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被“毁”，这不该成为她们的耻辱

　　早上，一条一闪而过的新闻在面前划过：

　　随即，归于沉寂。

　　对美国来说，从去年 " 罗诉韦德案 " 被推翻开始，女性的堕胎权争夺，就变成了一个政治事件，民主党、保守党，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但这仅仅是个政治事件吗？

　　有报道说，美国大约 30% 的青少年女性会在 19 岁前意外怀孕，而有近 1/5 的女性一生中有被强奸的经历。

　　来源：环球时报

　　这分明是一个个女性有没有权力处置自己身体的问题。

　　只是。

　　包裹在政治话题之下，这些根本的问题被很多人概念化了，淡漠化了。

　　变成了拉拢选票的手段。

　　同样，在这一闪而过的新闻出现时，豆瓣上，出现了一部登上口碑榜的电影，力压《宇宙探索编辑部》《爱很美味》等热门片，仅次于《灌篮高手》。

　　评分高达 9.0，四五星比例 92.9%。

　　但看过的人，才 600 多。

　　没错，它讲的，也正是堕胎的事。

　　《无名姐妹》。

　　简单来说，这是一部一群普通女性，以犯法的方式，来帮助女性的纪录片。

　　触目惊心。

　　它不仅告诉我们，在美国的 1970 年代，那个堕胎非法、男性主宰一切的时代，女性意外怀孕后会遭受怎样的不幸。

　　它更让我们知道。

　　女孩帮助女孩，竟要背负生命的代价。

　　1

　　她们为什么踏出那一步？

　　那是一个堕胎违法的时代。

　　在罗诉韦德案胜诉前，当时的美国，只有 3 个州允许堕胎。

　　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美国女性意外怀孕后，不外乎两种选择——

　　生下来，或者寻求非法途径堕胎。

　　如果选择前者，或许会面临一生的煎熬。

　　如果选择后者呢？

　　若被发现，定罪入狱；就算没被发现，也有种种风险在等着她们去应对。

　　所以如果你意外怀孕。

　　那么你将无路可走。

　　不过，不同经济能力的女性，所要承担的风险程度不同。

　　家境富裕的，可以选择支付高昂的费用 " 旅行堕胎 "。

　　就拿纪录片中的芝加哥来说。

　　在七十年代初，一家提供该服务的牧师组织，仅一年内记录在册的机票费用就有 1300 万美元。

　　这还只是飞往纽约的班机。

　　别忘了，那是个跨国航班尚未普及的年代。

　　可想而知，绝大部分女性没有那样的经济能力，她们只能选择地下堕胎。

　　在 " 简 " 这个组织没出现之前，有两类服务供应商可选——

　　黑帮，或者私人诊所。

　　如果选择黑帮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纪录片的开头，一位女性回忆起她六十年代通过黑帮堕胎的经历，面容发白。

　　整套流程大致如下：

　　当你拨通电话，对方会问：" 你要雪佛兰、凯迪拉克，还是劳斯莱斯？"

　　代号对应服务的档次和价格，哪怕最便宜的 " 雪佛兰 "，也要价高达 500 美元。

　　但收费和服务却不成比例。

　　如果选择 " 雪佛兰 "，你将会按指引去往一家偏僻的汽车旅馆，整个过程里帮你堕胎的男人只会说三句话：

　　" 钱在哪？"

　　" 躺下听我指挥。"

　　" 去厕所。"

　　没有麻药，没有消毒，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没有任何 " 售后 " 保障。

　　黑麻麻的房间里最后只剩你一个人，独自和身体的剧痛搏斗。

　　挺过去，你才能活下去。

　　如果选择私人诊所呢？

　　危险系数同样很高。

　　有的女性保住了性命，却陷入另一种不幸——性侵。

　　这是给你堕胎的条件

　　事情办完以后你得给我口 X

　　不愿意就滚出去

　　这种事不只发生在美国。

　　还记得罗马尼亚片《四月三周两天》里的女大学生吗？

　　在地下诊所堕胎时，被为她手术的男人要挟，最终不得已出卖自己的身体。

　　当一种普遍的需求被界定为非法，其实是为人性的险恶铺设了滋生繁殖的土壤。

　　最为残忍的是——

　　由于得不到任何外界的保护，身处其中的弱者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于是，那些恐惧被害的女性，那些凑不齐 500 美金、走投无路的底层女性，只能自助解决。

