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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娱乐资讯  时间:2023-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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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歪点擒郎 

   

                                               席绢

  偏爱。

  好吧!既然有人发现了,那我就给他承认了吧!

  是的,我毫无理由的偏爱聪明且冷静的女主角,又因为必须强调女主角的思想,往往把男主角给甩到角落去嘤嘤哭泣,直嚷叫着要罢工。

  在写完前两本小说之後,我开始反省了起来。难不成是因为老之将至,所以愈来愈定型了吗?嗯,要反省,绝对要反省……

  OK!回头谈这一本小说吧;事实上这一本书的女主角虽然没有多大的长进,我还是手痒的给她定下聪颖的性格(要反省!要反省!原谅我偏恶笨女人。),并且主动的去追求男主角。

  怎麽说呢?近来报纸上看到多起婚姻暴力新闻,有许多基金会、妇女会兴起「拯救受虐妇女」活动;当我看到时,不仅咬牙切齿於施虐者的泯灭人性、狼心狗肺,更不由得去深思:为什麽那些女子连逃都不敢?长期默默忍受,并且在受虐中渐渐失去自我,忘了基本人权即是人人有免於恐惧的自由?

  如果看到了一连串婚姻暴力新闻後,还有人敢大言不惭的说台湾女权盛行,拜托出门前记得带把雨伞——免得被吐了满身口水!

  我的理念中,从未曾有大女人的思想,我只是要女人存於社会中受到更公平一些的待遇罢了。更想传达一些讯息给女孩子知晓,以现代的潮流而言,使泼拿乔并不能教女权得宣。并不是约会给他迟到一小时,给男朋友睑色看,指使东、指使西,将男人当成狗一般的呼来喝去,就叫女权。事实上我是很受不了女孩子有那种行为的;我说过,我喜欢聪明的女子,当然也就不能忍受一再被男人骗、赚钱供男人花,末了还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女子(通称笨得不可思议的人种)。

  原谅我对某一种性格女主角的偏爱。实在是现实生活中,我看不到几个真正懂得爱自己、保护自己的女子。所以我只能一再的幻想有这样的人,最好满街都是聪明伶慧的女子。

  唉!有些无力感,又看到那种新闻。真是!

  报导的热潮会退,人们关注的事情也会移转,但关於暴力的问题并不会消失,我们不能乞求「伟大」的官老爷们迈着他们的「龟步」去立法保护求助无门的受虐者,只能努力让自已免於沦落那境地。

  首要的,让自已当一个成熟、独立、且有解决问题能力的聪明女子吧!

  原谅我的偏爱。但愿台湾的女子皆如我笔下的女主角;到时真正的女权才算得以彰显。

  那才真的叫男女平等的境界吧?

  我衷心希望。

  1

  方笙是个表里不一的女子;而且她从不否认这一点,甚至常常警告周遭的人。

  偏偏哪!老是让人当成耳边风,一再受骗也不知悔改。

  真是天晓得!如此一个心性精明俐落、理智聪慧的女子,怎麽会长成一副娇弱怜人的模样。是个美人脸当然好,但美人的长相可以是多种呈现法的,不是吗?

  「相由心生」不就是这麽来的?精明冷静的心性该佐以一张美丽强悍有气势的脸才好,不是吗?不应该长出一张随时可以流泪的弱质美人面;谁知道老天在造她时出了什麽岔子了!

  她是方氏企业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打一出生,她就被教育着种种主事者该学习的东西,这种教育方式下。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会被训练出相当自制的性格。谁知道呢!反正她活到二十岁了,就是这副德行。

  既然无力改变,也就笑纳了;反正受害者永远不会是她,她大可不必为那些倒楣鬼哀悼。

  「老大,江家公子送来帖子要请你当舞伴,」方家二小姐,十八岁的方筝探头在书房门口问着,手上扬着刺目的金色拜帖。

  「叫他滚。」细细柔柔的嗓音由电脑後方传来。很难让人相信这叁个字出自温柔甜美的女子的小嘴中。

  方筝在五分钟後又出现。

  「大姊头,王家五公子打电话来邀请第五次了,这次我要用什麽藉口?」

  「说我正在与他女朋友通电话,」柔美的声音始终温雅如一。

  再过半小时,方筝口气开始不耐烦了!

  「姊,柯家小毛头送来一千朵玫瑰、一千朵香水百合堆在楼下客厅,上头都别着邀请函,怎麽回覆?」

  「叫他去跳淡水河,顺便连花一起。」忙於工作中的美人儿向来有无人可比的超强耐心,是所有暴躁的方家人难望其项背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方筝终於暴发了,冲到房中吼叫:

  「老大!你别再吊人胃口了!明天就是高夫人的晚宴了,你到底要让谁当你的护花使者啦!我不要再帮你接电话了,烦死人!」

  方笙终於处理完手边的事。这是父亲临时交给她的公事,用来测验她的能力;给她叁天的时间,所以她有二天半的空档可以去玩乐一下。关掉电脑後,她慢调斯理、优雅万分的走到帅气的妹妹面前

  「我不要任何人陪我去高夫人的宴会;至少我成年的第一个舞会,不该由任何一个对我毫无义意的男人陪伴。但我又恰巧没有知心男友;小筝筝,看来柔弱的为姊我,只能借你用一用了,如何?让你提早见识一下大人的世界。」抬头看着身高一七0的宝贝妹妹,心中真是羡慕得紧;自己才一五六的身高实在是方家的悲剧。

  那有人父母皆一七0以上,却意外的生出不足一六0的孩子?那个才十四岁的弟弟方范也已经有一六七的身长了。

  方筝眼睛为之一亮!怒气早已不知消到那边去纳凉了,搂住她娇小的姊姊道:

  「真的可以?我可以充当你的男件?不必穿蠢死人的晚礼服?」她早想去观摩那个二十岁以上的单身成人才能参加的宴会了。听说那个有名的宴会总是以促成一对对姻缘为最终目标,让上流社会人士趋之若 .因为高夫人会下帖邀请的女人,绝对是再叁严审合格的美人儿。

  方笙拍了拍她的脸。

  「当然可以,可是别忘了,用你的方法去拒绝掉其他公子哥的邀请。还有,明天你是我的护花使者,可别只记得吃。」

  「得令!妹妹我什麽时候让你失望过?」方筝开开心心的离开书房,准备集中火力去对付那票狂蜂浪蝶了!最讨厌那些每天送糖来的公子哥了,全把大姊当成是妻子人选。好大的狗胆,也不想想他们方家继承人要是那麽早就嫁了,那成山成岭的公事不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那有人十八岁就那麽歹命的?门儿都没有!

  这小鬼!

  方笙低笑着,双手交叉在胸前,看向窗外。

  高夫人所下的帖子,并没有什麽值得光荣之处,即使今年只有七个成年少女收到帖子。倒不是说宴会有什麽稀奇,人们在意的不过是接到帖子後,足以证明自己是不折不扣的美女罢了。

  其实这根本是挺无聊的事,不过上流社会向来热爱这一套。

  她之所以会参加,其实是为了一个挺荒唐的理由;但没有人会知道。

  她不过是想抛掉处女身分而已。

  说也好笑,在学校作业与家庭作业的空档时,她相当喜爱以言情小说打发时间。虽然对煽情的剧码嗤之以鼻,但又不可否认其耸动的内容用来度时间挺有用的。

  最令人嗤之以鼻的是,小说内容中,女主角永远冰清玉洁,而男主角却像只种猪似的,天天以上床为事业,直到女主角出现……而後,女主角的性行为不管婚前或婚後发生,一定只忠於一人,至死不渝。

  真好笑!如果那男主角婚前乐於当种猪,婚後又怎麽可能只忠於纯情玉女?少来了,去骗鬼吧!

  每个人都说方氏企业的大小姐方笙是具有中国传统美德的最佳媳妇人选。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相貌美丽,进退得宜;比起那些自诩为现代新女性的男人婆,简直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快快娶回家供着准没错!

  在那些男人的流传里,票选出的十大美人中,她列属第一名;而且男人都笃定她百分之百是处女,娶来了绝不会吃亏。

  啧!道貌岸然的男人们私底下又是一副德行,真是令人失望。

  对不起得很,她对当「女主角」没任何兴趣,一如她不想再当处女的想法是相同的。

  日後她可能会爱一个男人爱得要死,但她的一切,却不会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而乖乖守着;特别是那个男人也一定不会守身如玉。

  公平一点的说,她死守处女身分实在无聊得紧。

  当然其中大唱反调的心思不是没有。

  她哪,方笙。

  一个彻底表里不一的女子。

  *        *        *

  二十岁,其实也不过是半大不小的年纪,至少在心理层面而言,有待成长的空间相当多;但生理上来说,到底也具备了成年人的所有条件。

  眼前全身镜里映照出的倩影正这麽表示着。虽然才一五六的身高,但并不代表没得补救;这可得感谢拿破仑先生——据说这家伙发明了高跟鞋,足足八公分高的鞋跟,考验着女人高超的平衡感。

  再者,除去身高的疑虑之後,前凸後翘的身段可也是有模有样。好生打扮完,足以符合惊 全场的条件。

  方筝是第一个捧场的人,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走到楼梯扶手前等着挽佳人赴宴。

  「大姊,真看不出来这麽有料。但你会不会担心跳舞跳到一半衣服掉了下来?」

  合身且服贴的酒红长礼服,基本上由两根细金 托住低胸的剪裁;如果细金不小心断了,那麽这一身礼服怕是会一路掉落到地板上安息。方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身为方家的千金小姐,那有任人看免费冰淇淋的道理。

  方笙横了妹妹一眼,将手中的黑纱披肩盖上雪白的香肩,遮去大部分春光,才让方筝住嘴。外人眼中的大家闺秀典范的方笙,其实相当豪放,只是向来不刻意张扬。有身材,自是有露的本钱。但又聪明的将尺度拿捏得精准,媚而不惑, 雅的气度正好掩去服装所会招致的遐思邪念。即使这麽迷人的扮相,依然有其高贵风华。

