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意志与创新远景：以色列何以领先人工智能

　　民智评论

　　

　　以色列人工智能“国家计划”允许公共部门、产业界和学术界之间进行竞争，从而利于保持政策敏捷性并激发创新精神。由于宗教、政治和地缘战略原因，以及犹太复国主义思想中的革命元素，促使以色列基于历史民族精神将当代新兴技术发展与政治愿景相融合。此外，以色列对维护国家安全的追求，安防优势下形成的独特创新生态，以及国内监管对接国际治理等积极因素都助推了以色列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国际领先地位。

　　作者简介

　　张丁

　　民智国际研究院

　　助理研究员

　　高隆绪

　　民智国际研究院

　　学生研究助理

　　（正文约4400字，预计阅读时间14分钟）

　　虽然国土面积仅有约2.5万平方公里，但一直以创新创业能力著称的以色列已在AI领域取得了世界领先位置。据以色列创新署2020年的统计数据显示，以色列现有1400家从事人工智能研发的公司，其中70%于最近五年成立。斯坦福联合MIT、哈佛、OpenAI等院校和机构发布的《2022全球人工智能指数报告》显示，以色列2021年在人工智能领域获得了约24亿美元的投资，仅次于美、中、英三国。

　　 

　　当前，出于维持灵活性、应对特殊情况和鼓励竞争的考量，以色列目前没有在人工智能领域设置长期且严密的“国家战略”（National Strategy），而是通过以报告形式呈现的“国家计划”（National Program）来指导国内人工智能产业发展。以色列在AI方面最新的“国家计划”由以色列国家基础设施研究与发展论坛(TELEM)于2019年完成。该计划力争将以色列打造为人工智能和数据科学的领先大国，并“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发挥领导作用，其核心目标包括：为人工智能和数据科学的高水平研究创造条件；创建一个行业生态系统，使以色列工业、学术界和公共部门能够在人工智能和数据科学方面实现竞争力与持续发展；利用人工智能以更好地理解和开发国防部门的关键工具；在公共部门使用人工智能工具，从而改善公民生活。

　　 

　　相比以色列于2018年5月在国家人工智能战略领域启动的第一个“安全智能系统国家计划”（National Initiative for Secured Intelligent Systems），新版国家人工智能计划更加务实，其最大特点是“以问题为导向”，指出了以色列在AI基础设施、相关法律法规、人力资本等方面的不足，并建议以色列全社会从多方面补足上述缺陷，以支持以色列人工智能产业的发展。文件中强调了以色列在全球人工智能竞赛中的地位紧迫感，提出了推动以色列成为人工智能和数据科学领域领先大国的愿景。▲在最新公布的全球AI指数中，以色列新成立的AI公司数量排名第四，总体AI指数排名第五。图源：Standford HAI，2022 AI Index Report，https://hai.stanford.edu/research/ai-index-2022

　　以色列的独特“国家计划”允许公共部门、产业界和学术界等不同元素进行竞争，从而利于保持政策敏捷性并激发创新精神。这种策略优势可归于犹太文化的一部分。由于宗教、政治和地缘战略原因，以及犹太复国主义思想中的革命元素，促使以色列基于历史民族精神将当代新兴技术发展与政治愿景相融合。事实证明，这种精神确实有助于以色列在人工智能等高科技行业保持领先地位。除开民族精神下的战略设计，以色列对维护国家安全的追求，安防优势下形成的独特创新生态，以及国内监管对接国际治理等积极因素都助推了以色列人工智能产业的发展。

　　根植国家安全与军事防务

　　新兴技术的快速进步强化了各国对人工智能将广泛影响国家安全的信念，传统安全机制在全球科技竞争对国家安全概念的不断扩张与泛化下显得相形见绌。作为在人工智能领域具有先进能力和广泛安全需求的国家，以色列从使用人工智能及其应用程序来实现和维护其国家安全的目标中获益良多。通过将人工智能整合到不同军事系统或创建新系统，人工智能对实现和维护以色列安全概念（威慑、预警、打击和防御）的每个支柱产生着积极影响。过去二十年里，人工智能在国内外安全、外交关系和国际声誉、经济与国家资源、决策可管理性以及公民社会力量等方面显著影响着以色列的国家安全。

