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观点】公维军:新世纪以来文学人类学的理论建构

栏目:游戏资讯  时间:2023-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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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玉教新教革命”说:从物质与精神上统一中国

  继2010年提出“玉教”说之后,国内文学人类学界今年初步提出“玉教新教革命”说,玉石神话信仰先统一中国,而白玉崇拜实现了从物质到精神双层面上再统一中国,这是对玉教理论研究成果的进一步整合与创新。

  美国人类学家格尔兹对当代人类学研究者进行宗教研究时,只重视宗教中神圣物对于人类社会生活的影响,而忽视对象征符号自身内在意义考察的现象提出了尖锐批评:

  人类学家的宗教研究应分为两个阶段:首先对构成宗教本身的象征符号所体现的意义体系进行分析;其次,将这些体系与社会结构过程和心理过程相联系。我对当代人类学的大多数宗教研究不满意,不是因为它关注第二阶段,而是因为它忽略了第一阶段,结果是将最应阐明的东西当作了理所当然。

  我们通过对比发现,在中国的宗教研究中,以往被忽略的恰恰是玉这种神圣象征符号自身的意义,人们更多关注玉器在仪式中对人的身份和地位的影响,所以,玉教就被研究者有意无意间忽略掉了,白玉新教更是无从谈起。

  “玉教新教革命”说不是凭空架构起来的,有关“白玉”的记载在先秦汉字书写小传统中较为普遍,如:

  《山海经·西山经》:“(峚山)多白玉。是有玉膏……黄帝是食是飨。”《竹书纪年·卷上》:“帝舜有虞氏九年,西王母来朝……献白环玉玦。”《楚辞·九歌·湘夫人》:“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礼记·玉藻》:“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

  上述种种未曾中断的记载当然不是说明白玉数量之多,反而,恰恰体现出白玉的稀缺性、神圣性,直接反应出人们对于白玉的无比钟爱和尊崇。何以见得?请看下面两个案例。

  案例一

  据统计,《山海经》 讲到的产玉之山,多达142座,绝大多数以“多金、玉”、“多玉”或“多美玉”笼统介绍,然而特别冠以“白玉”之称的产玉之山至少有16座,所占比例超过10%,足见叙事者用意之深。显而易见,《山海经》的叙事者已经明确将“白玉”和“玉”区分开来,究竟是什么驱使叙事者专门强调其颜色之“白”呢?姑且抛开所述故事的真伪性不论,我们知道在先秦时代,玉代表神,玉中又以白玉为尊,先民对白玉顶礼膜拜,心存最虔诚的崇高信仰,因此叙事者基于白玉崇拜这种信仰驱动的创作动机是毋庸置疑的。

  案例二

  《史记·项羽本纪》中记载,鸿门宴上刘邦见情况对自己不利,借故脱逃,后派张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羽的反应也给故事的结局提前做好了铺垫——“受璧,置之坐上”,刘邦因此免于一死。范增拔剑撞破玉斗,为什么项羽却愿意“受璧”呢?答案只有一个:白璧!玉璧象征着天和天门,白璧自然成为统治和王权的最高象征符号,刘、项二人都深知白璧至高无上的价值,刘邦自知唯有献出白璧方能保命,而对于刘邦这种特殊的示好、示弱与妥协方式,项羽当然不会拒绝。

  马克斯·韦伯(Max Weber)论证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时,采用正反两条路径:一是在西方文明世界内部寻找一个催生出资本主义精神的因果,“西方世界赋予了资本主义他处所未曾有过的重要意义,这是因为西方世界发展出了他处所没有的资本主义的种类、形式与方向”;二是前往其他非西方社会进行调查研究,力图证明非西方世界的所谓宗教精神并没有催生出资本主义精神。

  不同于韦伯的是,我们需要寻找的不是意识的因果,而是渐已失落的玉神观,是文明的因果。从史前高等级墓葬中的“唯玉为葬”现象,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金镶玉”的个性化奖牌设计,玉石神话信仰已经支配了中国数千年之久,玉作为中华文化的特有“内语”,这套神圣的符号系统从未中断过。玉石神话信仰不是世俗的,“玉教新教革命”说符合“白璧无瑕”的中国式完美理想,符合华夏文明信仰认同,我们唯有重视精神对物质的反作用,将神圣化的观念投射到白玉之上,还原出中国史前信仰的共同核心和主线,找出内在信仰的驱动力,方能打开华夏文明的新窗口,有助于实现从物质与精神上再统一中国,更有助于重新认识玉教支配下的中国文明史。

  余论

  其实,早在1999年叶先生就曾提出文学人类学发展的五种基本理论,即文学批评家的“文学人类学”、文化诗学:新历史主义的文学人类学研究、人类学家的“文学人类学”、文化主体性与“人类学诗学”、文化人类学在中国。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们回头重新审视这五种理论视野,固然存在诸多不足,但不能否认,这为中国文学人类学理论体系的建构之路提供了标靶和方向。

  国内文学人类学的理论建构意在突破西方知识范式的束缚,并非生硬地援西套中,也不是与西方理论扞格不入,而是引领本土文化自觉,建构出一套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文化研究和阐释的理论体系,让被现代性的学院制度弄得褊狭化、僵硬化、驯顺化的文学观念丰满起来,重建文学人类学的本土文学观,重建文学人类学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文学观,不至于再次陷入价值判断式争论怪圈。

  然而,理论建构过程中也依然会遇到诸多待解的新旧难题,如四重证据法的证据间性、玉教与经济的关系、“玉教新教革命”说的动力学因素等。因此,我们必须承认,在全球文化寻根运动和文学人类学转向双重背景下,中国文学人类学理论体系的建构仍然任重道远!(原文发表于《社会科学》,2015年第3期)

  作者简介

  公维军(1986- ),男,汉族,山东临沂人,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为文学人类学、比较文学与文化理论。 

  文学人类学

  编辑  | 韩宜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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