  「看来我今晚是没什麽自由行动的机会了!」方筝不住的咕哝,将姊姊扶坐入跑车内。

  「你还是可以溜去吃大餐的,向来会出事的人是你不是我。」方笙好优雅的伸出莲花指提醒她。

  也不知怎麽回事,向来方家二小姐的方圆十里以内,总会有一些事端发生,然後终究会扯上她;再然後,她便可以施展俐落的身手与人干架,以致於方家叁姊弟同样学习武术,最出色的人永远是方筝莫属。

  对於这一点,俊美的方筝似乎是乐在其中的。

  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这麽不在乎脸孔的。每次鼻青脸肿的回家,还敢笑得像混世魔王!只要打架称王,可不管赢得有多狼狈。在方笙看,方家怪异的人并不只她一个,她这个怪妹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那冲动的性子也令她担心不已。

  在方家,母亲的身体一向欠安,没有心力去关照子女;而她们的父亲则是一个冲动莽直型的人——这一点倒是尽数遗传到老二、老叁身上。平时好商量得紧,对自己家人简直是无话可说的千依百顺,但也极端护短,举凡与外人有所冲突,这方家的大家长一律先认定错的是别人,自己宝贝的子女那有可能犯错!这种不公正的长辈当然不是优良范例,所以方笙一直是教导者般的存在。她下的指令、教训的词令,比父母说一百句还有用。否则依父母那种绝对护短、百般溺爱子女的人,早早教出败家子兼浪荡子。

  方笙之所以是第一顺位家族事业继承人,并不只是因为她是长女,而且生长在无重男轻女的观念环境中。更重要的理由在於她冷静——这在方家的遗传因子中是多麽珍贵少见的特质呵!而且她公私分明,从不意气用事,更有广结善缘的天分。

  方家的事业做得挺大,但风评并不好,得罪的人更是多不胜数,这得全拜他一家子不良脾气所赐!待人处世极端的欠圆滑,全以自己方便快乐为前提。

  因此,自从长辈们确定了方家未来继承人非长女方笙莫属之後,她便被刻意的栽培,所有超重的功课全以未来掌门人做准备;也就是说,从她七岁以後,就不再有无忧无虑、成天闲晃扮家家酒的生活可以过了。

  不过,再多的功课对她而言都构不成威胁,

  她仍是好整以暇的得以搞一些好玩的事来调剂自己乏味的生活。

  例如今天的宴会。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在今晚成功丢弃掉「少女」身分。这是她准备给自己的成年礼。但百分之百的前提是:那男人一定要称头顺眼才行,而且最好不是可以常在上流社会见到的人。否则多尴尬,对不对?

  随着车速的奔驰。景物的一一飞掠而过,高夫人举办宴会的饭店已然在望,并且略有塞车倾向。可见此时正是与会人士抵达的尖峰时段。一辆辆进口名车排列在车道上,而饭店入口处布置得有如星光大道,正待名仕佳人踏上,接受世人瞻仰。

  有够无聊的摆谱!方筝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下巴搁在方向盘上。「以後我也要参加这种宴会吗?」

  「我想高夫人恐怕不会发帖子给你。」以高贵妇人自许的高夫人,对方筝这种帅气的中性女子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尤其方家的二小姐之好战远近驰名,高夫人那能容许自己高贵的宴会有遭人破坏的一丁点可能性。因此危险人物不管美不美,都无法收到高夫人的请帖。

  「稀罕哩!要我穿成洋娃娃,然後让一群色狼看,我还不如去死!」方筝皱着鼻子叫着。

  「别抱怨了,反正这种宴会也没啥必要性,除了食物尚称可口外,其他的根本没什麽。」

  「那你为什麽来?」

  方笙吐气如兰的偎向妹妹肩头。

  「我来钓男人啊!」

  「少盖了,不信!」方筝伸手搂住姊姊,从善如流的当了一只色狼,在方笙嫩乎乎的脸上乱亲一气。

  痒得方笙连连告饶,最後跌入方筝怀中笑不可抑。由於姊妹俩只顾着嬉戏,没有注意到前方车子已开走,而她们已挡住後方车子好一会儿了,亏得後面的车子有风度,没有按喇叭胡催一通。

  「别闹了,快开车到门口。」方笙推开妹妹,正色的叮嘱,一双明媚大眼拂向後边;除了一辆名车的外表可以看得清之外,基本上她是看不见後方车内的人或什麽的。但,为什麽她有强烈的预感後方车内的人似乎正以奇特的眼光在看她呢?一定是自己多虑了!彼此应都是看不见的,现在可是晚上七点,而不是早上七点啊!

  车子驶到饭店门口。泊车小弟立即殷勤的打开方笙这边车门,迎出了佳人之後,也俐落的接住了方筝丢过来的小费,立即将车子开走。

  「方少爷,方小姐到!」站在大门口通报的小 扬声往里头报告着。

  方少爷?不会吧?方筝挽住姊姊,一边不怀好意的瞪着小 .虽然邀请卡上面只写了方笙的大名,可不代表方笙的护花使者一定得是男的呀!这白痴瞎啦?即使她打扮得再中性化,可没有男性化耶!何况她们姊妹长了六分像。

  方笙暗捏了妹妹一把。

  「别给我生事。我可不想还没走入会埸就被轰出来。」

  真可惜!方筝心中连叹叁声。

  「披肩拉高一点,免得被看去太多。」

  不是方筝多虑,实在是以她这种身高俯瞰的角度来说,方笙的衣着实在是——亏大了!身材有料也不该这麽现。瞧!还看得到乳沟哩!啧!

  见方笙笑得毫无忏悔之心,方筝忍不住决定要自己动手,抓住她的黑纱披肩一角——

  「别动手动脚的,难看!」方笙抽掉她的手。姊妹俩几乎没在长长的走道上拔河。

  方笙终究抵不过方筝的决心,最後由方家老二占了上风,一把抽开老大的披肩,准备重新把她包紧一点。由於太粗鲁了,害得方笙被足下的细高跟鞋拐了一下,整个人往後方倒去,方笔反应迅速的想要救美

  但一双厚实温暖的大掌更快的扶住了佳人香肩,免去了佳人出大丑的镜头。

  也许是裸肩的关系,以致於在那一双男性的大掌贴於其上时,产生了一股奇特的电流,令方笙心中战栗了下!有那种肌层相亲的激越感受。是谁?

  「喂!还不放手?」方筝可见不得她们方家的公主任人轻薄,直对着扶住她姊姊的男子叫嚣。

  方笙站稳了步子,身後的男子立即绅士的放开她,也得以让她瞧见了男子的长相。不过她首先瞧到的是男子不悦的利眼与轻鄙的浓眉紧蹙。为什麽?

  「公共场所并不适合嬉闹。」男子平静的声调略冷,但又不至於冷到失礼;淡淡的点头,便越过她们率先走入会场。

  「没见过这个人。」方笙瞧着他的背影自语。

  方筝连忙包住姊姊,以黑纱遮去所有外 的春光。

  「搞不好是那个有钱佬的归国子女。听说这一次前来的才俊们,几乎都是学成归国的人,就不知道镀的是真金还是假金了。」

  「他的声音有一些些腔调。」她还在想。

  「哎呀!放过洋回来的人都差不多啦!多的是连祖宗八代叫什麽也忘了,国语不标准也正常得很!」

  「今晚你最好多吃东西少说话。」方笙简直拿妹妹的刻薄没辙。不知道什麽时候才会长大呀!

  「是,大姊头!」

  连忙挽大姊进入会埸,免得听训难过。

  *        *        *

  事实证明——想叫方筝不闹事。简直比叫猪去飞天还困难!

  许多时候,问题真的真的不是出自方筝,而是来自麻烦的自动到来。也许只能说这个方二小姐天生有吸引麻烦的特质,致使她永远有架可以打。

  谁又能预料到今年最出色的美丽佳人竟只有一人呢!谁又能预料到上流社会的狂蜂浪蝶会那麽多,旷男的人数也令人咋舌!然後,当所有人知道她这个护花使者其实是位假凤之後,方笙这位名气响亮的千金闺秀的方圆百里之内,几乎要用「水不通」来形容了。

  这……当然是方家人的荣幸啦!构不成闹事的理由。但後来可就不同了,其中有一个赵公子简直是色胆包天,居然自以为是白马王子,硬是穿越过邀舞的人墙。

  一把拉过方笙——

  如果赵公子当真长得玉树临风、有模有样也就算了,即使动作稍嫌粗鲁外加没水准,倒还值得被原谅。哎!帅哥嘛!

  可他小子偏偏长得一张连上帝也要哭泣的抱歉脸,并且一碰到佳人的玉手便迫不及待的想把他那张章鱼嘴印上伊人芳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也就是在五分钟前,方筝不顾高夫人的花容失色兼昏迷不醒,拎着赵公子的衣领出去外头海扁,此刻尚不见人影。

  方笙依在大理石柱旁,身边仍是围着一些男子(真是不怕死)。随着舞曲的旋律流泻,一双双人影皆步入舞池沉醉於抒情乐曲中。她只是巧笑情兮的微摆着身,并不轻易与人陷入亲密的肢体相触之中。

  可是她享受的宁静自得并没有太久。即使围在身边的男人并无法说动她步下舞池,但并不代表她「被允许」太过自由;有一种男人是几近难以忍受的霸道,完全不懂尊重别人。

  「跳舞吗?」低沉且温润的男声在耳後响起方歇。

  下一刻,她已发现自己的小柳腰被人扶住,强制带往舞池中而去。待她看清来人时,两人已调整好契合的舞步在摆动身躯了。

  是他。

  方笙在昏黄灯光下笑看这名令她沉思良久的陌生人。刚见时,他冷淡自制且不失礼,但难掩眉宇间的嫌恶;此刻又是另一番面貌。除去刚才的霸气之外,此时可以说是灼灼的展现猎人光芒,看她的眼神是典型的追求姿态;不过她可不会以为这叫一见锺情,百分之百的可能居心在於一夜激情。这是全天下男子的期盼,可以一亲芳泽又不必负责。

  「先生贵姓?大名?」她问。

  「锺适。」他目光不曾稍离她精致的面孔。

  「知道我是谁吗?」

  「方笙,台湾贵公子们眼中的佳媳良妇人选。」他的语气含着讥嘲。

  「锺先生不是台湾人?」

  「香港。任职於华康集团。」

  她眼睛眯了一下,笑问:

