴式呈现，刁亦男则巧妙地将种种社会乱像融入到叙事类型的框架里，避免了过于碎片化的效果。与贾樟柯作品类似地，这部作品里也有意刻画底层人物行走江湖的侠客义气，以及模糊的道德感，以凸显这个龙蛇混杂地区的风貌。罪犯开会讨论分地盘与警察动员开会的两场，用类比手法揭示出逃亡者与追捕者在本质上的一致性，正邪难辨的意味浮出水面，同时这几场会议的描绘也透露出诙谐的漫画色彩，也吸收了昆汀式的恶趣味精髓。

　　相比起眼花缭乱的作者风格展示，这部极具大陆乡土气息的黑色电影在叙事逻辑上不够严密，也许是这个公映版本的删减原因，导致一些情节的理解存在不少留白，比如那个突如其来的结尾反转，尽管这些怪异感很有可能是导演想要制造的效果。其次，男女主角的表演具有木讷内敛的怪异感，特别是女主角的无表情演绎，令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存疑，很多时候更是淹没在影片高强度的风格实验里。影片基本上处于一个不停运动的状态，从宾馆地下室到车站，从游乐场到居民楼，再到动物园，逃亡与追捕的双向动作产生迅猛的强度，完全压制了人物情绪的外露，让观众难以理解寡言少语的男女主角内心感受，令影片的情感层面变得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