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堃||坤道:女性伦理在工夫过程中的形成——朱熹女性伦理导论

栏目:娱乐资讯  时间:2023-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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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此“过程论”视域看待格致工夫,每次体会到仁的“知至”瞬间成为其中的阶段性终点,将做工夫的过程隔成各个接续的片段。在每个阶段里,仁、义、礼、智都四季一般依次发用;从知止体仁到践行礼仪是乾道的阳刚进取,在践行中遇到阻碍而开始格物致知、识义辨智,则进入了坤道的收敛谨慎。儒家“乾道”与“坤道”本于《易传》的“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在朱熹的阐释里,这对概念不仅限于易学上的意义,也在互摄中构成了整个做工夫的过程(以下称为“工夫过程”);仁、礼是发散的春夏,象征“克己复礼”的乾道,而义、智是翕聚的秋冬,代表“博文约礼”的坤道。[⑥]坤道由义、智打开时间性的世界,并在其中展开为接续的过程;而此时间性是由应事接物的行为中遇到的阻力所拉伸出来的,面临阻力,乾道“由仁义行”的斩截顺畅被阻止,只有坤道“知上之阻”,凭借卑顺简能的工夫迎难而上,向事物上循循做功、浑化渣滓,才能使心性重新切合天理,并再次打开乾道。[⑦]

  陈荣捷教授曾指出,程朱对老子的“谷神”、“玄牝”也有采纳,以结合儒家的“生生”之说,将天道运行阐释为如四季更替般的感应不穷、生息不已。[⑧]其实落实在个人的体验里,天道也就是如春夏生长的乾道与如秋冬敛藏的坤道构成的工夫过程,而冬春的交点即为知至的瞬间,在坤道自“博文”、“知崇”的格致工夫而至于“约礼”的敛藏中体会仁爱,再由恻隐之情生起忠诚克复的乾道。这自阴而阳的转换就如同“玄牝”的“有所受而能生物”一般,[⑨]无论在儒家还是道家,坤道都是优先或主导乾道的,并且是乾道在其中生生不息的源始基底。在朱熹对孟子“终始条理”的阐释中,这个“玄牝之门”也就是知至知终、至之终之的知行兼带转折点。[⑩]陈淳进一步解释为:“始条理以知至为主,而必继以至之;于终条理以终之为主,而必继于知终之下。”(《北溪先生大全文集》卷二十八)知行念念相顾,首先是恻怛之心发动肃然起敬,而以礼去行为对待,这是知至至之、即由知仁而行礼的乾道;在与人相待的行为中发觉自身行为的适当与否,做出刚绝的义断取舍,这需要智的参与,这是知终终之的坤道。由乾道至于坤道也即从恻隐触发羞恶,[11]而义智的知终调节行为的终之,也将在持守的切磨格致中兼带出知至至之的乾道。由智而仁的玄牝之门,决定了坤道当是乾道的“前段工夫”,工夫过程其实是由坤道主宰、去启发乾道的。[12]或也因此,贯穿全过程的主敬涵养本身往往就被视为坤道。

  工夫过程

  虽说坤道足以涵盖朱熹工夫论的主体,不过乾道与坤道究竟孰为最终的决定者依然是悬而未决的。坤道在时间性世界中的“礼卑”工夫,[13]毕竟还有“知崇”的另一维约束,虽说二者是互动的。这与“博文”和“约礼”的内在冲突是一致的,博文的卑顺广阔毕竟也须要约在那惟一的“天理之节文”上。从博到约、自卑而崇,就是坤道与乾道交接的关键点。坤道的博-约、崇-卑之功,保证了乾道自未发的守中到已发的中节得以顺畅过渡。而在发用的次序上,乾道是优先于坤道的,并且相对于时空中的世界显得更为超越;即使朱熹强调下学而上达,也不得不承认“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为心”的仁体是阳性的,从仁到礼的发用是属于乾道的,只不过居仁由义的工夫是敬义夹持的坤道。[14]

