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咿呀哟

栏目:人物资讯  时间:2023-08-09
手机版

  时间:2018六月份小四的儿子哼哼出生前后

  既然这个系列现实向,那么孟周要孩子只能走领养和代孕两条路,在我国同性恋婚姻未得到法律明确界定的情况下,作为“单身男性”申请领养的条件是相对苛刻的,目前在国外找代孕母亲的费用也很可观。除此之外,许多婚姻内才能实现的法律关系,对同性恋者都是一个问题,所以本篇有为同性恋者呼吁平权的一点含义,我这算是社会派cp文?以及,在这方面我特别想表扬一下少爷,台上台下经常能感觉到,他很有尊重少数群体的意识。

  还有烧饼的儿子烧麦出生的时候,孟周俩人晚场散了急匆匆一块赶去医院那个样子,真的很像小两口啊!

  ————————正文—————————

     

  (1)

          周一上午十点,多数人正在被每周第一个工作日折磨,对德云社的演员来说却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孟鹤堂半睡半醒之间翻身轱辘到床的另一边,他这几天喜欢玩一个游戏,每天起床摸摸九良是不是又胖了,不过这得悄悄的玩,让他发现了肯定挨收拾。何况这也不能怪九良——最近他们日程太满,周宝宝没空健身,一停下来身材就反弹了,孟鹤堂在心里幸灾乐祸,你看懒还是有好处的吧!再说胖点就胖点吧,软软的当枕头多舒服。孟鹤堂想偎在九良身上再睡一觉,手一划拉,空的?九良哪去了?他这才才听清楚客厅里叮叮咣咣的声音,走出卧室见周九良坐在小马扎上,正聚精会神地折腾两把弓,墙角的旧箭囊里多了几杆箭,金属的箭头支棱着有些扎眼。周九良没察觉到身后来了人,他曾经说过,要是自己没入相声行,就去做一个木匠,他喜欢那种在角落里不受叨扰,慢慢雕琢一件艺术品的感觉,其实他对相声也有类似的情结。

          “大早上不睡干嘛呢?”

          “校准。你答应了跟我去射箭啊,不许再反悔。”

          孟鹤堂一撇嘴,他那是实在磨烦不过九良才答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那也你招来的。”

          孟鹤堂蹲在旁边看他的手艺,九良纤细有力的手指上下翻飞,摆弄着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弓箭的冷峻气质衬得他的手愈发白净,孟鹤堂忽然感慨道,“周宝宝,你还是少玩弓箭的好,咱这弹三弦的手再给弄糙了。”不出意意料换来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孟鹤堂笑了笑,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吃早饭了么?”“锅里给你留了。”

          进厨房,扑鼻而来果然是熟悉的葱香味儿,孟鹤堂打火热饭,一边拍照发朋友圈——“有生之年还能吃到周宝宝做别的饭吗?”师兄弟们对这种变相秀恩爱并不买账,纷纷挤兑他在家不干活。冷过再热一遍的葱油面比刚出锅的味道差远了,孟鹤堂也不计较许多,盛碗里呼啦呼啦大口地吃,腾出的左手握着手机刷微博,看见烧饼的“主食家族”正与小四斗嘴斗得热闹,笑得前仰后合的。

          周九良的活计做完了,站起身去洗手,听见孟鹤堂一会儿吸溜面条吸溜得起劲,一会儿又乐得咯咯嘎嘎的,嘀咕了一句,“我说我喂猪没马虎说错了么?猪都乐成这德行了。”

          孟鹤堂耳朵尖,“你说什么?”

          “我说你吃饭别呛着!”周九良趴到孟鹤堂耳朵跟前大声说了一句。

          “聋了!”孟鹤堂缩脖子躲开他,瞪着大眼睛假装很生气的样子,这个表情让人丝毫怕不起来,只想让人疼疼他。周九良亲亲他的耳朵以示抱歉,又把下巴颏放在他肩膀上,“看什么呢?那么乐呵?”

          孟鹤堂把手机拿给他看,两人笑了一阵,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跟周九良商量着,“饼哥四哥的孩子,给多少红包合适?要我说得给个大的,他们俩那么照顾咱们,正好是个机会道谢。再说我们俩人儿总共才上一份礼,给少了你也没面子不是?”

          周九良听他铺垫了这么多,心说数目肯定小不了,搬把椅子坐他身边,一挑眉问道,“您打算给多少啊?”