  「您就是叁天前由锺重阳老爷子钦派来台湾做市场评估的神秘人物?」

  他这回笑得充满赞赏。

  「想不到这种宴会中也会有关心商场新闻的人。你们这些公子千金不都是享乐第一、公事抛脑後的好命人种吗?」

  「嘿!您的尖酸程度与舍妹有得比。」

  锺适瞥了眼不知何时回到会场,并且守在食物区补充流失大量体力的方筝一眼,忍不住又笑了。

  「初时,我还以为令妹是你的小男朋友,放肆得紧,不仅公然在车内亲热,也在门廊玩耍。」

  方笙明白的低语:

  「原来阁下的不屑眼光来自小女子的不端庄。」

  他深沉的看着她,此刻认知到的她,已不仅是美丽、 雅或迷人明媚了,而是更深一层的,来自她温雅面孔之下,有着一颗不简单的头脑,且不是那麽容易可以让人解读,甚至连他也不能精确下判断。

  一如她的气度不该配着裸肩性感礼服,以及她温雅的长相不该有精辟的词锋与一针见血的口才,让人不敢小看。

  「方笙,你不简单。」

  「如果你的口气中含了些许对我的佩服,那麽是否代表您会将方氏企业列入合作的名单中呢?毕竟阁下口中不简单的我,正是日後方家的继承人。」

  他浓眉高高耸起,讶异这年仅二十岁的小丫头居然已有强悍的架式,谈笑用兵之厉害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锺适可不是省油的灯。

  「方氏企业有了你,能否与华康集团合作,已不必太过在意,你的能力足以雄霸商界,不靠任何人。」

  这是拒绝,还是灌迷汤?

  方笙聪明的不再细问下去。反正这件事并不是她今晚的重点。比合作与否更有看头的,是她自定的「成年礼」人选已出现。这位锺适先生可不正是老天赐下来的上好货色?

  不是台湾人,所以一夕贪欢後,不会有什麽碰面的机会。再者,这男人年轻力壮,长相体格皆属上乘,提供给她一次良好的经验是值得期待的。

  他看来不太严肃,也不太花心,是那种冷静自持、不大费心於男女关系的人。

  也就是说他眼光极高,不轻易对女人下手,除非他看上了绝佳猎物——如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而这种人对待女人只有两种极端方式。一种是猎来当一生一世的伴侣,一种是猎来当一夜情人。第二天便忘了这女子姓啥名谁,长相是圆是扁。

  当然,能随时打猎,就会得到猎物的猎人,其本身条件也要好,不见得要有钱,但外表绝对要具有可看性,否则谁甩他呀!

  由於锺适侵略的双眸猎光莹然,当然是想与她有短暂的亲密交往,可不像一见锺情。所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们将会有一个浪漫的夜晚。

  「为什麽一直看我却不说话?」他附在她耳边低问,浑厚的声音直扰入她心弦深处。

  又一支舞曲乐声扬起,他们开始移动脚步。

  她没有在他灼热的眼光下怯避开眼,依然笑着。

  「我在猜,你年纪多大了。」

  「你猜我多大?」他笑出一边酒窝隐隐。

  她微摇头。

  「不知道,我没认识许多你们这等年纪的男人;再加上一个人的阅历会掩藏住年纪,因此很难猜。瞧。那个李公子叁十岁了,却不像个大人,除了挂个「经理」

  头衔外,成天吃喝玩乐跟流行,要我猜,他连十六岁都不到。」

  他们一同看向舞池另一边那个跳舞跳得像只猴子的人,笑了一会。

  「你还太小。再过几年,你会相当厉害。」他似乎在轻叹。

  「你几岁?」

  「二十六。」

  她讶然!柳眉抬得老高。

  「这麽年轻就当上华康集团的高级特助,不得了,你外表给人更老成的感觉。」

  「不老成一点怎麽与人谈生意?」

  「那麽,当上特助一职。是否因为你也姓锺?」她轻轻试探。

  他眸光一闪,微笑。

  「我不是老爷子的儿子,如果这是你想问的。」

  「是。这麽说有今天的成就,必定千辛万苦,并且卖命到不顾身的地步才得到的。」

  搂着她的手臂蓦然一紧,害她踏错了几步,身子密实的贴着他,根本动弹不得,那还顾得了舞步。

  锺适将唇抵着她粉颊,偷了一个吻。

  「方笙,方笙,因为你,我将对台湾的千金少爷们另眼相看。」

  「我的荣幸。」她大胆的回抱他。勾低他颈项。凑上她粉嫩樱唇,贴上他错愕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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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笙!这是什麽?」身为方笙的父亲,方家的大家长方学砚老先生,此时正以山雨欲来的面孔瞪向他的大女儿,并且丢了一张照片到女儿面前的桌面上。

  那一张照片的背景地点是前天的晚宴,所捕捉到的特写是方家美丽的小公主公然与陌生男子亲吻的画面。

  「拍得不错。」她拾起来看,发现底片贴在相片之後。此刻才忽然想起高夫人每年都派摄影师捕捉舞会的花絮,以便做成一本纪录,供高夫人炫耀兼展示舞会女王的权威性。显然她在做这件「好事」时,正好有一位摄影师站在一边。「爸,怎麽弄到手的?」

  「你别管!先告诉我,这个浑小子是谁,居然敢碰我的宝贝女儿,我要宰了他!我要用方家的财势整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要——」

  「爸爸……」方笙张着水汪汪且无辜的大眼,拖长了声音打断父亲的慷慨激昂。「我二十岁了。有这种成人动作不算坏事呀。您想,如果我一点经验都没有,将来结婚了,丈夫会嫌我像根木头的。」

  「我不管!陌生人不可以吻你,我看他根本是个色狼,跟二年前强吻方筝哪个家庭教师是一样的!看我不打得他四肢残废,我就不姓方!」

  「不同的,爸爸,当年那个史竹先生罪该万死,被我们整得今生不敢回台湾是应得的下场。但是这一位先生不同。」她走到书柜边,拿着药过来,倒了二位药丸子服侍父亲。

  「又吃药!不要,近来已没有心悸的情形,我不吃!」方学砚退了二大步,比小孩子更不合作,

  「爸爸!您不吃,这话题就没得好谈。」她惯有的温柔声调,便是家中成员的克星。

  所以,即使抗拒万分,方学砚仍是皱紧眉头吃下去了。而且,方笙天生的耐力超强,她的坚持永远会成功,至於其他耐力稍嫌不足的方家成员,就只有乖乖臣服的份了。

  连喝了好几杯温水,他才又问:

  「你告诉我,那时你在想什麽?方筝为什麽没有去保护你?」他的小女儿向来不容许有人欺负她大姊的。

  「哦,因为她知道是我强吻了人家。」她好轻柔、好平淡的说着。

  「啥?」方家老爹几乎没跌到椅子下。

  「这是我给自己的二十岁礼物。」

  方学砚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猛然记起他这个大女儿其实思想超前卫,并不如她外表所表现出来的传统保守闺秀样。可是,当了她的父亲二十年,虽然无比的明白她的性向为何,却总是会忘记;每每见了她 雅的面孔,总是忘了他这个女儿是方家最佳继承人,其聪慧精明厉害无人可出其右呢!而且,她总是让人想保护她、想代她出头。

  奇怪!这种女儿是怎麽生出来的?天生有骗人的本钱,无形中让人想为她舍生忘死。

  可是,可是不管谁吻了谁,吃亏的总是女儿呀!他们方家仍是亏大了!

  「方笙!我仍是反对,我以父亲的立场——」

  「大姊,电话。」

  书房的门被推开,探进一只手,精准无比的将手机丢到方笙手中,而方筝连人都没有走进来,又忙着去练她的跆拳道了。

  方笙走到窗边,

  「我是方笙。」

  「我是锺适。」那边简单的报出自己名字。随着低沉的力道,直敲入她心坎。

  她愣了一下,笑了。这男子主导欲强烈得不可思议,在心知肚明彼此必然还会再有牵扯之後,他并不打算由她主动。上一回的失去主控权可能是他毕生唯一的失算吧?所以他会打电话来,并且会知道她手机的号码根本不必奇怪,不是吗?

  「有事吗?锺先生。」她声音中含着笑意,突然发现自己低柔的嗓音与他的频率有些许近似。

  「也许你并不知道,但在前天之後,你们台湾商界盛传在下正在追求方家小公主,并且迫不及待的陷入爱河中。」他冷静且不含感情的声音最後仍是掺杂了戏谑与笑意。

  她也笑了。

  「这真是我的荣幸。锺先生,传达了「流言」之後,阁下的用意为何?」

  「聪明的女孩。今晚的酒会有荣幸邀你一同前往吗?毕竟我俩据说陷入爱河了。」

  「既然如此,小女子若不友情相助,似乎说不过去。」她逸出笑声,与她成熟心性不符的,是笑声中的天真纯净,满是青春少女的气息。

  锺适失神了会,仍是问:

  「答案?」

  「好呀,七点来接我可以吗?」

  「可以——」

  方笙的手机被粗鲁的抢过,方家的大家长怒吼道:

  「你谁呀?姓啥名谁呀?想拐我的女儿,我会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我告诉你,如果想打我女儿的歪主意。得先踩过我的 体,我方学砚是什麽人物,你最好去打听清楚再来!哼!我女儿才二十,不,未满二十,如果你小子还没猜出我是什麽人物,告诉你,当年人称「虎豹小霸王」就是我——」

  「爸爸!」方笙哭笑不得的抢过手机,连忙告诉电话那头可能已呆若木鸡的锺适:

  「对不起,刚才有明显讯号干扰,请自动清除。至於约定的事按原计画不变。

  拜拜,七点见。」不待锺适有所回应,立即关机。然後面对那个正潜逃到门边的父亲。

  「爸!」她低柔轻唤。

  方学砚跳了一下,转身时已将半个身子移出书房外,嘿嘿傻笑。「我去看看你妈妈吃药了没有,顺便睡个午觉!」话完人也一溜烟的跑掉了。

  留下摇头叹息、苦笑不已的方笙。

  *        *        *

  今夜的打扮截然不同於上一次;可以说,较为符合她的年轻与外型。轻柔的雪纺纱材质,公主式的造型,纯然是人人口中所传述的小公主扮相,让酒会中每一位大老或中生代企业家除了把她当精致艺术品看待外,也列为最佳媳妇人选。诚如上流社会所传,方家大小姐果真秀外慧中,不比其他恶形恶状的方家人。

