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激战显神威（原文）

　　作者：邵成武

　　前言：邵成武，山东陵县人，1954年考入中央军委第四炮校，毕业后任广州军区炮5师44团排长、团司令部参谋、副连长。炮1师司令部作训科参谋、26团司令部作训股长、参谋长、师教导队队长、27团副团长。1979年参加对越作战。1981年转业到陵县科委。

　　《高平激战显神威》一文，是邵成武老首长去年写成，因为老首长已是耄耋之年，文章自然会带有过去时代的痕迹，在发表七集系列文章的过程中，编者为了适合网上阅读习惯，在用语，段落做了修改，本文专业性很强，不是炮兵指挥员，不容易弄懂，所以添加了一些必要的段落作解释。重炮置前沿掩护步兵撤退，在我军历史上绝无仅有，有的网友希望收藏原文，后世军事专家们也会作为经典战例进行研究，所以一次性原文发表，只对错别字、标点符号进行了修改。

　　目录

　　作战背景

　　一、临战准备

　　二、接受作战任务

　　(一)战斗任务

　　(二)介绍地形、敌情及我步兵防御部署

　　(三)军炮指布置射击方案

　　三、战斗准备

　　(一)迁移阵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二)指挥所准备

　　四、第一次激战

　　(一)战斗经过

　　(二)激战结果,制定加强炮一连射击方案的思考

　　五、第二次激战,歼灭敌远射程炮兵

　　六、困惑惊险的回撤

　　七、经验与教训

　　(一)经验

　　(二)教训

　　后记

　　作战背景

　　1979年3月1日,中国对越南自卫还击战即将结束之时,炮一师27团一营回撤国内,在广西省靖西县龙邦公社上霸占领发射阵地,支援41军123师清剿越南茶灵县越军分散残敌。3月5日,新华社奉我国政府之命发表声明:“自1979年3月5日开始全部撤回中国境内。”(《中越战争秘录》金辉、张慧生、张卫明著,时代文艺出版社,1990年2月第一版,石家庄市印刷厂印刷,第31页)。6日,一营就地转入休整。3月12日,广州军区向41军下达回撤令:“主力师121师为后卫掩护部队,14日开始回撤,16日撤回国内。”同时,41军炮兵指挥所(简称军炮指)下达命令“27团派一个营(团决定派一营)从龙邦出国重返高平市,下午1点出发到达高平市北安来占领发射阵地,掩护121师回撤。”一营到达安来占领发射阵地做好射击准备。军炮指发现,一营在安来打不到高平市南部。不能阻止敌炮对军炮指121师指挥所的火力打击。13日拂晓给炮一营下急令:“派一个连前出到高平市我步兵前线占领发射阵地,执行压制敌远射程炮兵,掩护军炮指、121师指挥所,指挥部队于3月15前安全顺利撤回国内。这是41军指挥所这个阶段主要作战任务。”

　　一：临战准备

　　一营接到军炮指命令后,带领一营参加作战的27团副团长邵成武、副政委卢振民和营的干部立即开会研究执行这一命令。由于这一任务来的十万火急,又是重炮连平时没训练过,这是大家没听说过的艰险的任务,大家不知从哪说起,叫副团长做主要发言,大家补充。邵副团长说:“不管怎么说,在其位谋其政,是一条铁律。”急中生智,先讲了起来,提出做好临战准备。

　　(一)、这个任务派哪个连去,大家认为派一连去,我同意。在还击作战第一阶段一连表现突出,在入越境前通过泥泞道路,奋战一昼夜,一连走在全营行军的前面,为全营行军出了大力,称为开路先锋连队。在通农阵地上,一连又涌现出了个抓捕敌特工英雄杨继胜,身负枪伤,仍坚持轻伤不下火线的光荣事迹。这次执行任务,需要这样的连队和勇敢战士。

　　(二)由哪一位领导干部带队参战?黄副营长、邓营长争着要去,邵副团长说:“你俩不要争了,我去,带一连去带一连回来。从接到命令时我就决定了。”大家不同意,认为40多岁了,又是团首长,两个营长都是优秀指挥员,够格了。深知大家的心理和对团首长的敬重。他对大家讲:“这次战斗非同一般,任务艰难复杂,危险大,我们绝不可以掉以轻心。我带队去比两个营长去条件更具备。我是广州军区先进工作者,广州军区炮兵优秀指挥员标兵,当炮兵20多年了,党和祖国人民更需要这样的人去,对我自己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最后一次难得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第三个问题,由于这次任务极其特殊,让重炮兵“上刺刀”,到步兵前沿,炮兵教科书上历来没有记载,平时也没有训练,这是炮兵有史以来没听说过的奇事。为此,我建议把一连组成加强连,从组织上讲,我担负连队总责,黄副营长当助手,连长指导员仍按战时分工各负连队战时工作。军区、炮一师来我营参加战斗的机关干部、军事干部在指挥所,政工干部在炮阵地,协助指导员工作。

　　(三)请示报告军炮指解决的问题

　　1、派给炮一连1个步兵排,加强炮连阵地防御自卫,对付越南游击队、特工及民兵的袭击。另一方面在连队可能发生最艰难的情况时,如,车炮有损坏,战情需要步兵协同作战，边打边回撤等,有利于步兵、炮兵共同完成任务。

　　2、派两台炮弹输送车,炮弹200发,应提前补给。

　　3、请上级多指导,多组织协同,多通情报。会后,邓营长向军炮指做汇报,营长、教导员立即到一连做行军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二：接受作战任务

