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性幻想？扎克·施奈德、《盗梦空间》与弗洛伊德心理学（一）

　　影史上所谓的“烧脑神作”如穆赫兰道、盗梦空间等，无一例外都是弗洛伊德心理学的镜头表达

　　扎克·施奈德是个争议颇大的人物，最近呼声很高的新片《正义联盟》毁誉参半（虽然后期换成了乔斯·韦登），上一部监制的影片《自杀小队》也差强人意，但他之前的《斯巴达300勇士》、《守望者》等仍然是经典之作……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导演？也许通过一部影片，我们可以一窥端倪。

　　这也是一部争议颇大的影片，上映后许多人认为是大烂片，然而被有些人奉为神作，这就是2011年的《美少女特攻》。

　　说它烂，是因为剧情不知所云，简直是强行将美女、动作特效与战斗场景嵌入《飞越疯人院》的剧情中，毫无意义；而奉为神作的，是觉得它有着深层次的内涵。

　　诚然，单从剧情走向来看，只是把《飞越疯人院》中的男主角换成女性，但二者有本质上的不同。《飞越疯人院》用疯子们的行动，暗讽当时的美国社会；而《美少女特攻》却是披了《飞越疯人院》的皮，讲述弗洛伊德心理学。

　　如果以电影来类比，与其说《美少女特攻》像《飞越疯人院》，倒不如说它更像《盗梦空间》：都是在讲述人的深层意识。

　　只不过《盗梦空间》讲的比较直白：人的意识分为四层，最深层是潜意识边缘；而《美少女特攻》将这四层意识融入到了剧情中，并且加入了第五层：即类似宗教层面的“解脱”。扎克·施奈德并不是第一个运用这种手法的人，第一个这样用的，是个比扎克·施奈德和弗洛伊德都伟大的多的大师：安徒生，他表达这一观点的作品也是人所皆知：《卖火柴的小女孩》。

　　在讲解电影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什么是弗洛伊德所谓的“深层意识”。

　　弗洛伊德的《人格精神分析说》认为，人的意识分为三层：伊特（本我）、自我和超我。

　　“伊特”由拉丁语“id”音译而来，意为本我；这个词恰好和“身份identity”的开头相同。弗洛伊德指的是人内心深处的本能，如“饿了的时候会幻想面包”。

　　自我是人的“伊特”和外界之间的联系，它利用伊特提供的动力（或者叫“理由”更为确切）让人获得外界的资源，并以理智区分这个资源是现实的还是想象的，才能使人活下去。

　　超我是人的社会人格，逼迫人们遵循社会道德、追求社会理想和实现社会价值。

　　而再往里深入，就是人的潜意识。

　　可以说，与潜意识最接近的，就是伊特。

　　弗洛伊德认为，如果一个人饥饿过度，而无法获得食物，那么就会沉浸在对食物的幻想中，无法醒来。

　　这个桥段是不是很熟？对，前面提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是表达这样一种观点。

　　在《盗梦空间》中，小李子饰演的造梦师多姆·柯布就同妻子一起，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潜意识边缘，在这里他们可以满足所有的想象，但就是无法醒来。

　　那么，这和《美少女特攻》有什么关系呢？

　　看看《美少女特攻》的剧情：艾米莉·勃朗宁扮演的女主角“洋娃娃”悲惨的一生：从小和妹妹一起，被继父性侵，又亲眼目睹了继父为了谋取财产杀死了母亲。在母亲的遗嘱中，发现母亲将全部财产留给了两个女儿，继父恼羞成怒，先开枪杀了妹妹，又想对她下手。惊慌的“洋娃娃”抢走继父的手枪，却因为软弱没下去手，面对警察时，狡猾的继父诬陷她因为受母亲之死的刺激而发疯，打死了妹妹，也想对他下手。

　　于是继父把她送入疯人院，并且贿赂护工，让护工请医生给她做“额叶摘除手术”，使她变成了毫无意识的废人……

　　按理说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用比较另类的手法表达了社会黑暗……然而，真的这么简单吗？

　　《美少女特攻》至少套了四重剧情，除了前面说的表面剧情外，还有如下三重：

　　舞女剧情、奇幻剧情，和“甜豌豆”剧情。

　　在“舞女剧情”中，“洋娃娃”变成了一个被养父卖到夜总会的可怜女孩。女孩还是处女，在夜总会中训练跳舞，老板无意中发现她有足以迷倒任何男人的舞姿，觉得奇货可居，想要把她高价卖给“大富豪”。而“洋娃娃”为了保证自己的纯洁之身，打算在“大富豪”到来之前逃出夜总会，与患难姐妹们一起制定了计划。

　　而“奇幻剧情”中，“洋娃娃”把逃出夜总会的过程想象成奇幻战争，她要与姐妹们一起对抗巨大的日本武士、僵尸德军、喷火恶龙和足以炸毁城市的炸弹。

　　这三重剧情都在影片中重点表达，很容易让观众看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隐藏剧情：“甜豌豆”剧情。