  对于乾道和坤道之间是否有相互决定的关系,朱熹并未提供明显的定义,不过从对“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的解释上,可以看出他对乾坤之间的关系有一个描述性的说明。换句话说,他以关于“关系是怎样的”的阐述取代了对“关系是什么”的定义。这个阐明是结合着对二程关于性命与孝弟的辩论而展开的。[15]朱熹首先肯认了孝弟、性命之间有着本末体用的区别,“如孝弟为仁之本,非谓孝弟便是仁”;然而在主体的知行上做工夫,则必须从孝弟上开始推究性命本体。同时,他还视二者为“一统”的事,尤其当工夫淬炼到了圣人的境地,孝弟与尽性至命已浑然一体而不再有天人之别,坤道所在的时间性世界全然融入了超时间的天理流行。不过这并不等于说坤道已为乾道所化,或者从本体论层面承认了乾对坤的统御或决定,就像很难说那个渣滓浑化的超越境域是纯粹乾还是纯粹的坤一样,至少从其所显现的样式(孝弟与仁合一)上看,也可以说坤道通过克化了渣滓而完成超越,与乾道、性命融为一体,但依然无法确定乾坤之间是否有决定关系。那么,从孝弟的知行工夫上去推究仁体,不论是否认肯孝弟与仁的融贯,都只能说这是对太极与乾坤关系的体验式描述。换言之,朱熹只说了天理性命是由坤道实现的,二者是本末之分,却并未说本决定了末。天理未必决定工夫,乾也未必决定坤,主体唯一可以把握的,只有通过工夫来践行的坤道作为实在的现象而存在。

  朱熹工夫论的“坤道”特征,不但体现在他对坤道的注重,更在于他在作为现象来接受的坤道之外并未预设更高的决定者。工夫论作为一个实在的接续过程,其实都可以为坤道所涵盖;而由工夫论所实现的本体存有,又使坤道具备了为形而上学奠基的地位。坤道作为完整的知行工夫过程,从中可以发展出一套独立自含、切合个人情感体验的伦理话语。如朱熹所言:“如‘修辞立其诚’,便是‘知终终之’。”日日居守其业,“无一言之不实”,是从坤道主导乾道的元语言中给出伦理对象语言的施设,即下文所述坤德与乾德的关系话语。

  二、“坤德”在“坤道”过程中的映现

  天理在格致工夫中的体现,是通过“月映万川”的形式。万物在各正性命的过程中,在自身当中映现并分有了天理,正如四德同样在各自的发用中分有了仁一样。[16]女性和男性同样通过涵养致知的接续工夫映现着同一个天理,并在工夫过程中实现各自的明德。男性所践行的工夫偏重乾道,以成乾德,女性工夫则偏重坤道,以成坤德。不过男性与女性所做的工夫都由乾坤两道构成,工夫次第也与信、礼、义、智的依次发用是一致的;而仁恰恰生于翕聚的智,乾道出于坤道最为细密精微之处,天理万化的枢机只能在这里得到体验,并化为主体的明德。那么接下来,首先探讨在此乾坤运化之几,明德是如何形成的,继而再结合男女两种主体各自的工夫路径,揭示坤德相比于乾德的特点在哪里。

  作为工夫过程本源载体,坤道的践行体现在心中的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情依次翻涌,随着格致工夫的打磨而逐渐清澈明净,映照出主体的“仁义礼智”之性。心中所具有的性、以及明心见性的工夫过程都属于“明德”;而贯穿全过程的涵养与致知的工夫则是明其明德、或“明明德”。[17]在二者关系上,所明的“明德”是涵盖了心、性为一体的“尽明”,既包括心、性本身,也包括心中各种情感相涌现、作用的过程,“心统性情”就是对这个“明德”状态的概括。[18]它之所以“明”,在于心的全体,无论已发未发,一并如同澄澈湛然的河水,既映照出仁义礼智的形式,同时也是四德在心中的切实体验,而且更偏重于后者。[19]。而若要获得这样的体验,则须从格致的磨镜工夫入手,使心的统体逐渐光明照徹,这是明其明德。

  通过明明德的工夫过程,心体与性体同时映现在心中,天理即以明德的样式为主体所分有。那么,主体无法知晓自己究竟是怎样秉受了天理,而只能了解自己如何分有了天理,“明明德”就是每个主体都能理解和把握的分有天理的途径。而天理在心中映现为明德,需要心作为一个更高的主体对其进行展视,即高于作为明德的心的全体、且以明德作为其展视对象的“超越主体”。心统性情的经验成为“明德”,只有当心作为“超越主体”对其进行展视时方能成立,在这种展视下,明德就是天理在主体心中的客体化。[20]超越主体之心对明德的这种展视,也就是“知至”瞬间伴随着蔼然愉悦的仁爱体验,主体得以与天理相贯通。这种贯通表现为超越主体对性、情、心三者关系的明晰把握,心统性情、或心主性情的整体作为天理的客体化——明德,而成为超越主体展视的对象。[21]

