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北极——人生皆苦

栏目:娱乐资讯  时间:2020-02-29
手机版

  遗忘的北极

  文学 | 历史 | 评议 | 更多...

  (一)

  我还很小的时候,很受小脚老太太的喜爱。有两个老太太尤其记忆犹新,一个已去世多年,一个还挣扎在尘土之中。

  算来已虚活近三十个春秋,可除女朋友外我从未得到过任何女性真正意义上的关怀。祖母去世时,父亲还是小孩子,外祖母去世时母亲还不是我母亲呢。向所亲炙之女性,可说全是无血缘关系之人。那种血脉里带来的亲近,是任何再亲近的关系所无法替代的。然而,亲人并不能如清风明月那样永存,更可悲的是,当他们还存在时,也许我们并未真正地把握那幸福;而当他们逝去时,我们却有冀图亡羊补牢。

  但有那种慈爱总比没有的强,我也算有幸从那些旧社会走过来的女性身上得到过慈爱和关怀。

  赵老太太就住在我们小学的旁边,大个子大脸庞,可惜一对小脚丫,典型的旧社会妇女。她儿女不少,然而单身一人住着。有三孔窑洞,她住在中间一孔,左边的装着粮食,右边的是厨房,院子是黄土的,被她每日早晨打扫的干干净净,再洒上些清水,微风一吹,扑鼻都是泥土香。大门前的土洼里种满了枣树、杏树、梨树。

  她每日早晨都颤巍巍的走下门前那段小坡,手里提着一个铁桶,到我们学校门前——河边的那个小泉里提水。她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提着水桶,一次只能提半桶。运气好的时候,儿子们不忙的时候,就会给她挑回去两担水,她还能用几天。其他的时间,就全靠自己了。春夏还罢了,秋冬可就苦了。冰霜遍地、白雪皑皑之时,老太太就只能望泉兴叹了。

  我们一群小孩子常碰见她,她都笑眯眯的打招呼,慈和的说:“看这一群小崽娃子多乖!”我便自告奋勇给她打水,一直提到她家的水缸里。有时遇见她在河对面的苜蓿地里割苜蓿芽,便扶她过列石(在河里隔一定的距离一字摆开的大石头,当作桥使用)。情缘便这样结下了。

  她的窑洞深处,砖头上搁着木板,木板上放着好几个蛇皮袋,干枣子、杏干、李干、葵花、花生,应有尽有。然后大把大把的捧出来,塞满我的衣袋,又一小堆一小堆的放在炕头上,催我食取,然后抚摸的我头发,皱纹里全是笑意,不断地说:“崽娃子乖的很!乖的很!”

  某个夏日,那时我已经上中学,路过那里,她坐在路上面半坡的杏树下面。竟然还能认出我,大声喊我的名字。

  我几乎认不出她了,脸肿得比以往更大,连皱纹都几乎拉平了,眼睛几乎眯到了一起,满头白发。她拉着我的手又笑又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小子,可想死奶奶了。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这些年来身体多病,寂寞孤苦,在那个孤院黑窑洞里苦捱生活。她竟然说到自己的日子想来是不多了,唯一的愿望竟然是希望看着我能长大并娶了媳妇。

  她说的是我从未想到过的未来,也是她看不见的未来。她去世前见过我母亲,还在念叨着我,如今想来,颇令人感动。

  于是,在她的丧礼上,我亲自去给她烧纸。丧礼很隆重,儿女们披麻戴孝齐聚在那个小院,眼泪哗啦啦的流,可惜,她听不见那哭声了,也无法分辨着哭声里是否带着愧疚和悔恨。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我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不由得心酸如喝醋。

  那句话是:“娃娃,人活世上苦得很!”

  (二)

  大舅奶奶我接触极少,即便是在家,我也是一年难得见她一次面。因为她很少出门,出门了我也看不见,都埋头在荒草黄土之间,毫无声息,仿佛天地间便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她大概生来便是残疾,据说是当年从宁夏逃荒到本地,兄妹两人,哥哥便将妹妹留在了这里,因为根本无法养活。她身高在我最初见到她时,便不足一米四,年轻时是何模样,便不得而知了。她永远蓬乱着头发,脸上的皱纹便如榆钱树皮般粗糙而深刻,永远挂着眼屎,仿佛从来不洗脸,永远咧着嘴,口内的分泌液线似的扯着线。

  她似乎不能前行走路。一般人走路都是一脚前一脚后的前进,而她似乎迈不出步子,左右摇晃着走。身体左侧抬起,左脚便离地,以右脚为支点,扇子般的转动一点距离,再抬起右脚,以左脚为支点,步步为营的往前挪。远远望见她走路,你会看到一个人头不断地左右摇晃,身体在慢慢的前进。

