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好好起名

栏目:娱乐资讯  时间: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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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巷间吃汤面,笑看窗边飞雪。

  取腰间明珠弹山雀,立枇杷于庭前。

    大婚前夜,将军喝醉了,提着个小酒壶踉跄走在蜀都大道中央,身边没带护卫,丝毫不顾及险险擦过身侧的车马行人,一身因几日未更换而皱了的紫袍令贩夫走卒避之不及。

    紫袍只有当大官的能穿,他们可惹不起当官的。

    “那是个少爷?那么好的衣料子……”一个商贩努力伸着脖子往男人那边看:“哪家的啊,天太黑看不清脸……”

    “你是不是傻?那是一品大官爷!看那鱼袋儿,还有那鎏金链子,卖十个你也买不起!”

  商贩吓得赶紧收回脑袋:“那他…官爷是不是醉了?”

  “谁知道,别看了别看了,当心官爷生气了砍你的头!”

  街两边占道摆夜市摊的小商小贩推推搡搡地让开道来,只见男人歪歪扭扭迈过街道,身形有削微的狼狈。

  好的武官重心与定力极稳,素来在千沟万壑间如履平地,千军万马前面不改色,无论站哪都有种大杀四方的神气。可如今他却醉得步履踉跄,平地也踩不稳半只脚掌。

  “我天生命不好,当不成皇帝,但依了你,这大盗也做了,将军也当了,僮仆千人,家财万贯。”他喃喃着:“还,配不上么?”

  “怎么就…就非得入宫呢,刘幻也就是个傀儡而已。”

  “财权,财权……”

  财,当年北伐一战得的赏赐便是百千强,如今国库他进出自如,他的名字,在蜀国已是除王室以外的富可敌国。

  权,挟天子以令诸侯,世人皆以为他野心滔天,殊不知他只为在博个“权”字。

  如今累了半生又求得了什么。

  “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为什么反而离我越来越远……”

  金想,也许,无关他的潜力与才能,他在她眼里永远是初见时那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以盗窃销赃做营生的毛头小贼,寒天冻地里被家丁将脑门压进雪里,而她永远是将高傲目光刺落在他后脑勺上的高闺小姐。

  “苏凯莉,你步了你娘的后尘。”金咧开嘴角,带着醉意的笑容格外猖狂。

  “你不要我,你会后悔的。”

  ————————————

  金是成婚一月后走的,为了北下征战北疆。

  他走后不到两个月,悦玫就查出了身孕。

  凯莉在深宫听闻此事,只是轻轻笑笑,挥挥手示意雀云将提早准备好的贺礼送去。她身为后妃没有必要参加将尉家宴,更何况,还是太傅之孙与一品镇北侯的头胎喜宴,她不是皇后,资格是不够的。

  雀云侍立在一旁欲言又止,踌躇半晌终是什么也憋不出来,跺跺脚闷着气退下了。

  凯莉被这小姑娘逗乐,转过头掩唇笑了起来,突然想起金身为夫君却与孕妻相隔千里,又微微皱起眉。

  悦玫新婚前来过她这一回,彼时年轻的圆脸上处处洋溢着欣喜。被爱滋养的少女笑容清透水灵,甜美似熟透的蜜桃。

  凯莉看着院子里同一众年轻婢女嬉戏的红发少女,听见外面银铃儿似的袅袅笑音,心想金得此良人,这一步算是走得清醒,也得以把前半生污渍抛掷。

  她逐渐放下心来。

  可入夜,她却睡不着,在榻上辗转反侧至午夜,一阖眼便是他在风沙翻卷的疆场上骑马仗剑,鬓角飞扬,双袖飘悠。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身前还环着一位娇小可人的红发女子,她侧骑着马软软窝在将军怀里,将军低头看她,她也抬头去瞧将军,娇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厚的爱意。那爱意热烈得像火,如同她的发色一般无法令人忽视。