　　(一)战斗任务

　　军徐副参谋长（徐元利,1927-2005，山东招远人，1940年入伍，历任指导员、教导员、团长、副师长、军副参谋长、广州军区炮兵副司令员等职）同意一营把炮一连组成加强炮一连的请示报告。8点半钟,来车把连指挥所成员接到预定炮阵地布置下达作战任务。同时,令炮一连于10点30分到阵地接受任务。作战任务如下:

　　高平市作战方向回撤的后卫是41军121师,回撤以来就遭受到越军的尾随紧逼,3月12日到达高平市。军炮指、121师指挥所及所属3个团(含炸桥的工兵营)时常遭受敌远射程炮兵射击,回撤受阻。军炮指请炮一师27团炮一连同志们,不惜一切代价吸引并压制敌远射程炮兵,保证军炮指、121师指挥所指挥部队于3月15日前顺利安全撤回,这是41军指挥所这个阶段的主要作战任务。

　　炮兵运用的原则是:为隐蔽企图,以静制动,敌炮不打,我宜不打。敌炮打,我必须有效压制。炮一连要随时作好射击准备,以待敌动。炮阵地就在这一片建房空地上选择,要挖工事。射击时阵地就暴露了,要减少伤亡。保证射击任务的完成。下达完作战任务,徐副参谋指示炮指参谋(忘记姓名)带我们到连指挥所(距炮军指阵地二、三百米)介绍有关战情布置及军炮指射击方案。

　　（二）介绍地形敌情及我步兵防御部署

　　1：地形。我们站立的位置向东北方向五、六百米,山的主峰是385高地,山下向西南是连指挥所,山下是高平市,有一条大公路,从高平市直通谅山省。北通我国境内龙邦公社到靖西县城,其他地形根据需要自行对照判定。

　　2：敌情。主要介绍敌远射程炮兵情况。这次炮一连担负压制任务,敌远射程炮兵(可能是122加农炮)距我炮一连阵地大约1万6、7千米,从地图上看,位于距高平市十几公里,公路两侧魁脱村(在两座大桥之间)附近。敌炮兵阵地可能在这一段上千米公路两旁。高平市南侧有少量越军散兵,市内有零星的民兵和游击队，夜间他们相互勾结对我军进行袭扰活动,利用小炮向我军射击。我炮一连指挥所、炮阵地、车辆,要加强对他们的防范。

　　3：步兵、炮兵、工程兵的部署及任务。

　　①高平市至扣屯之间是121师362团二营,占领高平市及公路两侧的有利地形为第一掩护区;

　　②高平市至安来是361团,为第二掩护区,该团二营守备高平市三座大桥,防敌炸桥阻止我军回撤;

　　③363团1营在弄压至班利之间占领防守,为第三防守区。

　　炮兵部队:师炮团122榴炮二营、火箭炮12连在扣屯占领阵地,掩护部队回撤;85加农炮八、九连,火箭炮11连和炮兵27团一营一连在高平市、魁很之间方向占领阵地,炮兵27团一营(欠一连)在安来占领阵地,支援第1、2掩护区步兵战斗,掩护回撤。师工兵营和侦察分队由1名副师长带领驻高平市,最后炸3座大桥,阻止敌人对我军尾追打击。

　　（三）军炮指布置射击方案

　　1：敌远射程炮兵目标位置的确定。

　　我军炮指没有人看到敌火炮的位置,只看到敌炮射击时升起的尘土浓烟,听到敌炮弹飞来后的爆炸声。结合地图(当时我有两份地图,高平市以北1:10万,高平市以南1:50万)估测目标位置的范围,大致在1.6-1.7万米。我当时考虑军炮指在高处,有侦察测地分队,在高平市以南又停留数日,他们能决定出这个假定目标范围也是难得可贵的。

　　2：计算射击诸元。

　　射击方案中决定炮一连对目标射击最远炮目距离为1.7万米,假定射击目标长度千多米,从1.7万米向近(北)推算距离,假定三个目标点,炮目距离分别为1.69、1.65、1.60万米(在图上定点量出),分别编为假定1.2.3号目标。火炮射击基准射向由测地分队测出的阵地坐标瞄向目标尘烟方向决定的。

　　3：射击方法。

　　每个目标以中心点为准行远、中、近三距离射击,射击方向以中心点为准行两方向射击,射击目标宽度100米(中心点左右各50米)。射击用全号装药,射击顺序齐射、急促射、等速射等变换使用,按规定发射弹数由阵地指挥员分配掌握射击。

　　4：开始射击口令由军炮指下达,停止射击按军炮指规定的原则实施。

　　军炮指参谋最后强调指出:“第一次射击方案按军炮指方案，以后由邵副团长负责射击指挥完成射击任务,遇到问题向军炮指请示报告。”邵副团长向参谋提出几点要求:“1,我想到385高地观察一下敌远射程炮兵阵地地形情况,利于射击指挥;2,军炮指要提前为连队提供炮弹补充,千万不能中断,炮弹充足是完成任务的先决条件;3,请军炮指多指导,多组织协同,多通报情况,避免意外情况发生。”军炮指参谋说:“建议很好,回去后向首长汇报。”

　　三、战斗准备

　　（一）迁移阵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10点10分,连长指导员带加强连到达炮阵地选定的位置,军徐副参谋长向连队干部下达了作战任务(内容同指挥所),要求11:30分前做好射击准备。连长指导员向排、班长做了布置和要求,全连迅速的开展占领发射阵地做射击准备。在占领阵地过程中,张克林连长很快的在脑中产生了炮阵地不太适合与敌炮作战的要求。阵地位置是一片汽车修配厂,在公路旁的建筑工地,地形开阔平坦,视野良好,人员车辆来往频繁。在平时是难得的炮连训练场地。可是,现在是打仗,白天随时面临敌火炮射击打击的可能,夜晚受到敌军、特工队民兵的袭击,炮连怎能完成射击任务,他立即想到毛泽东同志讲的战争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他认为这个阵地用不得,决定另选转移阵地。

