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评 ｜ 《莱茵的黄金》启动广州交响乐团×星海音乐厅“《指环》计划”

　　原标题：乐评 | 《莱茵的黄金》启动广州交响乐团×星海音乐厅“《指环》计划”

　　7月14日晚及7月16日下午，广州交响乐团成功上演了两场瓦格纳歌剧《莱茵的黄金》（音乐会版）。年仅29岁的助理指挥孙一凡在没有任何瓦格纳整部歌剧指挥经历的情况下，临急受命接过余隆的指挥棒，一气呵成、近乎“完美”的将这部150分钟无间断、音乐织体繁复、乐队编制庞大、声乐角色众多且个性鲜明的歌剧呈现给广州的观众，也完成了广州历史上第一部由本地乐团上演的瓦格纳歌剧。谢幕时，观众兴奋地喊着每一位中外演员的名字激烈鼓掌高声喝彩，即便在北京的歌剧舞台上这也是从未见过的奇景。

　　

　　

　　《莱茵的黄金》首演成功给了广交满满的自信，在第二场演出前的新乐季发布会上，广交新任音乐总监黄屹官宣：在余隆大师的支持下，广交和星海音乐厅已经决定将在未来数年内，联合制作上演后续的三部《女武神》《齐格弗里德》《众神的黄昏》，完成全本《指环》鸿篇巨著，广州乐迷有得期待了。

　　

　　

　　广交名誉团长余其铿（右五）、团长陈擎（左五）、音乐总监黄屹（左六）、星海音乐厅主任王冬云（左四）、副主任杨震（左一）、广交副团长兼乐队首席张毅（左二）、广交副团长陈智敏（左三）、北京国际音乐节艺术总监邹爽（右三）、三位新乐季客席音乐家代表大提琴家王健（右四）、指挥家孙一凡（右一）、小提琴家苏千寻（右二）

　　此次广交上演《莱茵的黄金》阵容豪华，在疫情三年之后，这是国内第一个拥有如此多欧洲顶流瓦格纳专家参演的阵容。低男中音沈洋出演沃坦、英国男高音克里斯托弗·文特里斯出演“智多星”洛格、男中音刘嵩虎出演雷神多纳、男高音任胜之出演弗罗、女中音朱慧玲出演沃坦之妻弗丽卡、今年刚刚在欧洲一鸣惊人的“瓦格纳女高音”刘艳花出演“青春女神”弗莱亚、法国女中音奥德·埃斯特雷莫出演“大地女神”艾尔达、低男中音利·梅尔罗斯出演灵魂角色阿尔贝里希、男高音巴里·班克斯出演米梅、低男中音邓超出演法索尔特、男低音关致京出演法夫纳、三位莱茵之女分别由女高音李晶晶、女中音徐小懿和温牧雅出演。

　　

　　

　　

　　与舞台版乐队沉降在乐池底部深藏不露的最大差异就是音乐会版的舞台上“塞”得满满的乐队，六架金灿灿的竖琴就像皇家庆典上的礼炮阵，华丽又炫耀，而第七架竖琴还深藏在后台门内，为营造从山巅宫殿飘渺而来的效果 ……此次为了《莱茵的黄金》，广交扩大编制达到了120人以上，在节目册的参演乐队名单中可以看到第一小提琴增加了2人、第二小提琴增加了5人、中提琴增加1人、长笛和双簧管各增加1人、圆号从6人扩编到9人、特殊配置的低音小号和低音长号各1人。

　　

　　不过，竖琴虽然在数量上扩编，却是在乐手上缩编的，按照标配，应该是两个人弹一架竖琴，以营造波澜壮阔欢腾的莱茵河之波。此次一人一琴，其效果反倒会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当然，歌手与指挥平排站位，则免去了舞台版必须拼尽全力冲破歌剧院乐池里乐队营造的巨大声墙的困扰，而可以相对轻松保质保量地直达观众的耳朵，这对演员和观众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福音。

　　

　　首场开演前，星海音乐厅人气渐旺，不时能够看到买下本场纪念T恤衫的观众当即穿在身上，迫不及待地在海报板墙前拍照留念。广交团长陈擎说，这些观众中有很大部分是第一次接触瓦格纳。笔者还注意到有不少10岁左右的小朋友，相信他们的父母也是第一次接触瓦格纳，甚至是第一次接触歌剧，当然，好莱坞大片《指环王》的深入人心也许对他们的判断起了误导作用。不过，令人倍感神奇的是，这些孩子竟然全场和成年人一样保持安静。

　　

　　这是一部“神剧”，同时也是一部在任何时代都具有现实寓意的歌剧，神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敲诈勒索、坑蒙拐骗，都与人间无异，故事中的每一个角色和人物关系都可以在今天的纷繁世界中找到对应，听到某些唱词时，你会有共情的会心一笑。

　　

　　

　　这是一场能够紧扣观众心弦的演出，从序曲慢慢展开波光粼粼的莱茵河之波，灿烂光芒的莱茵黄金，在观众眼前展现出画面感极强的幻境般场景，守护着莱茵黄金的莱茵之女三姐妹的歌声与浪花一起欢笑翻腾，观众一下子就被带入到瓦格纳歌剧的幻境中 ……

　　

