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诚与明清史 刻意的“误读”诠释。

　　这是一篇转载的文章，本篇论文原作者为余境熹先生（《刻意》艺文志总编辑），该文曾获2021 ACG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巴哈姆特论文奖（备选）。原文为繁体中文，此处转载为简体中文。

　　此 篇 涉 及 大 量 历 史 材 料 ， 却 非「考据 」 式 的 研 究 。 诚 然 ， 新 海 诚（SHINKAI Makoto, 1973- ）的动画电影不时会提起其他文本，像是《言叶之庭》（ The Garden of Words ） 引 用 《 万 叶 集 》 （Man'yōshū ） ， 《 天 气 之 子 》（Weathering with You）主角随身携带《麦田里的守望者》（The Catcher in the Rye）等；若对这种「文本间性」的联系细加研析，除了能发掘新海诚寄寓的意思之外，亦有助拓宽电影主题的演绎空间。

　　但本文的分析策略为刻意的「误读」，锐意把和作者意图离水万丈的材料读入电影之中，从而建构新的比照体系，突破惯性思维。后现代名家中，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 1915-1980）[1]、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 1930-2004）[2]、茱莉亚．克莉斯蒂娃（Julia Kristeva, 1941- ）[3]等人的论说皆为「误读」提供支撑。借用克莉斯蒂娃接受访谈时的响应，这种跳脱的发挥可望「领文本跨越自身的藩篱，为诠释敞开更宽广的背景」[4]。

　　首先经由「误读」，《天气之子》实可演绎成对明清鼎革的艺术重编。这从动画电影的男女主角命名、晴雨象征系统、次要人物安排，乃至标题的设计等等，均可窥见蛛丝马迹。

　　男主角森岛帆高（MORISHIMA Hodaka），以汉字论，「森」字即「三木」。森岛帆高又与怀念亡妻的须贺圭介（SUGA Keisuke）形象重迭[5]，而后者被须贺夏美（SUGA Natsumi）唤作小「圭」。「圭」与「三木」合并，即为「三桂」。就字面看，森岛帆高与吴三桂（1608-1678）能建立初步的联系[6]。与之对应，女主角天野阳菜（AMANO Hina）则为一代红颜陈圆圆（1624-1681?）之化身。陈圆圆字畹芬，「畹」字与「野」字、「芬」字与「菜」字的起首部件是完全一致的[7]。据此联想，天野阳菜曾打算到风俗店工作，而陈圆圆适正为著名的秦淮艺妓，两者似可相通。

　　陈圆圆本居南方，只因田弘遇（?-1643）选美上献明思宗（朱由检，1611-1644，1627-1644 在位）而进入北京。但明思宗忧愁国事，无心享乐，陈圆圆遂仍归田弘遇，其后于田府初见吴三桂，并由后者纳为妾侍。森岛帆高欲向天野阳菜表白，以及二人三年后重逢之地，乃是山手线的田端站。「田端」一名中，「端」有开端之意，而吴三桂和陈圆圆姻缘的开「端」，即在「田」弘遇府。

　　这时再看森岛帆高把天野阳菜带回地面时喊出的对白：「就算再也不会放晴也没有关系！……对我来说，阳菜比晴空更重要！……天气——……让它继续疯狂也没关系！」[8]实在即等同吴三桂不管天翻地覆，定要夺还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9]，放清兵进入山海关。

　　吴三桂为救陈圆圆，致使清帝入主中原，全面取代明朝；森岛帆高救回天野阳菜，代价是晴天不再，大雨连下三年。由此逆推，「晴天」乃是代表「大明」，「雨水」绵绵则指向「满清」[10]。回溯一下，森岛帆高在《天气之子》的前半段屡屡使天气复晴，这是由于吴三桂原为明室的东北干城，抵挡清人，令强邻入侵的势头稍息。

　　事实上，「明」和「清」的象征在《天气之子》中可谓俯拾皆是。小说版《天气之子》的序章写道，天野阳菜在大楼屋顶看到「朱色的鸟居在阳光的聚光灯下，和雨滴一起闪闪发光。在雨水弄得混浊的世界中，只有那里是鲜明的」[11]。在这儿，「朱色」加上「阳光」可以衍义为「朱明」，对应明朝国号及其君主之姓；「雨水」让世界混浊，是指清军发动的战争使得生灵涂炭，但「雨滴」已隐隐然有其「发光」的潜能，明与清正处于互相轩邈的争持局面。

　　这之后，天野阳菜穿过鸟居，来到高空，并看见有如「森林」、「草原」的大「积雨云」[12]。「积雨云」隐喻满族世居之地，而「森林」和「草原」正是满洲的地理特征[13]。天野阳菜发现有数不尽的小鱼儿游在云朵上方的平原，牠们颜色缤纷，能呼应红、蓝、黄、白的满洲八旗。

　　相应地，天空中巨大的鱼便是满清的掌权者。须贺圭介和须贺夏美曾采访一间祭祀气象的神社，与常见的云龙图不同，神社的天顶画描绘了巨大鲸鱼自云层探出头来、与飞龙分庭抗礼的画面[14]——这既可解作清室与正统的明朝互搏[15]，也可解作满清君主将一跃而成为真龙天子[16]。晴雨既分别喻指明清，那么，说两者不能共戴之「天」是象征中原帝统，应无疑义。按传统中国史籍所载，帝统颠危之际，天象例必反常，如在李自成（1606-1645?）包围北京的阴历三月十八日，晨间即是「忽而凄风苦雨，良久，冰雹雷电交至」[17]。无独有偶，天野阳菜因逃避警察而离开家宅后，盛夏的东京不仅有「凄风苦雨」，还竟然下起了暴雪[18]。此外，陪伴天野阳菜的森岛帆高当时为掩饰身份，戴起了须贺圭介送的红色猎人帽，帽上饰有代表「皇权」的龙的图案，似亦暗示他们身系朝代的命脉[19]。特别的是，后来森岛帆高也穿过鸟居，去找消失的天野阳菜。结果，他先遇上了巨大的天空之鱼，还被牠吞进腹中，这便百分百符合吴三桂为夺回陈圆圆，于是联络清廷，提出借兵，终究变成被对方并兼的经历。应该强调的是，在雨水再度暴至之前，动画电影安排了闪电劈向鸟居的镜头，令原先的朱色尽被黑影掩盖[20]，象征朱明王朝的沦毁。