　　他早已看到西边一、二百米山脚旁下边有一块较好的空地可以放几门火炮,向那里转移,当时与指挥所还未架通电话,他可急坏了,看一看表,还有时间,超过了时间,他负责。兵贵神速。他立即带两名排长到山脚下看地形。他看到有几栋没建好的大车间中间的大通道,能放两门火炮。从385高地延伸下来的山脚下,像躺着的“人”字形状,可以在其里面放两门炮,是隐蔽防敌炮袭击的好地方。他立即把位置分给一、二排。他带领全连紧张快速而有序的转移到新的阵地,进行射击准备,把车辆、炊事班放置安全的地方,连队都就绪之后不久,电话线架好了,还不到11点30分。张连长立即向邵副团长打电话,讲清楚迁移炮阵地位置的过程和变动情况。

　　邵副团长接到张连长电话,非常高兴满意的说:“张连长,你做了件大好事,大胆果断处理问题,有真才实学。徐副参谋长下达作战任务时,我对炮阵地位置就有不适之感。你正确的迁移炮阵地,说明你对毛泽东战争的基本原则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一军事思想领会是深刻的。现在派黄副营长到炮兵阵地协助你迅速的做好转移后的全面工作,重点是阵地坐标、基准射向、火炮射界、最低标尺等。同时,把军炮指射击方案中对3个假定目标射击方法落实到排班长,有的落实到炮手”。我马上向军炮指汇报炮阵地迁移情况,并请炮指派测地分队重测阵地坐标,决定基准射向。

　　战斗实践证明,加榴炮一连临时迁移阵地,周密组织阵地环形防御自卫,作好隐蔽防敌袭击和炮火杀伤,为保证全连人员、车炮安全起了决定作用。

　　(二)指挥所准备

　　1：正确认识上级作战意图,树立战则必胜的决心

　　军炮指徐副参谋给炮一连干部下达作战射击任务时曾讲:“不惜一切代价吸引并压制敌远射程炮兵”。炮兵运用原则是“敌炮不打,我宜不打,敌炮打,我必须有效压制。”等连队干部不易理解的内容,有的干部感到迷惑产生误解,如有的把“不惜一切代价掩护军炮指、步兵121师指挥所回撤”说是“丢车保帅”;有的把重炮兵推向步兵前线掩护步兵回撤,说是炮兵教材上没有的事,没听说过;有的说,敌炮离我们一万六七千米,没有看见只凭看到敌炮射击烟尘决定敌炮坐标是蒙出来的;有的说军炮指不向我连交代对敌打法,第一次射击后把射击交给邵副团长了,太不负责任,等等。我入伍入党20多年了,深知军人听从命令,党员服从党的需要是第一位的。要绝对服从不能违抗。这些事情我对黄副营长、张连长都表明我的态度:“我带领一连完成任务的决心绝不动摇,再艰难也要找到敌炮兵的位置和射击方法,打垮敌远射程炮,现在刚接受完军炮指下达的作战射击任务及射击方案,急需我们熟悉,落实到排班,随时作好准备执行射击任务,没有时间开干部会。黄副营长,张连长,我希望你俩在抓好射击准备的同时,跟指导员一起引导干部提髙对战斗仼务的认识,疏通思想。现在是不断提高战斗士气的时候,气可鼓不可泄,作战的时候不怕牺牲,排除万难。现在我把分工变动一下,黄副营长,张连长,到阵地做好军炮指射击方案落实,张连长听候军炮指口令,完成对敌炮兵第一次激战,完成加强炮一连对敌炮作战,适当时间集中大家讨论研究炮一连射击方案。”

　　2：认真分析研究军炮指射击方案,知己知彼,从寻找敌远程炮兵位置上搞突破

　　通过对敌我双方情况和军炮指射击方案的分析研究和现地勘察,对敌炮和我炮连优势及劣势有了较深刻的认识。我炮连优势:我军于2月下旬占领高平市,炮阵地坐标和基准射向是精确的,阵地地形位置占优势,火炮配置面大,工事既多又深,极有利于保存自己减少伤亡,坚持战斗只打敌炮兵一个目标。军炮指已判定敌炮兵最远在我炮最大射击距离1.7万米内。劣势:看不见敌炮在哪里,没有火炮射击条件保障。敌炮优势:观察我军炮指,121师指挥所及我炮阵地,还能实施有效的射击。劣势:敌炮配置在大公路的两侧,高山深沟之中,没有周旋余地,工事薄弱,保存自己困难,易伤亡,不利于坚持战斗。敌我炮兵在一条相向而对的大公路两侧,炮口对炮口打炮战,我军勇敢顽强不怕牺牲坚持战斗,把敌炮歼灭在大山沟之中。