          财务问题上,他们两个谁也瞒不住谁,搬到一个屋之后,就跟单位交代弄了共同账户,大小收入都汇到一起,日常开支直接用,大支出先给对方打个招呼。渐渐地,周九良发现他们家先生给自己花钱有限,在人情账上却有点“傻实在”,一高兴就由着自己性子给,也不管旁人会不会多想,周九良跟他磨了几次嘴皮,他才不那么大手大脚,送礼前知道先打个商量。

          “跟亲侄子就别那么抠了呗?”

          “你侄子不是我侄子?我就是想着咱们两个以后未必有婚礼满月那个场合,礼给太多了,俩嫂子肯定心里记挂。”

          孟鹤堂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伸手圈住他脖子,“你想要婚礼啊?”

          周九良何尝不想?谈了快两年,感情也还稳定,谁不希望有个结果呢?可今年恰是师父捧孟鹤堂的关口,他下半年的工作计划满得一点缝儿都没有,他们也早商量好,忙过去这两年再讨论别的事情。于是周九良回道,“您老人家不是想更上一层楼么,我先舍命陪君子吧。”

         孟鹤堂摩挲着他的小肚子,笑嘻嘻说道,“结个婚能费几天功夫?你想要孩子咱现在上里屋去要一个,以后家里两个宝宝。”

          周九良翻个白眼,“把你喂饱了还喂错了是吧?是不是又琢磨睡一觉起来天黑了,然后就不能出门了?”

          孟鹤堂心说你怎么还惦记射箭呢?得下点本钱了,“你想射箭在家不就射了么,来我让你射。”说着手便不老实,往他裤子里伸,没想到周九良笑嘻嘻把他的手攥住了,“你这招儿使了多少次了?你不腻歪我可腻歪了。”

          孟鹤堂噘着嘴把他推到一边,周九良笑着又贴回去,哄着说道,“在家闷着不怕长毛啊?”孟鹤堂才不怕,要是不用演出他都愿意在家待一辈子,人类为什么一定要出门?

  (2)

         “这是我两个师哥,孟鹤堂周九良。这是我朋友,李哥,在这个打靶场做教练,这是刘医生。”秦霄贤一本正经当着中间人。孟鹤堂有点懵,他没想到今天还有别人,倒是周九良跟他们熟悉,拿出置办的几杆箭给李教练品评。

          他们的话头一开就刹不住,周九良秦霄贤跟李教练三个人一刻不停聊着,又是靶子场地又是什么锦标赛的,刘医生一派斯文模样,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有孟鹤堂一个人无聊透了,禁不住胡思乱想,开始走神琢磨包袱儿。

          孟鹤堂想起自己刚刚拉弓险些撒了前手,忽然冒出一句“弓拍脸上了”,一高兴把编好的小段使给众人看了看,九良配合着给他量了几句,他最近一心扑到了业务上,但凡跟相声有点牵扯的都要联想一番,很有点台下疯魔的意思,也正是这个缘故,周九良才一定要他出来散散心。李教练听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直说下次拿这个当教材给学员讲解,秦霄贤也不失时机地拍马屁,成功使自己封箱学哑语的命运下降了几个百分点。

         众人说笑着进了休息室,李教练做东招待客人,新下的毛尖清冽鲜香,沁人脾胃,孟鹤堂一品,便知今天不算白来。众人夸了几句茶叶,开始闲聊,偶然说起最近假疫苗的事情,刘医生堪堪谈了许多“内幕”,听得孟鹤堂一愣一愣的,心想回头得给饼哥四哥打个电话,可别让烧麦哼哼有什么事。话题拐到孩子身上,九良问虹虹最近怎么样,李教练的脸上当即挂了笑容,说着便拿出手机给众人看照片。三四岁的孩子虎头虎脑可爱极了,只是百十来张照片翻过去,都没有出现孩子母亲,反而大量照片都有旁边这位刘医生。“同性恋”这三个字出现在孟鹤堂脑子里,他有点惊讶,刚才的接触过程一点没觉得异样——因为同性恋本是普通人啊。

          九良问,“给虹虹找幼儿园麻烦吗?”李教练回道,“不算麻烦。我们在美国找的代孕,顺便把国籍也落到那儿了,手续就按着一般外国小孩儿的流程走,有护照和出生证明就行,比国内领养省点儿功夫。”

          刘医生看九良有些关切,问道,“您跟孟先生也在考虑要孩子?”孟鹤堂的神情当即变得不自然,笑道,“您说什么呢?”