  心对于性情的主宰,在展视明德的瞬间体现为乾道,然而,心试图把握与主宰性情的整个过程则体现为“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的坤道。心主性情在已发状态就是集义而行,而未发之前则是整齐端肃,总之以诚敬涵养着心的主体性从不放失、从无走作,从而可以感而遂通、发而中节。从已发上说,情就像一条接续前行的河流;情之所以是接续的(只有圣人的情才是连续不断的),因其在流淌的过程中不断遇到石头而溅起水花,在水花与石头的张力中绽出了河流的从断点上的接续。欲作为情的实质,就像河水的波澜,总在与坚硬的义、智的碰撞中激起水花,敬直义方的格致工夫就是与之相遭遇的坚石;在每一次水花的感通激荡中,心通过重新把握对性情的主宰而达到知至的满足,在仁爱的体验中展视自身的明德,而情也得以不脱离礼义的窠臼,将天理之节文体现在人事之仪则的理解与实行中。由波澜壮阔而复归寂然平静,是情感的接续过程的自然展现;这样一个不断复归的全过程,也是将天理反复磨拭、越发清晰地展视出其结构的坤道工夫。换句话说,坤道就是不断展视自身的接续过程,其对自身的展视才表现为乾道所展现的明德结构。

  明德的结构就是心对性情的统摄:坤道工夫是以心去理解和把握性、并同时安顿着情的过程,乾道工夫则是对整个坤道的理解并把握为“明德”概念。当情欲由激荡转为宁静,在智、仁交际之间,心中充满仁爱的体会,朗现出明德的结构,即以仁包四德恰如心统性情;因此心之德就是仁,明德的结构也就是仁对四德的统摄。[22]心在仁爱的体验中看到仁就是“心之德、爱之理”的结构,也即“知仁即是仁”,这本身就是阴阳交汇的枢机。心映现明德既是知终终之、“修辞立其诚”的格致终点,同时也是由乾道的开端;作为天理之客体化的明德,既被展视为知仁过程的结构,同时也在仁爱体会中得到超越主体的肯认,从而成为伦理话语的总纲。其中,“知仁”是指对坤道的整体展视,而这个展视是在仁的体验中得到了价值上的认肯的,这种认肯用“即是仁”来表达超越主体与仁的亲密无间,并在这种亲密的体验中做出对仁德结构的价值肯定。如果说“知仁即是仁”意渭着乾道从坤道中的开启,这句话的意义则可以被解释为,坤道推动乾道所化生的超越主体获得事实和价值上的自我认肯——“知仁”,即是对“乾德”的价值肯定——“是仁”。如果说“乾德”是由“知仁”、“是仁”、“审其伦”、“明其别”等构成的对象语言,那么相应的元语言就是:“知仁”即“是仁”。同样,如果“坤德”相当于“三从四德”,相应的元语言即为以坤道推动乾道为特点的工夫过程。[23]

  (小编注:图表未能正常显示,请参看原文,下同)

  工夫过程中的T等式:

  “是仁”为真,当且仅当知仁(乾道);

  “三从四德”为真,当且仅当履行坤道。

  主体由工夫过程所认肯的“仁包四德”是每个人都应持守的德性,不过由于男女两种主体在工夫路径上的差异,同一个明德分化出了乾德与坤德两个样态。乾德是男性的“以知帅人”[24],坤德是女性的“三从四德”。这两种德性的一主一从,还是要回到乾道与坤道的差别上去解释。当乾道相对于坤道而言,退居于定义性而非功能性的地位,乾道映现明德的功能——“知仁”与“是仁”虽统称为“乾德”,实则不过是对坤道整体的超越肯认。而坤道的“下学而上达”所体现出的以“从”为特征的坤德,虽相比于仁德的一统退居次位,却真实地涵盖了整个工夫过程。离开了坤道与坤德,乾德也将无从落脚,因其价值性与事实性的内涵都是由坤道的过程所给出的,因此坤道与坤德完全具有独立的价值和事实上的意义,足以扩展为一套女性伦理的规范性以及描述性的阐释。

  

  三、朱熹女性伦理的体系

  在由坤道映现坤德的基础上,朱熹的女性伦理的思想体系可以划分为以下几个部分。首先,“月映万川”保证了在自身明德的映现上,女性具有与男性平等的地位。第二,“知崇礼卑”表述了坤道与坤德的关系。最后,“权为变经”作为坤道与坤德之间关系的现实效应,为女性伦理在政治领域中发挥作用开辟了空间。