　　孙一凡虽然是没有任何瓦格纳歌剧演出经验的“救火队员”，但他是这次专门为余隆先期排练乐队“打底儿”的助理指挥，总谱自然是早已烂熟于心的，在他的指挥下广交有超乎想象的精彩表现，自始至终充满了向前的音乐动力。他对于每一段音乐节奏和戏剧表达的把控都堪称“精确”，孙一凡对乐队的走向有超乎寻常的敏感，曾经有一度乐队过于亢奋，孙一凡敏锐的意识到一旦节奏加快，势必影响到歌唱演员的气息，接下来的结果必然是音乐崩盘。但孙一凡并未慌张而是迅速降低乐队的兴奋度，利用紧接下来一个转瞬即逝的气口，化解危机于无形，总谱研究之透彻、心理素质之高、应变能力之强，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瓦格纳歌剧的“初哥”。广交在150分钟不停顿的演出中自始至终保持着高度的兴奋和享受其中的状态，让音乐的鲜活气息包围刺激着观众的听觉味蕾欲罢不能。

　　

　　

　　几乎每一个演员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便是“打酱油”的“小角色”也不例外。沈洋饰演的沃坦有宏大庄重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文特里斯饰演诡计多端的洛格也是极具个性。最得观众喜爱的灵魂人物阿尔贝里希的饰演者利·梅尔罗斯的演、唱都极为丰富，从花言巧语骗过莱茵三女神毒誓巧夺黄金，到被逼交出魔戒下诅咒，再到因失去魔戒而失去权力和护身符狼狈落败，都表现得入木三分。

　　

　　只有一次出场仅有一段三分钟干唱的大地女神艾尔达饰演者奥德·埃斯特雷莫的演唱给观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那如发自天庭的警示，又如慈母教诲般的声音摄人心魄。今年突然在欧洲歌剧院石破天惊的瓦格纳女高音刘艳花的声音的确令人称奇，不过，这位以演唱布伦希尔德而闻名的女高音，此次演唱柔弱受气的青春女神弗莱亚有些大材小用。每一次弗莱亚的哭喊求救都像是冲天号角，无论是在深深的底下洞穴还是群山高墙中，都可以直达大神沃坦的耳听。未来，她继续在后面的《女武神》和《齐格弗里德》扛鼎才是最大的期待。

　　

　　此次，已被广交授予终身荣誉音乐总监荣衔的余隆大师因身体原因放弃了他的“第一次”整部瓦格纳歌剧，不能不说无论是对余隆还是对广交乃至广州的乐迷来讲都是巨大的遗憾。但余隆和广交并未采取国际惯例紧急请一位经验丰富名气相当的指挥名家“救场”，而是“火线提干”直接把指挥棒交给了这场歌剧的助理指挥——年仅29岁的孙一凡，由此成就了孙一凡“全球指挥瓦格纳最年轻的指挥家”的奇迹，而孙一凡也不负众望，圆满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一方面体现了余隆与广交的慧眼和自信，另一方面更体现出余隆与广交常年以来对青年音乐家的大力支持和用最好的平台为青年艺术家提供施展才华的坚定信念。

　　

　　在中国音乐圈，《指环》是一个标杆，它既是艺术机构演奏能力的体现，更是城市文化和观众层次的体现。北京国际音乐节从创建到2005年引进纽伦堡国家歌剧院全本《指环》用了8年的时间慢慢培养歌剧观众，而那个年代北京官方统计的相对固定的古典音乐观众仅有7000人，这些人轮到每一场买票的不过二三百人。所以，引进《指环》是一次巨大的“冒险”。还记得当时在《莱茵的黄金》首演前一天余隆也心里没底，和我们一起预测着8天4部《指环》的走向。现实结果恰恰相反，8天4场的观众心气儿一路走高，《众神的黄昏》被观众视为“本届音乐节最后的狂欢”，甚至可以忽略后面即将到来的西蒙·拉特和柏林爱乐。“北京可以瓦格纳！”

　　就在《指环》全部结束后，纽伦堡国家歌剧院行政总监拜什曾经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在剧院董事会确定了《指环》北京行程后，遭到全体音乐家的反对，他们认为带着德国的皇冠宝石——《指环》去一个文化沙漠的城市是对艺术的羞辱也是对音乐家的不尊重。拜什努力说服音乐家勉强来到了北京，但在《女武神》之后音乐家们彻底改变了看法，“他们送给我一幅从北京孔庙买来的字轴，上面写着‘信为万事之本’他们真诚感谢我的承诺兑现了。”拜什说，他每场演出都会坐在二楼观察北京观众的关注度，他认为北京观众对瓦格纳已经无障碍。正是《指环》的到来，让北京的古典音乐观众“升级”2.0，北京也成为了一个可以上演《唐豪瑟》《纽伦堡名歌手》甚至《璐璐》这样更具现代意义和先锋意义歌剧的城市。

　　这次，在余隆携广州交响乐团和星海音乐厅联手打造、成功上演《莱茵的黄金》同样意味着“广州可以瓦格纳”“广州可以‘指环’”。“指环”全套已经在路上，广交、星海音乐厅与广州的古典音乐观众也已经成功升级2.0。

　　

　　撰文：李澄，资深古典音乐评论家，曾任职《北京晨报》、《音乐周报》。

　　编辑：陈琼玲

　　校对：业务部

　　摄影：许磊、罗宇罡、EONIMAGE萬古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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