　　从军炮指射击方案找路子,逐步寻找敌炮兵的准确位置。军炮指射击方案是一个很规范化炮兵营射击方案,套在加强炮一连使用,一个炮连顶3个炮连,承担压制敌远射程炮兵的任务。在正常情况下,压制相同炮种口径炮连需要两、三个炮连,加强炮一连任务够繁重的,所以军炮群下达任务时,强调“不惜一切代价,吸引压制敌炮兵”。军炮指把敌炮兵位置定在1.7万米近千米分为三段,每段三、四百米,每段为一个假定目标,每个目标打远中近3点,间隔100米,共300米。炮一连从远向近转移射击连续打这3个目标,军炮指使用覆盖射击方法压制敌炮兵。当时我对覆盖射击方法进行分析并做了预测,任何一点命中,敌人不可能再使用这个炮阵地了,转移到其他地点,其他地点都成为我们射的目标。若都没命中,新问题便出来了,敌炮阵地究竟在何处成为我思考的核心问题。这使我一时迷惑起来,反复思考这不是出现误差错误的问题。再深入细心想一想,炮一连连续射击3个目标,形式上是一个炮连射击,实际上他只是炮兵营3个炮连中的一个连。思考茅塞顿开,打开新思路,从炮兵群(营)射击中找敌炮存在的位置。这时,黄副营长从阵地回来了,我向他简要介绍一下情况,接着往下讲。我回忆起群(营)射击的往事:1958(或1959)年,我在炮兵44团4连当指挥排长,上级考核我营(二营营长刘长祥,曾仼炮一师副师长)对敌横向堑壕内步兵压制,支援我步兵进攻,结果3个炮连火力不均匀,3个连射击中心点命中率高,4、5和5、6连之间间隙命中少,出现了射击空档,敌人钻了空子,受到上级批评。加强炮一连打3个目标是远中近排列,1、2与2、3号目标之间有可能出现空档问题。黄副营长立即对1、2、3号目标炮目距离进行查对,1、2和2、3目标之间均出现100多米的间隙(空档)。他认为,这两个空档很可能就是敌炮阵地,躲过军炮指覆盖射击,我们把这两个空档作为我们射击的两个假定目标。军炮指覆盖射击后,无论出现哪一种结果,我炮一连都可以继续设定为敌假定目标打下去,找到了歼灭敌炮兵的打法

　　3：在新假定目标射击诸元上搞突破。

　　寻找敌假定目标位置突破了,对假定目标射击开始诸元(主是跑目距离)怎么获得突破又成了问题。我们指挥所看不到敌炮,又没有方位物可利用,敌炮区成了盲区,成了要细心研究解决的核心区域。我俩经过反复计算画图论证,终于对假定目标转移效力射有了突破。

　　四、第一次激战

　　(一)战斗经过

　　下午4:30分,军炮指在385高地东北侧五、六百米公路拐弯狭窄地段回撤的部队,遭到敌远射程炮兵拦阻射击停止前进。军炮指令加强炮一连对敌炮射击。张连长立刻跑回较高的位置,各炮战士迅速的各就各位,做好射击准备,连长下达了“一号目标,装填放!”口令,加强炮兵连与敌远射炮兵第一次激战开始了。在激战中,张连长按军炮指方案规定射击方法不断变化火炮操作方法指挥射击。张连长没有学过炮兵群(营)阵地指挥员指挥射击的科目,临危受命边学边练,没有助手(副连缺编),硬是把军炮指射击方案掌握起来,他胆大心细,责任心很强,有条不紊的指挥连队射击操作,没有半点差错,充分体现了他是一名优秀的炮兵指挥员。

　　指导员张进连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干部,在战争中,哪个地方最艰苦,他就出现在哪里,带领排班长和战士们一起战胜艰难困苦,在战斗中最需要的时候,有针对性做政治思想工作,喊出鼓动战士的口号,深受战士们的好评。最艰苦的是战炮班的战士们,152加榴炮是我军炮兵最大最重的火炮,这次射击目标1.7万米,使用全号装药,射击时火光声音都很大,尘土浓烟吹向四方升起,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蒙蒙腾腾,但必须迅速恢复过来,搬运40多公斤的炮弹,传递炮弹,把炮弹送上膛打出去,就这样不停的操作七八分钟,全连发射炮弹79发。

　　在这个过程中,战士们被尘土浓烟刺激的鼻涕泪水滴满了胸前,湿透了衣服,每班有几名炮手累的腰挺不起来了,浑身上下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烟尘土,战士们相互注视说话时,只能看到对方的白眼珠和牙齿,一笑时哪像个人的样子。可是,战士们都十分兴奋的说,这次战斗打的真痛快,真过瘾,是个炮战的劲头,再大的炮战任务也能完成。

　　战斗结束后,连指挥所向军炮指报告了情况,军炮指没有向连指挥通报战况,按理讲,军炮指站髙处利用观察器材能观察到敌炮射击和我炮炮弹落地后烟尘升空形似雾云的形象,据我分析射击效果没有达到他们提出的“敌炮打,我必须有效压制”的目的。

　　(二)激战结果和分析。和制定炮一连射击方案的思考

　　第一次对敌远射程炮兵激战,是由军炮指制定方案直接指挥加强炮一连实施的,采用的是对假定目标进行大面积覆盖射击的方法,在当时射击条件下,应该说是对的。从射击效果上分析,并没有达到军炮指提出的“敌炮打,我必须有效压制敌炮”的目的。据我分析,这次激战中止,是敌炮兵达到了对我回撤部队压制目的,我炮连是遵循军炮指“敌炮不打,我宜不打”的原则听令后随即停止射击的。激战持续七八分钟,消耗79发炮弹,战果似乎平平。从实际分析战果还是很大的,我在《三(二)2》叙述中已讲清楚。我炮连指挥所人员从军炮指射击方案战斗实施中,吸取许多经验引发我们打开了思路,产生了许多新的设想和创新,制定了炮一连对新目标的射击方案。分两部分:

　　1：盲区目标射击图

　　2：加强炮一连射击预案的思考

　　确定射击假定目标位置。军炮指在决定时,没有准确的坐标,目标距离1.6-1.7万米,靠目测看地图(1:10万)决定目标范围千多米,又分为3段即3个假定目标。因此,总目标及3个目标中都有较大的距离误差,相互之间可达数十米至几百米。军炮指指挥进行第一次激战,覆盖射击之后,消耗79发炮弹,没有命中目标压制的征候,我首先想到的是覆盖射击有空档,拿出3个假定目标射击距离,计算总距离及各目标之间炮目距离之差,总距离1千多米,1、2号目标之间100米,2、3号之间150米,每个目标覆盖300米(中心点远中近各百米),达不到覆盖射击的目的,敌炮侥幸躲过了第一次激战,详见假定目标(盲区)覆盖设计图。

　　我们分别把1、2号2、3号目标之间空档定4、5号目标,为防备意外,把3号目标的近方和1号目标远方分别定为6、7号目标,作为备用计算射击诸元。直接从假定目标(盲区)覆盖射击中取炮目距离:4号目标1.67万米,5号目标1.627万米,6号目标1.58万米,7号目标1.71万米,方向用1号目标方向。

　　射击方法。4号目标100米,打中心点远近左右各30米是长囗字形打四个角,5、6、7号目标150米,打中心点远近左右各40米,也是长口字形。使用全号装药,6发急促射,开始齐射,转入急促射,若发现有命中目标,立而再转入6发射。第一次6发急促射,没有命中目标时,转入对下一目标射击。4、5、6、7号目标打法相同。由张连长指挥射击,如有变化由指挥所决定

　　这个射击方案,是在军炮指实施覆盖射击后,连指挥所和阵地指挥员集中制定的。由于覆盖射击之后我连阵地暴露了,为防敌袭击,制定射击方案要求急促,邵副团长口述,黄副营长记录,大家提出疑难问题,不到一小时就制定好了。黄副营长、张连长立即到阵地把射击方案目标落实到排、班长和有关炮手。做好阵地夜间防御自卫,做好政治思想工作,准备明天激战恶战,歼灭敌炮兵。我向军炮指作了汇报,并提出今晚补给150发炮弹明天战斗用。

　　五、第二次激战,歼灭敌远射程炮兵

　　14日8点多钟,军炮指、121师指挥所突然遭受到敌远程炮兵袭击,我看到师指挥所东侧直属分队被击伤,敌停止射击后抢救的局面。不料,敌炮又转向对我指挥所射击,发射一、二十发炮弹,最近距我们七八米,有惊无险。当敌炮对指挥所射击时,连长张克林已快跑到连阵地最高指挥地点,阵地指战员迅速地各就各位等待射击命令。连指挥所向阵地下达口令瞬间,敌炮弹落在我们阵地上数发炮弹,连长下达了口令:“4号目标,装填,6发急促射,放!”勇敢的炮一连对敌炮进行还击,双方对打,激战局面展开了。连长大声疾呼:“同志们,大家要坚决发挥我军连续战不怕牺牲的精神,狠狠地打击敌人!”指导员张进连跑到较远的二排4炮较高之处,怕他们听不清连长的口令,传达射击口令,灵活机动针对性好向战士们喊口号:“同志们!我们与敌炮对打炮战,就要像步兵一样冲锋陷阵,奋力拼杀敌人!共产党员们,起模范作用冲锋在前的时候到了!”

　　在连长指导员的带动和鼓舞下,全连指战员毫无畏惧,冒着敌人的炮火,视死如归,勇敢投入到两军炮兵直接对打的炮战之中。敌炮向我阵地射击一、二十发炮弹,我炮向敌炮还击,双方对打,我炮发射20几发炮弹,敌炮停止射击,指挥所判断敌炮被命中,立即下达了“6发急促射”的口令,向敌阵地射击。我炮声冲天震地,比第一次炮战凶狠多了,浓烟尘土升向天空,形似军队弹药库爆炸的样子,火药味更大了,战士们更艰苦了,一时都呛得喘不过气来,睁不开眼,眼泪鼻涕不停地往下滴,影响着装炮弹的操作,连长指导员和排班长不停的说:“要咬紧牙关,胆大心细,冷静操作,别出事,打垮敌人”五六分钟后射击停止,发射炮弹48发。

　　军炮指徐副参谋长立即打来电话:“邵副团长,你们炮连打得好,快、准、猛、狠,把敌炮打垮了,打出了人民炮兵的神威,我为你们请功!”当时我考虑到还有射击任务,向阵地讲了几句:“打得好,准备继续射击。”9点半左右,军炮指参谋打来电话:“邵副团长,你炮连再向敌炮轰(打)一下,掩护部队回撤。”我下令连向敌炮打了20发炮弹,这一次射击把我迷糊住了,军炮指规定“敌炮不打,我宜不打”后来才知道是掩护步兵营的步兵回撤和掩护工兵营安放炸桥的炸药。这时离部队全部撤出只有50分钟时间,我们没得到任何回撤的命令。

　　六、困惑惊险的回撤

　　这时,连指挥所的几个人,凭感觉知道高平市战场只听到零星的中小炮声,没有枪声,本能的意识到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了,不约而同的走出掩体向四周观望。看到了385高地指挥所向我方走来一名士兵,我们向士兵招手叫他过来。他看见我们就焦急的说:“我是工兵营的,到指挥所看首长们都撤走了没有,从这下山回营部遇到你们,你们怎么还没有撤呢?”我叫他停一下,叫黄副营长通知张连长撤出,要快!注意安全。

　　工兵战士接着说:“我们部队大部分在夜间撤走了,山上首长和保护人员停止打炮以后才撤走的,保护我们工兵营的步兵也开始行动了”我问他什么时间炸桥?他说:“10点40分,我看下手表,10点10分,来得及不用慌。我只是困惑军炮指竟敢把炮一连丢下?若不是工兵战士巧遇我们,加强炮一连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与越军奋战到底了,开始接通知时临战准备,要组建加强炮一连,要个步兵排,要车辆保障炮弹补给亲自出征,就有这个准备,对步炮协同,掩护步兵边打边撤,有所研究,对这次险情没想到几乎真要遇上了。