  正如仁包四德,而其中每一德都是对仁德的全息分有;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同样可以在坤道的工夫过程中映现自身的明德,以这种方式分有同一个天理。朱熹以“月映万川”比喻个人对天理的平等分有,那么女性的明德与男性的相比就不再有高低之分。由上文知,明德结构中属于坤道的有格物致知、敬义夹持,乾道包括诚意正心、忠信笃行,简单说二者是涵养与察识的关系。除此而外,明德还包括作为性体的五常之德,男性主于乾道的工夫决定了乾德侧重于知仁明礼,女性主于坤道的工夫也决定了坤德是在顺承行礼的过程中,以义智裁断助长乾德。[25]在用的层面,义相较于仁为刚,乾德比坤德反而更柔软。[26]这表现在朱熹对《家人》彖传的解释里:“须是于正伦理处笃恩义,笃恩义而不失伦理方可。”[27]虽说朱熹强调笃恩义与正伦理互为辅助,从这里也能看出二者的冲突,即乾德与坤德之间的紧张。当仁发为恻隐,这柔软的情感在乾道笃行中,将触及坚硬的义、智之石而波澜平息,乾道隐藏于坤道如潜伏于寒冬;而在平静中知仁、是仁,审明伦理,又再次使乾道当春乃发生。仁虽为四德之首并涵摄其余,却只能顺应四德的充分施展,并且以隐藏在刚硬的义智当中、等待被其再次给出作为其最终的发用。[28]仁的发用是最柔软的;而坤道正是在用的层面上的接续过程,因此乾德虽在体上是发越、强健的,然而回到用的层面,相比坤德正像流水遇到石头,反倒显得更为柔弱。

  在这套坤道过程论里,乾德属于弱的伦理,而坤德则是强的伦理。而“月映万川”所标示的德性平等,当且仅当坤道所映现的明德是男女共同奉行的形式,并且这种形式是坤德强于乾德的。换句话说,这种平等的维持是以让乾德在现实中服从坤德为基础的。同样秉持着这样的明德,男性就需要在坤德上表现得更强,而在自身所本属的乾德上更弱化,而女性只是表现得恰如其分即可。那么在这样的操持中,男性难免会更加女性化;女性则根据德性平等而得以与男性共同分享“公共领域”,因为公领域的平分秋色是以私领域(personal privacy)——个人工夫修行的平等所决定的。而在此平等的德性结构里,坤德具有优先地位,给出了女性在公领域的施展空间。

  朱熹这套知行并进、乾坤互动的工夫论,其实是侧重于女性伦理的,可以用“知崇礼卑”来概括。“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无穷。故曰‘知崇、礼卑’。”(《语类》卷第三十六)工夫到了精微细密的知至境地,与崇高的天理契合无间;而礼则既是要约的,并且又是卑弱的。审礼明伦属于乾德,其体刚健、其用卑弱,博文崇知反而给出了体柔用刚的坤德;知愈崇,礼愈卑,意味着坤道、坤德相对于乾道、乾德的决定地位。“礼卑”中包含了“执礼以敬”的涵义,以仁为开端的四德发用都是在主敬涵养中进行的,而从“礼卑”到“知崇”就标示出了这个发用的阶序。随着涵养致知工夫的益发精密,所领会到的天理明德越发卓然而简约,对诚敬的操持就有了愈发强烈的要求,反过来也同样。在对极要约的德性的察识和持守中,仁、礼的激越再次被坤道约束在义、智的慎敛当中,没有少顷的放失。

  主体的心性就是在这样的反复磨练中逐渐形成和固化的,“知礼成性,而天理行乎其间矣”。而与其说“知崇礼卑”是以持敬的坤道来呵护着四端各入窠臼,倒不如说一次次将柔弱的仁爱端绪紧裹于严明慎密的酬接,终使仁的激越在知义博文中卑弱下来;“中仁是动,正义是静”,下学上达的工夫只是让仁的活跃最终冷却于义的静敛。[29]这正好比每一次在春天升腾的阳气都在冬天消磨殆尽,而在如此反复接续的坤道过程中,原本活泼灵动的生气经过一次次与坚固理智的碰撞,终将平缓宁静、不起波澜。