  这种形象的建立当然是方笙此行的目的啦!而他们也没有停留太久。这种乏味的商宴,本来就是为了攀关系而办,出现一下给主人面子也就算了。

  所以不久之後他们便离开了。

  「想去哪?」锺适含笑的眼眸不曾稍离过她的天使面孔。他怀疑自己会有看厌的一天。

  她手挽着他,站在酒会外的停车埸,抬头看无星月的天空,吁了口气,眼光与他对视。

  「你还要在台湾停留多久?」

  「後天就得回香港开会,报告这半个月来评估的结果。」因此,时间变得匆促而短暂。实在是遗憾了,如果初抵达时便认得她,他们会有一些愉快的回忆。

  「不再来了吗?」她探问。

  「会再来,但都是为了出差,不大会有悠闲的时光,一如现在。」活了二十六年,他一向是忙的。

  扶她坐入车内。他将车子启动。

  「还没想好要去那里吗?或者——回家?我老是会忘了你甚至不满二十。」

  她纯真的大眼闪过一丝柔媚。

  「如果我想去的地方,是你下榻的饭店呢?」

  他震动了下,压根儿没料到这纯真小公主居然会勾引他,用着她圣女也似的外貌表演神女才会有的戏码。阁下能想像奥黛丽赫本扮演卡门吗?

  「有些游戏不是你玩得起的。」他吁口气。

  「你不敢。怕我图谋你身上的利益吗?」心中暗自吐舌,她图谋的,是英俊香港男的好体魄。

  他笑,有点自嘲。

  「我没有身家足以让人图谋,至少比起你们方氏集团,我,小小的特助,也只算得上是收入尚可的小职员罢了。如果你有野心於「华康集团」,应该去对老爷子的独生子锺迅下工夫才是。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吗?」

  「不,今夜我只要你。」她大胆的说着,俏脸蛋浮上迷人的粉红色,在在令人晕眩神迷,只想一亲芳泽,最好一口吞下她。

  锺适抿直了唇线,仍企图以理智凌驾一切。

  「我不会吃你这根嫩苗解馋。」

  「哦,柳下惠先生重现於二十世纪末,真是一大奇观!」她笑得好不天真。

  「你得了,锺先生。好吧,您节操良好,我改找别人好了。麻烦直接送我回家好吗?」

  握着方向盘的手蓦地握得死紧,紧得一如他锁成一字形的浓眉,几乎是咬牙的问出口:

  「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什麽叫「改找别人」?」

  「哦,那就不是您可以问的了。」她偏着头,好抱歉的说着,有礼斯文得像知进退、守规矩的闺秀。

  「方笙!」他声音冒着烟。

  「锺先生,恶脸面对淑女是不礼貌的。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是风度。」这会儿她又像优秀的好学生了,背诵着「生活与伦理」,或「公民与道德」。

  他冷瞥了她一眼,将车子改驶向他住的饭店,满是义无反顾的决然姿态。没有瞧见方笙天使面孔上,漾着得逞以及不安的双重矛盾。

  毕竟,这是她的冒险呀!说与做根本是两回事。

  俏丽的小脸,红晕不曾褪去。直到车子停在饭店门口,泊车小弟前来开车门,她几乎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踏出去。

  但今夜的节目是她起的头,早已没有退却的机会,至少那个被她撩拨起情绪的男人就不会允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车的,只知道她後来由他搂着进入电梯。

  直上饭店十五楼,然後看到一整片台北市夜景。她低呼了声,笑了。「好景致。」

  他伸手轻抚她泛热潮的面孔。

  「还是决定留下来吗?小女孩。」

  「每一个女人都曾经是女孩。如果你准备为此而不安,那我们还是可以取消今夜的节目。」

  「然後让你去找别人?」他口气轻柔得吓人。两人面对着面,他摇头。「不。

  如果非要有这麽一次,就由我来吧,至少我是第一顺位让你有好感的人。而且你不爱我,你的第一次。将不是挟爱向人奉献,只是想得到一个较好的经验而已。」

  因为不是缘自於「爱」,所以他们两人皆无负担。

  「很高兴我们的想法相同。」她开始展现紧张,乾笑了下,她问:「怎麽做呢?先洗澡,还是先上床?谁做避孕措施?我不能肯定自己安全期的算法对不对。

  所以……」

  「我会教你,而且避孕应由男人来做,只有自私的男人才会一味的向女人索取种种便利而不付出。至於要不要洗澡,则看你自己,不过,要我的话,此时只想一口吃下你。」他笑,只是眼神渐渐燃起烈火,牢牢的将热力焚向她周身。

  她突然觉得口渴,否则她的声音不会乾得发哑!

  「呃……小说……我是说言情小说中总是将上床描写得非常唯美!」

  锺适警戒的停住触碰她脸的动作。

  「你只是想印证?只是因为小说中那些形容?」

  「不,那些只作参考;而今夜,是我一直便决定好的。女人的第一次,一定要是我喜欢并且信任的人,而他必会给我最好的一次体验。」

  他点头,不再问其他。这女孩眼中有着信任与期待,那他可不能让她失望了。

  将她带往床边,看着她摒息以对。这聪明的女子,毕竟也只有二十岁而已呵!

  「来,第一步骤,我通常都学小说中所写的,企图吻得女主角七晕八素,然後大吃豆腐,上下其手——」戏谑的轻喃终止於深吻之中。

  由初时的轻触、轻吻,到逐渐投入其中,转为激烈探索……一切都像是自然而然,似乎早已注定他们该有这麽一段情愫产生。

  他教得认真,怕伤了她;她学得快速,沉醉其中。

  时间在旖旎时光中流逝,翻转出红尘中一波强过一波的心荡神驰,再一一迸裂为万道光芒,在眼睫间飞掠、在汗水淋漓中逐渐沉寂。交融成难辨的——情意缠绵。

  没有星子的夜里,暖风徐徐吹来。

  *        *        *

  「如果事情已办完,你提早一天回家吧。那小子又给我逃了,只有你治得了他!」

  这是锺老爷子亲自打来的电话、下的指令,也就意味着无论他停留在台湾的剩馀时间不管有无其重要性,都必须放下一切,立即赶回香港。

  而他,锺适,锺老爷子的万能特助,只能以老爷子的需要为毕生要务。

  苦笑了下,服务生已将他的大件行李放到等候在饭店门口的车中,他环视住了半个月的房间。不可能会有留恋的,但因为昨夜,他无法不再叁回顾。

  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美丽与迎合……

  然後,在午夜十二点送她回家时,她轻声感谢他。无疑的,他们给了彼此最美好的回忆。

  那就够了,不是吗?

  枕头下一只晶亮的东西吸引住他。他走近床边,拨开枕头,看到了一只耳环,他还记得这只百合花造型的耳坠令她小巧而优美的耳朵看起来性感又兼具清纯。

  要还她吗?

  他看了良久,最後小心翼翼的放入西装内装,靠近胸口的部位,决定保有这一份甜美回忆。

  美丽的方笙,他们可还有幸再见面?

  *        *        *

  虽然说言情小说的内容向来无可信度可言。而陈腔烂调的剧情更是难脱男尊女卑的阴影,诸多不合理的编排方式更足以笑掉人家大钢牙,但……有点危险的是,她当真会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备感怀念。多糟糕呀!难道她也有要命的「处女情结」吗?

  一定是被小说教坏了。

  像她昨天抽空看的一本才可笑,那个笨作者不知道生在那个旧石器时代,居然设计女主角痴等男主角二十年,还大呼「相思已是不曾闲」,什麽思想呀!

  完蛋了!再被一些不肖作者洗脑下去,女权运动只能大开倒车了。

  虽然女权列车从不曾往前开过。

  骂在心中是很过瘾,但觉得锺适是好男人的念头一直消不下去。她还是想他、念他。

  「女儿,在忙吗?」方学砚抱着一份文件走入书房中。见着美丽的女儿托腮沉思,想必是在想他明天要开会的案子。这孩子真是认真得令人心疼,方家的事业交到她手上一定能更加光宗耀祖。

  「爸爸,下班了?」她起身。与父亲一同坐在长沙发上。暂时挥开叁、四个月来无病呻吟的相思虫。

  「瞧瞧我今天带回来了什麽!这是「华康集团」内重量级人物的调查,其中也有那个几个月前在追你的家伙。要不要看?」

  事实上不看也不行。看方父那股得意劲,十分献宝样,不捧场,行吗?

  当然方笙也是好奇的。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就是锺适的资料。她仔细看着:

  锺适,男,二十六岁。

  「华康集团」董事长特助。地位超群,但没有明确职等。

  父:杨克安(殁)

  母:锺丽诗(殁)

  锺丽诗为锺家远堂亲,在丈夫亡故後,投靠锺重阳,但一年後病殁。当时锺适十岁,由於资质上佳,被锺重阳看中,收为养子,施以特殊教有,栽培其为一流经营人才。十八岁即以半工半读方式投效於「华康」,立下无数功绩,深受锺老倚重,亦深受忌惮。於公是「华康」的战将,於私则是锺老独生爱子的兄长。锺重阳的独子锺迅,亦是锺适唯一亲近的锺家人;外传锺适野心勃勃,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因此自小对软弱的继承人下功夫,博取其信任,此一点亦令锺重阳备感隐忧。

  董事局已不只一次劝锺重阳除掉锺适,却未果。

  目前看来,前途堪虑,是「华康」公司内急欲排挤又慑於其战绩的头痛人物。

  野心勃勃?方笙笑着摇头。笨锺适!现在不流行忠心报效昏君了,他老兄演的是那一出肥皂剧呀?落得这等臭名,却还始终如一的卖命!

