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惟木
Summary:两个女孩携手非典型冒险的故事。
??预警:第一人称。现背。完全噩梦产物,无影射,请勿上升现实。
一发完。
(被噩梦搞得无心写同人,来点原创缓缓)
1
“……喂?”
“您好,我是酒店前台,一位先生打来这里要和250A的客人通话,可以现在为您转接吗?”
“呃,但是那个经常接电话的人出去了……行,我转达吧。”
“嘟——电话转接中——”
“杨寄粟小姐,我是张沧。”
我陡然清醒。
这个人怎么会来找我?
“江缇不见了。”
“自从那次我们就失联了……还有,”我握着座机手柄的手沁出了汗,“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来我们学校参展的名单上有下榻的酒店。”张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我不由得想起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见到她后务必先来见我,不要用通讯设备,直接去学校食堂,你知道那里。”
“我……”
未等我做出回应,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本刚从噩梦中苏醒,正头疼欲裂地想要不要睡个回笼觉,这通电话彻底驱散了我的睡意。
和我同住的同事出门前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已经日上三竿了,阳光洒在床上,我眯着眼睛,慢吞吞地下床拉上窗帘,脑子一团浆糊。
——江缇是个长在实验室的工作狂,她在歌市待了快三年,对这所城市的了解却还不如我一个只来这儿出过几次差的人。
她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连同实验室的张沧也找不到她?
而且如今处处皆有电子监控和专人巡逻,她又能去哪儿呢?
算了,还是先洗个脸吧。
我摇摇晃晃地打开洗手间的门。
“你——唔!”
我关上门,未等转身,一个人突然从浴帘后跳出来,捂住了我的嘴。
我睁大眼睛,看清了不速之客的样子。
“粟粟,是我。”
竟然是江缇!
两年不见,她脸上常挂着的招牌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透明面罩下眉心的皱痕和紧张的神情。
这个久违的亲昵称呼让我不合时宜地恍惚了一下,想起了我们那段短暂的友谊。
2
我和江缇是大学同学,同窗时能说上几句话,但算不上太亲近。
毕业后她在歌市的名校颂大搞科研,而我在家乡的一所私企工作,那之后我们就仅剩了朋友圈点赞的关系。
直到两年前,我所在公司和颂大有项目合作,我跟领导来颂大时偶遇了她。
她先认出并叫住了我,我当时在项目组里不过是个小白,没太多事情做,在颂大的时间大部分是和她一起度过的。
我们这才真正熟悉起来。
她主动带我逛校园,拉着我把颂大的食堂挨个吃了个遍,后来甚至让我参观她的实验室。不过地点只限于颂大,我想出去逛的时候她不仅没空,对颂大以外的歌市也是一无所知。
我成了她实验室的常客,当然接触不到任何具体的实验,大多数情况下我都并不进去,只是在门口等她一起吃饭。
那个实验室人很少,江缇似乎和别人也不熟,只有一个个子很高、严肃沉默的男人总在她旁边,我第一次见他时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当时江缇打圆场说他就是那个性格,让我不用理会。
那个男人就是张沧。
张沧是个奇怪的人,我和江缇一起时他也跟着,期间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存在感极强地杵在那儿,我在歌市待了一个月,还是没适应他的存在。
临走当天我没联系到江缇,便像往常一样去实验室找她。
但实验室里只有张沧,我还是有些怕他,局促地想要立刻告辞,却突然听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不要妨碍江缇。”
“什么?”
“她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毫无必要,”他漠然开口道,“她不会联系你了,你也别再打扰她。”
我狼狈地落荒而逃。
张沧的话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剑上的冷光刺眼地将我的敏感自卑反射得一清二楚,我瑟缩回自己的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和江缇说。
而她确实也没再找过我。
3
江缇见我不再挣扎便放开了我。
我垂眼看见她脚边揉搓成一团的白色大褂,没过脑子先冒出来一句话。
“要换个衣服吗?”
她愣了一下。
“……好,谢谢。”
等她换好衣服,我也恢复了理智。
“我听见你的电话了,应该是张沧打来的吧,”她比我高一点,我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短,但总归还算合身。
“我先解释。”
“嗯……”
“我不能说得太明白,你知道现在的形势吗?”
“你指的是……萨麦尔?”