  心性的本体是仁,在仁的“体刚”和“用柔”之间从水花飞溅到趋于宁静的过程,也是心性凝聚形成的过程。而在这样的过程中,刚柔的激荡终归于平缓,直至圣人境界“无极而太极”的波澜不惊,坤德的沉敛相比于乾德的刚健似乎更具有终极的价值意蕴。当乾坤这两种德性显发在用的层面上,就成为经与权的关系。在朱熹的时代,经的内容是“三纲五常”,它既是天理之节文,也是人事之仪则的总体纲纪。那么乾道是在“知崇”的基础上忠于经的要义、并信言笃行,而坤道除了谨守和扶持经义之外,还增加了权的内容。相对于经来说,权是在实行过程中,用涵养格致的工夫对经义进行权衡损益,但这种损益也是为了扶助经的要义,使其在现实的从权中得以流传不息。[30]有别于程颐的经权不分,朱熹用“中”来解释“权”,即以“中之为贵者权”,突出了权的重要性。如果说“经”是无过无不及的未发之“中”,那么对“中”的体会只能出于礼卑而知崇、博文而约礼;而在领会了经的要义之后,还是要将经义之“中”约之以礼,体现在应事接物的发而中节上。[31]这不是以经为权或以权为经的混同不分,而是将经的可贵之处全然委托给了权。从广义上讲,由于生活中每个细节都是经义所在,万事皆有中,也就意味着处处须行权。而在另一种特殊的意义上,特定情境下的权还有一重“反经”以“合道”的意思,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孟子所举的“嫂溺援之以手”。这时,权的运用不但是对经的扶持,甚至超越了以往的经义,直接导致经的整体改变的可能,朱熹称之为“权只是经之变”。

  从“权为变经”的视角看,“经”的内容是由以往的“权”所确定下来的轨迹构成的,而当下的“权”则指向了“经”未来的变化。作为“未定之经”的权,在保持经的形式——明德的结构不变的前提下,将在礼仪制度的内容上衡量损益,以扩充经的涵义内容。如果说经的形式是仁义礼智的循环发用的过程,那么这个形式结构本身是客观的;而在经义的内容方面,比如以父子、君臣、夫妇关系为实质的“三纲”,则是可以进行商量权衡的。“嫂溺援之以手”的例子虽说很偶然,但也是常人生活中在所难免的情形;在日常事务里随时从权,对经义内容有所增损,恰恰足以维持经之“大体”的恒定。这在朱熹看来,一个主要的方面是由于行权轻重因人而异,只有很少的圣人贤者才可以在比较大的范围内用权。[32]而这些少数者也是从小事上的轻度从权开始,经过日积月累的工夫过程,对经的形式与实质的察识理解已臻精熟,才能做到在大的决断上行权。当然在一定的历史情境下,能得到这样工夫进阶的机会也与有限的等级出身有关,个人工夫程度与家国制下的等级制是严密吻合的,这也是朱熹视三纲五伦亦不外经之大体的原因。但也未必因此就忽视了工夫过程论的另一个维度,即在行权范围与等级阶梯相结合的背后,还隐藏着前者对后者的潜在制约。仍以嫂溺伸出援手为例,这虽是轻微的从权,却可以从中看出经在形式结构上的根本特征。在上文对“知崇礼卑”的讨论中,仁爱恻隐之情本应在与叔嫂授受不亲的礼义之石的撞击中趋于收敛,然而在这个情形下却是情感阳性的激发占了上风;可见从权并非仁对义的简单屈从,在情感水花溅起之后,义依然顺从了仁的情势而走向了自然的平静。经的大体正是这样一个“仁包四德”的结构关系,而权以“月映万川”的工夫过程奉行和实现着经的这个总体结构;也正因此,经才是“已定之权”,权则是“未定之经”,二者如乾坤并行、双足履地,日常从权的涓涓细流中涌现出经的形貌,而少数居上位者对重大决策的权断也是在其推动下完成的。

  月映万川、知崇礼卑、以及权为变径,构成了朱熹女性伦理的三个层面,在三者的互为补充中,坤道工夫将明德化为一个接续流行的过程,在其中映现出天理的形式结构,充实和扩展着人伦的材质内容。虽说这个坤道过程论同样可以为男性所秉持,然而其倾斜于女性的特点势必为女性与男性共同参与“公私领域”的平等划分提供了条件,这也许是此女性伦理自身具有的现代性的端倪所在。

  四、余论:朱熹女性伦理之现代性转换的可能

  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如何划分,一直成为“现代性”的主要困惑。而传统儒家在公私划分话题上的沉默和边缘化,则成其为儒家之现代性焦虑的一个明显表征。近代以前在纲纪伦伦统贯下的家国结构,由于其与西方的家庭/市民社会二元对立的差异,致使儒学研究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公私领域的问题,同时也面临着性别分析方法在中国传统女性伦理中是否有效的困境。然而公私之分究竟是否存在、以及如何存在于儒家的女性伦理之内,也成为一直以来争论的核心。

