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今的世界，艺术如何引领我们重视边界？

栏目：娱乐资讯时间：2023-04-23

　　不同的身份和文化边界在相遇之时，总是指向冲突的发生吗？纵观局部战乱不断，宗教、种族等集体利益难以相容的当代世界图景，这似乎是一个令人无法回避的问题。对于具有跨文化背景的世界公民来说，尤其如此。

　　艺术家施拉泽·赫什阿里（Shirazeh Houshiary）生于伊朗，后定居于英国。她通过作品，从一个微观的角度给予了些许回应。答案就潜藏于一呼一吸间：呼吸，一个简单的生理性动作，昭示着生命仍在持续；而为了延续人类生命的记忆，我们创造了文化。对赫什阿里而言，无论是多么具有差异性的文化，最终都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借用了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德勒兹（Gilles Deleuze) 与瓜塔里（Pierre-Félix Guattari）在他们合著的代表作《千高原》中的核心概念，艺术家施拉泽·赫什阿里在中国的首个美术馆个展取名为「根茎」，象征着自根基而不断扩张的脉络，亦即一张生命地图，引领我们找寻自己独特的呼吸节奏和韵律。

　　在长达四十余年的创作生涯，跨越战乱与和平的赫什阿里是如何以她的创作去回应文化的冲突与相融的？她与《Life and Arts 集锦》分享了自己的创作观。

　　在身份的事实与认知的经验之间，存在着细微的差别。一名出生于伊朗，而后求学并移居英国的女性艺术家会是什么样子？赫什阿里的实践吸收了科学和宇宙学，并注脚着伊斯兰教苏菲主义、文艺复兴绘画和当代物理学。她曾谈及宇宙处于不断瓦解、腐蚀的状态中，而人们依然试图去寻求稳定，“这种张力深深吸引着我，是我创作的核心”。她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本质，企图跨越名字、国籍与文化的边界。跨越学科的表达实践勾连着历史性的探索，一同触发了赫什阿里的感性认知，也因此命名了什么是或什么不是人类文化的界限，并将万物的兴衰解释为能量回归的对象。

　　2008年，施拉泽·赫什阿里曾受委托，和建筑师Pip Horne合作设计了伦敦St Martin-in-the-Fields教堂的东窗，最终成果为一个圆形的、自内向外延伸的十字架。?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赫什阿里画作中由面纱、薄膜和迷雾构成的语言，是她身份认知的扩张。在她创作的空间中，在一呼一吸间，不存在本体论的抵抗，只有世界的回声覆盖着。当普遍性或是独特性都提出了有效的主张，即使回归精神，赫什阿里所创造的世界好像也失去了组成一个世界的能力。如同《大图景》（2020）中涓涌的石墨铅笔印记，混合着阿拉伯单词或短语，赘述着“我是”与“我不是”，频频出现的语言漂浮着，和着吸气与呼气，自天至地，从细胞到身体，仿佛宇宙之初的混沌。

　　《大图景》及其局部，2020，黑色 Aquacryl 颜料、色粉、铅笔、铝板，190 x 190 x 5.5 cm，?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赫什阿里已然超脱出普世的姿态。当她任由液体颜料的自主流动形成作品中的波纹和褶皱时，画布上如同结缔般的丝线组织也将停止变化。在表达凝固之时，我们或许可以知晓，宇宙万物终将陨灭并不是假设——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当今世界上每一个思想需要认知的既定事实。而这样的包罗万象，使我们无从得知生命的兴衰或是潮汐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切都在持续发生着，就如同存在本身。

　　施拉泽·赫什阿里创作过程，截取自艺术家工作室探访视频，2017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色彩的语言在赫什阿里的创作表达中编织着，不仅成为存在的象征，也作为生命自然最原始的起源。画作中如迷雾般的颜色，启动了感官意识的第一道闸门。红色在画面边缘褪去，又在另一处随机的位置变得浓烈，好似在自然界耗尽了生命中的每一滴水，又在久旱后被给予甘露。这是一种松散却极具光泽的生命力。潜伏在画作细微纹理间的呼吸，并不企图用平静的情绪去否认自身的独特性。艺术家的自我在缩小，感知则在扩张。在表达即将爆发的临界点，围绕着根茎的脉络与繁复的褶皱也有了思想表达的归宿。