  不知为何她竟对自己梦中两人的眉目传情极为不爽,甚至厌恶到了愤怒的程度。

  她最终忍无可忍只得睁开眼翻身坐起,凌乱着发髻和衣衫静静坐在床边,生生熬过后半夜。

  她在黑暗里大张着眼睛,未上妆显得色泽暗沉的眼睑同眼角的细纹一起融进夜露里,从心底横生出此生最怨毒的念头。

  他死在北疆就好了。她想。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会这般风光无限,就不会压在她头上了。

  “……区区一个贱民。”

  就这样一夜又一夜,没有哪个姑娘家的身子骨熬得住这番痛心彻骨,她甚至同产后受病的悦枚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身子更加弱柳扶风。苏凯莉本就生的美,又会体贴人,再加上如今身子弱了下去,更让刘幻对她多加疼爱,夜夜留宿在贵妃宫中,异域上供的各种补品也第一时间由苏贵妃挑选,简直是冠宠六宫,让一众后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而在刘幻背后的苏凯莉眼神却越来越阴毒。有时在纱帐后的阴影里,站在屋门口待命的婢女雀云往往能感受到背后骨瘦如柴的美人毒蛇一般的目光,每一次扫过她都让她战栗不已。

  “雀云。”

  “奴,奴婢在!”雀云连忙躬身上前,却低着头,隔着纱帐都不敢看贵妃的脸。

  一只纤长清瘦的手撩开纱帐,黑发女人支着身体想坐起来,雀云连忙搀扶住她缓缓坐起,可是连这点动作都令她花费体力至面色苍白。

  女人轻轻咬牙,了无血色的薄唇凑近雀云耳畔,声音轻细得好似灰烬的余烟在低叹。

  “雀云,我要当皇后。”

  ————

  金凯旋归来时是七年后。

  这七年间,大蜀将士在镇北侯带领下闯关夺隘,势如破竹,几乎顶入北疆内腹。北疆老盟主誓不接受招降,长期的顽固抵抗引起众多北疆平民百姓的不满,他们为战争付出了太多,长期的征兵徭役使他们几乎流离失所,许多人背井离乡,人口越来越少,终于忍无可忍的人民爆发了内乱,一举推翻了北疆夷国的联盟。新任盟主自愿对大蜀俯首称臣,削号为藩国,躬身为诸侯王族,不再自立皇室。

  大蜀天子刘幻下令教化四夷,协和万邦,以天下为一家,夷狄进至于爵,四方远近大小若一。

  圣旨一下,三军就被毕恭毕敬地请进城内。

  金骑着战马走在头前,神色淡淡地环顾着四周。

  经历了过久的国破家亡,这个本就干涸寒冷的苦瘠之地因为缺少生机更是寸草不生,浓云恶雾笼罩着战争存留下来的残垣断壁,极目望去,竟是看不见一只活物。

  真够惨的。

  金收回视线,神色如常。这些内地的惨像是由于萧墙之乱造成的,于他而言没有一丝罪负感。

  将军的背影渐渐隐没进西北的风沙中。

  七年,京城的镇北侯府里早已没有多少人气,镇北侯夫人去世后其遗腹子就被太傅领走抚养,如今偌大的府中只剩零星几个僮仆婢女。

  金背手在府中缓缓踱步,恍若隔世,仿佛又回到皇帝御赐这镇北侯府的那天。他突然一怔,隔了老远便看见自己书房堂屋院内耸立了一株高大的树木。

  那植株亭亭玉立,绿油油的叶片铺横天际,散发出年轻活力的气息,枝丫间几只山雀蹦蹦跳跳,时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

  金走上前去,用手抚上硕长的树干,手指在树皮上轻轻摩挲着。

  “这是……”

  “这株枇杷树是先夫人悦玫郡主孕三月有余时亲手所植。”婢女在金身后微微俯身应道。

  艾比种的。

  男人微微愣了神,呆呆地看着手底下青绿的树干,记忆中浮现红发少女娇憨可人的笑脸,猝而想起她早已离自己而去,心中又腾升起忧伤的思绪。

  明明这些年,他还没有对她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这个美好的女子就离开了人世。

  “这枇杷这些年生的可好。”

  一声低沉的嗓音从金身后传来,金回头看见一名白衣老者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身后紧跟着一位眉目清隽却面色阴沉的黑发蓝眼的男子,三人站在堂门口看向他。