  作为传统儒家的一个主要代表,朱熹的女性伦理对此问题的回应可分为两方面:首先,这种女性伦理是否给出了公私划分;第二,如果存在类似的划分,这种划分是否构成对女性的压迫。从第一个方面讲,儒家传统上的“公”与“私”往往是对立的,并有着明显的褒公贬私的倾向,朱熹也不例外,尤其在对“存天理、去人欲”的发扬上。这里的公、私既有个人修养的涵义(如“廓然大公”),也有公共政治领域的意思,只不过往往被“内外”代替。“男外女内”常被理解为中国的传统性别分工,其实这个“内外”具有两层意思,分别代表着上述两种公私划分。第一种是以实在的体验为“内”,主要指女性的内在修为,表现为妇德(坤德)、妇道(坤道的具体规范);而话语的建构为“外”,以男性践行乾德、审伦明别为主。另外,在公共话语的建构上又存在一重“内外”,这是从家庭内部的男女之别开始,层层外推至家国天下的纲纪次序。[33]所谓“称情而立文”、“立公以为私”,讲的都是公共话语应以实在体验为根据;并且从家庭、家族开始,每一层的话语都要基于下层的实在体验来建构。比如,《通解·昏义》中的“男帅女,女从男”,是讲夫的话语应根据妇的实在需求而建立,然后妇才会顺从并践行夫的教令。由此推开,纲纪网上每个具有话语权的节点,都应遵照其下一层的集体意向来制定决策。随着社会等级的升高,公领域愈发大而私领域愈发小,直至天子的“大公无私”,而庶民、妇女则相反,可谓“大私无公”。

  这里的“私”是排除了公共话语的个人化私领域。个人化是指,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是从同样的工夫过程里实现自己的德性的,私领域就是个人修行的过程。那么个人在私领域之内的平等已经由“月映万川”的形式达到了,并且由于工夫过程的坤道特性,其更倾向为女性所秉持。不过当到了公共领域中就不再如此简单,起码在朱熹的时代,人际关系是远非平等的,然而等级制也同样可以与心性上的平等相融洽,这表现在纲纪网上公私比例逐层改变是本着立公以为私的根据。但即使立足于这种根据,也并不足以成为公私的不平等划分的充分辩护,因为妇德的“无非无仪”依然可能被诠解或塑造为一种沉默的奴隶道德。而同样值得留意,朱熹的“权”还有“反经合道”的一面,权不但可以损益经的材料,还能迁改经的一部分形式;当然这里所指的经的形式不是作为明德结构的四德关系,而是在其之下、为其所衍生的人际关系形式——三纲五伦。在皇权时代,人际关系只能以此为总体形式,但立足于个人化的公私领域划分,“三纲”的总体形式依然属于由个人工夫修为所给出的公共关系模式,因而相对于“仁包四德”的最高经义形式来说仍是第二义的材料,并可以被月映万川、知崇礼卑和权为变经的女性伦理体系所给出和决定。换句话说,作为三纲五伦的经义是“已定之权”的内容材质,而我们对朱熹女性伦理的当下讨论,则作为现在之权,可以对其进行损益取舍,并对经义的未来材料做出适宜的裁断。

  从嫂溺伸出援手的事例中可见,从权对经义内容的改变源自仁爱恻隐之情,正是出于对个人生命的深切关爱,才做出了违背男女大妨的“反经”之权。权之所以可以反经,在于其足以“合道”——即合于以坤道为源始载体的工夫过程。也正是出于这点,当今重视朱熹的女性伦理时,同样可以依于其工夫过程,对经的大体做出适宜当今的取舍,并不损于经义中最高的明德结构。在此视角下,一个能与现代性接榫的女性伦理才得以在朱熹思想中得到新的诠释。

  【注释】

  [①]朱熹:“以至于一旦豁然欲尽而理纯,则其胸中之所存者,岂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蔼然其若春阳之温哉?”“克斋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十七,《朱子全书》第24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第3709—3710页。

  [②]朱熹:“今日既格得一物,明日又格得一物工夫更不住地做。如左脚进得一步,右脚又进一步;右脚进得一步,左脚又进,接续不已,自然贯通。”[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二),卷第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392-393页。

  [③]关于朱熹的“敬”论或主敬工夫论,可参考:杨祖汉:“从朱子的‘敬’论看朱子思想的归属”,《宋代新儒学的精神世界——以朱子学为中心》,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吴震:“略论朱熹‘敬论’”,《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1期。

  [④]杜保瑞:《南宋儒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第331-338页。

  [⑤]“情感儒学”是著名的朱子学专家蒙培元先生提出的,通过“人是情感的存在”这一命题,将儒家的情感摆在构造意义与价值世界的本源地位上,突破了康德哲学在经验与超越的二元对立上的困境。蒙培元:《情感与理性》,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9页。