江缇点头。
半年前,一种传染性病毒突然降临歌市,它不直接致命,不存在常规意义上的“病症”,只带来心理和情绪上的异常,感染者轻则间歇出现极端情绪,重则产生强烈的自毁倾向,甚至造成过激的自杀行为。由于最初的病例症状以烦躁愤怒为主,人们误以为没有别的极端情绪包含其中,便将这种病毒命名为“萨麦尔”。
而由于萨麦尔最初爆发于歌市,且是病例最集中的地方,人们为其取了一个别称——“萨麦尔之城”。
目前没有治疗该病症的特效药,感染途径为飞沫和皮肤表面接触,判断感染与否主要依靠特殊的医学检测。
此类检测耗时长且成本极高,无论是上面还是民众都难以大量负担,官方衡量再三后推行了个人情绪自测模板和局部双报模式——即人们只能在划定范围内活动,外出必须佩戴面罩和手套,衣物需覆盖全部身体,不得将任何皮肤暴露在外,每人每天根据自测模板检测并调节个人情绪,如发现自己或划定范围的人有情绪异常的必须立刻上报,同时,虽然目前没有患者伤人事件,但自残和自杀被看作是一种风险,因此官方对患者和密切接触者进行了严格的隔离管控,直到恢复才能放回。
但是人就会有情绪。
最先遭殃的是本就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他们被要求公布病史,并被视作易感人群先行封禁。
其后,由于标准的模糊和基数的庞大,无数人出于愚昧、恐慌、私欲或是别的原因滥用举报,于是大量误判出现,进一步消耗了资源。
为了减少这种情况的蔓延,能够引起情绪起伏的影视书籍等文娱活动纷纷停止或下架,人们被要求尽量居家,减少聚集和社会交往。
再后来,统一的电子监控和专人巡逻全覆盖,出于对“更具有社会价值”的人的保护,越是发达的地区的管控越严格。
但越发达的地区民智越开化,随着封闭的无限拉长,反对之声愈响愈烈。
而就在民众情绪临近崩溃点时,颂大突然传出一个消息——他们研制出了预防疫苗。
反抗之火这才有所平息。
几日前,颂大放出一部分“体验展”名额。我司不打算放过蹭热度的机会,但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我这个跟过颂大项目却在公司无足轻重的人派了来。
参与“体验展”的人被统一安排在颂大旁边的酒店。令人奇怪的是,地处高新区、汇聚歌市最集中人才的颂大附近的监控和巡逻并不算密集——至少比我家乡那个三线城市宽松多了,因此我的同事还能时常出门在周围活动。
“我知道自己不该来,但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而且我要把你带走。”江缇拆下手套,半蹲下来握住我的手,
“你不能参与‘体验展’,那其实是个实验。”
“什么?”
“我参与了疫苗项目。”江缇低声迅速道,“它有问题。”
老实讲,我一直对萨麦尔爆发以来的诸多事情都有所怀疑,因而这两件事我毫不感到意外。
“我们能去哪儿?”
“在这里说来不及,我的信号屏蔽器糊弄不了太久。”
我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悚然一惊,“你是说这里也有监控?”
“这家酒店只有洗手间没有,不过我带的仪器可以短时间替换监控,就比如现在,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你一个人在床上坐着。”
江缇扯了一下左边的兜,露出那个仪器黑色的一角。
“所以你要和我走吗?”
“我走了他们不会发现吗?”
“张沧会帮你瞒过今晚,顺利的话,我们会改换身份。”
我顿了一下:“那个实验会让我怎么样?”
“失去自我意志。”
我陷入沉默。
“你可以选择不帮我,我知道你没有理由相信我。”江缇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但至少让我把你送离颂大。”
“……最后一个问题。”我瞥开眼不看她殷切的目光,艰难而缓慢地问道,“为什么那之后没再找过我?”
江缇紧簇的眉宇顿时舒展,她几乎露出了一个笑容:“是不能,不是不想。”
4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又懦弱又心软的人。
我恐惧未知,不会拒绝别人,抵触社交和一切陌生的新事物,固步自封地一步不愿踏出自己的世界,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是个可悲的透明人,所有人都对裹在我外面的固执的围墙望而却步,江缇是唯一一个主动走进来的人,所以即使我们的友谊短暂而戛然而止,但她依旧是我不可替代的朋友。
“手机、电脑、耳机一切可能定位或者监听的电子设备都不能带。”
我点头,向她展示我的包,里面只有一些轻便小巧的生活物资和现金。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真的决定好了?”
“嗯。”
我嘴上答应得坚决,但直到她牵着我的手飞速在消防通道穿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真的和她一起做了这么“出格”的事。
我机械地跟随她的指令动作,心中反复地诘问自己:
我为什么要逃跑?是因为不愿失去自由和独立的自我意识吗?不完全如此。
当然,这也只是我未遭遇前的大话。
可我对现况的了解只来自她的一面之词,我难道对她有办法这件事这么笃定吗?不,我其实很悲观,甚至做好了被骗的心理准备。
——我大概只是承受不住江缇恳求的目光而已。
何况,愿意花费这么多精力来欺骗我不也是在意的证明吗?