  金微微欠身拱手行礼:“许久不见,太傅大人,悦松世子。”

  玳瑁太傅微微颔首,他身后的埃米则抱着臂冷冷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一副不待见他的模样。金知道他是因为姐姐的事分外不满,对他这个所谓的姐夫心存芥蒂,也就没有太在意他的态度。

  金拱着手微微抬头,目光滑过太傅和世子,停在老者牵着的小孩身上。小孩一头细软浓密的黑发,大大的蓝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金,明明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没动却莫名显得古灵精怪的,一点都不认生。这举动让金感觉格外地熟悉,他想起了初遇艾比时的情形,那小丫头也是这般鬼精,就喜欢在他与太傅谈话时从窗框边探出脑袋来瞧他,一对儿漂亮的红眼珠子几乎要粘在他身上滴溜乱转,脑袋上的红色呆毛一摇一晃,像只快活的小狗尾巴。

  金心中一震。“这孩子难道是……”

  太傅轻轻推了推玳安 ,玳安被推得上前一步,疑惑地抬头看太傅,又扭头看看面前的金。

  太傅淡淡道:“这是你父亲,叫爹。”

  玳安快速眨巴着眼睛,两只小手攥紧自己的衣角,目光游离在太傅和金之间,抿紧了唇没作声。

  金蹲下身来,摸了摸玳安头顶柔软的毛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玳安。”玳安抬头看金,眼神懵懂,但看他神色温和不像恶人,便鼓起勇气问他:“你是我爹吗,我有爹了?”继而转过头去看玳瑁太傅,双眼亮晶晶地确认道:“太姥爷,我有爹了?”

  金听了这话,心中一痛,张开双臂抱紧了玳安,在他耳边轻声道:“是的,你有爹了。”

  玳安在男人怀里开心地笑起来,蓝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那我娘呢,爹把娘也带来了吗?小安看别的小孩都有娘。”

  金的动作微微一僵,松开玳安想对他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无言,不知该如何开口与他讲关于母亲的事情。

  玳安见金迟迟不回答,一双同金极为相像的蓝眼睛缓缓蓄上一圈儿泪水。

  爹没把娘带来。

  他现下小到难以理解亲人的离世,还是只会为自己缺少和别人一样的东西而悲伤的年纪。

  金几乎没见过孩子哭,也从未哄过孩子,整个人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任由玳安在怀里像个小狗似的呜咽。

  埃米连忙上前拉开男孩,弯下腰低声细气地哄着:“安安,跟小舅舅一起去玩好不好?太姥爷要和你爹讲些话,我们不能打扰他们。”说罢抱起玳安向门口走去,临出门还狠狠瞪金一眼。

  这下庭院中只剩下太傅和金二人,环境再次安静下来。终于老者缓缓开口打破沉默:

  “当年苏家的事,你可知晓?”

  金抬起头望老者,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在下不曾听闻,您指的是哪个苏家?”

  “还有哪个苏家。”太傅撩袍坐下,同金对坐在泥地,丝毫不嫌弃地上脏污。

  “苏恒丞相的苏家。”

  金眉心轻轻抽动。

  凯莉……?

  看金似乎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太傅了然摇头:“右军一点消息都没传过去么,看来此事是完全封锁在皇城了,皇后的手笔果然一如既往的干净。”

  “…皇后?”金皱眉:“刘幻何时立的皇后,我怎不知此事?”

  “苏恒的庶女苏凯莉,十二年前被立为苏妃,此女除了姿容美艳,手段也分外了得,得独宠近十年,深得陛下喜爱。五年前苏贵妃被立为皇后,上位后还没来得及举行立后仪式便一改其之前柔顺谦卑的作风,在朝堂之上大肆兴风作浪,身为后宫女子却公然干政,为母族苏家谋权篡党,以致官场官员良莠不齐,豪右肆虐。后来忠臣批鳞,谏官联名上书,陛下迫于群臣压力抄了一次凤仪宫,结果竟在宫内发现了大批贵妃生父苏恒丞相贪污受贿以及以公徇私的账本,陛下震怒,当晚便指使御林军攻入苏家,苏恒被斩与街头曝尸示众以泄万民之恨,余下子弟被株连九族,女眷全部充为军妓。但是陛下没有动苏妃,只是废后和剥除了她的姓氏。”