　　《合子》及其局部，2022，黑色 Aquacryl 颜料、色粉、铅笔、铝板，190 x 400 x 5 cm，?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很难用一套纯粹的传统艺术标准来研究赫什阿里的绘画，因为她的表达形式在艺术史上无法被归入抽象艺术。抽象艺术受构图和控制的支配，但对于赫什阿里来说，绘画关注的是节奏、层次和网络的美学，需要从能量、振动和通量的角度去理解这些画。她的绘画所呈现的多样性并不服从于一个单一原则，而是呈现出一种自我生长的姿态。赫什阿里的作品起伏不定，将状态保持在物质化和非物质化之间，像钟摆一样在服从还是逃避重力法则之间摆动。这些绘画作品将我们带入了一个能量场，凸显了一种可被感知的颤抖。在张弛之间，流露出美感。

　　展览由装置作品《气息》开启。当你走近这样一个纯黑色的立方体时，你将听到来自四大宗教（佛教、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如脉冲般的祈祷吟诵，节奏缓慢地从中流出。这些祈祷词来自公元二世纪。颂唱声音自装置的外缘升起，在内部中起伏波动着，并汇集至空间的核心顶点处，如同河流在海洋交汇般深邃且无垠。赫什阿里期待观众可以参与其中，并找寻到属于每个人的节奏。这个装置首次完整亮相于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的其中一个建筑Torre di Porta Nuova，在一个被修复的19世纪军火库中，庄严与废墟对峙着，而一种集体震动在垂直的塔中，螺旋式地上升着。

　　《气息》（2003/2013）在“根茎”展览现场，四频道影像，500 x 560 x 430 cm，?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步入展览，可以看到赫什阿里创作的多幅绘画作品。每幅作品都如经脉一般跳动着，仿佛是经由艺术家开启的一轮又一轮新的生命周期。其中，最为瞩目的画面是《大地之歌》（2021）中三个独立的天蓝色形象，好似正在舞蹈着的人物姿态被放慢了动作，然后定格，使人联想到开创了定格动画的摄影师Eadward Muybridge，但又不那么机械。这幅作品的灵感来源于赫什阿里将颜料泼撒在空白间的偶发，艺术家自身的身体运动与情感被镌刻为画布的铭文。最终，作品的动态感，正是由于人为干预的让步而得以实现。

　　上图：《大地之歌》，2021，白色 Aquacryl 颜料、色粉、铅笔、铝板，190 x 400 x 5 cm，?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下图：Eadward Muybridge, Dancing Woman, Plate 187 from 'Animal Locomotion', 1887

　　展陈动线的后半部分呈现了赫什阿里的几件于2022年创作的雕塑新作，从《心灵》、《裂解》、《正是如此》到《漩涡》，这些棱角分明的刚性玻璃块所呈现出的动态感，是从某一具象形态延伸出的波动与回响。这些作品呈现出一种区别于规范雕塑结构的形态，如同莫比乌斯环一般旋转、扭动着，试图在垂直空间中打造某种韵律性；又好似立于某一平衡点上坚守着秩序，但每分每秒都有可能跌入纯粹的分裂。

　　上图：《心灵》（局部），2022，玻璃、不锈钢，290 x 40 x 25 cm，?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Alessandro Wang拍摄

　　下图：《裂解》，2022，玻璃、不锈钢，120 x 56 x 43 cm，?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Alessandro Wang拍摄

　　这一系列微弱、抽象的纹理记录着艺术家呼吸的起伏。无论这种记录以何种方式出现，它们都是开放且集中的。当艺术家的能量连接着呼吸成为切实存在的作品，将观者裹挟进入一段对话中，绘画及其所描绘的情感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也被打开了一个空间。在那里，似乎有限与永恒、瓦解与重生都得以暂停，他们、她们，或是我们之间的差异也褪去了颜色，发展成为一个更广阔文化交汇的所在。

　　展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