           刘医生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爱人。”爱人?孟鹤堂咀嚼着这个称呼,平常德云社里,师兄弟们都是熟人大多都是用“你媳妇儿”“队长夫人”之类的瞎调侃,如果是演出和采访,那就以搭档的身份。细说起来,还真没有正式向别人介绍他和九良关系的场合。爱人这两字,比情人多了庄重,比伴侣多了温度,比丈夫和妻子多了包容,这两个字让孟鹤堂心里暖暖的,他想起那锅香喷喷的葱油面。

          周九良面色淡淡的,“您没看错,我跟我师哥在谈朋友。”一个不温不火的描述。

          刘医生舒了一口气,“我就说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那咱们以后可有的聊了。”

          “我照顾九良就跟照顾儿子一样,不用再要个孩子了。”孟鹤堂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紧着拦住他的话头,周九良瞅了他一眼,说想了解了解。

          刘医生没察觉到他们之间那一点不和谐,继续说道,“也是,你们是公众人物,面对的社会压力更大,真要了孩子,那差不多就是公开了,肯定会打扰正常生活。除了保守人士的舆论压力,也可能有一些平权组织希望你们发声。”

          孟鹤堂点点头,挨骂这件事倒是想过,他这些年都是挨骂过来的,刚刚公开的时候,几个走得近的师兄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这层风险,他搂着九良说没关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私下里他比谁都小心,当着观众都是客客气气叫一声“周老师”,艺人太容易受裹挟了,这种是非能少一件就少一件。

          刘医生的语调十分平静,“如果您二位真想做个榜样,那我替同性恋群体谢谢你们,不想把自己放到这个位置,也是人之常情。大陆艺人公开自己取向的非常少,最多也就是不否认,官方的态度比较暧昧,社会的意见更不统一。积蓄够的话,我倒挺建议你们在国外买个房子,至少有条后路,毕竟爱人才是最后互相依靠的人。”

          孟鹤堂最多只听懂了一半,大概是说他和九良在一起就不能上台了?什么就最后了?我跟九良还没火呢!周九良笑道,“万一失了业,我们俩还是一块失业。”

          李教练道,“我在移民局有个朋友,您要想了解政策,回头我找他过来一块喝茶。”周九良正要摇头,孟鹤堂不知哪里蹿出一股火气,“周九良你要不干了别拉着我!撺掇你师哥退出,我们这行儿叫欺师灭祖。”

          这话点了周九良的名字,却是冲着李刘二人说的,“欺师灭祖”这四个字,便是听在行外人的耳朵里分量也太重了。秦霄贤一开始就没插上嘴,这会儿更像个闯进大人世界里的孩子,更糟糕的是大人之间的气氛甚是尴尬,他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秦霄贤紧张得要命,不妨一低头把门牙磕到了茶杯上,疼得他嗷一嗓子,及时替众人解了围。

          秦霄贤封箱不用学哑语了。

  (3)

          “周宝宝,我错了。”孟鹤堂跟在九良身后跟了一路,一进家门先服了软,再怎么说白天也是自己失态了。孟鹤堂想过去抱抱他,九良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背着弓箭不肯放下来,像个炸着刺的刺猬。孟鹤堂只好接着解释——“我这不是没想到聊起这些嘛,十五六岁出了老家,我跟着老冯两个人拜了师父和干爹,二十上台说相声,现在待了十年,一直在德云社,好容易有点起色了,怎么忽然又是移民又是学外语的,一竿子支出去十万八千里。”孟鹤堂说的是实话,他一个平常出差都头疼的人,听了那么多一下就懵了。

          “我哪句话逼你退出了?”周九良仍是气鼓鼓的,不用正脸看他,孟鹤堂心道话术奏效,只要他还他理人这个事就能回旋,什么时候一句话不说,那才是真生气了。

           “就是说的啊,周宝宝这么乖,怎么舍得不上台呢?”孟鹤堂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丝毫没料到这句话触了周九良的逆鳞——孟鹤堂称得上是个体贴的伴侣,可他忽略了周九良早就是一个成年人,一个跟他共同经营生活的人。平时孟鹤堂把他当孩子,周九良只是开玩笑一般地反抗,此时却成了导火索。周九良转过身,眉毛已经拧成了一股,没有一点缓和的意思,“你以后少说拿我当儿子的话,你怎么不拿我当爸爸?”孟鹤堂没明白他的心思,偏偏还往上拱火,“诶?你这包袱挺好,下回咱台上来来?”