　　在众多次要角色中，须贺圭介最为出彩。如前所述，他和森岛帆高有着可相迭合的形象，其所代表的，乃是吴三桂感性的内在声音。须贺圭介虽在表面上十分理智，会劝森岛帆高放弃天野阳菜，直接回乡[21]；但在得悉森岛帆高逃离警局，要去救天野阳菜时，须贺圭介本想假装抽离，却没察觉到自己已忍不住一直掉泪，深深认同着森岛帆高「为红颜」的举动。

　　起初，须贺圭介仍答应和刑警安井（YASUI）、高井（TAKAI）合作，赶到代代木劝止森岛帆高。然而，在森岛帆高已被逮住并扣上手铐之时，须贺圭介却突然奋力一撞，箝制高井，叫男主角继续奔向屋顶。这一幕所寓意的，乃是吴三桂的感性压过了自身的理性。

　　另外两幕也值得留意，其一是天野阳菜刚消失时，晴日再临，须贺圭介却无端拉开窗户，让积水灌进工作室里，这已预示和他相似的森岛帆高将选择任大雨倾泻、浸淹，也对照着吴三桂打开山海关，容纳清兵。其二，是在东京雨水不止三年之后，须贺圭介对久别重逢的森岛帆高说：「青年，你也别那么沮丧……反正这世界原本就是疯狂的。」[22]这似乎是吴三桂彻底服从感性，并且安慰自己：不必为明廷覆亡愧责，毕竟李自成早就逼得明思宗自缢煤山了[23]。

　　须贺圭介之外，其他角色俱能与明清鼎革的历史，与吴三桂、陈圆圆的事迹互联。天野凪（AMANO Nagi）是天野阳菜之弟，他曾跟姐姐和森岛帆高一起出勤，为委托人召唤晴朗的天气；到森岛帆高往鸟居直奔时，天野凪挺身扑倒举枪阻拦的刑警安井，以致暴雨倾盆的局面不可抑止。可以说，天野凪前期是「明」的守护者，后段则为「清」提供援助，其对应的历史人物为洪承畴（1593-1665）[24]。洪承畴是吴三桂在明廷的上级，又比吴三桂早为清室效命，《天气之子》安排森岛帆高喊天野凪「前辈」，据此亦可得解[25]。

　　须贺夏美是须贺圭介的侄女，和森岛帆高互动亦多，跟两位「吴三桂」可说都有密切关系。值得注意，须贺夏美并不与单个的历史角色契合，而是径行对位吴三桂麾下的「关宁铁骑」。《天气之子》给予的线索有二：第一，须贺夏美驾驶「摩托车」，这直接令人联想到「铁骑」；第二，精锐的关宁铁骑是吴三桂与清廷合作的军事资本，而森岛帆高逃出警局之后，正是靠赖须贺夏美之助，乘上摩托车，才能实现其救回天野阳菜（陈圆圆）的计划，并让雨水战胜了晴天——清朝取代了明朝。

　　教人惊喜的是，刑警安井、高井的姓氏似乎亦有深意。原来陈圆圆本姓邢[26]，「邢」字古通「井」字[27]。安井和高井的角色不仅仅是要以理性之「井」困住森岛帆高，防止后者「冲冠一怒」；「井」字本身，更暗示着要遮蔽「陈圆圆」名字的

　　森岛帆高和天野阳菜的故事以《天气之子》为标题，这剧名若作重排，即为「天子之气」，寓意其内容与朝代更替有关。「天子之气」源于推翻暴秦的西汉开国君主刘邦（汉高祖，前 256-前 195，前 202-前 195 在位），而首位入关的清帝爱新觉罗．福临（清世祖，1638-1661，1643-1661 在位），据载亦有「红光烛宫中，香气经日不散」的诞生神话[28]。

　　《天气之子》动画标题的英文译名为 Weathering with You，weathering 有着「风化」的意思，除了可指明朝遭满清雨水侵蚀消亡外，也令人想到长城防线的瓦解——正是吴三桂打开山海关的南水门、北水门和关中门，令明代长城俨如「风化」，顷刻间失去抵御清兵的坚实作用[29]。

　　以上通过「误读」之眼，将《天气之子》和本应离水万丈的明清史迹加以对照，在「解构」动画电影原先的意旨之后，又「建构」出新的阐释体系，让观众能开辟另类视野，反刍《天气之子》的种种细节。即使是已重看《天气之子》多遍的支持者，相信亦能从中获得新鲜感。

　　在达致类近二十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者所强调的「奇异化」效果之余[30]，上述「误读」未尝不欲带出更多思考。例如，吴三桂降清，岂独是单单为了爱妾陈圆圆？其中复杂的政治纠葛，「决非『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儿女情长可以涵盖」。但若以「文人墨客的渲染与夸张」[31]为本，藉由与森岛帆高、天野阳菜的故事比对，吴三桂誓救爱人的表现难道不是有种能感动人的浪漫本质吗？笔者无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汉奸」唱赞歌。但荒嬉误国的唐玄宗（李隆基，685-762，712-756 在位）、杨贵妃（杨太真，719-756）尚能获得创作者垂青，谱出〈长恨歌〉和《长生殿》等爱情传奇，吴三桂截至开关那一刻，他对陈圆圆的怜惜是否也能在某个时空，像森岛帆高和天野阳菜一样，获得读史者的体谅？