说到底,都是我想证明自己并非无关紧要的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粟粟?”
“嗯?”
“没什么,看你有些心不在焉。”
我回神,窘迫地对江缇微笑了一下。
此刻我们正穿梭在一条颂大外围的林荫小道上,江缇说这是酒店离颂大最近的路,非常隐蔽,也没有监控。我看着眼前藏在众多树木后的近在咫尺的颂大实验室,恍然大悟——颂大周围的监管少是在方便他们暗渡陈仓。
“他……张沧会愿意帮我吗?”
“我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粟粟,对不起,当时没能有机会反驳,你知道你并不会妨碍到我,”江缇放慢脚步,侧头看我,“张沧是个没有感情、不懂人情世故的怪才,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基于理性人的选择,而我恰巧属于他利益的一环,他认为我不应该分心在实验外的任何事情,才有了当初对你的话。但这有时候也是个可以利用的优点——这次他会为你提供离开酒店的理由,为我们争取时间,还有你的退路。”
“那通打到前台的电话是故意让人知道的?”
“是,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我的行踪,”江缇语气无奈,“他只关心科研,肯帮我的唯一理由是实验被打断、成果被错误使用甚至成为噱头有违他的严谨性和完美主义。”
能让一个无情的“机器人”认为错误……
“这个疫苗实验到底是什么?”
江缇环顾一圈四周,才低头凑近我的耳边:“你做好分担这个真相的准备了吗?”
我颔首。反正一只脚已经入了“贼船”,不如死个明白。
“我们并没有研制出真正的预防疫苗,只有能解患者燃眉之急的抑制剂,但那是堵而非疏,并不适宜大范围使用,现在抑制剂只剩最后一步了,它的核心技术只有我知道。上面是感到民众情绪积攒了临界点,需要一个粉饰太平的替罪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们打算捧杀你,缓解现在的矛盾,再在疫苗出现问题的时候将你当作替罪羊推出来?”
“聪明。”
“那‘体验展’是将这些未完成的疫苗用在我们身上吗?”
“是的,他们要根据你们试药后的反应来有针对性地策划愚弄大众的幌子和说辞。你们会被关起来直到事情完全平息,且不提这完全是个空头支票,即使有一天你们能被放出来,他们也得保证实验的真实情况不会泄露,想想看,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做?”
我打了个寒噤。
但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让我忍不住质疑:“他们真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吗?这么多人失踪总会有人疑惑吧?”
江缇讽刺地笑了一声,“来参展的都是颂大的合作方,你觉得他们知不知道内情,想不想分一口这个即将全民推广的大蛋糕?你来之前签了保密协议,除了公司没有人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了不是吗?反正现在人们都被拘在家里,真要有人问就说你们是感染萨麦尔不治的重症患者,不过是一份文字通报的事,说不定还能用所谓‘死亡病例’威慑人们打疫苗。”
“长此以往……人还是人吗?”
“早就不是了,”江缇吐了口气,自嘲地指了指自己,“这不,狗急了还跳墙呢。”
一进入校园我就知道江缇为什么选择今天逃走了。
颂大正在举行运动会,师生们似乎将这场运动会当作一个发泄出口,鼓足了劲热闹,哪里都是乱哄哄的。
张沧口中的食堂是两年前我们最常去的那个。大概是为了照顾学生们的体力消耗,即使已经过了饭点,所有窗口还在开放,学生们分布在食堂的各个地方,隔离面罩也挡不住他们兴奋的叽叽喳喳,而他坐在食堂的角落,孤僻得格格不入。
我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快步走了过去。
“长话短说吧,”张沧这两年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看了我一眼,将自己旁边多打的一份餐盘推到我面前,“新品,250号套餐,边吃边听。”
我头疼地掀起一角面罩——这食量……知道的这是为了谈事打的掩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饿了三天。
“海边有一只接应你们的船,船体上标有编号250。”
“这……不会太明显吗?歌市还有船能通行?”