          周九良移开视线,冷冷说一句,“你爱找谁找谁来,一天天过家家一样,你把我当你什么人?”

          “一张床上睡了快两年,还能什么人?”

          “那你说,说出来啊?”周九良直勾勾看着他,执着的眼神被孟鹤堂解读出一丝挑衅。

          “你就是周九良呗。”越是这样孟鹤堂越不愿意说出心里话。

          “你说不出来!”周九良毫不客气地尖刺他,也带了几分自嘲,他把身上的背包甩下去,两把弓和箭矢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平日里可都是他的宝贝。

           孟鹤堂被堵了话头,心里那股无名的火又蹿出来,他本来偏低的声线吼出来让人直犯怵——“周九良!你今天死活拉我过去,是不是预备好跟他们一块逼我?咱们年初就商量了,忙过去这两年再讨论这些事情,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非得难为我是吧?你要想跑国外生孩子,你现在就去!找谁我都不拦着!”卧室门啪地一声拍在墙上,孟鹤堂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周九良沉默了,不止因为气愤,更多的是委屈不甘——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周九良的喉咙一阵阵发紧,努力克制着酸楚,他像个黑夜里徘徊的流浪猫,丢了魂似的蹲下去,收拾散落一地的箭矢。终究没能忍住,眼泪逐渐糊住了视线,双手也有点不听使唤。一时房间里安静极了,周九良恍惚着,不妨叉出来的箭头在左臂上生生撕开一道伤口,一阵电击似的痛感袭过来,周九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孟哥!”鲜血很快把他的左手染红,透着指缝流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血泊,昏暗的灯光下煞是渗人。

          孟鹤堂听他喊自己,并没觉出异常,转过身时脸上的怒气还没消散干净,待看到一地殷红的血,登时额上青筋跳将起来,好像那些流出的血一下子充到自己脑子里。孟鹤堂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伤口上方的血管。周九良咬紧嘴唇忍着,却管不住身子摇摇晃晃直往下栽,还好孟鹤堂紧紧抱住了,他才觉得稳当起来。周九良甚至忘了他们打车去的医院,还是救护车把自己拉到医院,只知道医生扎好止血带,让他在病房等待检查结果,孟鹤堂跟个旋转的陀螺一样,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他看得心慌。

          “孟哥,你坐一会儿吧。”周九良的声音很轻,砸在孟鹤堂心里却有千钧之重,孟鹤堂半蹲在他病床旁边,问他疼得厉害么。周九良摇摇头,却把孟鹤堂的心揪得更紧,“九良,对不起。”周九良看他心急的样子,早忘了刚才的争吵,现在提起来不由得心里委屈,眼看着嘴角又耷拉下去。孟鹤堂俯下身,吻他的脸,额头,眼皮,最后在他的小猫唇上留一个深深的吻。本就是话赶话吵出来的一架,周九良也不是什么尖刻的人,小奶音一句“原谅你了”,听得人心都酥了。孟鹤堂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脑门抵着周九良的侧脸不肯离开。他的思绪很乱,一想到九良刚才真的有可能出事,他就害怕极了,也忽然听懂了那句“爱人是最后相互依靠的人”,可自己算是个合格的爱人么?想到自己说那么过分的话,更是自悔不已。他又去吻周九良,好像这样就能护他周全。周九良被他过分的亲热弄得有些羞涩,闭了眼睛伸长舌头扮个鬼脸,想逗他开心,“别亲了,跟遗体告别似的。”孟鹤堂没笑,一本正经地让他啐了三口唾沫才罢休。

          “哪位是周先生的家属?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护士抱着病历板走进来,孟鹤堂忙起身走过去,答应着我就是。

          “您看一下手术通知单,没问题的话可以签字了。”孟鹤堂手心里攥出一把汗,这无疑在暗示他九良伤得很严重,他有点哆嗦着拿病历,还没看清楚先被小护士问上了。

          “请问您跟周先生什么关系?”