　　新海诚在小说《天气之子》的「后记」写道：虽然没有从这样的经验得到明确答案，不过我自己内心做出了决定，那就是「电影不是学校的教科书」。我到这时才重新体认到，电影（或者更广义的娱乐）不需要是正确的、模范的，反而应该谈课本没有谈的东西，譬如让人知道了会皱眉的秘密愿望。我要使用和教科书不同的语言、和政治家不同的语言、和评论家不同的语言来谈，要以不同于道德或教育的标准来写故事。这才是我的工作。[32]将《天气之子》和吴三桂系在一起，或许会让部分未适应「误读」的朋友「皱眉」。然而，这种「和教科书不同的语言」正正是「误读」所锐意创造、藉以突破既有框架的。同时，用「不同于道德或教育的标准」来看，吴三桂（或森岛帆高）并不那么「正确」、「模范」的经历，实际皆有「重新体认」的空间。虽云是「误读」，但在精神方面，它和新海诚的观念竟又是灵犀互通的。

　　固然，在新海诚的芸芸作品之中，若仅有《天气之子》能够连系吴三桂、陈圆圆等人，纵使比照的过程如鱼得水，史料与电影细节歙漆阿胶，但由于能对观的事件和角色尚嫌太少，要想建筑起「新海诚与明清史」的联结体系，素材未免不足。以下将扩展探讨范围，细察新海诚的其余创作，理出其与明清历史的更多瓜葛牵连。

　　相比起吴三桂放清兵入关，南明政权的顺序较不为人熟知，需要科普一下：

　　明思宗殉国之后，身居南方的数名皇族相继称帝，抵抗满清，先是有弘光帝朱由崧（1607-1646，1644-1645 在位），接续有隆武帝朱聿键（1602-1646，1645-1646 在位）、绍武帝朱聿??（1605-1647，1646-1647 在位）兄弟，以及一度与绍武帝争夺正统的永历帝朱由榔（1623-1662，1646-1662 在位）。新海诚作品之中，《追逐繁星的孩子》（Children Who Chase Lost Voices）与隆武帝、绍武帝相关，《星之声》（Voices of a Distant Star）则暗藏永历帝的事迹。

　　1. 《追逐繁星的孩子》与隆武帝、绍武帝

　　若照「正读」的方式看，《追逐繁星的孩子》那一对兄弟：瞬（Shun Canaan Praeses）和心（Shin Canaan Praeses），他们名字的中译其实更容易让人想到「诸行无常」、「境由心造」等佛学概念，值得另文研析。而从「误读」的观点看，该动画电影的不同族群、角色皆能与明清之际的各种阵营、思维对位，令人忆及清兵南下的紧张历史。

　　首先，「克查尔特」是曾经在精神和文化方面引导过人类的神明，但祂们因长期停留地上，以致受到污染，失去了心，变得凶暴。祂们隐喻的，乃是中国的儒家思想。历经宋明理学的改造后，儒家已由「仁者，人也」[33]的初衷转向为片面主张「存天理、灭人欲」[34]，再变成僵化地套用外在形式，肆行道德绑架。戴震（1724-1777）曾痛斥「后儒以理杀人」[35]，鲁迅（周樟寿，1881-1936）亦大力攻讦过「礼教吃人」[36]。恰好，克查尔特在《追逐繁星的孩子》首次露面时，正正是满面流涎，摆出了一副要杀害、吃掉女主角渡濑明日菜（WATASE Asuna）的样子。

　　动画电影里，「地上人」存心攫夺雅戈泰人的财宝。「地上人」所喻指的，便是兴兵入关、一路南侵的满清。某队「地上人」一度由森崎龙司（MORISAKI Ryūji）带领，「森」可对应名字中有三「木」的李成栋（?-1649）。考诸史实，李成栋向清兵投降之后，旋即率军扫荡南方，并且发动「嘉定三屠」，残杀坚拒「薙发令」的汉人[37]，这与森崎龙司带「地上人」闯进地底，杀死作守卫的克查尔特和应——在该幕，被杀的克查尔特代表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38]的儒家观点，最终不免在「留发不留头」的政令跟前倾覆[39]。当然，森崎龙司不久又出卖、撇下其「地上人」伙伴，这是因为李成栋反复无常，到 1648 年又背叛清廷。1649 年，李成栋在兵败逃跑时坠水溺死；《追逐繁星的孩子》中，森崎龙司进入地底世界和生死门前，皆曾通过没有浮力的威达之水，与李成栋的经历相应，乃预示其旅程没有好结果，无法令妻子复活[40]。「地上人」既喻满清，不难推论，「地上」乃指北方，「地下」则为南方。

　　瞬、心均来自地下，这是因为他们对位的朱聿键和朱聿??原皆为江左藩王。瞬曾无可奈何地击杀一头克查尔特，象征朱聿键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违逆过儒学规定的伦理。回溯至明思宗尚然在位的 1636 年，因满清铁骑进逼京师，朱聿键救亡心切，竟不顾皇帝召令，离开封地，以藩王身份领兵北上护驾。此一逾矩表现，令朱聿键受到追究，尝被废为庶人，幽禁凤阳[41]。读者如熟悉《追逐繁星的孩子》，从前述提到的北上勤王一事中，或许更会联想到瞬打破雅戈泰人的规矩，私自带钥匙歌薇丝前往「地上」（北方）。这是合情合理的看法，惟在我而言，歌薇丝和雅戈泰人皆应另有寄托。动画中，雅戈泰人选择蛰居地底，放弃星空，而「星」一般寓意「希望」[42]。雅戈泰人已全无重返地上（收复北疆）的渴想，他们认为过去的繁荣不可复追，只期待能安然度过余生，平静地步进死亡；其所代表的，实是众多不愿提三尺剑、浴血疆场、挺身护明的南方宗室[43]。瞬取得本来不属于他的歌薇丝，乃象征他以旁支身份接续帝统，不愿坐待命运摆布，而要尝试与满清抗争。