　　此外，技术科学领导力是以色列国家安全的关键支柱，而人工智能被其视为具有重塑全球军事、经济权力和潜力的战略技术。为保障国家安全、经济增长和公民福祉，以色列努力将自己打造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相关技术领域的世界领先者。由于自建国以来就一直与周边国家冲突不断且当前安全环境仍持续恶化，维护安全的国家意志在以色列促进新兴技术进步中发挥着重要推动力。在人工智能领域，以色列人工智能产业的重要特点便是积极探索技术在防务方面的应用，该国安全部门在国家人工智能生态系统中发挥着核心作用。

　　随着技术的深入发展，人工智能武器系统的智能化程度必将不断提升，对未来战争的影响也将越来越大。以色列智能国防武器系统快速发展的同时，体现出强人工智能化的发展趋势。2020年2月，以色列发布了“势头(Tnufa)”多年规划以指导2024年前以色列国防军（IDF）的总体建设。在该规划中，人工智能被视为将影响未来战争形态的革命性技术，以色列军方也预计将使用该技术作为“力量倍增器”以增强其火力与机动能力。

　　基于军方对人工智能技术的高度重视和在人工智能行业的领先优势，以色列于2021年打响了“全球首场人工智能战争”——城墙卫士行动(Operation Guardian of the Walls)。该次行动旨在打击哈马斯和巴勒斯坦伊斯兰吉哈德位于加沙地区的力量，在战前准备阶段，人工智能就成为以军搜集、分析、提取情报的重要帮手。以色列情报部队开发了“炼金术士”（Alchemist）、“福音”（Gospel）等多个人工智能程序，这些程序可对敌方的信号情报、视觉情报、地理情报等进行大规模收集，并自动分析数据来确定不同目标的功用和价值，最终向以军指挥官提出打击建议。

　　在未来，以色列计划将人工智能融入其军队建设的方方面面。比如以色列军方已经与拉斐尔先进防御系统公司（Rafael Advanced Defense Systems）合作开发人工智能射击系统，该系统将直接在一线士兵步枪的瞄准镜上实现敌我识别功能，帮助士兵计算射击参数并引导其对价值最高的敌方目标进行射击。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创新和广泛军事应用，大大加速了以色列国防武器系统从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迈进，促使战争形态从信息化向智能化转型。

　　培养独特技术创新生态

　　除开宏观层面受到国家安全计划和军事防务的推动，以色列人工智能发展之所以如此迅速，也得益于其国内创新生态促使了大量初创企业的发展，以及吸引到国际科技巨头等来自各方面的巨额投资。以色列在人工智能的某些领域处于全球领先地位，归功于其独特的技术生态系统和各种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具体来看包含以下因素：

　　第一，以色列有着强大的科技实力，繁荣的创业文化催生了大量创新公司成长。大量初创公司的兴起极大地促进了该国发展成功的技术生态系统。以色列从一开始就认识到，与国际竞争对手相比，必须通过投资人力资源和技术来弥补其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的匮乏，并将这一理解融入国家安全的战略考量。

　　▲以色列人工智能创业公司生态图

　　第二，以色列安防行业在国际市场上极具竞争优势，促使其形成独特的技术生态系统。以色列安防行业与国防军关系密切，依靠安防部门推进研究、实施流程、促进销售，使以色列成为一个技术和经济强国。而以色列国防军和安防行业之间的人力资源转移形成了一种“双馈要素”（double-feeding element）结构，使之生态系统不同于许多其他国家。此外，由于以色列的小国优势，其各界在组织、社会和专业层面之间的联系紧密。在促进创新和创造力方面，以色列学术界和产业界共享“命运伙伴关系”。在人工智能领域，以色列的生态系统由安全机构、学术界和产业界组成，三者合作运行，共享思想和人力资本。例如，以色列学术界开展有助于人工智能发展的研究，构成不同的人工智能系统基础。领先行业和科技巨头建立研究中心，并与数千家创新型初创公司合作，以色列安全机构和军队也在军事情报等领域发展迅速。