  这一份报告的翔实性不容置疑,因为必然出自父亲的至交连俊文手中。而连俊文先生呢,正是一等一的侦探人员,二、叁十年来专门替各大公司行号捕捉商业间谍,从未有失败的纪录。在他老兄的电脑档案中,更是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各种不为人知的秘辛。基於商业道德,连俊文从不让第二个人看他所记录的资料,

  至於这种商界人士调查的东西,对连俊文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早早就在他的档案中了。

  方学砚之所以含在叁、四个月後的今天才拿到他想要的文件,想必是与连俊文磨了很久,耍赖兼谄媚才得到手的吧!

  真不晓得这两位五十好几的人,怎麽可能在叁十年前因为追求同一个美人未果而在互殴後成为好友,并且将友谊维持到现在。

  「连叔叔怎麽可能会给您这个?」方笙看完了锺适的资料後,便 上文件,准备有空再好生研究一番。

  方学砚可得意了:

  「本来他那小子是死也不肯给我的!因为我们与「华康」并没有合作关系。未来也没有这种计画。你连叔叔老挂在嘴边的职业道德就成了他的铁律,决不公布无关於事主的多馀资料,不管我怎麽用方法打动他也行不通。後来我只好告诉他,「华康」里面的年轻一辈中,也许其中一个会成为我的大女婿。哈!你连叔可注意了,不仅提供原有的资料,并且还花了一星期去做深入调查。嘿!锺适没前途啦!

  早晚在鞠躬尽瘁後被人踢开,那是说如果他心地正直的话。可是假如他野心勃勃,早晚也会被锺重阳那只老狐狸给排挤掉。女儿,我看锺迅不错,年少有为。气质卓然高雅,瞧!有照片哦!」连忙想拿过文件翻出照片献宝。那个锺迅简直承袭了其钢琴师母亲的种种好条件;外表俊美,气质儒雅,又有满满的艺术细胞。才二十二岁已是艺术学院的硕士,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但方笙已将文件放在远远的一边,失笑道:

  「爸爸,您多心了,我们与锺家不会再有什麽往来,当初与锺适参加二次宴会并不能代表什麽,何况他已回香港了。如果您有心与企业体联姻,像锺家这种复杂的家庭,咱们还是少惹为妙,别淌那池浑水了。」

  这种理智的建议,终於让一头热的方父回复一点清醒。对哦!那种家族太过庞杂的企业体,把心肝宝贝嫁进去一定会吃不少苦,光是大大小小的权力斗争,怕不将他娇弱的女儿给斗死了——听说锺迅的母亲就是因为不谙斗争,被刻意冷落而抑郁终了。他可不许自己的女儿也会有那种下场。即使「华康」是香港首屈一指的跨国性超大集团,他也不许。

  「幸亏你提醒,好险!女儿,你千万记住,不要理会那些家庭复杂的人的追求,改天我叫你连叔列出一份清单,最好是——」

  他的话被接了过去,门口的方筝风凉的说着:

  「最好是上无高堂,左无恶亲,右无贪戚,下无子女,然後祖先放下大把遗产以供继承,最好与咱们方家门户相当。」

  「对!对!」方学砚大有逢知己之喜。

  当真哪!方筝大翻白眼。

  「别扯了,老爸,王叔叔要与你谈一谈,顺便量你的血压。」

  「他替你妈看病就好了,干嘛也要看我?」那种小孩子拒看医生的表情又来了。

  方笙使了一个眼色,方筝收到。

  如果要分别方家二千金有什麽不同,此刻便可看出。方笙对畏医的父亲向来是好言相劝,说好说歹的将父亲安抚去看病吃药。但方筝可不同,她会直接走到父亲面前,直接押人上路,而她也这麽做了。

  被押送去看医生的方父哇哇大叫:

  「不肖女,那麽用力做什麽!我是你老子耶!」

  「不肖老爸!是半个病人就得甘愿!老要拖累我们这些弱质女流去扶你这副河马身体!」

  「喂喂!轻一点,轻一点啦……」哇哇直叫的声音消失在 上的门外。

  方笙收回目光,看向一边的文件,托起香腮,盈盈大眼陷入深思的迷蒙中。

  复杂的锺家,不是寻常人可以去沾得了的,能避多远,就该避多远。可是那人里头,有她想念的人呀!

  侦探界奇才连俊文也不能下肯定判断的人,其心思之深沉自是寻常人难以看穿。那个以奇怪身分存在於锺家的锺适呵,真的居心叵测吗?

  方笙知道自己尚稚嫩,对人性的了解尚未到达精准的境界,甚至可以说还在学习阶段。可是,她了解锺适。

  这个人人眼中看来莫测高深的男人,却是轻易的让她看了个透澈。

  那里来这般的笃定呢?

  从他小心翼翼的引导她步向女人,完全以她的舒适为前提,在她每一次眉梢微见紧蹙时,温柔的停住探问,直到她承诺一切安好才肯更进一步;他的轻吻与碰触轻若蝶栖,除了吻肿了她唇之外,他并未在其他地方留下吻痕或稍重的指痕。

  他是真正在引导她,并且放弃了他自身的快乐。他的汗如雨下,大多时候来自克制冲动所引发。

  在那种情欲交缠的一刻,他依然能为了体贴他人而自制,这种男人会坏到那里去?顶多因为太过善良而愚忠而已。愚忠以报养育恩呵,好不古老的剧码!

  想念他,并不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不因为感觉美好;而是在过程中他的万般体贴,近似圣人。因为她是处女,所以他没有放纵他自己,简直可以说他没得到快乐。也许他对身经百战的女人又是另一番面貌,但在於她,可能会是他毕生最不畅快的一次了。

  这种男人极好,是值得追求来当丈夫的。

  只是……

  她眼睛又瞟向文件,索性一把抓了过来,决定趁现在研究个透彻,顺便评估一些事——

  也许种种计量并不会在近日内施行,但立志要趁早——国父说的。一旦时机成执了,而她也有足够的筹码,那麽,还怕事情不水到渠成吗?

  她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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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华康集团」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体,由炒地皮起家,叁代经营下来,横跨食品、服饰、百货各界,成为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虽然掌令符的主事者其正统亲系的继承权不容置疑,但在「华康」之内,庞杂的亲系间种种权力斗争永不会有终止的一天。谁是挂名的主事者并不重要,有时候最精明厉害的人其手中握有的权力比主事者更多。然後再一次改朝换代,权力重新分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叁十年前,叁房所生的锺重阳便是在一个契机中脱颖而出,成为继承者。「华康」第一代创始人锺埠,拥有五个妻妾,十个儿子,八个女儿。当然,女儿嫁出去就没了权力管娘家的事。而十个儿子则全数进入「华康」之中。同父异母的情况下,竞争如何能不惨烈?

  锺重阳的年轻岁月全在争权夺势中度过,年届四十时,才娶进一名美丽温柔的女子充场面。他对女色并不着迷,可能父亲的烂情造成众多兄弟争产的事件令他厌恶,所以他并不打算让自己的下一代有争财的事件;而他也不想生太多个,所以他选择在完美品质控制下生一、两个孩子。一个经营鬼才如他,再一个美丽而才气横溢的女人调配下,他锺重阳的儿子再不济也该是天之骄子,人间龙凤。

  失算了!确实是失算了!他强势的基因竟没有在独生子体内发生效用。反而让他百分之百的像他那个没用的妻子,不管他二十六年来如何训练,悲惨的结果都一再回应他——锺重阳的独生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幸好他为人一向谨慎与具有远见,在二十年前收养了锺适。这个出身於远堂亲的孤儿,反而具有凌驾「华康」体系内所有人的才华,自他十八岁起就不容小觑。

  锺适是个可用之材,如果他是自己的儿子,那他锺重阳足以放一百个心,欣见自己终身所奋斗的事业不会让旁观夺了去,早早放下事业,安享天年。但他仅有的儿子是个阿斗,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能力卓绝的年轻男子,都必须让锺重阳再叁提防。

  即使锺适本性不恶,甚至可以说表现得太好,性子也忠於有恩於他的人,但,养虎必终成大患。锺重阳太明白一个能力超强的人永不会甘困浅滩,为人作嫁。一朝异心突起,赔上的是整个他叁十年来努力的心血。不能给予权,只能用其才;不让他在「华康」有坐大的机会,更不允许他去自立门户或为其他人所重用。

  锺适太强,这是他的命——永远是他锺重阳的傀儡。

  所以,一个孤儿,无权无势无背景。最好还是生来平凡便可,否则只有供人利用的命。

  掌握住其正直的性格,施予举手之劳的恩情,接下来要搓圆搓扁还不简单?锺适是最明白的例子,只要小心防着他产生私心便可。

  在锺重阳看来,他还有把握控制锺适十年,那时便得毫不留情的踢开他,否则自己的儿子地位将会不保。

  冷冷的微笑泛在自满而阴骘的唇角。他是锺重阳,香港商界的霸王,傲视群伦叁十年,没人敢经易与他交锋。

  「总裁,锺特助上来了。」秘书的声音由内线电话中响起。

  锺重阳收拾自己的心思。喝了一口参茶,才道:

  「请他进来。」

  不一会,锺适沉稳的步入总裁办公室,手上几份企划案正等着与大老板做最後讨论下定案。

  「伯父。」

  「来,坐下来,先把公事搁着,咱们聊聊。」锺重阳笑得温和。

  锺适面孔一贯温文平静,心中暗自警戒。虽然他一向义无反顾的为「华康」卖命,但并不代表他从不晓得自己的存在令所有人防范不已,即使是重用他的锺老爷子亦不例外。锺重阳天性多疑,对人性只信八成,随时提防着剩馀两成的变数。也之所以他能拥有今天的地位。

  今天会有公事以外的「聊聊」,不可轻忽。

  「锺适,你也叁十岁了吧?近几年来怎麽都没看到你去追求女孩子呢?老是为公事忙,连我看了都不忍心,相信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挂心吧!」锺重阳直接切入主题。

  锺适微笑以对。

  「这几年来伯父的事业正式往日本版图迈进,为了打稳根基,轻忽不得。何况我还年轻,并不急。想当年伯父也是年届四十才娶妻,不应该认为小侄年纪已到才是。」

  「哎,有好对象就该放手追才是。你也不会不知道锺迅那小子向来以你为指标,如果你不娶妻,我看那小子也乐得单身来忤逆我。」郁郁一叹,想到自己有那种不成材的儿子,不免又要怨到亡妻身上。这真是他锺重阳一生唯一的败笔。