“去国外的,可以。”
我愣住。
“我们难道要叛……叛……”
“你现在的行为和那个也没什么区别。” 张沧奇怪地看我,“不过不是,我会向上面提供江缇要乘那船叛逃的消息,船则在确保他们看到江缇的时候爆炸,他们灭火找她的同时我们放出江缇叛逃并生死不明的消息,这样她主持研发的疫苗自然也就不可信了。而你们趁乱乘另一艘船离开,去哪儿我不清楚,但江缇知道如何碰头。”
“你们是要牺牲她的名誉,让‘江缇’这个人消失吗?”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张沧语气不解,他不太明白我为什么神情这么难过,“你可以不跟她走,理论上爆炸后你们也没用处了,会不会有所谓疫苗还不一定。”
“……”我放弃解释。
“那你不一起吗?如果他们威胁你研制怎么办?”
“我可以研制,但必须在我认为成功的时候才能投入实验,否则免谈。”张沧抿出一个很不符合他往日样子的笑,“我的手段可没有江缇那么温和。”
“……”说的也是,这个人形机器若真要启动“毁灭程序”,破坏力恐怕也是经过精妙计算的最大化。
话已至此,别的也没有意义了,我拿出塑料袋装起几个馅饼和面点。“还有什么别的需要交代吗?”
“你们可能会用到的物资。”张沧递过一个小袋子,“还有,”他的表情突然不自然起来,“两年前的话,我很抱歉。”
可能是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我反而大胆起来,“江缇让你说的吧?算了,根本原因是我不自信,和你没关系。”
我站起身,“再见了。”
而就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他补充了一句。
“你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5
“你知道船的位置吗?”
“在一片未开发的海,沿着里颂大最近的海岸线一直走就能找到。”
“那从这儿怎么去海边?”
“不知道。”
“……”
我和江缇面面相觑。
“我们的电子设备都是被监控起来的,不能搜索,但昨天张沧给我指了个方向。”
不难想见,毕竟他给我的袋子里一堆实验室里有的东西——当然不包括没有地图。
我:“……”又不是一望无际的荒地,我们还得避开人群和监控,一个大体的方向和没有毫无区别。
只能摸索着找了。
“你们约定好时间了吗?”
“最晚下午六点,我到了他们才会联系张沧。”
意料之中,越详细精确的计划意味着越大的暴露风险。
我望向远处,连一丝海味也没有闻到,心里突然有些感谢张沧准备的过量的食物了,眼下这个情况,我们不知道还要步行多久——大部分公共交通都已经停止,仅剩的有监控不说,还必须经过身份及检测情况筛查,我们连安有芯片的身份证都没带,更别提配备检测信息的手机了。
而由于萨麦尔的蔓延,人们不再出行,大量的清洁消毒措施使得树木鸟兽也避之不及,从前车水马龙的路上空旷无声,仅有的零星的路人或车辆基本都是巡逻人员。
我来到这里时是从机场直接登上了颂大专车,周围都是参展人员,更别提身边还有一个极善交际的同事。因而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直观地感受到歌市变成了什么一副光景。
“粟粟,你看,”江缇拉着我藏进一个阴影处,示意我往主路看去。
那里有一个供司机看的蓝色指示牌,写着“漆海,12km,250省道,2.5km”。
“你听说过吗?”
我摇头。
可惜江缇身边不是我这样的社恐宅女就是张沧那样眼里只有实验室的人,否则她也不会三年对歌市一无所知到这种程度。
“不一定是海,但既然带了这个字,总会有点关系吧。”
只能这样推测了。
如果能去主路,随便找一个公交或地铁站大概都会更有帮助一点。我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在前台拿个旅游小册。
我们这样的人如果去什么荒岛求生大概会在遇到野兽前就玩完。
我在心底唉声叹气,却听见江缇有点兴奋的声音,“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逃课出来郊游?”
我无奈地弯唇。
好吧,如果这样类比的话,那我们大概能列入叛逆行为的史册了。
天色渐渐暗去,晚霞和浅淡的云彩铺满了天空,这样推的话,我们大概已经胆战心惊地走了快三个小时。
但仍然没有任何靠近大海的迹象。
“你还好吗?”
“嗯,你呢?”
“幸亏没真完全做个书呆子,”江缇坐在地上,掀开面罩大口喘气,“这些年的步没有白跑。”
我递过水,没忍心吐槽她如果认识路我们根本不用耗费这么多体力。
“假设我们能成功,大概需要隐姓埋名甚至易容一段时间,你想过要去哪里、做什么吗?”
“其实没太有所谓,到时候再说吧。”
江缇霍然抬头,“粟粟,你跟着我,是不是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了?”
我茫然地摇摇头,“我……我只是从不想未来。”
“也好。”她站起来,抱了我一下,“我有预感,就快到了。”
“你有没有感觉,这里巡逻的人越来越少了?”