　　《追逐繁星的孩子》有群可怕的「夷族」，它们并非人类，而是雅戈泰人消极念头的沉淀物。出乎意料的是，从「误读」的脉络看，它们并非指向在明朝被称为「蛮夷」的满洲人。那么，「夷族」代表着谁？答案是眼见敌兵来势汹汹，对南明失去信心、变节降清的郑芝龙（1604-1661）——他与洪承畴暗通款曲，尽撤关隘水陆防兵，致使清军长驱直入，令隆武政权直接暴露在死亡的威胁之中[44]。然则，夷族为何既怕光，又怕水呢？此因「光」衍义「明」，「水」搭配「清」。郑芝龙投敌后，自然与明廷（光）分道扬镳，没料到清室（水）亦竟背弃承诺，未有锡封郑芝龙三省王爵，反而把他押往北京软禁，更在 1661 年将其斩首。

　　说回动画的主角：瞬、心和渡濑明日菜。隆武帝朱聿键小字「长寿」，《追逐繁星的孩子》却以反义的「瞬」来和他照应，此因朱聿键在位恰满一年，其政权便已覆灭。朱聿键尝想御驾亲征，领军北伐，但刚开始计划，清兵即以破竹之势杀至，朱聿键亦被俘身死。回视动画电影，瞬来到地上不久就已殒命，与想向北方进发而中道崩殂的朱聿键吻合。瞬在山石坠落后，尸体于河滩被人发现，这与朱聿键皇后曾氏（?-1646）被掳，行至九龙潭跳崖赴水而死，可谓全然一致。此外，渡濑明日菜不知瞬已离世，曾低声抱怨瞬下雨就不现身。实际上，和《天气之子》一样，「雨」是象征满清，对位朱聿键的瞬在大「雨」掩至时自然无法践约[45]。绍武帝朱聿??，「??」只用于名字，别无他义，而据《追逐繁星的孩子》设定，瞬、心二人相似，因此就从对应瞬的朱聿「键」分拆出心的名字：关「键」时刻多是发生在一「瞬」，而人身之「键」即为「心」脏。「绍」字的意思是继承，「绍武」有接踵「隆武」的含义，而心也被渡濑明日菜视为瞬的替身。另外，朱聿??与朱由榔主持的永历朝廷内斗，旬月之间，先败于朱由榔派遣的林佳鼎（?-1648）、夏四敷（?-1648）、李明忠（?-1652）等人，后又把林佳鼎等打得全军覆没，这与心在动画电影中与三名「地下人」交锋颇为类似。历史上，朱聿??是被李成栋所俘，而对位李成栋的森崎龙司确也有三次杀掉心的机会，头两次是用枪指着他，最后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46]。 女主角渡濑明日菜的设计最堪玩味，她代表的，是由明朝过渡到清朝的普通百姓。隆武帝是罕有的贤君，受人景仰，对应渡濑明日菜倾心于瞬。瞬吻过她的额头之后，她便面颊发红，即使跑回家全身浸在水（满清）中，红晕迄未消退，寓指她活在异族统治之下，依然是心向明廷。但她和瞬说再见后，《追逐繁星的孩子》依序给她配搭三种昆虫的镜头，包括山路上安栖的蛾、教室外倒挂的蝉和在水面上交配的蜻蜓——飞蛾没有舍身扑火（大明），蝉则象征蜕变，而蜻蜓更准备繁衍后代。组合起来，便是说历经战争而活下来的汉人，他们逐渐转化为新帝国的子民，且将世代延续。动画电影后段，渡濑明日菜终得接受瞬已死去，并在结尾「毕业」，巧合地，朱聿??提及的「水」与本文以「水」象征满清能够相连；一句原应十分普通的「见先人地下」，竟又因「地下」而呼应了《追逐繁星的孩子》「地下人」的设定。姑妄言之，且姑妄听之。

　　这些都暗示老百姓彻底接受清帝御宇。如是者，「渡濑明日菜」这一名字[47]，以及瞬临别时说只要她能活着就好等，确实都大有深意。

　　1646 年，朱由榔在广东肇庆称帝，改年号永历，不久即因逃避清兵，转入广西，辗转流徙于梧州、桂林、全州、靖州、柳州和象州等地[48]。《星之声》与广西相应的，乃是「火星」。长峰美加子（NAGAMINE Mikako）离开地球后，即前往火星参加联合国宇宙军的实战演习，特别提到自己已看过奥林帕斯山、子午线高原、多鲁米斯遗迹等，把火星都游历了一遍，正好跟朱由榔浪迹于广西各地相类。

　　1651 年，朱由榔因受孙可望（?-1660）胁逼，移驾至贵州安龙府。孙可望跋扈难制，野心勃勃，但大抵上，朱由榔在安龙府的处境还算是较为安稳[49]。朱由榔的这段贵州岁月，有惊无险，和应的是《星之声》的「木星」阶段——面对着太阳系内最大的雷电，即木卫一与木星间的电浆环，长峰美加子犹能抱着观赏的心情去看。

