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车站的聚会》：困兽犹斗的悲剧

　　具有风格化作者烙印的犯罪片，刁亦男的作品应该是这个范畴里的。《白日焰火》是在冷冽的北方环境下表现复杂的人心，视觉和电影语言的风格化已经令人精神一震，《南方车站的聚会》在叙事和视觉上我觉得更胜一筹，算得上是华语区风格化作者电影中难得一见的佳作。

　　多雨的南方小城伴随着罪案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中国导演的作品中，《烈日灼心》、《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等等都有不同形式的表现，不得不说《南方车站的聚会》中所展现的南方小城底层世界依然有它独特的风采。在空落落的宾馆地下二层分配地段的偷车团伙，在男人的世界里寻找生存空间的陪泳女，逼仄凌乱可以给任何人提供容身之处的城中村，这个世界熟悉而又陌生，熟悉到我们或多或少都见过，陌生到我们没想过这个世界里的人们是这样的。

　　上次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我感受到一种社会奇观的展现方式。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一开始的偷车团伙因为地段分配不均而进行的“偷车运动会”，在黑夜中的摩托赛车，突如其来的钢绳去头，暴力程度令人心惊。在团伙中，胡歌扮演的周泽农表现得冷静而与众不同，但是在一个夜晚，就因为利益竞争而被迫杀了警察，无奈走上逃命之路。

　　在馄饨摊附近展开的抓捕行动展现了夜市充满的无限可能，生命的随机性和随时堕入危险的境地令人充满了无力感。无力感是这个电影中非常明显的一个感受，在那些脏乱差的环境里，你跟随着男女主人公想尽可能地掌控一些东西，但很可惜，一切都无法掌控，因为他们就在这样的命运里。

　　码头上到船上周泽农和刘爱爱之间一段短暂的暧昧，导演设计了一个诡异的空间马戏大棚，一个唱歌的人头，几面乱放的镜子，朦胧的塑料棚子上看不清的人影，这一整段有一种胡金铨电影里的悬疑感，进入棚子以后的诡异感又有一种对现实的折射，这个空间非常不真实，但却真实地存在。两个人在镜子中各有好几个人影，看不清彼此的真面目，暗示着不可能获得真正的信任。

　　最后周泽农在城中村的逃窜又是一个空间的全新表现，血腥的程度更甚开头那一段，因为到了穷途末路。同样，你也可以看到冷漠、暴躁的人群，在一个混乱的空间里各自求生存。各种视觉设计都让人耳目一新，非常具有我国特色的凌乱、不具备美感的环境很少能在电影里被表现得充满特点，比如不同格局的小吃店，比如一直下雨的车站，比如一面可以照出人影的墙，并且人物的命运和环境十分契合，你只能看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走向悲剧，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用。困兽犹斗，但是看着他挣扎，也心悸。

　　虽然他可能并不值得同情，虽然他可能是一个罪犯，但他也是一个想把赏金留给妻儿的男人。人物的复杂性也和环境一样，在男人的世界里依靠女性手段生存的刘爱爱，有她的贪念和女人之间因为理解而留存的善念。这个灰色的世界里有我们不熟悉的罪恶，但也有我们熟知的人性，这或许是《南方车站的聚会》那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