“嗯。”我点点头。
按理说越到晚上巡逻人员就越多,但这会儿不仅几乎看不见人,连监控带着的红光也没太有了。
“因为是未开发的海吗?”
“不……江缇,你看——”
只见主路上,隐约有一道光幕一般的透明墙,旁边立着一个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一行字:
“漆海,只进不出!此处通电,擅出者自动触发电刑!”
怪不得会与250省道在一个方向,原来“漆海”不是海,而是一个区域的名字!
“什么地方会只进不出,还对想出来的人实施这么直接的处罚?”
“比起这个,粟粟,”江缇的声音沉下来,“六点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墙”内传来六声钟响。
“没有爆炸声。”
“可是我们没到。”
“船上有一个打扮成我的人,不论我去没去船都会爆炸。”
“说不定是离得太远?”
“不。”江缇的面色非常凝重,“那个爆炸必须确保能引起很多人注意,以免被悄无声息地压下去,即使没有声音也会有气味或者黑雾。所以说……”
我的心揪了起来。
“要么是事情败露,要么那本来就是个陷阱。”
“没关系,”江缇扯出一个笑容,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张沧那家伙自保的方式比我多,这样看我们迷路反而是逃过一劫。”
我握住她的手。
无论哪种猜测,我们大概都是瓮中之鳖了。
“我们……要进去吗?”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粟粟,你觉得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呢?”她看着前方,故作轻松笑了一声。
我咬了咬牙,当先向光幕走去。
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6
然而谁也没有猜对漆海的真实情况。
我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光幕”,入目是一片废弃的老旧建筑,我大概只在小时候的家乡才见过这样破败的房子。
漆海——弃海。
原来这是一片被抛弃的地方。
天空慢慢染上了黑色,我已经做好了随便找个屋子凑合一晚的准备。
突然,前方大概几十米的地方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而比这些灯光更加让我震惊的是沸腾的人声。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江缇转头看我。
我大力地摇头。
我们快步走了过去。
竟然真的是正常营业的街道,商铺、饭店、小吃摊,每个地方都聚集着不少人,他们穿着短袖短裤或是裙子,也没有覆盖整个面部的面罩,连戴口罩的人都很少。
……就像多年前的夜市一样!
“哟,新人?”
大概是我们不知所措的太明显,一个人凑了过来,即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他眼底的狡黠,“要不要我来给你们当个向导,介绍介绍情况?什么都不知道就乱闯可是会出事的。”
“你什么意思?”江缇把我拉到身后。
“别紧张啊,小姑娘,250块钱,我给你们讲解一下漆海,刚来这儿都得来这么一课,早知道不如晚知道,对不对?”
这个钱数像在侮辱人,但我越过江缇的肩,看见除了他以外,还有十几双眼睛盯着这里,似乎就在等着捡漏。
自由的代价是遍布三教九流。
江缇大概也发现了,掏出一百元塞给那人,“分期付款。”
向导笑了,“行!跟我来吧!哦对了,第一件事,摘下这种一看就是外来人的面罩!”
幸而张沧准备了几个实验室用的口罩——本来我还以为这种东西完全派不上用场。
窥伺的目光悻悻散去,我挽着江缇的手臂,紧紧贴着她。
——即使在萨麦尔没有出现前,我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人。
“放松点儿,妹妹,”向导蔑了我一眼,“这里没有监控和巡逻,也没有没人性的规矩,你需要注意的只有一点情绪上的‘小问题’。”
“上面不管这里吗?”
“他们啊,”向导大笑,他一直笑个不停,导致我甚至有点怀疑他感染了轻症萨麦尔,“他们才不愿意给我们这种不服管教的人施舍资源呢,只要不出去破坏外面的完美秩序,他们就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喽。”
“那你们的感染情况……”
“没人管这个!出现极端情绪的就让他先熬着,严重到想自残自杀的就轮流找人看着,或者让他忙得没空自杀。要是真不行了那也就是命。”
“没有专门的医院?”