  锺适心头不禁沉了下来,冷静问着:

  「伯父要替我介绍对象?」

  「 .」他点头,笑道:「你记得上回杨老的寿宴中见到的金小姐吧?她是美国「金福」集团总裁的千金。近来我们有一件合作案要谈,金董就建议顺便安排你们相亲。金小姐对你可是一见锺情,对你而言,这是绝佳的好机会。你明白我不希望这桩合作计画告吹吧?」

  「我明白。」

  「当然,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你一向孝顺。」锺重阳点上菸斗,笑得相当满意。

  这件事情解决後,接下来当然是讨论公事的时间。

  锺适向来值钱,他非常满意自己二十年前的决定没有错。他锺重阳永远没有犯错的时候,尤其在投资方面。

  *        *        *

  大学毕业已一年多,原本按计画应该再修完一个硕士学位才算学习完成,但为了让父母安心前往欧洲养老兼养病,方笙在大叁时便已正式入主方氏企业,以特助身分处理种种事务,大四便已非正式的担任总经理职位,应付各大董事股东的野心或质询,并且将父母送往瑞士休养。

  母亲身体一向不好,尤以呼吸器官为甚。最好移居到空气清新的地方才不会让她的气喘病发作。而方父在经历一次轻微中风之後,以他那种动不动就毛起来的性子,只有将他隔离在商界烦事之外,否则随时再来一次中风或心脏病发什麽的,可就麻烦了。

  方家的决策者早已是方笙,所以当方氏夫妇一致抗拒这个决定时,根本是抗议无效,两叁下便被打包前往瑞士欣赏湖光山色,怡情养性。为了怕方氏夫妇一时不适应,方笙也让叁朝元老的奶妈康婆婆一同去住一、两年,并且每年寒暑假叫方筝、方范去瑞士彩衣娱亲。而她自己因公事走不开,每星期一定打一次电话前去问安兼报告业务状况——当然是报喜不报忧。

  在商界中,方笙并不被认为是女强人,但她总是可以如愿的得到她所争取的订单、合作的对象,她的定位是很模糊的。

  太年轻、太纤细雅致,再加上浑身上下充满怜人的羸弱气质,穿着上更是以古典飘逸为主。

  有那一个出门与人谈生意的女人是这种长相打扮的?往往与她谈生意的人心中充满这种问号时,手也不知不觉签下了合同,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但一年多来,方氏企业的营业额直线上升是不争的事实,也成功的使大部分不服气的董事们无话可说,只能在心中暗自气忿不平。

  「为什麽我要代理你的职位?」方筝很不平,非常不平的问着。好不容易今年的春假由青年节放到四月五号清明节,整整八、九天没让她去玩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要她暂代大老板职位,有没有天理呀?

  方笙拉上行李箱的拉练,转而整理起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无视於妹妹的张牙舞爪。

  「我说过了,因为我要去香港参加商业座谈,顺便去深圳评估设厂的可行性。」

  「你去就去,干嘛一定要我代理?公事等你回来再处理呀!」嗟!何况那捞什子的座谈会不去也罢!要不是太清楚大姊已叁、四年没有放下公事去玩,这次她才不会放行。谁不知道大姊根本是仗着好听的名义想去香港玩而已。

  方笙摇头道:

  「张董事近来行迹诡祟,我要你看住他,别让他破坏我们的信誉。你知道日本那边订的零件半成品月中一定得交货,而张董还一直对我们没有买他自己公司的原料耿耿於怀。还有,他玩股票赔了不少,注意他与公司的财务来往情形,不许他有借支行为。」

  方筝抬头看天花板,嫌恶道:

  「我真服了那家伙!不知道该说他命中带煞还是天生倒楣。股市飙到八千五百点时才进场,结果不出二天,股市大跌直破八千大关,转眼间输了二千万左右,我要是他一定早早羞愧得去跳河了!开红盘没他的分,股市重挫时,他真的那几家公司永远首当直冲。由张董身上,我找到一条生财秘诀——挑他不看好的公司去买股票稳赚。当他进场时,咱们最好抽腿溜开。」一个月前她拿系学会的基金进场小玩了下,果真赚了十来万,用来办了一场豪华舞会。这麽说来,张董造福了不少人。

  「总之,麻烦你了。」方笙走过来,拍了拍小妹的肩膀。

  方筝耸了耸肩。

  「算了,反正你比较大,」何况自从上大学之後,她没课时都得去公司打工,被剥夺掉假日也只是小意思而已。「对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不是。「才俊商会」的人也去,就邀我一同去。九七大限快到了,饭店不好订,他们在那边有大房子可以住——」

  不待方笙说完,方筝立即大叫:

  「开什麽玩笑!与十几个大色狼住在一个宅子里?我不答应!里头那票人尤以何必生那色鬼最差劲!你不许与他们住!这样好了,我高中学姊斐红叶她家在香港有别墅,我与她连络一下——」

  「方筝。」她拉住要往外跑的妹妹。「我有地方可以去,不住别人的大宅子。」

  「去那?如果另一个地方也住着男人,你不如不要去。」

  「我会给自己找到地方的,相信我。」方笙翦水大眼睛狡慧黠的一闪一闪。更有着无比的期待。

  「大姊头,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自保能力,但是如果老爸知道我没保护你,他会一枪打死我的!」

  基本上,方笙决定要做的事,连玉皇大帝也阻止不了,抬出区区而渺小的方家挂名户长来吓阻,恐难收万分之一的成效。

  「我在那边有朋友,你放心。」

  别看方笙似乎温柔好商量,即使没有斩钉截铁的反驳或强调,方筝也知道不仅阻止无望,连想打听一下方笙的朋友是谁都不会有结果。

  「好啦!不管你了!十天後不要回来哭诉失身就好了。啧!没事与那一票色狼同行,不知道在想什麽!」

  话完,方筝讪讪的走出去。

  方笙望着 上的房门良久,才看向床头柜上一本摊开的名流杂志。

  翻开的那一页,标题正是:

  「华康」锺公子与美国银行大王千金相见欢,迸裂出爱的火花,佳期可待。相信又是一场财与势的华丽结合。

  标题右方的照片足足放大成整页的版面,约莫八开大。被唤为金童玉女的男女在舞池中被记者捕捉到画面,另一页更放了叁张在不同埸台出游的照片。游艇上、餐厅里,以及锺家巨宅的门口,在在暗示好事将近的讯息。

  春葱玉指轻轻划上相片中男子俊逸的面孔。四年了!这男子更形沉稳内敛已无须似当年那般刻意扮老成,以博取对手的敬畏忌惮。

  也该是时候了,不是吗?

  如果他已忘了她,她可得快快助他拾起记忆;因为她不准备与他就此错过。

  这个男人,只能属於她。

  温柔的眼眸水漾晶灿,凝视相片中她喜爱的男子——锺适。

  *        *        *

  从台湾飞抵香港启德机场,花不了许多时间,当然不足以称累。所以当天晚上主办单位即率先办了个酒宴为十来个「青年才俊」接风洗麈。

  可不见得这票二世祖有什麽了不得的丰功伟业,而是其背後代表的财力令人倍加殷勤。何况这些年轻人总有一天会继承其家业,有了来往,生意才好做。

  十四名参与者中,只有方笙是唯一的女性,而且美丽温柔的外貌不意外的招来众多觊觎,其中又以召集人何必生更是势在必得。

  开玩笑!姑且不论方笙所代表的方氏企业,以及她是诸家大老眼中的佳媳能妇,有幸交往来旺夫益子又中看,大大有利之外,纯粹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这种女人交来当妻子不仅风光体面,想必温柔似水、千娇百媚得让人骨头都化酥了。娶来当妻子根本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何况上流社会中容貌姣好的女子实在是少见,多的是妆扮出来的姿色;像方笙这种丽质天生,又得以继承大笔财富的女子并不多见。即使有,也不可能美得像方笙这般温雅似水,而不咄咄逼人。

  因此早在力邀方笙同行时,何必生已打定主意要得到这个女子。所以才百般安排。依他看,方笙是传统出嫁从夫的保守女子,如果十天的日夜相处下来,也不能打动她芳心的话,那麽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是一定的。反正他想娶她嘛!在婚前做任何事都没有关系了。

  只要方笙的妹妹——那个人人退避叁舍的暴力分子方筝不在方圆百里之内,一切都好办得多。他必须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否则回台湾後绝对等不到第二次良机。

  将佳人载到酒会,极尽能事的殷勤;下车後,他挺起胸膛笑道:

  「方小姐,如果你对广东话不太能理解的话,请容许在下跟随在一旁当个忠心的向导,放心,一切有我。」

  方笙笑道:

  「您真是太体贴了。」

  这家伙显然不知道叁年前方氏企业争取到一笔来自香港的大生意全靠方笙流利的广东话来搞定。不过方笙之所以讨人喜爱欢迎,就是来自她性格中从不使人下不了台的优点。即使他人再怎麽可笑无知,她仍是微笑以对,绝不令人难堪——虽然心中可能早已偷笑到中内伤。

  与谁一同参加酒会并不重要。她衷心期盼今晚的来客中,有锺适的大名。

  四年了!平静的表相下,她的心期待又忐忑,期望四年的牵挂不独她一人,也许他也是对她印象深刻的。因为彼此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一个在台湾,一个在香港,完全失了地利;又因各自有繁重的公事,隔开了距离,想经营一份感情必须出奇制胜,而且千辛万苦难免。

  但这都是无妨的,她有的是令锺适印象深刻的方法,只要她有足够的时间。

  如果今夜遇不到他,恐怕她得小心了。一如小妹方筝所言,何家别墅狼嗥阵阵,住上一晚已是大有危险,更别说要住上九个夜晚了。

  没有退路,她宁愿相信自己运气非凡。

  虽然打一进入会埸。她没有见到锺适,但她依然乐观。心不在焉的左顾右盼,致使她与另一名冒失者撞成一堆!雪白的晚宴服更被染了一大片酒红色印渍。

  「对不起!」两人同时以广东话道歉。

  幸好这边是比较僻静的角落,不然她的样子可就「好看」了。

  撞到她的男子将她扶到小阳台,他们才算看清了彼此。方笙看到的是瘦高挺拔的年轻男子,正扬着真诚而歉意的笑面对她,抽出他丝质手巾递到她面前——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前方,是我的错!」

  她颔首,无来由的对他的相貌感到一丝丝面熟,努力在脑海中转了几圈,蓦然浮出了答案——他是锺迅!是锺适翻转於诡谲锺家中,唯一交好的男子,也是唯一真心对锺适好的人!