  她丈夫参加过国民党的军队,曾骑着骆驼打仗,骆驼受惊,他掉了下来,被一辆驶过的汽车碾断了腿,左腿几乎齐腰截肢,常年拄着双拐走路,宛似三条腿,跨步极大,走得很快。他没上过学,但识字极多,在黄土地上教会了我们不少汉字。他们老来得子,女儿的孩子都七八岁了,自己的儿子也就十来岁,小孩子给小孩子当舅舅。

  奇怪的是,大舅奶奶虽然身体如此,但却从未听说过她得病。一晃二十余年,她依旧老模样,村里的与她同龄同辈的老人们,包括她的丈夫,却几乎早已凋谢殆尽,全归黄土了。

  她住的房子(以前是窑洞),堪称家徒四壁,除了土炕之外,几乎别无他物,甚至炕上只有一小块席子。

  他们老来得子,未免宠爱过度,每当大女儿对弟弟进行管教,弟弟躲在外面不回家之后,无论春冬黄昏秋夏夕阳,甚至星辰高挂之时,总听见她干枯的声音,从她家门前的野枣刺后传过来,满山回音,一声一声的叫着自己的儿子。

  她不停地参加劳动,收麦时她背着两捆麦子慢慢往回背。冬日时因为土炕需要烧火,她就在山上那些长满蒿草的荒地里,用手拔、折枯干的蒿草——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不用镰刀——然后用布带子捆住,或背、或拖,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一寸黄土一寸黄土的挪过去,直到回到家,然后烧炕,然后等待漆黑的夜晚,静悄悄的来,她便静悄悄的没入寂静的黑暗中。闭着眼,还是睁着眼,在想什么,谁也无法得知。

  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去她那里拜年,走进她的窑洞,竟然一片漆黑。我叫了一声,灯开了,她从席子上坐了起来。挂着眼屎的眼睛竟然很明亮的认出了我,还能叫得出我的名字。要知道,我们一年几乎说不上一句话。我磕完头,她给我糖,糖纸早已被她弄掉了,赤裸的、沾着污垢的糖,一点也不甜,反而有点咸,她往我嘴里塞。然后咳嗽着叫我快出去到隔壁去吃东西,这里太呛了。天冷,她把土炕烧得很热,满窑洞都是浓烟。

  自离家乡,我再也没见过她。我父亲去世,我处理完后事返回时。经过一片长满荒草的地,我心头沉重,心不在焉地走着。突然身前悉悉索索,着实吓了我一大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简直同荒草黄土一色,怪物般的坐在干枯的蒿草中间,比蒿草还矮小,满头乱发,正在一根一根的折蒿草。

  我失声叫了出来。

  她抬起头,乱发后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我看,两块眼屎依旧住在她的眼角。“哇”的一声,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说话本来就如喉咙里痰很多一样,听不清楚,这一哭,更加含糊不清。但我清楚的听明白了,她在叫我的小名,一声、一声的叫。

  天呀!至少快十年没见过了,她竟然还认得我。

  她哭得惊天动地,四周一片冰冷,冬风瑟瑟,满目萧瑟。她翻来覆去的自责: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死去啊,你爸娃(在她眼里我爸也是娃娃)这么年轻咋就走了,天呀,老天呀,你把眼睛瞎了呀,该死的不让死,不该死的你偏偏要他死——

  我看着满地荒草,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潸潸而下,霎时觉得人世之苦,苦在普天之下,任何角落里,人人皆苦,夫复何言?!

  过了冬季,山上便翠绿了,守在村里的老弱妇孺,便又要在这黄土地里挥汗如雨了;而那些出外打拼的青壮呢,他们何尝不是在血汗里挣扎,只不过山里的老人们,将越来越难看见和了解了。上山的时候,我一直这样想。

  (三)

  人有生老病死,古语有云:生亦何欢,死亦何忧?看来两头上实无欢喜可言了,人生子女,定会欢天喜地,然而,刚生出来的子女未必便是欢喜,否则,他们为何呱呱啼哭着坠地。

  自来良将英雄,生而豪情壮志,纵横天下,毫不畏死,却伤老病,所谓英雄迟暮,虽有老骥伏枥之志,奈何天不假年,力不从心。而美人更怕迟暮,确切的说,美人怕“衰”,苏东坡词云:“江山如画”。然而,“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只能叹息“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可见人生之衰,可悲可叹,也是一种苦。