“有倒是有,但是不治萨麦尔,漆海以前属于老城区,萨麦尔爆发前就不怎么发达,医疗条件也不健全,有些大病确实治不了,之前有人千辛万苦出去治病,结果听说先隔离了一个月,不知道病治好没有,反正是再没回来,”向导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我说,每天像个畜牲一样缩在固定地盘被人监视,屁大点事都得按命令来,太难过不行、太愤怒不行、太高兴也不行,大热天甚至不能穿短袖,那还不如痛快地死了算了。”
我无言以对。
江缇接道:“人有喜怒哀乐才是活生生的人。”
“嘿,上道!我看你顺眼,顺便提醒你们一句吧,”向导说到一半对路边一个漂亮女孩吹了声口哨,那女孩彪悍地做了个打拳的手势,“这里没有警察,治安也不太好,两位如果不能像刚刚那姑娘一样一看就会打架,今晚挑旅馆的时候可要擦亮眼睛了。”
他点了点一个地方,却没有明说。
“看你们穿得挺体面,之后最好弄旧一点,否则可剩不下什么。这儿确实条件很烂,不过你们既然都来了,想必是忍不了外面了吧?这些小细节也就别在意了。”
“六点前我们好像没听见人声?”
“哦,给外面一点面子,我们晚上才出来活动,白天闹太大了他们容易过来找麻烦。”
“物资呢,都够吗?”
“这倒是个问题,”向导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到时候再说吧,能过一天是一天。”
我和江缇对视一眼,没再就这个问题问下去。
向导带我们逛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大排档停下。
江缇把剩下150元给他,他似乎是觉得和我们聊得不错,临走前感慨道:
“漆海,上面有些人管我们这叫什么‘神弃之海’、‘真正的萨麦尔之城’,说我们都是一群不顾未来和生命的疯子,可外面的人就不愤怒了吗?只是不敢而已,萨麦尔早就侵占这座城市了——不过那些自己规训自己,将自己的情绪看做洪水猛兽的人,我也不打算把他们称作是人。你刚刚问我物资紧缺怎么办,你信吗,如果外面真这么继续下去,漆海将会越来越大,‘萨麦尔之城’迟早占据更广的地方——”
“总之,恭喜你们先一步弃暗投明,获得愤怒的自由,小姐们。”
大排档里人满为患,我太久没有在外面吃饭,点菜都有些不熟练。
与这里的人声鼎沸和热腾腾的辣菜相比,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饭我们吃得都有些沉寂。
“你觉得这里好吗?”
江缇先打破了沉默。
“我有些恐惧,”我猛地咽下一口汤,被辣得咳了几声,“就是一种不安定感,可能是被原来稳定有序的日子给框住了。”
“万事过犹不及,严防死守不可行,放大化的情绪也并不好,没有法律的限制必然会造成混乱,你记得来的路上我们看见多少起争执和打架了吗?”江缇叹息,“现在看上去还可以大概也是人还算少的结果。”
“如果能折中一下……”
“是啊,该有办法的。”江缇伸了个懒腰,话锋一转,“算了,这一天殚精竭虑,先找地方休整一下,有什么明天再说吧。你还记得那个向导指的旅馆吗,我去探探。”
我点点头,起身去结账。
这顿饭不贵,两大碗荤素大杂烩一共才47块,我没有零钱,递给老板娘50块钱。
“我找不开。”
“就3块,不用找了。”
“那不行,你等等啊,我先结别人的,看看能不能给你破开。”老板娘把钱塞回来。
可是接连来了几个人都在用电子支付,我有点着急,有些想放下钱就走。
“哎,姑娘,找开了,给我297块!”
我无言。这哪算找开了?
“我没有——”
我打开钱包,正想扔下那50块,就见夹层里有一张5元纸币和一枚2元硬币。
“我直接给你47吧。”
“别啊姑娘,帮个忙吧,我需要些整钱。”
“什——”
“粟粟,还没好吗?”
我不愿再和老板娘纠缠,掏出297块,接过她递来的250元,来不及细想便急匆匆向江缇跑去。
“怎么这么久?”
“找钱出了点麻烦,已经解决了,”这件事很奇怪,但我不想拿这种小事烦她,“你找到地方了吗?”