　　在撤出阵地时,连长指挥的战士都自动化了,极其紧张而有秩序的回撤,气氛到了顶点。连长把精明能干的一排长张真良留下把空炮弹箱集中烧毁,清理一下阵地,对敌炮宣示我炮兵的素质。他处理完毕文书跑来叫他赶快回去,连队要开车走了。

　　连队开车出动时,最晩回撤掩护工兵营的361团二营挤占了道路,炮连也停也走被步兵挤散了,炮车比牛车还慢,按喇叭也不起作用,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到了385高地东侧急转弯处被步兵挡住了,炮车队停下来了。我不是爱着急发脾气的人,此时急的难以忍耐了,下了车遇到一名步兵干部,他也着急在此调整队伍,有人叫他连长。

　　我问他,你是361团二营的吧,他说:“是”。我说:“你看,现在步兵、炮兵都走不动了,我们怎么回撤?我们是重炮兵连队,掩护军炮指121师到前沿的,8点多钟歼灭了敌炮兵,都安全的回撤了,还掩护工兵,刚才把敌兵又打一阵子,你们放心吧。我炮连边撤边打提前到前面路两旁占领阵地,有敌人时我们要开炮压制歼灭他们!你看!我们拥挤在这里会延误战机的,谁负责?”

　　这个连长是个明白人,他看我40多岁了,戴眼镜,手里还拿一根木棒,惹不得。他立即派一名排长带两士兵为我们炮连开路,连队靠边,我炮连车炮逐渐赶上,形成车队越过弯路,快速前进。刚走1公里距离原阵地2公里时,听到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破声,我们知道工兵把三座大桥炸了,指战员们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中午11点多钟顺利的回到祖国境内,龙邦公社上霸村。

　　回国后,炮一连的同志们两三天后心情才平静下来,有的干部问我:“邵副团长,我们回撤时搞得那么紧张困惑,全连同志们都感到危险至极!”我说:“步兵都撤走,忘记通知我们炮一连了,若不是工兵战士经过指挥所告诉我们步兵都撤回了,我连紧急的往回撤,脱离险境,我炮连同志们就要和敌人决一死战了。这件事军炮指会搞清楚,我们不要再议论”。

　　几天之后,这件事有了下落,时任团作训股长崔晓汉在他写的【山林幽处炮声隆一最经典的炮兵团(群)战例】中,这样记载的“事情还没有完,徐副参谋长带部队回到境内后突然想起,糟了,忘记通知炮一连回撤了,徐副参谋长后来对我说当时他就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虚汗都冒出来了,越军如果反扑上来炮一连就完了。当我们报告一连回来了,没有损兵一卒,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说当我们撤下来的时候把炮一师老大哥派到前面掩护我们回撤,我们却把一连丢了,如果一连损失了怎么交代呀。

　　战后,他非要争取给我团立一等功,不但有一连的出色表现,整个团在配属41军作战中战果大,损失小。”(详见本书55页,作者写于2018年4月深圳)。这段话作者详细的写出事情发生始末,徐副参谋长诚实做人的性格,以及他对炮兵第二十七团及炮一连功绩的如实评价。

　　部队经过几天休整,进入作战总结工作。在自卫还击战中,我和卢副政委带一营参加配合41军被编入军炮群作战,开始支援121师打迂回主攻,中间支援123师。最后又回到担负41军后卫任务的121师,掩护后卫部队回撤。最后,军炮指121师遭受敌远射程炮兵打击,困惑危难中,把一营一连推向高平市步兵前线掩护回撤。

　　28天的自卫还击作战,一营比较出色的完成了作战任务。在作战总结中我回团部工作,向团长、政委汇报了一营尤其是一连(芦副政委未参加)作战情况,。由于一营单独分配到军炮群支援步兵师参加战斗,其作战总结工作归步兵负责(主要是军炮群),在总结中,我没有单独汇报过,军炮群也没有找我了解情况。我分析,一营连作战总结走了过场,草草了事,这是我最感到最痛心遗憾的事情。我有两份作战地图(1:10万、1:50万)和战时材料保存至今,交给子孙看一看是有益的。

　　七、经验教训

　　(一)经验

　　1：把炮一连组成加强炮兵连

　　集中精力抓好临战准备,重炮兵到步兵前沿掩护军炮指,121师及部队回撤,这是我军炮兵成立以来没有过的战斗任务,为应对炮兵射击,自卫防御,边打边撤等艰巨任务,特采取以下措施:

　　一是组成过硬的领导班子。有副团长,副营长,军区和师机关随一营参加战斗的军事政治干部(营级干部)连队领导等11人组成,有智有谋文武兼备;二是选择过硬的一连参战。一连在前一段作战艰苦的行军中团营干部称赞一连是开路先锋,一连出现了一名轻伤不下火线的一等功臣;三是向军炮群申请派一个步兵排(由于步兵防御吃紧,只派4名战士带两挺轻机枪),两台运输炮弹车,100发炮弹,随时补充炮弹。半个多小时应急临战准备,保障了连队作战的始终安全。

　　2：迁移炮阵地是英明决策,避免了人员伤亡车炮损坏。

　　在占领炮阵地之初,连长张克林就发现阵地暴露,极易遭敌射击,心急如火,找副团长请示阵地迁移,指挥所电话未沟通,他看看手表,时间来得及,便向西移动一二百米。没有影响执行射击任务。新阵地在385山山脚下,是战争之初敌越军的防御阵地,有天然屏障可利用,有树林隐蔽,工事多而深,一连又挖了火炮工事阵地,防御十分到位。14日8点与敌炮对打激战时,遭敌炮弹袭击二三十发。一连没一人伤亡,车炮完好无损,若不迁移阵地,损失是严重的,由此造成军炮指、121师的伤害是难以估计的。