　　第三，以色列注重其他领域技术优势与人工智能的力量整合。鉴于体量和人力资源的局限性，以色列强调不同领域的能力组合以增强竞争优势。军事机构、学术界与产业界等高层人员之间的直接联系，以及国内的开放文化和企业家精神，使以色列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创新思想流动与科技成就取得。在大数据或硬件等其他领域的相对技术优势，增强了以色列在国际舞台上的实力和影响力。例如，以色列在无人机（UAV）的研发、生产和出口领域有着丰富的运营经验，并且是开发、生产和使用其他无人系统的领先国家之一，其中一些系统享有相当程度的自主权。此外，以色列还是网络安全和网络战的全球领导者。由于注重利用现有技术优势调动人工智能领域的优质生态系统，确保了以色列拥有长期的防御和技术力量。▲以色列创新生态体系运作流程，图源：INSShttps://www.inss.org.il/publication/artificial-intelligence-and-national-security-in-israel/

　　重视国内监管与国际治理结合

　　人工智能的进步将极大地造福人类，但技术创新伴随着一系列伦理、人道主义和法律问题。以色列监管机构在努力促进新兴技术发展的同时，正制定合理的保障措施，以保护公民免受技术滥用的潜在危害。此外，与世界经济论坛、经合组织等国际组织的合作是以色列借鉴全球监管创新的经验，加强人工智能领域监管的主要手段之一。

　　为了保持以色列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相对优势，以及消除未来发展所面临的障碍，以色列创新署与相关政府部门合作，采取了多种方式和政策举措来促进人工智能的发展。在国内监管层面，当前，以色列政府创建了来自国家网络理事会、创新局和科技部等机构的大量团队，以制定国家人工智能计划，并负责在政府内部使用人工智能、数据隐私、促进人工智能监管创新和与之相关的伦理问题。同时，政府团队针对称为“沙盒”的框架制定法规，作为一个有限的生态系统，开发人员可以在其中以受控方式试验技术。

　　在人工智能国际治理层面，以色列重视与国际机构联合完善监管机制，积极参与国际社会关于人工智能领域伦理规则的讨论以及新兴领域的全球治理。以色列创新署采用了多种方式来完善能够促进高科技产业创新的监管机制。其中最主要的手段之一就是与世界经济论坛（WEF）合作运营创新技术监管中心。2019年，以色列加入了世界经济论坛一个倡导完善创新监管的中心网计划。该中心在以色列创新署的支持下已投入运营，旨在通过与当地监管机构合作，调整监管机制以更好地适应未来技术。此外，以色列在几年前已开始关注人工智能监管的国际对话，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人工智能原则为以色列的人工智能政策提供了政府间标准。自经合组织引发全球人工智能对话以来，以色列加入了多项旨在制定标准化人工智能监管的国际倡议，包括人工智能全球伙伴关系 (GPAI) 和人工智能特设委员会 (CAHAI)。与国际监管机制的接轨进一步扩大了以色列发展可信人工智能的影响力。

　　人工智能技术将在未来对全球经济产生前所未有的影响，处于技术和知识前沿的以色列创新生态系统处于领导该领域的重要位置。然而，以色列人工智能发展具有相对优势的同时也面临着诸多障碍。为使以色列充分发挥潜力，以色列当局必须协调各机构作出一致努力，以应对人工智能领域人力资源短缺、公共和政府数据库访问受限、缺乏超级计算基础设施、对隐私和伦理的监管不足等挑战，从而使以色列在全球人工智能技术竞赛中保持领先地位。

　　此外，虽然以色列独特“国际计划”的灵活性可能有助于创新，但它也对道德伦理和监管问题具有不利影响。以色列政策制定者应就指导人工智能的伦理原则以及确保创新和适当监管展开公开讨论，以让公民积极参与政策过程，同时鼓励他们在可信赖的环境中共享数据，从而弥补缺乏连贯人工智能国家战略的消极因素，赋予社会权力并促进所有利益相关者之间开展公开对话，以创造可信赖的人工智能。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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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s://www.rsis.edu.sg/rsis-publication/idss/military-ai-and-israels-national-security-a-strategic-game-changer/#.Y59aUnZBw2w

　　撰稿：张丁 高隆绪

　　编务：张   丁

　　责编：张   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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