“嗯,那家店看着挺暗的,但比其他的都正规干净些——虽然也不用身份证,”她领着我往旅馆走,“就剩两个房间了,一个141,我看了下位置,是在一楼的楼梯口,还靠近前台,总觉得不太安全,最后定了二楼拐角的那间,稍微贵一点,但比141大了不少。”
我跟着她走进旅馆,确实很暗,大厅里挂着一盏歪斜的吊灯,前台的台灯一直闪烁,眼看就要寿终正寝,除此之外的光亮就仅来自每个房间的门缝——门也不够稳固,隔音大概更别想了。我拉住江缇的手,慢慢踏上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
“到了。”
江缇转动钥匙,我看见了上面的房间号——
是250。
7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大、这样高、这样奇怪的两张床。
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放倒的木柜,有我的腰那么高,上面铺着花样古老、洗得掉了色的床褥,被子和枕头堆了几层。
这都不算什么,最奇怪的是,每张床都像是被沿T字型劈成了三半,各自分开一人宽的距离。
而两张床中间竟然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空间,只是比一个完整的房间矮得多,大概只容得下一个人直坐,里面摆了一排小床,床上只有不怎么干净的白色床单和枕头。
厕所在大床床头的位置,比床高出两个台阶,狭窄、无灯、门已经破损,无法完全关上,我莫名觉得它深得瘆人,像一个会吞噬人的黑洞,转而走到窗边,隔着已经起皱掉皮的长桌看向窗外。
一座上了年头的商厦直冲着房间,铁锈的颜色即使在彩灯映照下也无力绚烂,或许是因为发黄的窗玻璃,或者行将就木的灯泡,天空也显得腐朽起来。
我抱紧了双臂。
“要换地方吗?”江缇看出我面有难色,关心道。
“不用了。”我站在床边,一时不知道该坐在哪。
一阵难言的安静后我们俩几乎同时动了。
江缇举着喷雾给房间消毒,我掏出事先准备的床单铺在靠窗的床上。
“这个房间应当是用作类似大通铺,所以被分成了好几截。”江缇的声音很低,偌大的房间里,我们都下意识小声说话,像是怕惊扰着谁。
“粟粟,你害怕吗。”
我背对着她,点点头。
我对陌生向来无所适从,这里的混乱和肮脏只让我感到不适,真正难以忍受的是强烈的不安全感——分开的床、床之间的空间、合不死的门、漏风的窗……还有我看不到的更多,更多。
“我和你睡一张床,好吗?”
“……谢谢。”
“没关系的。”江缇靠过来碰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突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回靠了她。
是啊。真正困难的事情还没来呢。
熬过这一点恐惧,我们还有更重要、更亟待解决的事情要做。
我怯懦够久了,不能在这里止步。
何况,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个时间房间里面没有热水了,但二楼尽头有一台热水机,江缇拆开一个折叠盆,“我去打点热水,很快回来。”
“嗯,谢谢,我缓缓就好。” 我对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她负担的比我重得多,却还要分神来安慰我。
她出门后,我坐在床脚,紧闭着眼睛,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在漆海待下去吗?
江缇应该没问题,可我没什么特长,体力不足又胆小,在这里应该很难生存,难道要一直拖累她吗?
还有我们真能在这里待久吗?
既然爆炸没能成行,那疫苗就还有可转圜的余地,颂大和上面不会这么轻易地任由江缇失踪,漆海虽然没有高科技的电子设备,但不少人都有手机,谁能保证不会定位或是配合外面的管制?
还有那个一直反复出现的数字……会只是巧合吗?
这里真就没有任何监控或者内应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8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
“你回——”
我睁开眼睛,愕然看着一堆陌生的面孔。
只见六个男人、一个女人一股脑挤了进来。
如果不是他们打扮得太像刚从某个派对出来还没戴口罩,我几乎要以为是有人来抓我和江缇了。
“哦,有新朋友啊。”最前面的男人嘻嘻哈哈地冲我抛了个媚眼。
其他人则像是没看到我一样大剌剌地占领了靠门的床,坐的坐,躺的躺,似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一样,我才是那个闯入的人。
“粟粟——你们是谁?”
江缇恰在此时回来,我看见她端盆的手攥紧了,大概做好了随时将热水泼这些人身上的准备。
“拼房的啊。”一个男人纳罕地看她,“你们刚来的吗?这么大的房间显然是很多人住的啊,我们每次来都住这间。”
“我已经付了全款……”
那些人哄堂大笑。
“我猜猜,”唯一的女人夸张地故作震惊道,“不会是一晚250吧?”
江缇阴着脸,却没有反驳。
他们又是叽叽咕咕地笑。
“怎么敢来漆海还有这么单纯的人啊哈哈,姐姐今天就算支教了,” 女人抹去笑出的眼泪,“这里物价这么便宜,两个人一晚却要250?估计这钱都是老板看门牌号现定的,他这是看你们不懂讹你们呢!”
我走到江缇旁边,从她手里拿走水盆放下,安抚地贴近她的肩。
“我们听说这里相对安全。”
“安全又不等于不宰人,谁让你们这么好骗的?”
又一个男人边喝着酒边醉醺醺地说,“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很少住这儿,熬过这阵风头就出去,顶多三天。”
“什么风头?”我看见江缇的肩膀绷紧了。
“啧,偶尔会有几个外面的人进来看看,我们通常互不干涉,这次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进来了,来的人比以前多了好几倍,我们都在商量要不要给他们点‘惊喜’呢。”
几个人对视着,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江缇向后握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等等,你们去哪儿?”