  接过手巾,以及一小包面纸。她心不在焉的擦着酒渍,忍不住泛开一朵真诚的笑——因为他对锺适好。

  「你赶着离开会埸吗?」她瞄了下侧门出口,想来他刚才的目标正是那儿。

  锺迅浓厚的书卷气质令他的举手投足无比优雅而韵味独具;而他有一双无伪而明亮的眼,一如纯真赤子,绝对不是经商的料。他不掩对她外表的欣赏,明亮的眼些微闪着好奇。

  「对!我要去阻止一件事,反正主办人知道我有来过就行了,对我父亲有个交待。我是锺迅,你是台湾的小姐吧?广东话说得很好听。」

  「是,我叫方笙。久仰大名,锺迅。」她伸出青葱玉手,让受宠若惊的他握住。

  「客套话吗?我并不有名。」至少在商业上他向来是个笑柄,所以他也问得直率。因为他认为眼前这个看来纯真美丽的小姐不该是场面话挂满嘴的虚伪人士之一。他对商业一窍不通,不代表他没有敏锐的天性;尤其他们这种学艺术的人,敏锐的洞析力是十足必要的特质。

  「我不是指商场上的有名。这麽说吧!因为我认得锺适,所以知道他最心爱的小弟正巧就叫锺迅。对吧?」她笑得好柔美,直看着他的张口结舌。

  「我没听大哥提过……他似乎没有女友……我是说像你这种可以真正称得上女友的女子,他应该会对我提,因为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认识来上床的,呃,我是说……」

  讲到最後,锺迅的脸一路泛红,不知道自己怎麽会又多舌了起来。明明大哥有交代的,像他这种天生坦诚的人,面对商场人士时,只有少说才会少错。

  瞧瞧他在说些什麽浑话!

  方笙笑出声道:

  「OK!我明白你的意思,千万不要再解释了,你只会愈描愈黑,我可是会哭给你看哦!」

  她的回应与谅解令锺迅张口结舌了起来,他以为依他不得体的方式,想必令这个看来楚楚动人、气质娇弱的小姐气哭出来,因为她分明长着一张弱不禁风的脸,但说出口的话却又充满慧黠理智,叫他怎能不讶异?

  「你——」

  「事实上我是来找锺适的。他今晚会来吗?」依她猜,怕是不来了。

  果然,锺迅摇头以对。

  「他不来,他被派去与金小姐参加慈善晚会。」他瞥了她一眼,终於直率的问:「你找我大哥的目的是什麽?我大哥会乐於见你吗?」

  方笙眨了眨眼。

  「也许是太多千金小姐对锺适别有居心,欣赏他的外表与卓绝能力,因而前仆後继的想接近他,造成他不少困扰。因此你把我当成是那些女子之一,我不反对。

  但我可以告诉你,对锺适而言,我绝对是不同的。」

  他无语,谨慎的在心中计量。

  「容我猜猜,此刻你急欲前往的地方,是那个有锺适参加的慈善晚会吗?」

  她温婉的轻问却合着不容置疑的威力,令锺迅不由自主的点头。

  「是的,我正要找大哥,与他谈一谈;听说今夜他们会公开婚讯。我爸爸示意大哥向金小姐求婚。我不许大哥连自己的婚姻也卖掉,他应该为了爱结婚。」

  她闻言勾住他的手。

  「那咱们一同去吧。我们必须阻止他去制造自身的悲剧,并且你也可以看一看我在锺适心中有无地位。事实上我自己也想确定一下,」

  锺迅楞了一下,终於点头,挽住她住出口走去。方笙拦住路过的服务生,请他传口讯给何必主,便一同走了出去。

  上天并没有浪漫的安排,让她与锺适意外的重逢。但她运气还算不坏,遇见了锺迅,这也就很好了。

  山不来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就去就山。

  她岂有不懂这种道理的。

  *        *        *

  当锺迅与方笙抵达会场时,已是九点光景,晚会已进行至一半时候了。全是因为方笙必须换下脏掉的礼服所致;因为锺迅特意带她去精品店挑了一款合身小礼服换上後,才匆匆前来会场。

  全场的焦点自是锺适与金玉斐这对亮丽佳偶,又因为风声早已传出今夜会有求婚事件上演,因此记者们捕捉的不是各种慈善的表态——反正也不过都是千篇一律的做秀而已!同样是做秀,来点新鲜的东西才令人期待。

  英俊冷静的锺适,身上自是有一股深沉难测的气势,而他身边健美高挑的金小姐全然是阳光股炙热迫人的典型,活跃而眩人心魂,所到之处必是太阳一般的存在。太开,太放,太烫人!

  真是极端的组合!偏偏人家金小姐爱死了锺适的冷与深沉。全香港六百万人口都知道了,金小姐对锺适是势在必得。

  方笙还在想要以什麽方式吸引锺适前来认人,不过锺适倒是在锺迅进来时就看到他了,撇下金小姐走了过来。只在心底笑着这个小弟终於开窍,会想带女伴出来,想必是沉迷於艺术之馀,也情窦初开了。可是件好事哪!不过并没有注意其女伴的长相就是了。

  也所以,当他要开口对小弟打招呼时,会硬生生的顿住,并且呆若木鸡,失去了平常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镇定自持。谁叫他在叫人之前扫了她一眼,然後就此再也不能感受到其他人,甚至不由自主的一把拉过方笙——

  「你在香港?」他一定在作梦!

  「好久不见,锺适。」她任他捉住双手,却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轻吻。

  「你是迅的女伴?」他突兀的放开她,在震惊过後,眼神复杂了起来。

  「大哥,她说她是你的朋友,才带她来的。我认识方小姐不到两个小时。」机敏的锺迅立即撇清关系。

  方笙噗嗤一笑,纤柔的身体偎向锺适这一边。

  「我会来香港,是因为这里有个你。」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搂住她纤腰,两人间有自然的契合与亲密。

  「方笙……」她是他唯一存在着的美梦呀!教他怎能不动容!可是……

  「我们可以谈谈吗?」她问。对他眼中的犹豫视而不见。

  「对不起,我有件——」

  她的话被锺迅打断。

  「大哥,你可要帮帮方小姐,她在香港举目无亲,未来十天要与十叁个大男人住在山上无人烟的别墅呢!太危险了。」

  如果之前锺适尚能理智的想起自己今晚肩负的任务,也会在锺迅提供的消息中忘了个一乾二净。

  他低吼:

  「十叁个男人?荒山的别墅?」

  她明眸水气氤氲,微微咬着粉唇,渐渐低下螓首,不敢面对他——怕他看到自己在偷笑。

  「我没有地方可去。饭店早被人订光了,临时要订也没有房间可订。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对我做什麽坏事,大家以後还要在台湾商场见面的。」她压小声量,听来懦弱可怜又天真。

  当然,也成功的惹毛了锺适!

  「你脑袋几时改装草包了!不会有事!你真的那麽认为吗?」他手劲下得更重。

  她痛得拧眉,趁机推开他。

  「你好粗鲁,我要回去了!很抱歉打扰了你。原来你并不乐见我,不好意思用你些许时间,再见!我回别墅了。」话尾未落,她人已往外跑去。

  锺适来不及抓住她,神情气急败坏!看了看远处的金小姐,又更快速的看着跑向马路边的佳人,终於咬牙道:「阿迅,送金小姐回家!」

  「知道了!」锺迅在他背後愉悦的答应。可以想见,那方小姐对大哥而言是不同的。居然能让大哥方寸尽失,有多少年没看到过大哥「冷静」以外的表情了呢?

  不过,令他深思的是,那方小姐转身跑开是因为伤心气愤呢?还是因为要引开大哥?

  为什麽他无法明确的区分?不过,无论如何,今夜不会有「公开求婚」的事件,他已大大满意,不再求其他了。方小姐性情如何,是大哥的问题。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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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四年前的短暂一夜情之後,锺适刻意的把有关於方笙的记忆封锁在心的底端。

  不轻易回想,不让那份美好延伸成更进一步的思念,进而泛滥成灾。他要不起,也拥有不起,明知道有那麽多的无望,自是封锁住所有,不让自己屈服在渴求希冀中。

  春梦,美梦,都只能放在心中低迥浅 .

  可是他能抑制自己几近完美的勒住自我脱 的心,却不能阻止他人来撩动。尤其是这个令他心动的女子。四年前不早已知道了吗?她并不如外表所呈现的娇弱被动且无助,当然更不是童话中坐等王子来追求的公主。

  她是比任何人都独立自主、深知自己要什麽的女性。

  四年未见,不代表他当真能对她做到不闻不问的地步。商业性刊物的报导,由台湾商界传来的小道消息,只要有关於她,他皆小心且慎重的收藏在心中,不断的为她的功绩喝采。

  不需披战袍与男人 杀,不必以男性化的扮相让人感到精悍,甚至不必刻意将口语训练成简洁有力。她似乎完全悖离了人们对「女强人」刻板的认定,自成一格的扬威商场,一再一再的使轻视她的商界老手大吃败仗。

  这样的女子,一旦确定了她要的东西,他怀疑她会有要不到的。光是她美丽柔雅的外表便足以让男人为她摘星捞月了。

  如果她当真为他而来……

  悸动的心因这想法而难以平静自持。

  他们不会有结果的。尤其他想到了他必须与金小姐结婚,心头益加沉重且阴冷。

  甫带她回他的公寓,她便进入浴间卸妆,坚持在最清爽的时候与他谈话,也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闷闷的对着窗口吐出烟雾。在乍见她的欣喜压下之後,苦涩又不客气的狂涌了上来。叁十年来,能在他心中烙印的女子几乎没有,除了他那早亡的母亲之外,就属方笙最令他无法忘怀了。如果他够自由,或有充裕的时间,那他们早在四年前就该有更进一步的交往。甚至可预期的,「爱情」这东西也会毫无疑问的到来。

  但他们没有时间,於是错过了彼此。

  不是没有遗憾的,只是世间总是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来挫折人心。何能独厚於他而幸免?