  [⑥]朱熹:“仁与义是柔软底,礼智是坚实底。仁义是头,礼智是尾。一似说春秋冬夏相似,仁义一作‘礼’,是阳底一截;礼智一作‘义智’,是阴底一截。”(《语类》卷第六)《语录》也有类似一说:“仁与义是柔软底,礼智是坚实底。仁义是头,礼智是尾。一似说春秋冬夏相似,仁义是阳底一截,礼智是阴底一截。”[宋]李道传(编):《朱子语录》(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1月版,第741页。这里仁义为阳、礼智为阴,似乎两说不符。然而在上述“仁义一作‘礼’”、“礼智一作‘义智’”的解释中,义既有入于礼的阳性一面,又有归于智的阴性一面。在此二分之下,仁、礼属阳,义、智属阴依然可以肯定。朱熹思想里,阴阳皆为已发,可与构成工夫过程的乾道、坤道对应,阳就代表乾道,阴即为坤道。

  [⑦]朱熹:“坤顺而以简承上,故知上之阻;阻是自家低,他却高底意思。自上面下来,到那去不得处,便是险;自下而上,上到那去不得处,便是阻。”《朱子语录》(下),第723页。

  [⑧]陈荣捷:“朱子评老子与论其与“生生”观念之关系”,《朱学论集》,台湾:学生书局,1982年版,第99-121页。

  [⑨]朱熹:“玄,妙也;牝,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至妙之理,有生生之意焉,程子所取老氏之说也。”“牝”在这里相当于“雌”、“阴”,但这里的“玄牝”超出具体的阴性意义:“牝只是木孔承笋,能受底物事。如今门闩谓之牡,镮则谓牝;锁管便是牝,锁须便是牡。雌雄谓之牝牡,可见。玄者,谓是至妙底牝,不是那一样底牝。”与“神化之自然”的“谷神”地位相当,朱熹以“玄牝”为道家的坤道范畴。(《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二十五)

  [⑩]朱熹:“知至与知终属致知,至之、终之属力行,二者自相兼带。”(《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九)

  [11]陈少明:“(行为的改变)逻辑上包含一种对自身行为不当的反思在内。不当如果涉及的性质属于道义方面,这种意识就是羞耻心的萌发。简言之,不忍或恻隐会触发对伤害无辜的羞耻感。”《仁义之间》,《哲学研究》2012 年第11 期。

  [12]用之问:“忠信进德,有刚健不已底意思,所以属乾道。敬义是持守底意思,所以属之坤道。”曰:“乾道更多得上面半截,坤只是后面半截。忠信进德,前面更有一段工夫也。”(《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九)

  [13]朱熹:“‘礼卑’,是卑顺之意。卑便广,地卑便广,高则狭了。人若则拣取高底做,便狭。两脚踏地做,方得。若是著件物事,填一二尺高,便不稳了,如何会广!地卑,便会广。世人更无卑似地底。”《朱子语录》(下),第723页。

  [14]朱熹:“如居仁,便自能由义;由义,便是居仁。‘敬以直内’,便能‘义以方外’;能‘义以方外’,便是‘敬以直内。’”(《语类》卷第十五)

  [15]“问:‘《行状》云:“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不识孝弟何以能尽性至命也?’曰:‘后人便将性命别作一般说了。性命、孝弟,只是统一底事,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如洒扫应对与尽性至命,亦是一统底事,无有本末,无有精粗,却被后来人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远说。故举孝弟是于人切近者言之。然今时非无孝弟之人,而不能尽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茅星来集注:朱子曰:‘若是做时,须是从孝弟上推将去,方始知得性命。如孝弟为仁之本,非谓孝弟便是仁,但为仁自孝弟始。若是圣人,如舜之孝,王季之友,便是尽性至命。’”(宋)朱熹、吕祖谦:《近思录集释》(下),张京华(辑校),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10月版,第570-571页。

  [16]朱熹:“‘小德川流’是说小细底,‘大德敦化’是那大底。大底包小底,小底分大底。”(《朱子语类》卷第九十四)“仁”字须兼义礼智看,方看得出。仁者,仁之本体;礼者,仁之节文;义者,仁之断制;知者,仁之分别。犹春夏秋冬虽不同,而同出於春:春则生意之生也,夏则生意之长也,秋则生意之成,冬则生意之藏也。自四而两,两而一,则统之有宗,会之有元,故曰:“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又曰:“仁为四端之首,而智则能成始而成终;犹元为四德之长,然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也。仁智交际之间,乃万化之机轴。此理循环不穷,吻合无间,故不贞则无以为元也。”(《朱子语类》卷第六)