　　1655 年，李定国（1621-1662）将朱由榔送至云南昆明。云南再往西移，便要跨出中国国境，这是对应《星之声》中太阳系最末端的「冥王星」[50]。其后，清兵大举进攻云南，朱由榔不得不撤往永昌、腾越，终矣由腾越遁入邻邦缅甸[51]。在《星之声》里，长峰美加子在冥王星遭遇大批敌军，展开死斗，过后便随联合国宇宙军的舰队一同曲速脱离，再于太阳风层经传输点抵达对位缅甸的「天狼星 α·β 星系」。长峰美加子在太空发讯息给仍在地球的暗恋对象寺尾升（TERAO Noboru），动画电影共提到三种需时：一是从太阳系内发讯，最多也只用半年，男方便能接获；二是在太阳风层，传讯须花上一年；三是到了天狼星星系，要足足八年才能把心声寄达。这三种时间皆能与朱由榔的经历对应：首先，驻于肇庆的朱由榔在 1646 年十月称监国，十一月称帝，但「半年」不到，肇庆即被清军李成栋攻破，朱由榔也一早就逃到广西。接着，李成栋在 1648 年宣布反清，永历政权声势大振，朱由榔得以还都肇庆，但仅「一年」时间，形势便再度逆转，朱由榔又仓皇出奔广西。

　　至于《星之声》渲染最力的「八年」，在朱由榔身上则更显意义。朱由榔自1651 年离开广西、进入贵州，到 1659 年撤出云南、托庇缅甸，在中国两广以外漂泊的时间，前后恰是八载。又或者，孙可望与朱由榔在 1654年翻脸[52]，后者乃启程转往云南，到缅甸于 1662 年把朱由榔献给清军，吴三桂将其勒死，中间的时长亦为八个春秋。「八年」标示了朱由榔在中国境内的最后岁月（1651-1659），亦标示了其生命的最后阶段（1654-1662）。回视《星之声》，长峰美加子寄出要八年才送抵地球的讯息后，即遭到强大的敌人攻击，凶多吉少，这竟是与朱由榔两番「八年」、陷于死地的经历如出一辙！

　　奇特的是，《星之声》的故事始于 2046 年，朱由榔建立永历政权则发生在1646 年。「46」的相合，何尝不惹人联想？倒是那在地球挂心长峰加美子、日后亦加入联合国宇宙军的寺尾升同学，他是对位孤悬海外的郑成功（郑森，1624-1662），抑或是其他矢志反清的明室忠臣呢？这一部分，犹抱琵琶，足供观者继续推敲。

　　清世祖福临是首位入主中原的满人皇者，世称顺治帝，但他因稚龄登基，国柄长期掌于亲贵之手，政治表现略不显眼。福临最为今人所津津乐道的，竟是其与贞妃董鄂氏（?-1661）的婚恋关系。而特别的是，野史资料常常把董鄂氏与秦淮名妓、「金陵八艳」之一的董小宛（1623-1651）混为一谈[53]。爰及现代，高阳（许晏骈，1922-1992）《清朝的皇帝》，1964 年的电影《清宫怨》，或电视剧如 1976 年的《董小宛》、1987 年的《满清十三皇朝》、2015 年的《多情江山》等，仍喜欢将董鄂氏和董小宛视作一人。新海诚的《言叶之庭》以秋月孝雄（AKIZUKI Takao）、雪野百里香（YUKINO Yukari）为男女主角，秋月孝雄可与福临对应，而雪野百里香则兼有董小宛和董鄂氏的影子。

　　1. 董小宛

　　以年龄说，董小宛和福临分别在 1623 年和 1638 年出生，相差逾十载，而《言叶之庭》的雪野百里香 27 岁，秋月孝雄 15 岁，二人亦有十来岁的差距。按推测，雪野百里香生于昭和末，秋月孝雄则生于千禧年的门坎，这与董小宛生于明末、福临生于满清新时代前夕亦能合榫。在《言叶之庭》，雪野百里香引用了柿本人麻吕（KAKINOMOTO no Hitomaro, 约 655-约 710）的和歌。柿本人麻吕有「白的诗人」的称号，复有「歌圣」之誉，常会与中国的「诗仙」李白（701-762）相提并论[54]。适好，董小宛原名「董白」，且因仰慕李白而自号「青莲女史」，这和雪野百里香喜欢柿本人麻吕若合符契。

　　董小宛原为冒襄（1611-1693）之妾，而起先和雪野百里香交往的，乃是伊藤宗一郎（ITO Sōichirō）。据小说版《言叶之庭》，伊藤宗一郎景羡雪野百里香能够与学生融洽相处，一如冒襄听闻董小宛「才色为一时之冠」[55]而心生仰慕。只是，到后来雪野百里香陷入困境，作为男友的伊藤宗一郎却未予援手。翻看《影梅庵忆语》，冒襄也试过在董小宛付不起脱离乐籍的钱和偿还债务时，因自料「非一手足力所能了」，竟「遂冷面铁心」[56]，撇下董小宛，一走了之，跟伊藤宗一郎未始不似。

　　2. 董鄂氏

　　据魏特（Altons S. J. V?th, 1874-1937）《汤若望传》（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 S. J.）记载及陈垣（1880-1971）考证，皇帝福临曾为董鄂氏出头，掌掴了襄亲王博穆博果尔（1642-1656）[57]；《言叶之庭》中，秋月孝雄亦因着为雪野百里香抱不平，而掴了女学生相泽祥子（AIZAWA Shōko）一耳光。

　　承前所述，相泽祥子的原型是博穆博果尔，后者据传是董鄂氏原来的丈夫。

　　参考小说版的《言叶之庭》，相泽祥子是女生，但她对老师雪野百里香有着近乎恋爱的感情。相泽祥子一度费尽心思接近雪野百里香，为对方做便当，又会偷偷调查老师常去的车站，然后故意在假日一大早等她出现；每次跟雪野百里香聊天，相泽祥子都会感到无比幸福[58]。可是，相泽祥子和雪野百里香的关系其后急转直下，犹如博穆博果尔忽然失去所爱的董鄂氏一般——相泽祥子跟博穆博果尔完全对应，这也为雪野百里香复写了董鄂氏的经历提供左证。