女人叫住了就要拉我出门的江缇。
“141,那个房间很小。”
“别傻了,小妹妹,”女人翘起二郎腿挑眉看着我们,“想清楚吧,这里的门脆得一踹就碎,也没人主持公道,虽说安全那也是相对的,你们两个单独住会发生什么,还用我提醒吗?”
“就是,我们还能保护你们呢。”
“先看看再说。”我低声对江缇耳语,“实在不行我们轮流休息。”
江缇这才走回靠窗的床。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突然戏谑道,“你们俩这么紧张,不会就是外面要找的人吧?”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别吓唬她们,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七人中看上去最年长的男人吐出一个烟圈,“不怎么样。我们也是被‘通缉’的人。”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我们说我们的事情,你们也说说你们的,坦诚一下,交个朋友,怎么样?”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意思。
我和江缇对视一眼,立刻确定了用我的经历蒙混过关。
“你们人多,你们先。”
“好啊,反正你清楚我们说了你们却耍赖会怎么样就好。”
“我们是外地人,萨麦尔刚爆发的时候想要回国但是被扣在了歌市,你们也知道现在那些公告信息不是假的就是废话吧?所以我们成立了自己的信息组织。”
“最开始我们有250个人,当时就是个外地人互助的群组,线上共享信息,没想那么多,后来不知道被谁举报了,被莫须有的罪名抓了好几个,这之后我们反而激进起来,想方设法给所有歌市人传递真实消息。”抽烟的男人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面的纹身——正是一个“250”的字样。
“后来越来越严,我们只好逃到漆海,但上面的抓捕一直没停过,也有人怕了,不是向上面妥协,就是脱离组织,总之现在就剩下这几个人。”
女人点头,指了指房间号,“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一直住这个房间的原因。”
“你们不怕被出卖吗?”
“我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据点,何况他们要是真敢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
江缇警惕地打量四周,似乎在查找这个房间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我却在想另一件事。
又是250。
会不会太巧了?
“该你们了。”
“我——”
“我们是为了逃离实验。”我赶在江缇开口前说道。
这次就让我来承担风险吧。
“歌市要研制一个预防萨麦尔的疫苗,但那其实是个没有人性的实验,我们是被选中的实验品,在得知消息后就逃出来了。”
几个人回头看站在最后的一个男人,那人扶了扶眼镜,“确实有这个消息。”
“你们在漆海里面也能知道外面的消息?”
“当然,”女人得意地扬唇,“我们有自己的手段。”
“你们是怎么得知的?”
“实验室有我们的朋友。”
“所以你们就自私地逃出来了,也没提醒别人?”
我哽住。这里确实说不太通。
“有问题吗?”江缇接过我的话,“我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怎么保全别人,何况他们和我非亲非故,把我卖了也就罢了,万一牵累到给我们提供消息的人怎么办?”
“嚯,你看着文文弱弱,还挺有魄力,不错。”抽烟男人赞许。
“那就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吧,既然你们只是待宰的小白鼠,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急着来抓你们?”
“你凭什么认定他们就是来找我们的?”
“小妹妹,你忘了吗?”女人挑起一个邪笑,“我们可是搞情报的。”
我立刻站起来,挡到江缇身前,面对他们:“你们是特意来找我们的。”
“反应过来了?不过别担心,我们最大的好处就是唯利是图,如果你们能够给出超过我们把你们送出去的利益,我们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江缇也站起来,从后按住我的肩,“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烦躁地揉了揉头,我看见他抬起手后袖子下滑露出的手腕,那上面的“250”纹身周围还纹着两条线,就像一条圆环。
我没由来地觉得那花纹十分熟悉。
“——我们现在是在威胁你们。”
到底在哪里见过……
“滴……滴……”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像,就像——
喇叭开启前的预制音。
我来不及转头提醒江缇,就感到一阵睡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
就像今早刚醒来那样。
糟了。
8
我睁开眼。
昨晚窗户忘记关了,今早的晨风还有些凉,我将手臂缩回被窝,中途手腕上的纸环被被子别了一下,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原来是梦。
我闻着被褥上熟悉的味道,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
对了,刚刚的纸环上好像有一个数字——
突然,刺耳的喇叭声撕裂寂静的清晨。
“请250号立刻下楼。”
Fin.
————————
250相当于一个预警吧,一直隐晦地提示着杨寄粟。
最后可以理解成她做梦醒来,也可以是被抓住了,或者其他理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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