          “搭档。”

          “我是说法律上的关系。”

          “啊,哥哥。”孟鹤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撒了这个谎。

           “血缘关系的哥哥?方便出示一下身份证明吗?”小护士的语气并不催促,听在孟鹤堂耳朵里却是十足的逼仄。

          “我是他男朋友。”孟鹤堂脱口而出一句,小护士瞪着眼睛看他,好像孟鹤堂给她出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正僵持着,一位年轻的医生走进门来,问周航家属是哪位,孟鹤堂转身面对她,却没说出“我是”那两个字。

          “小王你在这儿干什么?”医生看见小护士有些奇怪,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医生一把拿过去她怀里的板夹,扫了一眼连忙说道,“这是别人的通知单,你快去二房给张医生。”小护士吓得一个激灵,快步走出病房。年轻的医生摇了摇头,接着告诉他们检查结果——万幸没割伤动脉,只是创口深 了一些,所以出血比较多,缝合治疗可能会留下疤痕。

          “缝吧。”周九良答应得十分痛快,反正伤在手臂上,穿着大褂看不出来。孟鹤堂不置可否,问医生他需要休息多长时间。医生答说不准,倒不是她有意推卸责任,每个病人的恢复情况都不一样,不能随便得出结论,建议他缝合之后留在医院观察两天。

          “我没事儿,能去演出。”医生一出门,周九良就急着证明自己,两周之后是郭班主的苏州专场,按着师父的话说,孟鹤堂是“还有两三个月就红了的主”,给师父助演既是看看他们的业务,也是给两个人扬腕儿,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周九良有些愧疚,他并不是急于表现自己,而是对舞台有一种接近信念的执着,对他而言,轻伤不下火线是理所当然的事。那股拼命三郎劲头儿,总让孟鹤堂想起七八十年代的大车间工人。他太熟悉周九良了,这是个发了高烧掐着手背儿也要在台上撑下去的人,他只得哄着,“那你好好睡一觉,伤好得快我才批准你去。”周九良马上闭眼睛,小猫一样乖巧极了。孟鹤堂折腾了一圈也累得够呛,给周九良掖好了被子,躺旁边的病床上胡乱对付了一宿。

  (4)

          这一晚上谁都没睡踏实,伤口的麻药劲儿过去了,疼得周九良睡不着,他那边一有动静,孟鹤堂总要起来看看,如此天快亮了才两个人睡得沉了些。早上六七点钟,孟鹤堂的手机把他吵醒,醒来时心脏正突突地跳,他楞了一会儿才迷糊过来,看清楚来电显示,便不敢怠慢,转身走到楼梯间按下接听——师父打来的,问九良的伤势,孟鹤堂想了想,回说没有大碍,不耽误演出。挂了电话,孟鹤堂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放鼻子跟前闻着缓神。

          接电话之前,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周九良出车祸了,流了好多血,九良叫他也听不到,只是看着他张嘴,自己怎么跑也跑不过去,一直离他很远很远......他劝自己这是身在医院的原因,他使劲嗅着烟草气味,可心里还是慌得不行,尼古丁的镇静作用仿佛失效了。

          “先生您好,医院不许抽烟。”一句正常的提醒却是怯生生的语调,孟鹤堂抬头看,恰是白天那个短发小护士,她穿的便装,应该是下夜班回家。孟鹤堂懒得多解释,把烟揣回兜里,礼貌性地冲她点点头。

          “您不去照顾男朋友吗?”,孟鹤堂长得精神,一双眼睛尤其勾人,让人想不记住也难。本来医护人员是打探病人情况是大忌,这小护士初出茅庐,对这些规则并不敏感,一时好奇就问了。

          “我就去。”孟鹤堂答道。小护士“哦”了一声,仿佛什么梦想被打破了一样。

          “姑娘我问你个事情,你白天说动手术需要签字,是怎么回事?”

          “就是比较严重的大手术,比如受到重大创伤之后需要截肢,器官移植类似的,在本人不具备签字能力的情况下,需要家属签字。”小姑娘背书背得倒是很熟。

          “那家属签字可以是什么人?”

          “父母,子女,兄弟姐妹这些直系亲属,还有配偶。”

          “配偶?”

          “就是有结婚证的夫妻。”

          “我们不算对吧?”孟鹤堂的声音低得听不见。

          “您说什么?”