　　3. 福临

　　雪野百里香既与董小宛、董鄂氏紧密相联，秋月孝雄的福临身份可谓已呼之欲出。不惮其烦，可以再观照《言叶之庭》的一些细节，查找出更多秋月孝雄与福临互系的证据。

　　秋月孝雄的母亲是秋月怜美（AKIZUKI Reimi），结束第一段婚姻后，她又开始约会别的男生，这自然令人联想到福临生母孝庄文皇后（布木布泰，1616-1688）改嫁多尔衮（1612-1650）的稗史[59]。秋月孝雄的哥哥在小说版名为秋月翔太（AKIZUKI Shōta），时年 26 岁，比弟弟大十一年，收入稳定，却欠缺梦想，暗中羡慕认真做起鞋子的弟弟、积极寻爱的母亲和想当舞台剧演员的女友寺本梨花（TERAMOTO Rika）。福临最有名的兄长为豪格（1609-1648），其人战功卓著，有力问鼎帝座，与平实无光的秋月翔太略不相侔。事实上，秋月翔太应是对位亦比福临大十一岁的叶布舒（1627-1690），后者有三等镇国将军的封爵，在清朝建立过程中却无事可纪，恰若「努力当个业务员」、「并不认为自己过去的人生有分阶段」[60]的秋月翔太。起初，秋月孝雄和雪野百里香在雨天才碰面，晴日则不相见。如前论《天气之子》所述，「晴」代表大明，「雨」象征满清，《言叶之庭》的安排呼应了董小宛在明亡前跟随冒襄，入清则归于福临的野史。

　　雪野百里香失去味觉，在吃秋月孝雄准备的便当之前，她只能尝到啤酒和巧克力的味道。动画电影中，啤酒的牌子是「金麦」，福临姓中的「爱新」便是「金」之意[61]；巧克力的牌子是「明治」，除了和「顺治」一字相同外，明治天皇（Emperor Meiji, 1852-1912）首启维新，福临则为首名入关的清帝，二者宜可比观。

　　为与本文开首呼应，不妨再次强调：此篇论稿虽然勾出许多史迹，且与《天气之子》、《追逐繁星的孩子》、《星之声》及《言叶之庭》等配对，但绝非试作考证，更无意带出新海诚曾受中国史籍影响的观点。于《天气之子》的部分，通过「误读」，笔者尝试并置森岛帆高／吴三桂和天野阳菜／陈圆圆的经历，以新的视角重看动画电影，连接新海诚「不同于道德或教育的标准」62的谋篇精神，亦反思「汉奸」的爱情是否竟蕴含足以感人的元素。

　　在《追逐繁星的孩子》、《星之声》和《言叶之庭》的部分，笔者罗列了动画电影中可见的南明政权往事、清世祖和董小宛／董鄂氏身影，用意是揭示：明清交替期历史舞台上的重要角色，实都能从新海诚作品中觅着对位。

　　透过刻意的「误读」，新海诚动画电影与明清历史果真构筑起比照体系，藩篱被打破，崭新的诠释得以源源不绝地注入其中。部分动漫迷和中国历史爱好者或许本来南辕北辙，但借着这番疏浚交汇，动画观众可查找书史，书史读者可细赏动画，亦属美事。

　　是次研论自有其限制，如南明弘光政权比隆武帝、绍武帝事迹流传更广，本文却未遑串连；又如《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The Place Promised in Our Early Days）、《秒速 5 公分》（5 Centimeters per Second）、《你的名字》（Your Name）等新海诚杰作，声誉卓著，可惜囿于时间和篇幅，此番亦不曾触及、引申。

　　后续是该建构更全面的「新海诚与明清史」对读系统，抑或是该改弦更张，另辟蹊径，发掘《你的名字》等各部动画电影的其他讯息，此刻或言之尚早；但隐隐然，我们能感受到文本自有其生命力，且召唤着具创造力的读者、观众，介入其间，以焕发跨次元的无限可能。

　　1 Roland Barthes, “The Death of the Author,” Image, Music, Text, ed. and trans. Stephen Heath (London: Fotana, 1977), 142-148.

　　2 Jacques Derrida, “Signature Event Context,” Glyph 1 (1977): 172-197.

　　3 Julia Kristeva, “Word, Dialogue and Novel,” Desire in Language: A Semiotic Approach to Literature and Art, ed. Léon S. Roudiez, trans. Thomas Gora, Alice Jardine and Léon S. Roudiez (New York: Columbia UP, 1980), 64-91.

　　4 译文参考了茱莉亚．克莉斯蒂娃（Julia Kristeva），《思考之危境：克莉斯蒂娃访谈录》（Au risque de la pensée），纳瓦萝（Marie-Christine Navarro）访谈，吴锡德译（台北：麦田出版，2005年），页 143。

　　5 例如须贺夏美说过二人很相似，而森岛帆高预备送戒指给天野阳菜时，在工作室的须贺圭介正好又在注意自己的戒指。

　　6 吴三桂祖籍为千「帆」竞逐的南直隶「高」邮，而驻守于今属葫芦「岛」市的宁远。这些细节，或可作森岛帆高与吴三桂相联的补充。

　　7 至于「天野阳菜」中的「天」和「阳」，则是与剧情配合，含藏女主角的「晴女」身份。

　　8 对白中译，取自《天气之子》的小说译本，见新海诚（SHINKAI Makoto），《天气之子》（Weathering with You），黄涓芳译（台北：台湾角川股份有限公司，2019 年），页 252。

　　9 吴伟业，〈圆圆曲〉，《吴梅村全集》，李学颖集评标校，上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页 78。

