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南方车站的聚会》：国产优秀之作，暴力美学之余仍有不足

　　离开影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评价《南方车站的聚会》。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主流大情节的电影。回顾故事你会觉得剧情并不复杂，主线故事单独拎出来大概三四十分钟吧，但整个电影片长接近两个小时。从这个角度来说，剧情其实有些“水”。

　　但是，看完《南方车站的聚会》之后，又不会让人轻松且坚定地吐槽这个电影不好。因为《南方车站的聚会》这个电影确实也有优秀的地方。硬要形容看完这个电影的感受，大概可以用这么一个比喻——吃了一锅大杂烩，酸甜苦辣尽在其内。有的人喜欢这感觉，有的人不喜欢，于是《南方车站的聚会》的观影体验就有了两极分化的趋势。

　　在故事设计的三角图中，《南方车站的聚会》具有一定的故事性，却又表现出与大情节经典故事设计有所不同的特色。于是，《南方车站的聚会》滑向了小情节。相比于大情节，《南方车站的聚会》的故事设计采用了更多的巧合而非因果、主人公相对被动、人物线更多、时间事件相对剪碎。然而，《南方车站的聚会》也具有一定的大情节特性，包括外部冲突多于内心冲突、结局相对闭合，故事同时兼具静止和变化。

　　我是大情节故事设计的拥趸，因而我会更在意《南方车站的聚会》故事剧情上的设计。从剧情来说，《南方车站的聚会》的激励事件设计得非常不错。地下盗车团伙在划分领地时发生分歧，械斗之后决定以一夜盗车数量来划分领地。本是一场普通进行的比斗，主角却目睹了意外杀害现场，企图逃离凶手追杀的时候却在瓢泼大雨下误杀了警察。这一刻，主角的生活平衡彻底被打破了。这个设计非常有力度，所有人都能意识到主角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随后，《南方车站的聚会》逐渐交代“谁和谁在车站聚会”、“为什么聚会”等悬念。原来，主角知道自己跑不了，被抓之前希望能由妻子来举报，让妻子拿到那笔悬赏金。这一真相的揭晓也是非常不错的设计，立刻让人开始揪心“主角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移情效果很到位。

　　然而，再之后的剧情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一切如预料中的进行着，警察行动顺利，主角逃亡被击毙，悬赏金被领取等。尽管确实有一些转折，譬如陪泳女心机暗算主角，让凶犯守株待兔对付主角等，但就是缺少“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转折。关键在于，主角在车站后的剧情绝少行动力，显得很被动。这与大情节故事设计有很大不同，大情节故事越往后，主角的行动力越强，越积极的追逐目标。

　　在这精简的故事情节之余，《南方车站的聚会》加入了不少次情节，以丰富故事和铺开一副南方偏僻之地的混乱图景。然而，这些次情节并没有将故事推向另一个阶段，也没有从各个层面逼迫主角采取更大行动。主角在逃亡，从电影开始他就在逃亡，直到影片最后逃不了。这一过程中主角没有采取更高风险的行动，哪怕逃亡这一高风险的事情也逐渐被观众习惯，反而显得力度不够。

　　应该说，主角的设计本身就没有做好。仔细回忆一下，胡歌所演的周泽农戏份和台词究竟有多少？看不到他的内心，也没有更多剧情来展现他的心理变化。某种程度来说，主角是一个扁平化角色。

　　- 在警察看来，他是个狂徒，他把子弹射完了。但除了警察的评语外，电影并未刻画他的狂徒形象；- 在妻子看来，他对家不顾不问，常年坐牢。但电影却试图塑造一个为家人谋后路的形象，这造成了一种割裂感；- 在盗车团伙中，他是一个区域大哥，也是对手的眼中钉；然而，关于这种地位，电影中同样未刻画，甚至他在盗车团伙中还像个局外人。主角的多重形象塑造都只是浅尝辄止，流于表面。看完之后，除了一脸凝练的表情，还是很难让人说出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甚至，从各人物的行动来看，我们都只看到了表面和刻板印象，人物塑造相对空白。

　　- 妻子患有羊癫疯，连盗车团伙的人都不想与之发生关系，遭到嫌弃。那么，为什么主角会娶她？主角为什么离开她？主角离开妻子之后，她是否遭遇被嫌弃歧视的经历？一个弱女子带着儿子如何在这个地区谋生？- 桂纶镁所演的女主角是个陪泳女，但她看起来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她有什么经历？为什么做起陪泳女？她为何与他人看起来不同？她的柔弱是伪装的面具吗？她与主角的关系能否有更具体的发展变化？- 盗车团伙关系错综复杂，他们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他们与主角之间有何恩怨情仇？吵个架拌个嘴，然后立刻升级到开枪、人命，这呈现出一种荒诞感。主角为什么会和这群荒诞冲动的人混一圈子？- 警察更是刻板形象，他们的目标只有抓捕主角。关于警察的行动，有一些捕风捉影般的飘忽，每一个需要增加紧张氛围的场景警察就能立即出现。甚至他们还便衣登场，一定程度淡化了警察身份。他们是主角最大的对抗力量，但是着墨却非常少。

　　除了很多人物、次情节留下太多空白和悬念之外，《南方车站的聚会》的对于这片区域的描绘也有刻板、静止之嫌。摩托车、陪泳女、罪犯帮派、破落住宅区、霓虹灯、吵闹，等等，这些都是主角所在的地区给人的印象。既然刻画了这么多，却不交代“这座城为什么会这样？”、“居住其中的人都是什么心理状态？”。欲望横流，混乱不堪，这如同一幅剪影，充满死气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我不禁要问，这就是南方人类聚集地的全部了吗？挑选部分真实所拼凑的画面，某种程度也未必就是真实。出于剧情需要而营造氛围，这可以理解，全片如此却又显得刻板。

　　

　　看看《大白鲨》，大白鲨威胁笼罩着整个小岛，但是居然加入了主角回家后与孩子的亲情画面。这一温情场景如同迷雾森林中穿进的一道朝阳，让《大白鲨》增色不少。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几乎全都是负面价值，主角说出自己聚会目的所传递出的温暖眨眼即逝，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

　　说完故事情节的空白（主要指后半部分）和人物塑造的刻板后，再来看《南方车站的聚会》的暴力美学、光影设计、象征元素，就会有一种“这些技巧是为弥补剧情空白而诞生”的感觉。说来讽刺，如我这般行文架构，何尝不是挑选部分真实呢？就跟《南方车站的聚会》刻意挑选的景象一般不全面。

　　我想表达的是，《南方车站的聚会》这个电影的好坏，完全取决于站在什么角度去看它。因为我对故事性的看重，使得我在行文时侧重故事性，侧重情节和人物塑造，而这偏偏是《南方车站的聚会》的弱点。如果因这种行文思路而否定《南方车站的聚会》的价值，同样有失偏颇。

　　

　　《南方车站的聚会》的暴力美学真的是很特别。灯光色彩的运用，摩托车和水的象征，剪影式的镜头，加上丰富的声效配乐，《南方车站的聚会》所呈现的是一种独具导演个人特色的视听盛宴。比如叉车意外、透明雨伞穿肠破肚等场景都极具视觉冲击力。如果站在这个角度，又可以说《南方车站的聚会》很好。总而言之，《南方车站的聚会》确实是一部不会让人忽视的电影，看完之后难免有千万般思绪，不妨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