          “没事儿,谢谢你。”孟鹤堂站起来走回病房,小护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她好像听到抽动鼻子的声音。

  (5)

          六月的苏州城,湿热的空气憋得人汗都流不出来,小四拿几罐镇得冰凉的啤酒,打开递给他,孟鹤堂没推辞,一仰脖灌进去一大口,酒里的冷气激得五脏六腑一个哆嗦,却也十分痛快。

          他们坐在客厅地板上,客厅的电视里是世界杯小组赛的首轮直播,C罗与梅西两巨头世界杯首次交手,画面热闹,声音却开得很低——周九良在隔壁卧室里睡着,孟鹤堂连空调都没敢开得太强。他现在是病人,繁多的注意事项把孟鹤堂的性子又磨得圆润,那些工作压力带来的戾气全不见了。周九良的伤口不能碰水,孟鹤堂就天天给他擦身子,给他洗头,吃东西忌口多,孟鹤堂就熬粥,做各样清淡的小菜,保姆一样细致耐心。可让周九良疑惑的是,他从医院出来之后心里就存着事情,这些天身上明显带了烟味。还有那天晚上,两个人就在客厅坐着,孟鹤堂忽然连着叫了好几声“九良”,周九良“嗯”“啊”地答应他也听不见,最后应了一句“我在这儿”,他才放心地点点头,好像小孩子检查自己的糖果有没有好好藏在床底下。他问了两次,孟鹤堂都跟触电一样急忙否认,让他安心养伤。

          孟鹤堂不敢跟他说,他这几天的神经远比周九良正在愈合的伤口脆弱,这几天周九良长胖了,他自己瘦得骨节都凸出来。

          “赌么?这局谁赢?”小四兴奋地在手机上下赌注,又拉着孟鹤堂自拍发了微博。孟鹤堂揶揄他道,“你这都当爹了,玩心还这么大,一点儿不见操心啊,小心嫂子看见了说你。”

          “她知道我出差,早报备过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操心?要孩子之后,那是操不完的心,拌不完的嘴,听不听胎教,补不补维生素,找哪家医院,托哪个医生。前几次没经验,我还跟她辩论,后来就知道了,选A选B根本没什么差别,她拿主意我执行就完了,家里头就没有能说清楚的事,两口子最怕的就是讲理。还是你们轻省啊,就俩人过日子少了多少事儿。”小四回顾了一下自己熬过来的十个月,然而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这两天来苏州出差,也想着能出来透透气。

          “那也好啊,有孩子就有个念想。”孟鹤堂喝一口酒,“再说没孩子就不吵架了?”

          小四觉出他的低落,问他怎么回事,孟鹤堂又打开一罐,方把自己心中郁结慢慢说出来,“前两天九良胳膊上撕了个口子,我们在病房,进来个护士说让我签字,问我跟病人什么关系,我说搭档,她告诉我不行,我说哥哥,也不行,我说男朋友,还是不行......”孟鹤堂的哽咽着把这段回忆复述出来,小四万万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后来是那个护士搞错了,但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九良身上,我也是真的没有身份去签字。

          “四哥,我知道这条路艰难,一开始好多人就说过,可我真没想到是这么个难法。”孟鹤堂压抑许久的想法借着酒精一吐为快,小四轻拍着孟鹤堂的背,让他尽情一哭。

          “那天起我就一直想,如果哪天九良出车祸了怎么办?他忽然生什么病怎么办?我什么人都不算,到时候我就只能看着,真的不公平。他养着伤我也不敢跟他多说。

           “你说人家孩子十七岁跟了我,也没正经处个对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我收伏了,要是他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哪会为这些事烦心?我总觉得是我连累他了。”

          曹鹤阳嘴里说着别瞎说,那边孟鹤堂眼泪鼻涕已经流了满脸,埋汰得很。

          “四哥,九良要是个姑娘,我风风光光把他娶回去多好,要么我变成女的我嫁给他。”

          “那还是你当女的能好看点。”小四捧了一句,看他哭成那个丑样子,又觉得这话有点亏心,赶紧给他递了卫生纸。待孟鹤堂宣泄完了,他才说道,“你知道我特喜欢哪句话么?结婚之前我爱人送给我的,那时候我特别怕结婚,怕得都不行了,整天都躲着不敢见她,她没把我踹了真是仁义。”小四自嘲着,脸上浮出些笑容。

          “她就给我说啊,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都逃不过人生这个过程,结婚有结婚的难,不结婚有不结婚的难,要孩子有要孩子的难,不要孩子有不要孩子的难。但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应该站在困难那边去刁难另一半,你得跟他站在一边去面对这些问题。现在搁你身上也一样,何况又不是只有你们俩,还有咱们师父干爹,有你四哥饼哥,有这么多师兄弟呢。”