  老朱曾经远近闻名,几个村里都是名若春雷。打猎、做生意、倒腾电器,反正很能折腾。那时候喝酒,杯子根本看不上,白酒用大壶提着喝。

  虽然膝下无子,唯有两女,还有一个弟弟,傻大憨粗,除了有力气之外,一无所有,就靠着他养活。

  但老朱依旧活得心胸宽广,毫无挂碍。自从他得病之后,一切全变了样。

  病来如山倒,人消瘦如柴,面黄肌瘦,那是不必说了。关键是心理上的折磨对于他来说,简直比癌症还可怕。他每日总觉得天是黑的,太阳也是黑的,总觉得人世早已不存在。

  家人东奔西走给他治疗,他却越疗越没精神。渐渐精神恍惚,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精神迷糊。屎尿拉在裤裆里他也不知道,乱跳乱叫,从裤裆里抓屎往自己嘴里塞。闹得里外不安、鸡犬不宁。

  别人和他说话,过了好久,他才咧着嘴笑出来一声,一笑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到笑得自己气息都接不上了,倒在地上抽搐着笑。

  一家人被折磨的眼泪都流干了,恨得骂他。

  突然有一天,他清醒了。但他清醒后仿佛失忆,能记住的全是他曾经的那些痛苦,还有家人着恼时骂他的那几句话。他的眼睛慢慢红了,嘴角抽搐,一直往上咧,几乎快咧到耳朵边上了。半天说出了一个字:疼!

  哪里疼?

  他答:心,心疼!

  你得的不是胃病吗,咋又心疼了?又说胡话了。

  他大怒:操你妈的,我就是疼,我,我就是心疼,我苦。

  接着又哭又闹,打滚喊妈。

  第二日早晨,太阳红如火,他在门口静静的望着太阳,良久,良久,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背着双手,慢慢走出大门,走上门前的那个小土坡,站在青草之上,望着青山说了一句:“太阳真好,暖和!可我日他妈的太苦了!”

  说完这句话,他爬上了村里的变压器。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是一具黑焦的尸体。

  (四)

  胡老六搬家的原因是我到今为止所见的大传奇之一。据胡老六给我说,对面山上那个地方实在不能住人,自从他女人生了一种奇怪的病,就常常鸡犬不宁,狼哭鬼嚎的。为了看病,他把家里东西大到黄牛小到鸡蛋几乎全卖完了。可是病没看好,反倒把他也搭了进去。据他说,那年去城里给媳妇看病,钱花了好多,可病并无起色,他心里忧愁郁烦。一天下午,他上厕所时,猛一抬头,发现空中唐僧骑着马,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跟着马走,最后面跟着他媳妇。他脑子发热,一提裤子就冲去病房,发现媳妇还在,但他觉得媳妇的魂已被什么东西带走了。于是他出去买了几包中华,见到医生和护士就发,到后来见人就给烟,吓得人都躲。他又出去买了一沓白纸一支笔,爬在马路边上写字,写得什么字他不记得,写完了就往路人手里塞……最后当然是医院没办法治,两口子都被拉了回来。

  据说,她发起病来力大无穷,抓电线,跳墙头,都能毫发无损。他去找胡老三想办法,那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他三哥门口的狗见着他就咬,他一把揪断拴狗的绳子,把那大狗摔在背上就走,那狗只是狂吠,却不敢咬他。

  科学实在没办法解决,那就搞迷信,胡家几兄弟找到了方圆几百里内最有名的老爷(巫师),结果是“神”说这病是媳妇从娘家带来的,“神眼”看见几年前她从娘家回来时,自行车下坡速度过快,追上了鬼魂,把鬼魂带回了家,这鬼魂于是常进来玩搓她,必须把院子围墙加高以挡鬼魂,最后由老爷禳之,撒白灰念咒划圈界,从此以后不准她回娘家……结果是他好了,他媳妇依旧时不时的犯病,围墙已经近丈高了,孙悟空的筋斗都未必翻得进去,鬼魂却依旧进出自如,不离不弃。于是又请那位老爷,老爷说必须换地方辟邪。于是他们只得搬家。

  这种神乎其神的鬼话我当然不相信,虽然村里人都这么说。何况,自从做了邻居后,她一直正常,并未出现疯状。

  过了些年,他家儿子毕业也不上学了,在外打工。没想到他去广州打工,一去近两年,毫无音讯,连个电话也没有。传言是被传销了。有天我去他家借东西,走到门口见她在门口站着。我就笑着说:“婶子……”还没说完,发现她眼珠是红的,吓了我一跳。她恶狠狠地说:“干啥!你把军红(她儿子的小名)给我叫回来!”我一看不对劲,就说我没见啊。她就向我冲过来,我撒腿就跑。

