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雨村背后的门子,最是细心极恐
贾雨村初审薛蟠案,正要落签抓人的时候,旁边站立的门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虽然初入官场,贾雨村却也不傻。他领会了门子的意思,当即退堂召门子入了内室。
门子,是古代长官身边的衙役,古书称“侍官府之美童曰门子”。可见这个职位,是由年轻又长得帅的男孩来担任的。
门子地位低贱,清朝规定门子脱役后子孙第三代才能考科举;薪水也少,大概只够糊口。
但是由于常年和长官亲密接触,很容易成为领导的亲信,大多数门子都顺便假公济私捞油水,专干一些不道德的事。
贾雨村身边的这个门子,原先是葫芦庙里的一个小沙弥,庙堂失火烧毁了之后,趁着年轻蓄起头发,不知怎地混上了低级公务员。
之所以选择当门子,他图一个既不费苦力又有额外收入,“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是把它当成一桩“生意”来做的。
可见这个门子日常是个什么作风了。
他给贾雨村使眼色,无非是想在这个新上任的长官面前卖个好,和他拉近关系,让他记自己一个人情。
这个长官,还是他的旧相识。七八年前贾雨村还一穷二白的时候,曾借住在他出家的葫芦庙中,两人相熟得很。
借薛蟠案让贾雨村想起自己、重视自己、重用自己,门子心里翻腾汹涌着的,都是向上爬的渴望。
毕竟薛蟠案,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前因后果,认识所有参案人员的人。
薛家是什么家庭,冯渊是个什么人,拐子长什么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更细思极恐的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甄英莲,他也明明白白地知道她的来历。
当日还在葫芦庙的时候,甄家就住隔壁,庙里的沙弥们天天哄小英莲玩耍,是“极相熟”的紧邻。
甄士隐对客居的贾雨村尚且慷慨解囊,对邻近的葫芦庙里的众人,也必定是多有照拂。
那年元宵节,五六岁的英莲在出门看灯的时节被人拐走,甄家夫妇如同丢了半条命,昼夜啼哭,苦苦找寻。
小英莲的可爱、甄家人的可亲,都没有让门子有所触动;看到甄家丢了英莲后的惨状,作为邻居的门子也完全没有同理心。
几年后,甄家人苦寻英莲无果,门子却在机缘巧合中遇到了她。
拐走英莲的拐子恰好租了门子家的房屋,带着十一二岁的英莲暂住,准备找个有钱人把英莲卖了。
门子通过英莲的相貌,眉心的胭脂痣,大概认出了她;后来又和英莲攀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遇到了英莲,起码可以给甄家人通个风报个信,把英莲解救出来,让人家母女团聚啊!
或者去告官,直接把拐子抓了,岂不是功德一件!
只要出一点点力,就能改变一个弱女子的命运,为什么不呢?
但这个门子,压根就没有起过解救的念头。
对这个幼时天天哄她玩,几乎是看着她一天一天长起来的孩子,这个从小被捧在掌心现在却朝打夕骂的孩子,门子内心毫无波澜。
眼睁睁看着她被卖给冯渊又卖给薛蟠,纠缠在人命官司中,惶恐惊怕。
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却无动于衷。
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利可图啊!甄士隐已经出走,封夫人依附娘家过活,哪有多少油水可捞?
非但自己不解救,他还阻拦准备发签抓薛蟠的贾雨村,用自己的那一套官场理论劝服了领导,草草了结了案子。
英莲一次又一次失去了被解救的机会,最终成为香菱,在薛蟠的阴影下孤苦半生。
人性泯灭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门子的内心没有任何温度,不带任何感情,抛却了生而为人应有的善,冷血得可怕。
很难想象,当初他还曾经是个佛门里一心向善普度众生的沙弥。
他的处世哲学,都围绕一个“利”字:“大丈夫相时而动”、“趋吉避凶者为君子”。
凡事只看有利或无利,这样短视的人注定只能得意一时,没法走得长远。
判断完了薛蟠案之后,门子由于“知道得太多了”,被贾雨村悄悄找个罪名远远地打发了。
一直到八十回完结,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丢却本心攀附权贵,却落得个杳无音信,这可能正是曹雪芹基于对人性的思考而设置的结局吧!#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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