          孟鹤堂咂摸着话里的滋味,“哥,嫂子说的特别好,真特别好。”看他多少听进去了,小四拍拍他的肩膀,他一口饮尽手里的酒,恰好手机响了一声,像是谁发了微信,“你嫂子让我别熬夜别喝酒。你刚刚拦着我发微博还拦对了。”小四一脸甜笑,给老婆回复消息,问她是不是儿子半夜醒了,孟鹤堂也笑,看到身边的人过得幸福他就由衷开心。

          下半场86分钟,葡萄牙2-3落后,C罗获得一次任意球,那个眼神颇有些踏平天下的气概,令所有人为之心折,这就是足球的魅力吧,孟鹤堂也跟着激动起来。

          “四哥,咱们赌么?这个球能进。”

          “赢了怎么说,输了怎么讲?”

          “要是这个球进了,我......我就能跟九良好好过一辈子。”孟鹤堂大着舌头,脸上还有没抹净的泪水。

          小四心说你跟我打赌,好处也没落我身上啊,“输了呢?”

          “输了也一样。”

          小四一把夺了他手里的啤酒——再喝就真伤着脑子了。一记漂亮的弧线,球进了,葡萄牙西班牙3比3战平。

          这话可是你说的,愿赌服输,周九良靠在卧室门后悄悄笑了。

  (6)

          “那俩小绿,到前头来。”郭班主挨个介绍自己的助演演员,孟鹤堂和周九良是最后一对,即便如此,也是徒弟中的佼佼者才有的待遇。孟鹤堂轻轻抻了下巴,让周九良先去,九良学着孟鹤堂的样子,双手合十给观众鞠躬。“这是我们德云社新捧的小角儿,还有两三个月就红了,我的徒弟叫孟鹤堂。”郭班主嗓子亮堂,又把“孟鹤堂”加了重音,三个字回荡在偌大的体育场里,山呼海啸的掌声和呐喊让他有些眩晕,他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直到站回九良身边,他才重新觉得稳当。

          下了台,师父催着他们交照片,今年商演一直这个规矩,就是专门为了捧人的。周九良闭上眼睛,露出两排大牙,他心情好极了,孟鹤堂依样闭眼睛咧开嘴,并肩合拍一张,要不怎么说经常在一起的两个人,会长得越来越像呢?

          “孟哥,七月的小园子节目单,你报上去了么?”孟鹤堂正在叠两个人的衣服,听九良问起来,随口应道没呢。

          “那咱们多演几场吧,后边还要录节目,八月份你要拍戏,九月往后一直出差。”孟鹤堂看看他的左胳膊,没搭茬。九良活动几下,笑说早就没事儿了。孟鹤堂还是想让他多休息几天,“伤好了透了再演不行么?”

          “你算算啊,真的没时间进园子了。”九良竟然有些撒娇的语气,孟鹤堂听了不由笑起来,眼睛角挤出一点细纹,“什么就没时间,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明年过了还有后年,你以为咱们能在外边演一辈子啊?”

          看周九良仍然闷闷不乐,他十分认真地说,“咱们能红多长时间?两年三年,五六年?我不知道,但总会有新人出来,到时候咱们不就回去了么?怎么能说以后没有时间了?你就不能像干爹一样,到时候顶一脑袋白卷儿跟我上台么?”孟鹤堂呼噜几下他的头发,有一回九良告诉他,粉丝给他头发起名叫钢丝球,他说哪有那么硬啊。

           周九良才不吃亏,伸手先摸回去,他们家先生是自来卷,也烫了几缕,“商演推新人,小园子就没有新人了?咱们过气了再回去,抢师弟们的饭碗?人家能乐意么?”

          孟鹤堂倒是没想过这一节,噎了半天蹦出来一句,“我怎么觉得,咱们已经走到艺术生涯的后半程了。”

          栾云平问他们要不要拼个车回去,听了半截话头,“谁走到后半程了?着急去世呢?”三个人一起笑了,孟鹤堂没提别的,就跟他说七月份要去园子再演几场,过几天把节目单给他。周九良听了冲他挤挤眼睛,栾云平没理会,谁知道这两口子打什么哑谜?