  “因为她当时怀孕了。”太傅讽刺地笑笑。“这位贵妃足够聪明,没有母族依仗也可母凭子贵,这是她敢胡作非为的底气之一。不得不说这位苏贵妃真是牢牢抓住了陛下的心,说陛下爱她为了她掏心掏肺也不为过,属实坐定了祸国妖妃的名号。”

  金几乎停止了思考。

  她做了皇后,还怀孕了。

  太傅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说了下去:“但是由于身子太弱,贵妃早产了,当天又大出血难产,终是没熬过此劫,最终一尸两命。”

  “陛下悲痛欲绝,杀光了为贵妃接生的产婆和御医,还在朝堂之上宣称此生不再立后,并要求朝臣发死誓保密贵妃生前为后与苏家灭亡的真相,最终葬礼亦是以后妃的水准举办的。”太傅顿了一顿,直直盯着金,目光里潜伏着若有若无的试探:“这些要求是苏贵妃生前自己提出的,群臣大都认为她是想瞒住京都外的某些人,虽然我们不清楚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只不过陛下并没有深究这件事。”

  “现在想来,这仅仅当了两月皇后的贵妃娘娘想要瞒过的,大抵是民间或是军中的人,并且此人不善交际,与京城贵族长期消息不通。”

  太傅看向金,突然觉得面前的金发男子眼神似乎有些发直,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镇北侯,镇北侯?你可在听?”

  她死了。

  金听的触目惊心,几乎连头皮都战栗起来。他自回京后就刻意远离皇宫,根本不知道他不在京城的这些年居然发生了这等大事,现在回想起来确实蹊跷,为何七年前苏恒签署那份不平等契约时莫名缺席导致谈和破裂,还想到此次回京庆功宴上丞相并没有出席,现在想来那个位置到现在还是空缺的。

  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他也没想到这七年间刘幻居然起了立后的心思,本身作为大蜀的傀儡,他这个软弱如鼠的假皇帝应该拿权倾朝野的苏恒毫无办法才是,为什么就突然自顾自地立了皇后,还好运气地搜查到苏恒的腌臜行径,还借以打压了家大业大的苏家,将蜀国实权握在了手中。

  费尽心思成了皇后,后位还没坐稳便被抄家剥姓,想要生个孩子保住地位还结果搭上了性命,最终什么也留不下来。

  你真惨啊,苏凯莉。

  真可怜,真可悲!

  你这些年啊,究竟在追求些什么呢。

  蠢女人,你这天生一条贱命啊。

  ……

  金头痛欲裂,痛苦地抱住脑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待回过神已是满面泪水。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财权名利,你我二人走到今天又是为了些什么。

  我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厮杀七年也没丢了性命,你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死。

  全世界那么多女人都平平安安生下了孩子,为什么偏偏你会因为生产而死。

  你不是说要将我永远踩在脚下吗,凭什么我没死而你却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金头晕眼花,感觉脑袋疼痛到快要炸开,他下意识将脑袋狠狠磕在坚硬的沙石地上,霎时额角皮开肉绽血花四溅,却完全止不住脑内巨大的嗡鸣。他跪伏在沙地上大口大口地粗喘,双臂勉强支撑着身体,十指指甲却深深嵌入掌心,指缝里洇出丝丝缕缕的猩红,他却像是丧失了知觉一样感受不到疼痛。

  玳瑁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几欲癫狂了的金,没有再继续讲话,也没有阻止他自残一般的举动,心中各种线索亦步亦趋地串联起来,本身扑朔迷离的真相逐步清明。

  金最后颓然跪坐在枇杷树前,张开双臂将树干搂紧,整张脸贴在冰冷坚硬的树皮上,猝然发现树皮皴裂如沟壑纵横,他却像是将口鼻埋进了艾比颈间柔软的红色发丝间一般,呼吸的空气都是温润的,贪婪的好似失意男人在爱妻怀中汲取安慰。

  “…活该,贱人,你活该。”

