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工人杀人事件”透视：“以罚代管”不可持续！

　　据国内多家媒体报道，7月11日，山西某地发生一起刑事案件，某市环卫清洁中心的一名环卫工人王某，当街持械杀害其所属环卫队队长。目前当地警方正悬赏3万元抓捕嫌疑人。

　　案发后，有当地网友在社交平台评论称，王某疑似因被他人投诉地上有塑料袋，被环卫队长罚款5元，可能由此施暴。据新京报，有知情人士称，王某疑因被罚款5元起争执行凶。

　　

　　目击者拍摄的视频截图

　　对此，当地环卫中心工作人员回应称，环卫工被人拍照投诉就会被罚款，“这个属于正常的罚款情况。”该工作人员表示，至于王某到底是不是受到投诉和罚款才施暴，还在进一步了解中。

　　因5元罚款而杀人！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但如果传言属实，说明“罚款”这种最常见，连环卫中心工作人员都认为“属于正常”的环卫工人管理方式已不可持续！

　　我国一线环卫工人是个什么状况？

　　环卫工人常被誉为“马路天使”、“城市美容师”，然而“天使”和“美容师”们的境况却一直不断受人诟病！

　　首先，全国到底有多少环卫工人？这个数据目前存在多种版本。2015年央广网的一篇针对环卫工人现状的调查性文章提到，全国有“400多万城镇环卫从业人员”[1]；2022年10月，人民日报等媒体报道“全国环卫工人数量达200多万名”[2]；而环卫行业上市公司盈峰环境刚刚发布的《环卫从业人员收入现状及行业电动化趋势白皮书（2023）》（以下简称“白皮书”）则根据人工清扫保洁面积、人行道面积、道路清扫保洁面积和机械化率等基础数据推算，2021年，全国环卫工人人数约499.85万，其中环卫车辆驾驶员数量为63.41万，环卫保洁人员数量为431.44万。

　　综合上述不同来源的数据，我们说全国共有大约300万名环卫工人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这约300万名环卫工人却存在很多共性的问题！

　　一是老龄化问题突出。这个问题存在已久，早在2015年央广网在调查中就提到，西安市某“街道办辖区内共有262名环卫工人，其中60岁以上60人，65岁以上的23人”，也就是说大约三分之一的环卫工人在60岁以上。超龄导致无法正常办理社保，同时也加大了冬季雨雪天气和夏季高温下户外环卫作业风险，例如摔倒、交通事故、中暑等等。有些老龄环卫工人甚至还是由身具耳聋、腿脚不便等病痛的残障人士担任。

　　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位“环卫工人王某”，根据警方通报推算，其年龄为56岁，在环卫工人中已属于“比较年轻”。

　　二是员工受教育程度低。这点其实与老龄化问题密切相关，受以往教育水平问题影响，中老年人普遍文化程度偏低，而中老年环卫工人更是“偏低中的偏低”。再叠加上第一个问题，导致环卫工人对环卫队长或班组长指令的领会能力较差，几乎不具备学习掌握新技术、新装备的能力。

　　三是收入偏低，仅仅超过各地最低工资水平而已。盈峰环境在白皮书中提到，“根据百分之一抽样调查数据，我国清洁类环卫工人平均收入2886.88元/月，同比前一年增长4.59%，驾驶类平均收入4734.92元/月，同比增长1.59%”。“对比主要国家环卫从业人员平均收入，收入最高的为美国，清洁类为2906美元/月、驾驶类为3451美元/月；德国其次，清洁类为2564美元/月、驾驶类为3005美元/月；英国、法国与欧盟平均水平类似，清洁类在2000美元/月左右、驾驶类在2200美元/月左右；日韩略低，清洁类在1500美元/月左右、驾驶类在1800美元/月左右。”

　　不难看出，中国环卫工人的收入不管是在国内比，还是与国外主要国家比，都是偏低的。这就导致无法吸引到有一技之长的年轻人加入到环卫一线，也只有中老年人才会在无奈之下接受“环卫”这项收入微薄的工作。

　　面对这批中老年环卫工人，到底该怎么管？

　　这真的非常非常困难！

　　正如前文所述，环卫工人年龄大、受教育程度低，他们的领会能力、学习能力以及身体的敏捷度等等，均远逊于年轻人。但是，各地对环卫作业标准的要求却日趋提高，例如“扫灰称重”、“以克论净”；又如要求地上不得出现烟头、碎纸等杂物等等。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城乡开始要求使用智慧环卫平台管理环卫项目，大量的电子设备朝着一线普及，这对环卫工人来说使用难度不小！不少环卫工人都不会用，有的甚至抱有抵触心理，不肯接受这类设备。使得设备损坏率提高，影响到环卫作业管理。

　　面对这些年龄堪称“父兄辈”的中老年环卫工人，基层的环卫项目经理、环卫队长、班组长却严重缺乏好的管理模式。

　　集中培训，在很多行业都行得通！但是在环卫行业，却经常行不通。原因刚才说过了！

　　每天例会，安排布置工作！在很多行业都可以有效发挥作用，但是在环卫行业，却经常效果不佳！原因刚才也说过了！

　　种种问题日积月累，最终环卫队长、班组长们发现，“罚款”似乎是最有效的环卫工人管理方式。

　　简单说，就是一旦发现地上出现杂物，立刻拍照上传，确认该处地段由哪位环卫工人负责，即对其处以罚款。

　　每次罚款的金额在外人看来并不高，例如山西这位环卫工人王某这次被罚款5元；《华商报》曾报道某市地上每“发现一个烟头扣（环卫工人）1元钱”[4]。

　　然而，环卫工人的月收入基数也不大，也就是2500元左右。环卫保洁工作又是在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道路上，保洁效果本身就处于动态变化中，谁也无法保证在环卫工人刚刚扫过的路面上，又会被谁扔下烟头等杂物。环卫工人根本就没有绝对的能力保证地面无任何杂物，这就使得罚款成为常态。《华商报》在报道中说，一位“环卫工月薪2600余元，因烟头被罚了900余元”，这就是1个烟头1元钱的实际威力！给环卫工人带来的压力是远超常人想象的。

　　让我们回到本文开头提到的刑事案件，你认为环卫工人会仅仅因为一次5元钱的罚款而采取极端行为吗？如果没有意外，这或许是常年积怨的结果，“罚款5元”只是一根导火索。

　　在经济形势不佳，不管是企业，还是个人，甚至政府，均在承压的形势下，如何做好基层人员的管理，改变过去简单粗暴的管理方式，做到人性化、科学化、规范化，真的已经是整个行业必须直面的问题！

　　总而言之一句话，“以罚代管”不可持续！

　　但到底该怎么办？说真的，笔者也在迷惘中！欢迎读者们能够给笔者提出一点意见。

　　刚刚，笔者看到山西“环卫工人杀人事件”的最新后续，嫌疑人环卫工人王某已于7月13日被警方抓获。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1] 《环卫工群体高龄化趋势明显业内推算40%年龄超55岁》，http://news.cnr.cn/native/gd/20150812/t20150812_519526748.shtml

　　[2] 《全国环卫工人数量达200多万名各地持续推进改善待遇维护权益》，https://www.gov.cn/xinwen/2022-10/27/content_5721839.htm

　　[3] 《聚焦875万环卫从业者！盈峰连续四年发布行业白皮书》，https://www.cn-hw.net/article/detail/886183647160303617

　　[4] 《西安一环卫工月薪2600余元，因烟头被罚了900余元》，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263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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