         

  (7)

          今天的返场,孟鹤堂只说了个小段子,周九良一点没搅和,老老实实给他捧完。鞠躬下台,两个人把紫色的大褂随便包了一下,提溜了一堆给烧麦和饼嫂买的东西,急匆匆出了剧场门,粉丝看他们手里忙道,也没要签名,目送着他们打车走了,周九良心想这是个主意,以后散场了多拿几样东西,还能早点下班。

           他们在后台候场的时候,烧饼的消息就没停过,一会儿一个通报,孟鹤堂着急怼了他一句,说你赶紧陪媳妇去吧,没见谁家男人这会儿了还跟师兄弟聊天的,等烧饼真不说了,孟鹤堂又心里惦记,却不好意思再问了,白白让周九良捡了乐子。

          赶到医院时,饼嫂还在产房没出来呢,她不想烧饼进去添乱,让他在外边等着,烧饼只能在门口一圈一圈地拉磨,旁边烧饼爸妈还有几个别的亲属,劝他坐下也劝不动。孟鹤堂跟他随便聊了两句,感觉到烧饼没心思听,他也就不说了,悄悄把周九良拉到一边,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烧麦满月酒的时候咱们在外地回不来,你待会找个机会给饼哥。”

           周九良根本也没接过去,抗议道,“怎么成我给了?”他们一帮老爷们,遇到“钱”这个字眼总是有点难开口,借钱要债送礼都一个样子。

          孟鹤堂还是把钱往他怀里塞,“你不是咱们家管账的么?你给合适,快去吧。”

          周九良舔舔嘴唇,眼看就憋着坏,“你刚刚台上叫我什么来着?”

          孟鹤堂一愣,“你听见了啊?”

          刚刚演节目的时候,台下观众起哄,让孟鹤堂叫周九良“老公”,周九良没拾那个茬,让孟鹤堂自由发挥,没想到他还真的叫了,低头含着笑,挺不好意思的样子。周九良想起刚谈恋爱时候的自己,也是那样不敢抬头正眼看他。

          孟鹤堂原以为他没听清楚,随便找个包袱扯开了,现在不依不饶起来,“不像话啊,你听见了还不搭理我,什么人性啊!”周九良把红包又塞他怀里,笑说,“都叫我老公了,还不得你送礼去啊?孟阿姨?”孟鹤堂轻轻推他一下,俩人在医院也不敢大声嚷嚷,拿悄悄话你一言我一语争执着。

          “我儿子出来了!”烧饼的破锣嗓子辨识度极高,孟鹤堂一把抓了他的手,激动地好像自己有儿子了一样,周九良说快去啊,两个人也没撒开手,紧走几步去恭喜烧饼。

          烧饼跟亲戚们都去照顾饼嫂,他们两个外人过去也不合适,于是悄悄溜到了婴儿房外。婴儿房摆着十几张白色的小床,刚出生的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小衣服和白袜子,戴着一样小帽子,露出来的脸和小手红扑扑的,孟鹤堂好像从来没见过这副景象,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里有种别样的温柔。

          周九良把手握起来聚光,透着大玻璃努力踅摸着,“孟哥,你看那个是烧麦么?”

          孟鹤堂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摇摇头说,“不像,你看旁边那个才像呢!”旁边的那个小婴儿眯着眼睛薄薄的嘴唇,活脱儿一个小烧饼。周九良忍不住嘿嘿笑几声,“完了,烧麦还是随了爹。”

           孟鹤堂没笑,他从身后抱了九良,心里涌出许多感触,好朋友结婚生子的时候,除了为他高兴,或多或少都会往自己身上联想——他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会不会结婚,事业又会做到哪一步,都是未知数。无论发生什么,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九良会一直在他身边,爱人是最后能相互依靠的人。

         “孟哥,等这些小孩子长大了,不管他们喜欢什么人,他们肯定都会特别幸福。”周九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想告诉孟鹤堂一切都会好的。周九良感觉到孟鹤堂摇摇头,在他耳朵边说,“谁都不会有我幸福。”周九良扭头吻了他,这个吻有点有点缠绵的意味,孟鹤堂只好把没说出去的半句憋在心里。

          “谁不会有我幸福,除了你。”

         

         

         

上一篇:成年人每天睡几个小时合适 成年人睡眠时间
下一篇:冯小刚《我不是潘金莲》预告 郭涛范冰冰床戏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