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为何我们独饮这一壶？

　　

　　有一句笑话，世界上只有两种电影：一种是爱情电影，一种是非爱情电影。

　　浅薄的爱情电影，一般都是相似的剧情：俊男美女相识相恋，天雷地火不可收拾。可是天妒良缘，等闲平地起波澜：要么家长干扰，要么小人谗言，两人之间从误会到嫌怨，从嫌怨到别离。最终结局不外乎两种：一种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种世事弄人，俊男美女也只能“无奈尘缘容易绝”。

　　 

　　这些浅薄的爱情电影，吸引观众的往往不是爱情本身，或许是男女主人公妖冶到不可方物的颜值和肉体，或许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奢华场景和珠光宝气炫人耳目的华服时装，亦或者是耸人听闻的伦理问题。爱情更像是一个瑟缩的旁白，可有可无。

　　有没有不那么浅薄的电影呢？有，但是不多。

　　真正伟大的爱情电影，都不是纯粹关于爱情的。相反，他们往往将故事置于一个大变革，大动荡的时代。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个人际遇变得微不足道，人性遇到了严重的挑战，秩序崩溃瓦解，思想走投无路。此时，男女主人公饱受外部环境的磨砺和内在良知的煎熬，不屈不挠的执着中彰显出人性的伟大和爱情的可贵。

　　

　　这样的故事容易打动观众，这样故事里的人物也更能穿越时空，在一个不尽如人意的真实世界里，向观众展示人性的高贵，告诉观众，毕竟还有一种精神，黏合了我们生存的这个非理性的世界，让它成为一个值得走一遭的地方。

　　伟大的爱情电影是关于“失去”的电影。有两种“失去”，一种是因为更高的道德信条，被迫牺牲个人的幸福；另一种则是自我的造作，留下人生的长痛。

　　01

　　《卡萨布兰卡》（又译《北非谍影》）

　　便属于第一种关于“失去”的电影。

　　Casablanca

　　“

　　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 she walks into mine.

　　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小酒馆，

　　她却偏偏走进我这间。”

　　《卡萨布兰卡》从二战时期上映以来陆续获得多项大奖，并在2007年力压《教父》，《肖克申的救赎》等经典影片，获得美国好莱坞编剧协会评定的“史上101部最伟大的电影剧本”第一名。

　　

　　

　　故事的背景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法属卡萨布兰卡是欧洲逃往美国的唯一专属通道。来来往往的过客中不乏渴望远离战火纷争的人们，而不论权贵与否，逃往美国的出境通行证却在这里千金难求。风流倜傥却为人低调的里克（Rick）是卡萨布兰卡一家酒馆的老板。

　　一天夜里，当酒馆再次想起旧曲《任时光流逝》时，里克在酒馆的尽头与旧日的爱人伊尔萨（Ilsa）重逢。斗转星移，而她的容颜却依旧熠熠生辉。可命运擅长作弄，伊尔萨的身边多了一位传奇人物维克多（Victor）。作为一名倍受爱戴和拥护的政治领袖，维克多领导过多次反法西斯主义运动，逃出被关押一整年的集中营后依旧风头不减当年。而彼时的维克多正是伊尔萨彼时的丈夫。

　　二人离开之后，里克独自一人在酒馆借酒消愁，回想起往日短暂却又浓烈的相恋时光。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群星。可他始终无法释怀，约好了一起逃离巴黎的伊尔萨为何在最后关头不辞而别，留他独自在大雨滂沱中，而时过境迁的今日，伊尔萨又偏偏走进了这家酒馆，与他再次相逢。

　　

　　又一个夜晚，在与伊尔萨彻夜长谈后，他才明白当年伊尔萨误以为维克多去世，爱上了自己，却在准备出逃的当天得知维克多并没有死，并要归来。在知晓这一切后，他毅然决定成全伊尔萨和丈夫的事业，将手中的通行证拱手相让。尽管他完全有机会和理由与伊尔萨双宿双飞，他却选择了退出。而伊尔萨犹豫不决地问道："What about us？" 里克回答道：" We'll always have Paris…  Here's looking at you, kid."（我们之间还有巴黎......永志不忘。）

　　

　　在一个生与死的抉择关头，爱情或许是第二位的。里克不得不在心爱的女人伊尔萨和一个正义的理念之间做出选择。他最终选择了后者。这样，他既成全了伊尔萨，也成全了自己。正是因为里克和伊尔萨彼此没有得到， 反而更显出爱情的纯洁和可贵。就像诗人所问：两情若在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

　　02

　　关于后一种“失去”，

　　伍迪艾伦的《曼哈顿》可归类于其中。

　　Manhattan

　　“

　　Not everybody gets corrupted. You have to have a little faith in people.

　　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坏。你得对人们有点信心。”

　　有趣的是，尽管导演伍迪艾伦本人并不看好这部电影，它却成为了其商业上最成功的一部。

　　

　　《曼哈顿》讲述了一段发生在一个中年男人和17岁高中生之间的奇怪恋情。

　　40岁的作家艾萨克（Issac）在事业上并不顺风顺水。而婚姻破裂，前妻因为爱上女人而离开的事实更是给他一记重拳。这时17岁的特雷西（Tracy）爱上了他，但自卑的艾萨克却认定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艾萨克花了很长时间去说服特蕾西离开他去伦敦念书，开始新的生活。

　　同时另两个人，耶尔（艾萨克的朋友）和玛丽（耶尔的情人）进入了艾萨克的生活。或许是玛丽风趣的谈吐吸引了艾萨克，渐渐地二人之间摩擦出爱情的火花。

　　

　　也许世事复杂，也许是人的情感太难捉摸，艾萨克和玛丽有了一段简短的恋情，然后再分开。最终艾萨克一无所有，开始怀念当初他执意要求离开自己的特雷西。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珍惜，对太多事情想当然。同时，我们觉得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忍不住雀跃。迷惘之中，我们失去了最初的纯真，在剩下的时间里，我们再不能像以往那样对未来充满期待。反之，我们渐渐开始留恋并回忆过去。可悲的是，我们把这叫做成长。

　　艾萨克和特雷西之间有爱情吗？有，但是艾萨克不知道。值得惋惜吗？当然！但这是生活，是我们大部分人的真实生活。

　　我想起了若干年前的一个清晨，独自走在曼哈顿空旷的大街上，整个城市宁静安详。六点半后，突然间从城市各个角落涌现出成千上万的人，他们正汇入沸腾的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故事，他们忙于爱或恨，忙于在奔波中憧憬或回忆。获得，失去，缅怀，再度出发。

　　

　　那个时候，我单纯地觉得一切均与我无关，包括时间，功名和离得很近的爱情；那个时候，我年轻得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远，什么是恐惧。可是，就因为一部爱情电影，我看到了前世今生的聚散，开始为形形色色的人生悲伤。正所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弱水三千，饮之不易。正是因为爱情本身的美好和珍稀，我们才能享受生活的酸甜苦辣，回味人生的悲欢离合。

　　END

　　声明：本文节选自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刘俏《光阴光影 ––––– 一个经济学人的影像流年》一书，部分文字和内容有删减和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