　　10 有一说法，「清」朝的国号正是欲以大水淹灭「明」朝之火。参考徐俊，《中国古代王朝和政权名号探源》（武昌：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年），页 308-313。

　　11 新海诚，《天气之子》，页 11。

　　12 新海诚，《天气之子》，页 12。

　　13 阎崇年，《森林帝国》（香港：中华书局有限公司，2018 年），页 17、29、32-37。

　　14 据神社的神主所言，那幅画已经有八百年历史。由明亡清兴的 1644年上溯，八百年前的满洲之地为渤海国，且正处于大彝震（?-857）的统治之下，势力达于顶峰，享有「辽东盛国」之誉。与更早的肃慎、挹娄、勿吉时期相比，渤海国堪称是满清鸿业的「先声」。见阎崇年，《森林帝国》，页 87、94；并参考朱国忱、魏国忠，《渤海史稿》（哈尔滨：黑龙江文物出版编辑室，1984 年），页 73-74。

　　15 小说特别提及那幅天顶画的「主题看起来不是龙」，而是「汹涌的云朵及鱼群，看起来好像共同描绘出一个世界观」。以此切入，鱼是要取龙而代之。新海诚，《天气之子》，页 131。

　　16 传说鲤鱼跃过龙门，即可化身成龙。作为参考，《海贼王》「四皇」之一的海道（Kaido）拥有变作青龙的能力，而其果实名称则为「鱼鱼果实」。在《天气之子》小说里，雨水确也呈现过龙的姿态，例如森岛帆高出场不久，即被「螺旋状，简直就像一条龙」的大雨击倒。见新海诚，《天气之子》，页 19。放任「误读」，那危险的一幕或是影射吴三桂初期与清兵鏖战的情境。

　　17 杨家骆主编，《新校本明史并附编六种》，第 12 册（台北：鼎文书局，1975 年），页 38；并参考丁燕石，《这一年中国有三个皇帝》（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9 年），页 98。

　　18 一向温和的天野阳菜为了让森岛帆高摆脱警察，在逃走时召来「雷电」，击中一辆货车，并使之爆炸，成功制造混乱。

　　19 这顶猎人帽与《麦田里的守望者》存着连结，是「正读」《天气之子》的重要道具，但龙的图案显然为新海诚所另加。龙与皇权的关系，可参考杨雅云，〈中国文化词汇在跨文化交际的不等值性——以「中国龙」的形象为例〉，《教育研究》第 3 卷第 6 期（2020 年）：页 151。

　　20 接续注 10，按五德终始说，黑色属水，朱色属火。

　　21 近似于唐通（?-1664）劝吴三桂放弃抵抗，应尽快回北京朝见李自成。

　　22 新海诚，《天气之子》，页 272。

　　23 确实，满清方面亦是以讨伐李自成为言，打着替明室「报仇」、「灭贼」的旗号进兵。参考樊树志，《晚明史（1573-1644 年）》，下卷（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年），页 1147。

　　24 洪承畴原为明朝的蓟辽总督，曾与清兵周旋数年，力保边疆，但终因城破受擒，投降后则一意仕清，大力协助满族入主中原。

　　25 稍作补充，野史记载洪承畴被清兵俘获，终因「美人计」而投降；在《天气之子》里，天野凪则是请前度女友帮忙，借「美人」为「计」，骗过看守的警员，得以离开儿童福利院，赶去帮助森岛帆高，让姐姐和雨天再临。

　　26 顾公燮，《丹午笔记》，《丹午笔记．吴城日记．五石脂》，苏州博物馆等编（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 年），页 56。

　　27 全广镇，《两周金文通假字研究》（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89 年），页 203-208。传奇性，要将一代红颜锁禁，恢复其为普普通通的「邢」氏之女，以终其一生，消灭其牵动历史的力量。

　　28 孙广德，〈我国正史中的政治神话〉，《政治神话论》（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1990 年），页 221-222、228-229。

　　29 杨国桢、陈支平，《明史新编》（台北：云龙出版社，1995 年），页 556。

　　30 Viktor Shklovsky, “Art as Device,” Theory of Prose, trans. Benjamin Sher (Elmwood Park, Illinois: Dalkey Archive Press, 1990), 6.

　　31 樊树志，《国史概要》，增订本（香港：三联书店有限公司，2000 年），页 428。

　　32 新海诚，《天气之子》，页 279。

　　33 宋天正注译，《中庸今注今译》（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1977 年），页 35。

　　34 陶有浩，〈「存天理，灭人欲」探源〉，《唐都学刊》第 32 卷第 5 期（2016 年）：页 38-43。

　　35 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 2 卷（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年），页 416-419。

　　36 陈国恩，〈「鲁迅是谁？」——当前鲁迅研究的几点思考〉，《中国现代文学的观念与方法》（台北：秀威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2 年），页 85-86。

　　37 郭成康、王天有、成崇德主编，《中国历史．元明清卷》（北京：高等教市出版社，2001 年），页 242。

　　38 黄得时注译，《孝经今注今译》，修订版（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1986 年），页1。

　　39 郑天挺，《清史探微》（台北：云龙出版社，2002 年），页 59。

　　40 应予留意的是，森崎龙司最后没有回到地上，呼应李成栋未有再度降清，而是为南明效力至死。41 郑天挺，《清史》（台北：知书房出版社，2003 年），页 203。

　　42 以文学作品为例，可参考奚密，〈星月争辉——现代汉诗「诗原质」举例〉，《现当代诗文录》（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1998 年），页 77；〈流放与超越：作为悲剧英雄的诗人〉，《现代汉诗——1917 年以来的理论与实践》（Modern Chinese Poetry: Theory and Practices since 1917），奚密、宋炳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 年），页 54。