　　3：寻找敌远射程炮兵位置,对其精确转移射诸元上搞突破,歼灭敌炮兵。

　　1979年3月13日,对越自卫还击回撤时,为掩护军炮指、121师指挥所指挥部队顺利安全返回,炮一连指挥所在艰难的战斗中进行两项创新突破,完成了作战任务,至今还记忆犹新。在艰难的困境中黄文泉同志协助邵副团长做出两项突破。简要过程是:13日8点,一营接到军炮指特殊任务的命令,邵副团长毛遂自荐决定带炮连执行这一任务,军炮指徐副参谋长向一连指挥所下达了作战任务,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一个重大使命。

　　邵副团长二话没说沉着冷静的接受了,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军炮指参谋下达完射击任务和射击方案后,他以方案为依据,归纳出以寻找敌炮兵阵地位置及对其射击诸元准备为突破口,把军炮指下达的任务,由压制上升改为歼灭,军炮指按方案射击炮战之后,覆盖射击改变为试射、排除、转移效力射有机结合变化使用,抓准机会歼灭敌炮兵的方法。在紧张有序的研究、讨论、论证中,绘成了盲(即目标)区射击图。在射击图中很容易的査出目标位置转移效力射的距离和方向修正量。很容易的搞出炮一连单独执行第二次激战的设计方案。

　　这时已进入黄昏,指挥所的同志们一夜未眠,时而静坐,时而讨论明天激战中可能出现的新问题,不知不觉到了天亮。

　　4：加强炮一连指挥员英勇善战不怕牺牲,是战斗胜利的保障自卫还击战开始时,团营领导赞扬一连是开路先锋,一营接到军炮指派一个连到高平市推向步兵前线时,团营干部都一致派一连参加战斗。通农阵地上,抓敌特工队时,战士杨继胜冲了上去,抓住敌特工挨了两枪(轻伤),在医院夜间跑回班里继续坚持战斗,立了一等功。

　　一连在两次激战中,越战越勇,不怕牺牲,冒着敌人炮火坚持战斗,经受了最危险艰苦的磨练。他们很熟悉保存自已消灭敌人的战术思想和技能,在近一个月的战争中,没有伤亡一人,损坏一车一炮。充分说明,炮一连是战斗胜利的保障,是过硬的英雄连队

　　实战证明,阵地迁移的英明决策,双向突破的信念智慧,不怕牺牲英勇善战的连队,这三条是取得战斗胜利的根本经验。

　　(二)教训

　　炮一连在掩护军炮指、121师指挥所指挥部队安全顺利回撤中战绩突出,广州军区授予“英雄炮一连”光荣称号。时任41军徐副参谋长(兼任军炮群长)对炮一连高平一役评价为:“此役是在特殊情况下把重炮用在第一线的成功战例”。徐副参谋长讲的总意思是41军或军炮指把重炮(一连)使用在第一线获得成功,是讲他本单位的功劳。炮一连在被使用中自己创造了英雄连队。我同意军炮指把重炮一连使用在第一线协同作战成功的结论。但是,应该讲明炮兵教材以步兵为主,步炮协同中没有给加强炮一连应有支持,教训是深刻的。

　　1：没有把步炮协同列入军炮指的作战计划

　　一营在得到军炮指予先号令后,做出了研究和临战准备,并向军炮指请求解决步炮协同的几件事:派一个步兵排给炮兵连,组织步炮协同;配给补充弹药的车辆补充炮弹100发。上午8点多钟开始下达战斗命令过于严厉,问题不少,干部们理解不了,产生不少误解,影响了战斗情绪。如:“不惜一切代价,吸引并压制敌炮兵”战争的基本原则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炮兵是以火炮消灭敌人的,人牺牲了炮也没用了,人炮怎么个牺牲法?靠吸引敌炮消灭我们吗?炮兵运用的原则更使人费解:“敌不打,我宜不打。敌打,我有效的压制敌人。”是防御性质的,我们不知敌炮准确位置,怎么有效的压制敌炮?至于步炮协同也没有讲。

　　我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炮校学过步炮(76加农炮)协同,学员连、演习炮兵连各类人员,支援步兵攻防战斗,撤退中边打边支援,协作太难了,我至今还记得清楚。这一次自卫还击战,重炮教材上没有写,又是远距离仓促回撤,重炮兵没有简易射击条件,看不到敌炮兵,我们是劣势,敌炮兵是绝对优势。我回想起这些难题,不用说炮连干部,我是老炮兵,也认为这是一大难关。在接任务之前我向军炮指提出步炮协同,炮弹车弹药解决了,只派4人两支轻机枪。这与军炮指认为我炮连“不惜牺牲一切代价”有关。

　　2：战斗结束,军炮指忘记通知炮一连回撤

　　下午4点30分,军炮直接指挥炮一连射击,压制敌炮兵,没有向我们通报战果,后来才知道18个射击点79发炮弹没有命中一发,没有向我们交待什么,也没有谈步炮协同。夜间高平市枪声、小炮声炮声不断,指战员都一夜未眠到天亮。军炮指一夜没有交待天亮做什么,有何要求。

　　8点左右,敌炮向军炮指、121师指挥所、连指挥所射击。双方对打激战,我炮连6发急促射没打完,敌炮停止射击,我立即下达6发急促射的口令,射击刚结束,徐副参谋长打电话给我说:“炮连打得好,打出了我军炮兵的神威,我为你们请功”。这是徐副参谋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打完电话立即下山回撤了。