　　有人用利器刺破子宫，就像《正发生》里的法国高中生安妮。

　　有人用化学手段终止妊娠，比如石碳酸，造成大面积灼伤的惨剧。

　　纪录片《推翻罗诉韦德案》就曾提到——

　　在六十年代，美国每年有 35 万女性因为不规范的非法堕胎感染并发症，其中 5000 名因此丧命。

　　这个庞大的数字里，就有 " 简 " 的成员或亲友。

　　她们亲身经历或见证过，女性因为堕胎禁令遭受了多少本不该遭受的痛苦。

　　于是，12 个年轻女性义无反顾地踏入非法之地，在 1968 年启动了 " 简 "。

　　" 简 " 是什么？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由普通女性自发成立的组织，在非法堕胎的年代，潜伏地下帮助上万名女性流产。

　　她们不是为了赚钱。

　　她们只收对方负担得起的费用，有时，甚至分文不收。

　　在她们看来，这既是为女性解放，也是一次与恶法的抗争——

　　你必须站出来反对违法的当局

　　要站出来挑战不公平的恶法

　　2

　　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无名姐妹》讲述的，正是这一整段的抗争史。

　　片方找到已然年迈的 " 简 " 的成员，重新整理记录了这一段快被遗忘的故事，带我们回到了那个恶法当道的年代。

　　但问题来了。

　　这只是一群普通的女性，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没有资本，那这种明显与当局对着干的行为，不会有危险吗？

　　当然有危险。

　　要知道，六七十年代的芝加哥，集中进行着各种社会运动，是美国政治的风起云涌之地。

　　当时，城市里到处潜伏着红色小队的人马。

　　他们是隶属当地警方的情报机构，负责监视社会动向和政治异见者。

　　自然，不会放过像 " 简 " 这样的地下堕胎组织。

　　更危险的是。

　　在 " 简 " 运作的五年间，成员们不但要提防来自政府的监视，还得应付躲避黑帮的骚扰。

　　毕竟，她们做的事涉足了黑帮的地盘。

　　更何况，当时的芝加哥是除欧洲之外全球最大的天主教区，整个社会对堕胎的厌恶极其强烈。

　　领头的海瑟 · 布斯回忆 " 简 " 刚起步的情形——

　　光是要找到一名负责堕胎手术的医生，就异常艰难。

　　因为在那个年代，各行各业都被男性主导。

　　他们会不惜丢失饭碗和性命，站起来争取民权和自由，却对女性权益蒙上双眼。

　　这个问题不在考虑范围内

　　在部分白人男子的世界里，" 堕胎 " 这个词甚至从未出现过。

　　我的家人以及我的朋友圈

　　都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

　　在他们看来，女性承受的一切压迫都是自然而然，不存在任何问题。

　　医疗队伍也不例外。

　　那些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替人堕胎的医生，可不是出于对女性境遇的体恤，不过是图这行当来钱快罢了。

　　也有少数好心人，比如社运队伍里的霍华德医生，曾经活跃地下为女性堕胎。

　　可当 " 简 " 找上他时，这位医生已经被送进了监狱。

　　暴露的原因很荒唐，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却又很合理——

　　女警卧底，钓鱼执法。

　　而且别忘了，还有黑帮势力在背后干预，导致这本就稀缺的医疗资源，基本上已经被黑帮垄断。

　　那 " 简 " 是怎么找到人的？

　　多次寻人失败后，一个叫做迈克的男人出现了。

　　他当然也是为钱而来，对 " 简 " 的理念嗤之以鼻。好在技术高超，更重要的是——

　　发自内心地尊重女性。

　　这一点，也是 " 简 " 后来进展顺利的原因之一。

　　她们没有什么明文章程，但每一个人默契遵循着同一个原则——

　　从不评判任何一个来堕胎的女性。

　　因为她们相信，数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我知道她们是和我一样的女人

　　而且。

　　生育自由本就是一项基本人权，女性为何要为堕胎提供理由？

　　于是，当那些带着恐惧拨通 " 简 " 电话的女性，走进 " 手术室 " 时发现自己被尊重、被温柔对待，她们很快卸下心防，选择信任眼前的陌生人。

　　这份信任带来的传播力，远远大于 " 简 " 在地下报纸刊登的广告。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女性找到了 " 简 "，其中甚至还有警察、检察官、法官的女儿、情妇和妻子。