　　43 典范的对应人物，或可推潞王朱常淓（1608-1646）。弘光帝朱由崧被俘之后，朱常淓因邹太后（1584-1646 后）之命而于杭州监国。到清兵逼近，朱常淓竟派人迎敌军入城。宗室朱华堞（1571-1649）苦劝：「宋人半壁，亦尝有年。况闽、粤、滇、蜀，延袤万里，犹吾故物。失今不为，时事一去，万世不复。」朱常淓却以「不扰民」、「营兵恐不任用，钱谷必不给」等推搪，表示投降清人「不失为知几」，拒绝作任何抵抗。详见钱海岳，《南明史》，第 5 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页 1505；并参考顾诚，《南明史》（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 年），页 203-204。

　　44 陈捷先，《不剃头与两国论》（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1年），页 22；李光涛，〈洪承畴背明始末〉，《明清档案论文集》（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6 年），页 660。

　　45 渡濑明日菜为瞬预备了便当，瞬却来不及吃。《南明史》在记载朱聿键之死时，其中一种说法即：「上腹饥，内官市汤圆二进，未举筋而清兵箭发上后，中矢崩」，当中「筋」应为「筯」，即筷子。参考钱海岳，《南明史》，第 2 册，页 114。

　　46 据记载，朱聿??被俘后拒不接受李成栋的食物，声言：「我若饮汝一勺水，何以见先人地下！」详参钱海岳，《南明史》，第 5 册，页 1478。

　　47 「明日菜」的「明」指明朝，「渡濑」则标记她涉足流水，向「清」靠近。

　　48 孟森，《明史讲义》，商传导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页 357。

　　49 唐博（1981- ）模拟朱由榔的口吻，如此写道：「孙可望体恤部下，团结义弟，群策群力，一致对外，而且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他曾有『自今非接斗，不得杀人』的命令，一改张献忠杀人盈野的传统。凡攻占州县，他都贴出告示，『招抚外逃百姓回家复业，不足者供给牛种』。贵州『士民多望风送款』。此外，还有一点令我钦佩，那就是对大小贪官一律斩杀，毫不手软。在他的治理下，贵州出现了战乱年间少有的安定局面。」见唐博，《明朝皇帝回忆录》（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2 年），页 425。

　　50 在《星之声》推出的 2002 年，冥王星尚属「九大行星」之一。

　　51 张文良、李治亭、邱莲梅，《明清战争史略》（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 年），页 555-556；谢国桢，《南明史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年），页 188。

　　52 朱由榔在贵州时，主要是受制于孙可望。为摆脱樊笼，朱由榔与吴贞毓（1618-1654）等朝臣密商对策，欲借助李定国之力，翦灭孙氏。无奈其计划泄露，孙可望得以在 1654 年先发制人，将吴贞毓等人逼死，史称「十八人之狱」，同时标志出朱由榔和孙可望不可弥缝的决裂。钟国昌，《天崩地裂时代下的皇族：明末清初朱明宗室的出处选择》（香港：商务印书馆有限公司，2019 年），页 180-182。

　　53 学者讨论，如可参考严正雄，〈《病榻消寒杂咏四十六首》其三十七笺释〉，《钱谦益〈病榻消寒杂咏〉论释》（台北：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2 年），页 368-369；邓小军，《董小宛入清宫与顺治出家考》（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 年）。

　　54 柿本人麻吕和山上忆良（YAMANOUE no Okura, 约 660-约 733）并称「山柿」，对应唐诗中的

　　「李杜」——李白和杜甫（712-770）。「山柿」以「山」为前、「柿」为后，是出于让发音较自

　　然。见小野宽（ONO Hiroshi），〈「山柿论」をめぐって〉，《国语国文论集》第 7 号（1978年）：页 30-31。

　　55 MAO Xiang, The Romance of a Literatus and His Concubine in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 annotated trans. Jung Fang and Lifang He (Hong Kong: Proverse, 2019), 92。

　　56 MAO Xiang, The Romance of a Literatus and His Concubine in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 95.

　　57 《汤若望传》（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 S. J.）载：「顺治皇帝对于一位满籍军人之夫人，起了一种火热爱恋，当这一位军人因此申斥他的夫人时，他竟被对于他这申斥有所闻知的『天子』亲手打了一个极怪异的耳掴。这位军人于是乃因怨愤致死，或许竟是自杀而死。皇帝遂即将这位军人底未亡人收入宫中，封为贵妃。」见魏特（Altons S. J. V?th），《汤若望传》，杨丙辰译，台一版，第 2 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60 年），页 323。并参考陈垣〈汤若望与木陈忞〉：「然所谓满籍军人者，究为何人，其夫人能接近皇帝，则非疏逖之臣可知，故有人疑此为顺治之弟，名博穆博果尔，顺治十二年十二月封襄亲王者……博穆博果尔顺治十三年七月初三日卒，年十六，二十七日服满，即为八月，故董妃以八月册贤妃，其时日适符也。」见吴泽主编，《陈垣史学论著选》，陈乐素、陈智超编校（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年），页 439-440。

　　58 新海诚，《言叶之庭》（The Garden of Words），黄薇嫔、庄雅琇译（台北：悦知文化，2015年），页 251-252。

　　59 孟森，《清朝大历史》，第2版（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9年），页25-26；周佳荣，《明清疑案新探——史学家的证言》（香港：商务印书馆有限公司，2017 年），页 9-14。

　　60 新海诚，《言叶之庭》，页 102。

　　61 罗威廉（William T. Rowe），《中国最后的帝国：大清王朝》（China’s Last Empire: The Great Qing），李仁渊、张远译（台北：台湾大学出版中心，2016 年）页 16。

　　62 新海诚，《天气之子》，页 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