　　半小时左右,军炮指参谋给我打电话:“邵副团长,你们再把敌炮轰(打)一下”。又打了20多发。打完后参谋也下山回撤了。也没有讲炮一连回撤的事,幸亏我们与工兵战士相遇,快速回撤才躲过这一次灾难发生。后来我才知道,徐副参谋长回国后,想起忘记通知炮一连回撤了,跌坐在地上自悔。

　　3：回撤路上步兵队伍拥挤堵塞炮一连回撤

　　炮一连离开炮阵地,步炮兵都想赶快离开高平市,炮连离开阵地几百米,各车炮就被步兵分队挤散了,夹在步兵队伍中缓慢的前进。离高平2公里左右道路拐弯多又狭窄,都走不动停下来了。这时如果敌人追上来,火炮袭击打过来,那我军人员伤亡,车炮损坏就严重了。

　　我下车当调解员,找到一名连长,讲明:“我炮兵是掩护你们回撤的,打追来的越军和敌炮火袭击,我们任务是边打边撤,你们赶快叫我炮连过去,占领阵地准备射击”。他派排长带两名战士,为炮连疏通道路,连队车炮集中起来了,步兵走的也快了。这是军炮指、121师没有想到组织步炮协同造成的后果。

　　炮一连战友战后38年再聚首

　　后记

　　2017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建军节90周年纪念之后,老战友原27团一连连长张克林同志给我来信,讲了他在对越自卫还击战时的老战友们一起集会纪念“八一”建军节情况。不久,他把参加自卫还击战时任团作训股长崔晓汉同志写的《山林幽处炮声隆》及附给战友们的信,转寄于我,阅后十分高兴。

　　崔晓汉在信中讲:“炮兵27团是一支英雄部队,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战绩十分突出。由于种种原因战后没有及时收集、整理、总结,十分遗憾。”“抽空回忆并整理出自己在战时经历和所见所闻给我，便于进一步整理充实丰富准确,回忆中尽可能详细真实。”我认为正直诚实的晓汉同志,写的信是忠恳善意的,写写自己战时经历、所见所闻和战例,对自己、对团的建设都有益处。这是晓汉同志的初衷。

　　我是1954年6月考入军委第四(郑州)炮校入伍的,1957年6月毕业,被评为优秀学员、历任排长、副连长、参谋、股长、参谋长、教导队长、副团长。1981年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共27年。这27年,中国共产党是中国执改党,在政治路线上经历了正确、偏离、背离、回到马克思主义的曲折过程。这27年我的人生观是为人民服务,坚持马克思主义,从哲学观上讲,因童、少、青年受孔子中庸观点较深,相信中庸之道。因性格正直,诚实,拼命实干不信花言巧语,骗人毁己。没有随党的路线变化而改变。

　　幸运的是我当排长时,为搞好连队军事训练,酷爱革新,时而影响排的工作,工农干部指导员尹贵元在连务会上讲:“你大胆搞好连队训练,排里岀问题我负责。”当连干部时,我坚持搞革新,钻研炮兵射击理论。团政委葛成云说:“邵成武同志干一行,爱一行,就干好一行。”我当师参谋,团作训股长、参谋长时,党的政治路线“左”倾到极点,我仍爱革新,钻研业务,师首长、炮兵副司令岳洪池保护我,受极“右”株连政策影响时,调师教导队当队长,更增加我对炮兵射击专业的热爱和钻研。20多年来,没有白干,为我参加对自卫还击作战取胜夯实了基础。

　　我对业绩和荣誉也回忆了一下。1957年,太和市北流溪河决口时,全团去救灾我带领全排在最艰苦最危险之处立三等功。1958年,我加入中国共产党,因训练连队成绩突出,连队评上先进,连长代表连队出席军委炮兵群英会,我出席广州军区群英会,被广州军区授予“先进工作者”的荣誉称号。1961年,因个人训练成绩突出立三等功。1963年,被军委炮兵射击研究所聘任为研究员,我不知何意。起因是1958年,全国开展干部下连当兵,军委炮兵政治副主任李铁钻(少将)带司、政机关千部下我连当兵,看到我钻研70多万字的射击教范参考,又善于革新,连队训练成绩好叫我向炮司提供训练经验。1963年被广州军区炮兵司令部、政治部立为广州军区优秀指挥员标兵,立二等功,通报军区炮兵部队学习。

　　这些年,我训练过以下科目:122榴炮,高射界(45°以上)60-70°射击,122榴炮全号装药射击,最远射击距离射击,参加军委炮兵研究所在我团(26团)利用玻璃钢药筒代替铜(铁)药筒射击,122榴炮在海滩泥泞地射击,122榴炮固定在货运船上对海边陆地上目标射击,122榴炮群(36门火炮)在西北草原上对敌集群坦克射击。1964年全军大比武时,在军区炮兵当考核评判员。1972年参加军委炮兵编写教材(一年半)。在炮校、军区桂林军校学习、演过步炮协同作战。

　　对越自卫还击战开始时,我认为越南炮兵不是中国炮兵的对手。军炮指把炮一连推向步兵前线与敌远射程炮对打,又是仓促应战,我也没把问题看的太重。也知道年轻的营干部有难处,所以我下定决心出征与越军决一死战，显示炮一师炮兵的神威。我立三等功.

　　对越自卫还击战结束了,没有认真总结是个遗憾。快40年了,晓汉同志要我们补上这一课,我百分之百的拥护和支持,虽然年事已高,还是写了这一战例,希望阅者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