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速成指南｜为什么坏人更容易获得信徒？

　　其实我有时候很疑惑，那些一眼望去就知道荒谬得不可思议的行为和理论，人们究竟为什么愿意去相信它？只是因为这些行为看起来“有效”？因为这些理论看起来逻辑自洽？

　　我转念又想，是不是我相信的一些东西，在别人眼里也是荒谬的？我们应该相信什么？什么才是正确和可靠的？

　　今天我看见了一个故事，也讲给你们听。这个故事每天都在发生，你我也都可能深陷其中。

　　这是一部真实的纪录片。影片的名字叫做：Kumare：The True Story of a False Prophet（库马里：一个假先知的真实故事）。这是一部仅84分钟的纪录片，在2011年美国的 South by Southwest 电影节上获得了最受观众欢迎纪录片奖。

　　用一句话来概括整个故事，就是：一个普通人究竟如何能成为“大仙”，并获得信徒？- 电影海报 -

　　一个无法结束的信仰实验

　　Kumare的主人公叫做Vikram Gandhi，一名出生在美国新泽西州的印度裔美国人。Gandhi发现，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热衷于印度瑜伽和Guru （在美国推广瑜伽活动的大师们对自己的称号，指印度宗教里的先知和领袖角色），这也导致社会上出现了许多真假难辨的大师。

　　但在一次回印度的旅途中，Gandhi更是惊讶地发现：印度本土那些真正的Guru, 也没“真”到哪去！- 伪装前的Vikram Gandhi -

　　于是，Gandhi决定做一项社会实验，并将其拍成了纪录片——这就是影片的灵感来源。Gandhi留了长头发和长胡须，换上袍子和拐杖，模仿他祖母的印度口音，用磕磕绊绊的英语讲话，把自己包装成一名叫做Sri Kumare的印度Guru。- 伪装成Kumare的Gandhi -

　　一切准备就绪后，Gandhi从美国的东岸跑去了西岸，在亚利桑那州的凤凰城（那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开始兜售自己伪造的人生哲学。为了让这一切效果更好，他还雇了一个瑜伽专家（教他做瑜伽），以及一名公关人士（帮助他做宣传）。

　　一开始，Gandhi只是在一个瑜伽馆教瑜伽。但凭借着自己神秘的Guru身份，消息很快不胫而走，Gandhi在凤凰城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人们开始跟随他学习，围着他聊天，邀请他去家里做客。甚至有人驱车千里来向他求教，人们对他感激涕零。在其他人眼中，这位Guru睿智、慈悲、令人信服。甚至有自称是研究“前世”的学者，在Gandhi面前认真地说：我看到了你的前世，看到了很多很多个Guru。

　　Gandhi的初衷是想知道这样一个谎言究竟能够走多远，他（好奇、甚至急切地）等待着有一天有人将他的伪装识破。但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他敞开心扉，信任他、信奉他，故事开始复杂起来。

　　Gandhi与追随者们的关系不再是单纯的欺骗与被欺骗的关系，而开始变成了更深入、更复杂的关系。它关乎身份的探索、信仰的力量、付出与奉献的种种探讨。

　　而那略显刻薄、令人厌恶的初衷，也变得更微妙，更平和，更动人。

　　每一个“信徒”都正在经历自我挣扎

　　英国的一名社会学教授Lorne Dawson说，人们参加这些“神秘活动”，往往是因为这些活动和“身份认同”相关。人们想要从中获得一种对于自己身份感到安全的认同感。

　　通常是当人们对自己的个人身份认同产生怀疑，而周围的环境无法提供给他们相应的支持和指引，来帮助他们确认自己是谁的时候，人们会去寻找这样的“神秘权威”或者“更高的力量”。

　　“这个‘神秘力量’提供什么至关重要。如果内容对了，人们在这个组织里面能够感受到很多好的社会支持(social supports)，人们就会在其中相信任何事情、做任何事情。”

　　Gandhi扮演的这个Guru刚好满足了这个角色。- 众人在Kumare的带领下做冥想 -

　　其实，用“信徒”来形容Gandhi的追随者们并不恰当。Gandhi以假身份在凤凰城传道时，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没有建立起任何结构性的组织，也没有以此大肆敛财或者谋取其他利益。他的十四个最忠诚的追随者也不过是和他一起组建成了一个小小的群体，大家一起做瑜伽、冥想、念咒。

　　但重要的是，这些追随者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正被，或者曾被生活挤压地喘不过气来。- Toby -

　　Toby, 一名聪明的中年女性，却有着压力极大的一份工作：死刑辩护律师。她的职责是为那些被政府判处死刑的人做辩护，这使得她常年行走在伦理道德与法律的交叉地带，情绪颇受困扰。因此，她选择做瑜伽，并期待有Kumare这样的人来指引她。- Craige、妻子以及Kumare -