  金发男人狂躁地哑着喉咙咬牙低吼,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整个人仿若一头落败的野兽。

  他腰间以红绳悬挂那枚明珠不知何时脱了线,啪一声摔下地去裂成数瓣,惊起一树纷飞的山雀。原本热闹的枇杷枝丫间一时沉寂下来,翠叶映一地莹莹碎光。

  _________

  又是一年冬,蜀地又一次下了一场大雪,天地茫茫银装素裹,刚满七周岁的玳安被金牵着登临太傅府上拜访。这孩子头一次看到雪,一路走一路扭头看身后自己在雪里踩的脚印子,好奇得像林中初生的小鹿。

  “太傅大人,我想带玳安离开京城生活,就此与您道别,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何岁月了。”

  “休想!”一旁的埃米勃然色变,急急地冲到他面前伸手揪住金的衣襟,额角青筋暴起,俊美的面庞上此刻布满了扭曲的愠怒:“你对姐从未尽过一丝一毫的夫君责任,她生产时你都不陪在她身边,如今竟还想带着姐唯一的血脉离开京都…你这是何等恬不知耻!小安在太傅府长到六岁你却从未给予过他半点父爱,你还以为你有……”“悦松,休得无礼。”玳瑁开口打断他的怒斥,淡淡道。

  埃米双目赤红,:“爷爷!老姐就是因为这个混账才……”

  “再怎么样,他也是小安的爹。”

  埃米顿时哑然,脸上青了又白,终是一把甩开金,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玳安头一回见小舅舅这般暴躁,有些被吓到,把身子藏进金身后,小手拉紧了金的衣角。

  玳瑁太傅微微叹气,嫡孙悦松是和悦玫从小一起长大的双生弟弟,之前是同悦玫一样性格开朗活泼的,可自从悦玫走后心境就因痛失爱姐而逐步扭曲,变成现在这副阴沉易怒的性子,还自顾自的将姐姐去世的原因全部归结到金身上。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随即玳瑁看向金问道:“你带他去哪里老夫并无权利干涉,除此之外你还可有话与我讲?”

  金抱玳安上了马车,回头对太傅露出浅浅的微笑。他这一年间瘦了很多,眼窝深深凹下去,笑起来颧骨有些高耸,整个人少了几分锋锐却多了些儒雅。

  “她曾跟我说,既然要娶妻,就算是有了牵挂,和北疆那一仗结束了就早日卸甲归田,莫在官场里浮沉。”金低头看着紧紧凑在他身边的小玳安,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苦笑道:“她告诉我,动辄以性命做赌注之人,迟早有一日会淹死。我如今有了牵挂,不能死得太早,所以打算就此卸甲归田,图一份安生日子。”

  “你说的她,是苏贵妃吗?”玳瑁沉声问道。

  “…是。”金虚虚一笑,倒也没有隐瞒。

  玳瑁沉默半晌,低低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和悦玫的婚事,是贵妃替你求下来的。”

  金愣住,定定望着老者,蔚蓝眼底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凯莉她…?”

  “你凯旋归来带兵游街那回,悦玫恰巧在酒楼窗口看见了你的英姿,回府之后就吵闹着非你不嫁。我本身是不同意这桩姻缘的,便对悦玫说身为三公之首不得辱皇命,若是她能得到陛下的赐婚,便不再管她。本想着仅凭她一人是不可能随意见到陛下的,我以为她会就此作罢。”

  “谁想这孩子竟跑进后宫找了当时正受宠的苏贵妃,死缠烂打要人家给陛下说把镇北将军赐婚给玳家长孙女,苏妃帮着吹了几次陛下的枕边风,这婚便当真这么玩笑似的赐了下来。”玳瑁闭目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对任性孙女的无奈神情,睁眼却是一道狠厉的精光打在金的脸上,其中满是上位者的威严与冷意。

  “镇北侯,容老夫多言,虽然老夫只是一介太傅缺乏实权,但是玳家可并非小门小户。当年悦玫嫁你属实是下嫁,本身是不可能成的。贵妃虽说看似无心插柳,如今看来却有为你精挑细选妻子的意思。”