  [17]“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身者谓之心,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或问:‘明德便是仁义礼智之性否?’曰:‘便是。’或问:‘所谓仁义礼智是性,明德是主于心而言?’曰:‘这个道理在心里光明照徹,无一毫不明。’”[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一),卷第十四,第206页。

  [18]朱熹:“心之全体湛然虚明,万理具足,无一毫私欲之间;其流行该遍,贯乎动静,而妙用又无所不在焉。故以其未发而全体者言之,则性也;以其已发而妙用者言之,则情也。然“心统性情”,只就浑沦一物之中,指其已发、未发而为言尔;非是性是一个地头,心是一个地头,情又是一个地头,如此悬隔也。”(《朱子语类》卷第五)

  [19]朱熹:“只理会明德是我身上甚么物事。某若理会不得,便应公‘是“天生德于予”之“德”’,公便两下都理会不得。且只就身上理会。”又当有人问“明德”时回答:“须是更仔细,将心体验。”(《朱子语类》卷第十四)

  [20]“展视”为怀特海在解释“概念性包容”时所使用,用来表述现实如何可能是确定的洞察或“展视”,怀特海:《过程与实在》,李步楼(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10月版,第54页。这里援用这个词语,意在表明心作为包容或统摄性、情的主体,在每一次“知至”的满足中把握或展视到了明德,即实现了对所有殊理的贯通包容。

  [21]朱熹:“性是未动,情是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也。欲是情发出未底。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心,主宰之谓也。动静皆主宰,非是静时无所用,及至动时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则混然体统自在其中。心者主乎性而行乎情,故喜怒哀乐未发则谓之中,发而皆中节则谓之和。心是做功夫处。”[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一),卷第五,第93-94页。

  [22]朱熹:“心非仁,心之德是仁。”[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二),卷第二十,第474页。

  [23]有关儒家伦理的自然语言层次理论,参见王堃:《自然语言层次的伦理政治效应:荀子“正名”伦理学的元语言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7年10月版。

  [24]“夫也者,以知帅人者也。[知音智。夫之言丈夫也。]”(《仪礼经传通解·昏义第四》)

  [25]“男子者,任天道而长万物者也。知可为,知不可为;知可言,知不可言;知可行,知不可行者也。是故审其伦而明其别谓之知,所以效匹夫之听也。[注:听宜为徳]女子者,顺男子之教,而长其礼者也。[为男子长养其理分。]”(《仪礼经传通解·昏义第四》)

  [26]“先生答叔重疑问曰:‘仁体刚而用柔,义体柔而用刚。’广请曰:‘自太极之动言之,则仁为刚,而义为柔;自一物中阴阳言之,则仁之用柔,义之用刚。’曰:‘也是如此。仁便有个流动发越之意,然其用则慈柔;义便有个商量从宜之义,然其用则决裂。’[广]”(《朱子语类》卷第六)

  [27]有人问:“今欲正伦理,则有伤恩义;欲笃恩义,又有乖于伦理。如何?”朱子曰:“须是于正伦理处笃恩义,笃恩义而不失伦理方可。”(宋)朱熹、吕祖谦:《近思录集释》(下),张京华(辑校),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10月版,第566页。

  [28]朱熹:“仁为四端之首,而智则能成始而成终;犹元为四德之长,然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也。仁智交际之间,乃万化之机轴。此理循环不穷,吻合无间,故不贞则无以为元也。”(《朱子语类》卷第六)

  [29]《朱子语录》(上),第487页。

  [30]朱熹:“所因之礼是天做底,万世不可易;所损益之礼,是人做底,故随时更变。所因,谓大体;所损益,谓文为制度,那大体是变不得底。……所谓损益者,亦是要扶持个三纲、五常而已。……圣人所谓可知者,亦只是知其相因者也。”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二十四,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595、598页。

  [31]朱熹:“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缪,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中庸章句集注》,《四书五经》(上册)第二种,北京:中国书店,1985年11月版,第1页。

  [32]朱熹说:“所谓经,众人与学者皆能循之,至于权,则非圣贤不能行也”;“须是圣人,方可与权。若以颜子之贤,恐也不敢议此。”《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七。

  [33]朱熹:“夫所谓纲者,犹网之有纲也;所谓纪者,犹丝之有纪也。网无纲则不能以自张,丝无纪则不能以自理。故一家则有一家之纲纪,一国则有一国之纲纪。若乃乡总于县,县总于州,州总于诸路,诸路总于台省,台省总于宰相,而宰相兼统众职,以与天子相可否而出政令,此则天下之纲纪也。”“庚子应诏封事”,《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十一,《朱子全书》第20册,朱杰人、严佐之、刘永翔(主编),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第5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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