　　表面上看，“甜豌豆”是另一个人物，在主剧情中，她是疯人院的病友；在“舞女剧情”中，她是老成持重、劝说大家理性行动的大姐头；在“奇幻剧情”中，她是理智的战士。但是，在影片最后，本该是主人公的“洋娃娃”却牺牲自我，让“甜豌豆”逃了出去，并且说出如下台词：你要为我们好好而活，一个人去拖住夜总会的暴徒，“甜豌豆”坐上了开往远方的公共汽车……

　　如果以《盗梦空间》做对比，“甜豌豆”就是“潜意识边缘”中的最深层幻想。

　　《盗梦空间》中说，在潜意识边缘，可以满足人的所有欲望，时间空间永无止境，但会让人陷入一种“不真实”的恐惧，柯布和妻子就因为受不了这种“不真实”的恐惧，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这种“不真实”（自杀方式涉及到另一部经典影片《猜火车》，限于主题和篇幅问题，这里暂且不表，有机会再和朋友们细讲）；但柯布的妻子没有从“不真实”中逃出来，最终在现实世界中自杀身亡。而他的客户、日本富商斋藤在陷入潜意识边缘时构建了富裕的商业帝国，但最终还是选择跟柯布回到现实世界。

　　《盗梦空间》最后给观众留了个悬念：柯布回去的到底是现实世界，还是“潜意识边缘”的另一种幻想？当然通过镜头给予的蛛丝马迹分析，它是个喜剧结局，柯布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而《美少女特攻》正好相反，因为女孩被摘除额叶的命运无法改变，只能选择作为“甜豌豆”留在幻想出来的虚构世界。

　　为什么说“甜豌豆”是虚构的人物？其实不止甜豌豆，影片中的其他女孩，火箭、琥珀、金发碧眼也是主角幻想出来的人物。

　　这点影片中的线索很明显，真实存在的人物在影片最后挨个出场了个遍：“大富豪”即给女主做额叶摘除手术的医生、“妈妈桑”是疯人院主治医师、“市长”是疯人院的看门人、“厨师”就是疯人院中的厨师、“夜总会老板”是疯人院中的护工头、夜总会中的保镖、伴舞即疯人院中的护工、护士……然而这组人中，没有一个是“甜豌豆”、“火箭”、“琥珀”、“金发碧眼”那四个女孩。

　　让我们从名字开始分析：“甜豌豆”来源于安徒生的另一部经典童话：《豌豆公主》，王子想娶公主为妻，最终其貌不扬的女孩因为十二层天鹅绒垫子下面有颗豌豆，通过了公主测试，被认为是真正的公主。

　　于是“豌豆”就成了“公主”的代名词。每个女孩（甚至女人）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小公主，而且都会幻想自己像“豌豆公主”那样，皮肤娇嫩到十二层天鹅绒下面的一颗豌豆也能感受得到。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弗洛伊德的另一个概念：力比多。

　　“力比多libido”即性力，这里的“性”是广义上的性，不仅指生殖上的性生活，泛指一切身体器官的快感，包括性倒错者和儿童的性生活。

　　弗洛伊德把力比多的发展分为五个时期：口腔期、肛门期、性器期、潜伏期与生殖期。

　　下面简单说明下这五个时期的概念：

　　口腔期：约从出生到1.5岁，是个体性心理发展的最原始阶段，其原始性的性力集中在口部；靠吮吸、咀嚼、吞咽、咬等口腔活动，获得快感与满足。

　　肛门期：约1.5～3岁，动欲区在肛门。在这一阶段，由于幼儿对粪便排泄时解除内急压力所得到的快感经验，因而对肛门的活动特别感兴趣，并因此获得满足。

　　性器期：约3～5岁，亦有人划分为3～6岁，动欲区是外生殖器。儿童在3～5岁时，认识到两性之间在解剖学上的差异和自己的性别，力比多集中投放在生殖器部分，性器官成了儿童获得性满足的重要刺激，表现为这个时期的儿童喜欢抚摸生殖器和显露生殖器以及性幻想。

　　潜伏期：约6～12岁，这时期的性力受到了压抑。这是由于道德感、美感、羞耻心和害怕被别人厌恶等的心理力量的发展，这些心理力量与儿童时期的毫无掩饰的性力冲动是对立的。这种发展一半归于家庭教养和社会的要求，另一半则由于躯体的发育。这一时期的性冲动暂时停止活动，儿童中止对异性的兴趣，倾向多和同性者来往。这个时期的最大特点是对性缺乏兴趣，男女儿童的界限已很清楚。但是性力的冲动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向今后社会生活所必须的一些活动——学习、体育、歌舞、艺术、游戏等。

　　生殖期：是青春期到成年期，亦是性成熟期，其特征是异性爱的倾向占优势。

　　而“豌豆公主”的幻想，正是源于“口腔期”的力比多发展。

　　中国的观众，其实都被那万恶的片名给欺骗，《美少女特攻》的英文片名叫做《Sucker Punch》，直译就是“口爆者”……这种翻译，是过不了国内上映审核的。

　　其实，扎克·施奈德在这里做了一回“标题党”，片名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污污的含义，而是代指了“口腔期”。

　　限于篇幅，今天只能为大家讲到这里，下次我们将详解“口腔期”与“豌豆公主”的关系，敬请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