  身後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他侧过面孔,看着清新如朝露的她,正雅致的泛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借穿你的衬衫,不介意吧?」她指了指身上的白衬衫,下 长及膝,像穿着大布袋,益加显得她羸弱而纤小;一卸了妆,没了那股世故气息,她纯真如天使。

  几乎要溺毙在她的温柔眼波中,他猛地拉回理智,甩开头,顺手将菸捻熄,坐入沙发中。直到冷静的因子回到体内,他才又看向她,眼神是难以解读的莫测高深。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坐在他对面,笑得有丝凄凉。

  「我们必须以客套话来当开场白吗?也许对你而言,我只是众多床伴之一,但我以为至少应该有些不同。看来我是猜错了,我们仍算是陌生人。」

  他轻叹,过了许久才问道:

  「你想要什麽?方笙。」

  「我要完成四年前未能完成的事。」

  「我以为你要的只是一夜情。」

  她幽深的凝视他。

  「是的,起先是,但你知道如果我们有时间继续发展下去,能拥有的不会只是一夜情。」她笑了声,有些许自嘲:「向来都该是男追女不是吗?但我不认为我会等到你来追求我的一天。虽然我的赌运一向好,但不该盲目下注。你没有宽裕的条件与时间来追我,所以我只好自己来了。但首先,我必须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单恋。

  我是一厢情愿吗?」她走到他身前,蹲坐在地毯上,双手轻搁他的膝,仰首等待他的回应。她对他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却没有太多的信心肯定他是以特别的眼光看待她的。每每思索到这一点,心便隐隐感到痛;只能以四年来他从未有韵事发生来安慰自己,他也许对她有些许动心。

  娇弱的神情令人心怜,只想小心搂入胸怀安抚她的脆弱。但他不能恣情而为。

  双手握成拳,贴紧在扶手两旁,他挤出困难的嗓音:

  「你应该去找更好的对象。条件更好的、更自由的、更多有利於谈恋爱而不必有所顾忌的人。」

  原本因沐浴过後而泛红晕的面庞,因他含蓄的拒绝而被苍白取代。她别开眼,轻问:

  「那是说,我被拒绝了?」

  「方笙,我不是好对象。」

  「不是吗?那为什麽金小姐抢着要?」她双眼闪动,再度迎上他的眼。「锺适,我要你。如果你打算让自己变成货品任人抢购议价,那我就来掺一脚,我也是有条件当金主的——」

  他怒吼打断她的尖酸刻薄。

  「不要嘲弄我!全天下的人可以笑弄我,就你不行!」尤其是一针见血的嘲弄,重创他刚强的防卫。

  她站直身躯,没有回报以相同的怒焰。

  「我可以用一辈子等你释放自己,但我不会坐视你去娶别人。你只是外表看来阴狠吓人,而我,则是什麽都做得出来的。」

  「什麽意思?」他也站起来,冷冷的擒住她一只手腕问着。

  方笙趁势贴入他怀中,吻了他一下。

  「我不会伤害你,但人生中总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她拿开他的手,率性的走向大门。

  他快速的追过去,又抓住她。

  「你穿这样要去哪里?」

  她微笑——虽然眼中一点笑意也没有。

  「我想我还是回原来打算住的地方好了,因为情况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可得识相一些才行,别当个任性骄纵的富家千金惹人嫌才好。我不会待在不欢迎我的地方,尤其阁下刚才宣布了我失恋的事实,我更该识实务一点。」尖锐的言语由她低沈且柔婉的音色来诠释,永远听来楚楚可怜,教人气不起来,又坐立不安。

  「你哪里也别想去!你以为我会任你穿着一件上衣晃出门?」他咬牙问。

  她骗死人不偿命的美脸上,虽然动人的惹人怜,但行为可叛逆了。她拉高衬衫下 ,让他看到她里面的丝质底裤。用天真的眼神回应他。

  「不只是一件上衣,我还穿了内裤。你不妨当成我穿了一件连身洋装,基本上不算失礼。」

  「方笙!」他吼得无力,又得控制自己失速的心跳与亢奋的细胞。脑中飞转的是四年前狂野的那一夜,她在他身下又怕又羞的娇喘嘤咛……柔软雪白的玉体……

  天杀的!她竟然想把她诱人的模样呈现在十来个大色狼面前,并且与他们共处一室!他要是任她走出大门除非他死!

  使力将她拖向客房的方向,怒道:

  「今晚你住下来!明天我载你回去拿行李,你给我立刻回台湾!」全身勃发的怒气令他将她抱起,丢入柔软的大床上。这是可 怒又不会伤她的方式。

  被丢入柔软床被中的佳人意思意思的低呼了下,待她由被子中挣扎的坐起时,却又被一件薄被罩顶。

  「做什麽?」她娇嗔,迎向他深沉的眼神,里头闪烁的可是欲望?她连忙拉低薄被,才看到穿在身上的白衬衫早已卷到大腿以上,而宽大的领口也松开了二颗扣子。她几近全裸的呈现在他眼前,才会被他丢来一件薄被遮住春光。

  四年来,有多少男人看过她这种娇媚的模样?

  这个猛然袭上心头的问号像长了无数荆棘,滚来心田,一路皆是刺痛,令他充满欲望的眼神添上更多怒意!但这不是他有资格问出口的,永永远远没有资格!

  方笙并不知道他的怒意勃发早已转成妒恨。脸红心跳的身子全因他的欲望而无措——并且想念!

  她没有拉好衣服,跪坐在床边,与他相近不到一手臂长,伸手轻轻扯开他的领带,诱惑得明目张胆,只有飞红的羞色告知了她有多无措!

  但方笙一向是极端的综合体,她的害羞并不能阻止她坚持要完成的事,即使是羞死到脑溢血的地步,她仍会完成自己下达的诱惑指令。

  锺适猛吸一口气,鼻息转为粗重;伸手扶住她肩,原是想推开她,拉回自己理智的,但触抚上她的雪肌玉肤之後,他培养了叁十年的理智冷静又宣告故障的讯息,没让她的主动再张狂下去,他狂野的吻上了令他魂牵梦系四年的红唇——

  深吻化为纠缠。在床被间掀起惊涛骇浪的姿态,沉沦得近似罪恶,却无力自拔。缤纷的爱情颜色中,必有魔法来当原料,催动两心荡漾,两情狂放。即使是再冷静的人,也会在此中焚烧为灰烬。

  老天……!

  在理智崩陷的前一刻,他由她颈项中抬起头。

  「不行,我没有准备保险套!」

  「放心,这九天都是安全期……」她拉下他的头,再度以热情湮没他的意志与冷静。

  而她的低吟。像是一连串美好的期许,在在表示着允诺——

  四年前来不及进行的爱恋,就由今夜衔接而上,不再任其散落失去——不再徒留遗憾……

  *        *        *

  疲惫而餍足的身躯并无法吸引睡神造访。

  凌晨四点,在身边的方笙陷入舒适的睡眠之後,他看了她好半晌,才为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向书房。

  他一直知道方笙是特别的女子。她外表纤弱美丽得彷佛是不堪一碰的水晶玻璃娃娃;是典型千金闺秀的长相,犹如温室中被刻意培植成不知人间有险恶的纯真百合。但那只是她的外表。在那样的面孔之下,她前卫、独立自主,勇於夺取自己所要的。太聪明、太圆滑。却也有属於她的纯真与执着。致使她永远有一双不染杂质的黑白分明眼眸。

  在商埸上与人交锋,谁会胜得了她呵?扮猪吃老虎的哲学怕是没有人比她更能掌握其中精髓了!连他也都要不禁俯首称臣了。

  随时开着的电脑萤幕上突然出现一排英文字,拉回他的心神,沉郁的心情却怎麽也移转不了。

  「锺,你在吗?」

  锺适立即在键盘上敲了一些字母回应。

  「汤,有事?」

  「嘿!今日上机的时间比平常晚,是不是那老头又把你当超人在操?」这一排字出现完後,浮出一张刻薄的面孔,好巧不巧。正以简单的几笔勾轨出传神的锺重阳Q版画像。不仅头顶长角,还露出尖尖的犬齿与蝙蝠翅膀。可见电脑另一端的人对此人有多麽感冒。

  「没,私人的事。油井开采的进度如何?」没有打屁的心情,他直接问着正事。

  「如你所料,上回探测到的反应并非来自一些残渣原油所致,事实上,我们可能要成为石油大亨。这一回,即使油井中蕴含的原油有限,也足以令阿拉伯大公国的各领导人对我们刮目相看了。」

  「干得好,汤,辛苦了!」锺适仅是舒展眉心,并没有如对方的欣喜若狂。

  电脑另一头又键入了许多进度上的问题,正好符合他需要移转注意力的心情。

  此刻他万分感谢伙伴传送来的大量工作,使他得以全心全意的投注其中,暂时可以忘却他的烦闷与他屋内的女子。

  方笙啊!一个注定要使他的生活掀起浪涛的女子!他衷心希望……永远不会有伤害她的一天。即使他终究无法回报她的感情——而,他知道,那即是方笙要的。

  在事业上,锺适除了是「华康集团」里永远有能力而无实权的特助之外,谁也不会料到他尚能在令人喘不过气的成山公事中,游刃有馀的经营起自己真正有兴趣的事业。

  也幸好他十五年前在英国贵族学校求学时,认识了汤森。艾普克,一个身分特殊的混血儿。其父是阿拉伯大公国中某一小国的贵族,而其母则是英国人。

  阿拉伯世界中,不仅护己排外,更是依照自己的规范去治理一切,全然不若其他国家依附着白人定的规则去遵循,尤其以自大的美国人马首是瞻。任何一个女子嫁入阿拉伯世界中,依然永远无法入籍为阿拉伯人,顶多给予永久居留权罢了!所享的福利也是有所保留的。但其子女倒不致於受太多不平等待遇,混血儿的汤森虽是棕发白肤,但依然被视为阿拉伯人,之所以他们组成的石油公司得以顺利的进入阿拉伯世界中探戡开采,而不受太多刁难。

  在五年前再度联络上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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