  “老夫想过许多种情况。若是兄妹,却查不出苏恒与苏妃生母与你有丝毫关系;若是同宗,在北疆你是境南孤儿,贵妃生母祖籍则在境北;想来想去,果然是你二人私通的可能性最大,这是对老夫来说最差的结果。”

  说到这,玳瑁目光沉沉:“悦玫和苏氏已故,陛下也忙于国事无暇后宫,事到如今老夫明白这些事威胁不了已卸甲归田的你,也无心去强迫你做什么,所以你可否同老夫讲句实话,你究竟和苏氏女是什么关系?”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仰头望天,天际干净澄澈,飞雪连天,雪花团团在空中蹒跚舞动,这令他突然想起初见她的那天好似也是这样寒冷而宁静的雪日,她披着白狐裘站在雪里,冲他妖艳一笑,就像是无边无际的纯白里绽开了一朵艳丽的彼岸花。

  可惜云山苍苍,风雪洋洋,时光飞逝如梭,如今回首来路,竟是山高水长。

  凯莉,你那时究竟在想什么呢。

  金如今才想起细细打量一番玳瑁太傅,发现他原来早已不复当年模样。七年前的玳瑁舒眉朗目,须发飘逸,面色精神红润,无论走到哪里都腰背挺拔,一袭白衣从不染尘埃,曾给年少时的金留下极为蔼然清高的印象。如今的他却因费心于社稷江山和苦痛于爱孙离世而苍老得飞快,明明是六七十岁的人却垂垂老矣,浑身死气仿佛明日就将踏入墓府。

  金看得出来,他的时日不多了。

  他对他说这么多,想来也是料到了此去一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罢。

  他坐在车尾直起身子,恭敬地向车下的老人拱手作揖。

  “请您放心,在下愿对天发誓,此生从未背叛过自己的发妻。”

  玳瑁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微微点头。

  “老夫许你一路车马平安。”

  金低低俯首,动作更甚。

  “天高日远,路遥马慢,就不劳挂念了。”

  马车绝尘而去,太傅府逐渐被湮没在风雪中。

  金侧身靠着车厢望向窗外的粉妆玉砌,路边梅花披雪衔冰,尖利的枝丫挑破厚厚雪层托举着艳红花朵灼灼盛开,好似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向他款款走来。

  金轻声喃喃:“两种风流,一家制作,雪花全似梅花萼。”

  马车向着愈来愈远的远方颠簸着驰骋,车外越来越广袤的视野令人心发狂,他多久没这样活着了。

  他本就该这样活着的。

  “爹爹,我们要去哪里?”玳安扒着车窗向外看,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致几乎让他眼花缭乱,但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又刺激的他格外兴奋。

  “去北疆。”

  金抬眼,深蓝色眸底早已剥去年轻时的率直与狂气,如今余下的只有经过经年累月的打磨而沉淀下来的幽邃圆熟的气质。

  他摸了摸自己颅顶开始发白的金发,心道即使过去几十年,即使四下举目无亲,他也同无数流落在内地的夷人一般,骨子里永远流淌着北疆放荡不羁的血液,这份野性的血脉一直在呼唤着故土的自由,从未停歇过。繁华狭小的蜀地不适合他,辽阔无际的草原和沙漠才是他的出生地和最终归宿。

  踏遍中华窥两戒,无双毕竟是家山。

  他不是镇北将军,而是平平无奇的一介北疆游牧民,他没有任何丰功伟绩,也没有万人之上的权利财富。他只是在草原上自由而清贫地活着,平平淡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金揉了揉玳安的脑袋,看着黑发碧眼的小儿娇憨的模样,眼前逐渐模糊,仿若故人浮现在眼前。

  他微微勾起唇角,目光温柔如水。

  “凯莉啊,我们回家了。”

  ————

  我两年前埋了一堆的伏笔好不容易都补上了??几乎全靠太傅解说,比如埃米就在前文里提到过,还有四王其实就是刘幻,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过。

  这篇文就是单纯为了承上而承上,为自己填个坑。我翻了半天20年写的上篇和中篇废了好大劲才把我20年想的下篇伏笔写完了,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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