  那几天我见了她就绕着走。

  有一天阳光明媚,我在院子里帮母亲洗衣服。突然我家狗急吠,我抬头一看,她红着眼,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正往进走。我怕狗咬到她,就急忙喊说我给你挡狗。谁知她直冲了进来,我家那只狗很大很凶,发了威连我们家里人都咬伤过,这时当然不甘示弱,张着嘴就冲上去,没想到她飞起一脚,踢得狗只滚,跟着抡起铁锹,打得那狗乱叫,钻进窝里不敢出来。我当时傻了,没发现她已经到了跟前,铁锹往上一铲,铲得我小腿上冒血。我差点没忍住就动手,却见她冲向我妈,口里念念叨叨说什么时候你借了我家什么,什么时候你又借了我家什么,鸡毛蒜皮的几年前的事她都清清楚楚。幸好这时候胡老六以及他女儿跑了进来,又拉又抱,把她哄了回去。她女儿手里拿着几个鸡蛋,说看看这谁谁借咱家的,都还了,快回去吧。

  她女儿跑回来又哭又道歉,我妈赌气说我们咋欠你们家那么多东西(其实这些东西只是邻家你借我往,当时就还了),我说算了,快回去看你妈,她哭着说你们别往心里去。我送她出门,到门口就不敢进去了。

  过了一天大雪纷飞,一片银白,山舞银蛇,河似玉带。胡老六家又请来老爷作法,可是刚做到一半,那老爷跺脚甩手拌神鞭之时,被她一把提了起来,直接扔到雪里,冲上去就打,她这时的力气我领教过,大得吓人。一边打一边说你把军红给我。可怜那老爷,虽然神灵附体,却也保佑不住,被打得血染胡须抱头鼠窜,连夜冒雪就走了。

  第二日雪停了,地上近一尺的琼浆。她竟然早早地来了,我吓了一跳。她脸色铁青,双眼通红,面无表情,一把抓住我,给我一本字典,一张纸,一支笔,喝道:“你给军红写信,让他回来!”我又好气又好笑,正准备写。胡老六进来把她哄走了。

  快晚上的时候,我出了大门,猛然发现她就站在路边,望着山上的路,一言不发。我以为她好了,就向她笑了一下。她飞起一脚就像我踢来,口里说:“你给我带路,我要去找军红。”她快得出奇,那一脚还是没躲过,痛得我差点流泪。只见胡老六拿着绳子,还有胡老四的媳妇,两个他们的亲戚,一起出来绑她。她大喊一声就往人群里冲,我上去抱她,被她一掌就打得趴在地上。我们五个人依然奈何她不得。绳子根本到不了她跟前,她抓住就把人往死里勒。我爸闻声出来,合六人之力,才将她拖到房里,压在炕上。胡老六让我爸打镇定剂给她。我们五个人压着她,我用膝盖顶着她的脖子,她依旧挣扎得厉害。她不哭,骂,嘴被压在床单上,呜呜啦啦,也不知道骂什么。刚把她裤子拉下去,她突然一抬头,把我膝盖刷开,说:“谁在脱我裤子?!”胡老四媳妇直接笑出来了,说:“胡老六脱着呢。”她骂:“胡老六,你个狗日下的,你把我娃给我找回来。”

  胡老六的媳妇打完镇定剂,闹腾了一会儿便睡着了。可是这病并没除去,刚搬下来时他们说得神乎其神,现在看来,她的病是心愁郁结以致神智失常,和范进中举后痰迷心窍一个道理,她是日夜思念担心孩子而致如此。可惜她没有一个亲戚有范进岳父那种一巴掌打醒人的本事,这病就这样拖着,一直闹过了二月,她才渐渐平静。可是依旧青着脸,不言不语,冷眼看人。我们远远看见她就三十六计走为上,不敢正面直犯虎威。

  到六月麦黄时,胡军红突然回来了,她的病一喜之下竟然好了。可是麻烦是她儿子不知怎的,和她得了一个病,但并不严重,只青着脸,恶狠狠地看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呆在家里什么都不敢,整天看山青水绿,慢慢的也好了。她女儿也不再教学,出去打工。胡军红也出去学手艺。一时家中清淡,只剩胡老六两口子在家拼命干活。冬闲时胡老六也出去揽闲活,烧锅炉什么的,养家糊口。因为那几年为这病,几乎将家底耗尽。那女人病愈了还是力气大得吓人,干起活来好不惜力,当然只是为他们家干活时才这样,平常早出晚归的,不停地干活。

  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她这个病根是从哪里来的。原来在很久以前,我还没出生时,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用菜刀割开自己的脖子,血流遍地,他的手不断地在地上拍,血水带着泥四溅,她吓得脚都软了,只叫出一声“啊——!!”

  作者:爱佛僧

  编辑:五煜、岑点琮

  文章来自:遗忘的北极

上一篇:了不得呢,神奇女侠和章鱼博士也跑来《无敌破坏王2》凑热闹啦
下一篇:城市开车谁能快过出租车?细数这些年我遇到过牛掰的出租车司机

最近更新娱乐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