　　这一定程度上，降低了 " 简 " 被逮捕的风险。

　　加上她们游击式的 " 作战 " 方式——

　　等待区和手术区分隔两地，地点每周更换，接送的车和司机也经常变动。

　　成功让 " 简 " 在政府、教会和黑帮的重重夹击下，近乎明目张胆地存活了五年时间。

　　干的是违法的事，但她们从未害怕过牢狱之苦。

　　我知道我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被投入监狱

　　但是，那时候我，根本不在乎

　　但指控，终究还是来了。

　　大大小小的罪名加起来共有 11 项，每项刑期 1 到 10 年。

　　也就是说，如果指控统统成立，她们余生都将在监狱度过。

　　3

　　她们犯法错了吗？

　　是的，或许你也发现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堕胎的故事。

　　这是在那个年代，女性所遭受的普遍困境。

　　所不同的是，有人遇到不公正的待遇也默默接受了，这样的行为还会被主流社会嘉奖为美德，但有人，却毅然决然地挺身反抗。

　　为什么要限制女人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一些基本权利都被剥夺？

　　为什么女性一直都处于弱势？

　　只是这一个个问题抛出来。

　　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还记得前面说的对女性权益毫不在意吗？

　　其实不仅是权益。

　　他们对女性本身都毫不在意。

　　最终，这个团体还是被逮捕了。

　　只是那天，当三个人高马大的警察走了进来时，左看右看这一屋子的女性，于是一口咬定有男人藏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做手术的竟然是 " 一些女人 "：

　　我没有立马想到她们

　　她们只是 ...... 一些女人

　　后来，四名 " 简 " 成员被押上警车带走。

　　以凶杀 / 性犯罪为名，把她们送去和卖淫的女人关在一起。

　　多么荒唐。

　　警察说：

　　我们只是听从法律的普通人

　　律师呢。

　　没有人肯代理这个案子，因为它带来的只有丑闻和唾弃。

　　因为不公平的法律和社会扭曲的道德观，无辜的人，勇敢的人，体恤弱者的人，被生生套上莫须有的罪名。

　　美德，原来是会遭到惩罚的。

　　你或许会问，如今她们不是自由着吗？

　　是的。

　　幸运的是，当年在法院开庭之前，一件载入女权运动史册的里程碑事件发生了。

　　那就是 1973 年罗案的胜诉。

　　既然堕胎已经得到宪法的保护，那对 " 简 " 的审判也不必再继续进行。

　　她们侥幸躲过一劫。

　　可你想，侥幸意味着什么？

　　不确定。

　　昨天的有罪，今天可能无罪。

　　而谁也无法确保，未来某一天，它是否会再次有罪。

　　还记得在纪录片的结尾，年迈的 " 简 " 成员们，回忆起当年罗案胜诉时的振奋。

　　就像是使命达成，光荣退场——

　　我们曾一起

　　在最需要的时机做了那件最需要的事

　　我们做到了

　　然后我们要做别的事了

　　我们的工作结束了

　　她们曾坚定地相信，世界会因那五年而改变。

　　她们也的确参与改变了这个世界。

　　她们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没有在夸张

　　我从小在修道院长大

　　修女们殴打我，辱骂我

　　所以我觉得女性之间没有互相关心

　　当我看到她们关怀其他女性

　　不是侮辱，不是嘲讽，也不是冷漠

　　为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当时豪情壮志的她们或许不曾想到。

　　风云变色，时局动荡。

　　半个世纪后。

　　这个世界对女性并没有公平多少。

　　世界上的某些地方。

　　竟又倒退回了那个美德会被惩罚的时代。

　　今日打工人：假章刻制中心科长

　　还没看爽？来瞅瞅这几篇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