　　Craige，曾是瘾君子，吸毒多年，导致婚姻破裂。6年前戒毒成功后，和前妻复合，决定开始新的生活，并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意识到，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需要帮助。就向你（Kumare）一样，你来到这里，然后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件事非常地、非常地重要！”- Kimberly -

　　Kimberly，一名病态性的肥胖症患者，20年前和丈夫离婚。为了养育孩子，常常同时兼职几份工作，每天只睡两至三小时。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她更需要的是人的倾听。“我不需要一个教练来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做这个做那个！我需要的是倾听和辅导。”而Kumare，则完美地扮演了她所期待的这个角色。

　　在影片中，这些追随者们真切地尊敬并喜爱着他们心目中的“Guru”。他们端坐在Kumare的下方，按照他的指导，一边冥想，一边寻找着他杜撰出来的、能指引人生的“蓝光”。在做瑜伽时，他们友好、恭敬地按照Kumare的指示，猫着腰，伸展躯体，再学习狗的吐舌动作，大力呼气。他们不时地和Kumare讨论，跟他讲自己深藏的秘密。- Kumare自创的犬式吐气法 -

　　而Gandhi所扮演的Kumare，一直在不断地试探人们的底线。他发明莫须有的“蓝光”；看起来滑稽不堪的“犬式吐气法”，他让人们做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带着大家做一些荒谬的举动，他甚至让人将他的照片供奉起来。

　　始终没有人（甚至想要去）拆穿他。人们一如既往地相信：跟随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Gandhi这个自己越来越迷茫的“大神”，直到临别之际，都在一遍一遍地教导这些人：你要找到你们自己的力量。你们不需要一个Guru来教会你们如何开心快乐。

　　你们自己就可以做到。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Guru

　　影片的结局即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得越来越匪夷所思，Gandi决定按照事先的计划，告诉这一群追随者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第一次的坦白，Gandhi彻底失败了。面对着这些虔诚的、“一切都在好起来”的人们，他自己在笔记本上一笔一笔地写上：我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个人（I am not who u think i am ）, 接着一遍遍地排练着这句话。但到了坦白那一刻，他没办法当面讲出真相。

　　Gandhi已经和这些人产生联结，尽管这其中有着欺骗、乃至愚昧的成分，但那些情感是真实的。Gandhi不知道当自己揭露真相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为了完成这一切，Gandhi选择了断。他先是和众人惜别，离开凤凰城，回到了新泽西。他脱下了Guru的服装，剪掉了头发和胡子，回归了自己真实的模样。几个月之后，他拍摄了一段小视频，诉说了事情的真相。- Gandhi 通过视频说出了真相 -

　　当影片播放完之后，他走进房间，等待众人的反应。- 真相揭开后，Gandhi与大家做交流 -

　　一些人感到愤怒，直接离场；一些人走上来拥抱他。说：你给我们上了真正的一课。

　　直到数月之后，在Gandhi先前的那14个忠实的追随者中，有10个依旧选择与他保持联系与交往。Toby后来每天都会进行冥想体验，并还清了自己所有债务。Kimberly减掉了70磅的体重，不再反弹……

　　在这个略显浪漫的结局之外，影片依旧有其他值得冷静思考的地方：当我们去寻找“寄托”时，我们究竟在寻找什么？

　　神秘力量允诺给你的是什么？

　　人们在寻找Guru这样的“神秘力量”，但其实人们在寻找的是友谊、身份、尊重和安全感。“神秘力量”往往声称这样一个世界观：信我。我能够改变你当前的困境。这几乎对于任何职业、教育、年龄背景、社会阶层的人都有异常吸引力。人类终究是社会性的、情感动物。而如果去迷信这些“邪教”或者“大神”，他们甚至“能够”给予得更多：他们还能帮你建造一个有章法的生活方式，你似乎真的能够学到一些新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他们把下面这些本来复杂的问题变得无比简单：生活有怎样的意义？幸福的秘密是什么？死后会发生什么？对与错究竟是什么？我们是谁？究竟谁会被拯救？谁会被毁灭？ “相信我，你就有一切的答案。”

　　然而，正如Gandhi在这部纪录片里试图传达的“镜子哲学”：

　　“The only guru you need is inside yourself ”

　　你唯一需要的先知，就在你自己的身体里。---Kumare

　　你想要的，

　　其实是友谊、身份认同、尊重和安全感。

　　记得用科学的方式去寻找它们。

　　拓展阅读

　　爱过又失去，总比不爱好 | 豆瓣9.5美剧《我们这一天》

　　忍受暴力，才能活下去？《神秘巨星》讲了个彻底的悲剧

　　我爱你的时候不讲道理 |《简单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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