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向 ｜ 这本书明明是写给成年人看的

　　为什么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

　　因为知更鸟只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也不做。它们不吃人们园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它们只是衷心地为我们唱歌。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美国作家哈珀·李在1960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我猜很多人对这个名字都没什么印象，也难怪，谁叫哈珀女士只写了这一部小说。用她的话来说，有这一部就够了，还要图啥？

　　什么？你说她还写了一部《守望之心》？那个算是《知更鸟》的后传吧，讲的是《知更鸟》的主人公斯库特长大成人之后回到梅科姆镇发生的故事。更何况成书本就早于《知更鸟》，只不过后来才发表罢了。

　　《知更鸟》这本书上贴的标签，最显眼的恐怕是“公正与种族歧视”，其次是成长之类。在豆瓣的简介里，我看到这是英国青少年最喜爱的小说之一、美国中学推荐课外读物。心里一阵惭愧，中学那会儿我连《斗罗大陆》都还没开始看呢，不愧是欧美的中学生，成熟！评论区还有读者想让孩子10岁的时候就读这本书。

　　虽然小说中的核心故事确实是主人公的律师父亲阿蒂克斯为一名被指控强奸的黑人青年汤姆·鲁滨逊辩护的故事，但在心里琢磨了几天，我想这本书更应该让成年人来看，而不是青少年或者中学生。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说青少年、中学生不可以看这本书，而是说，在让他们看之前，成年人有必要先看一看。

　　因为这本书尽管是以一个青春期都不到的小女孩的口吻来写的，但这个小女孩的笔尖所到之处，一直都是她的律师父亲阿蒂克斯。对于梅科姆镇或者随便一个社会人来说，阿蒂克斯代表的都是正义、是知不可为而为之，敢当挑战种族歧视的先锋。但对于主人公斯库特和她哥哥杰姆来说，阿蒂克斯首先是一名父亲，是他们的监护人。

　　从斯库特记事开始，阿蒂克斯就一直是以身作则的形象。他告诉孩子们如何跟家人相处、如何跟他人相处；发生矛盾时该如何解决，怎样处理对“怪人”的好奇心；怎样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怎样保持理智和教养；以及合理而耐心地解答孩子的疑问。

　　刚上一年级的斯库特，因为超前的读写能力而被老师批评，甚至连带阿蒂克斯都被批评不该让孩子在家学得太早太多。斯库特气愤不想上学，阿蒂克斯告诉她学着站在老师的角度去考虑，最终和女儿达成协议，“去上学，并照常在家学习，但要对老师保密”。

　　杰姆、斯库特和远道而来的朋友迪儿，在暑假玩“演剧本”的游戏。演的是传说中邻居拉德利家的“怪人”用剪刀刺伤其父亲的桥段。阿蒂克斯知道以后，严肃地批评了他们不准进行这种暗讽邻居的游戏。“怪人”是精神病患者，被锁在家中从不见天日。阿蒂克斯希望他们即使不能理解“尊重”的意思，但要克制有可能伤害别人的好奇心。

　　当邻居杜博斯太太因为阿蒂克斯为黑人辩护而对斯库特和杰姆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时候，阿蒂克斯教他们不要怨恨，而是让他们去给杜博斯太太读书以分散其注意力，学习杜博斯太太为了在临终前戒断吗啡而强忍痛楚的勇敢。阿蒂克斯告诉自己的孩子，“一个人手握枪支不叫勇敢。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旧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

　　越来越多的白人因为阿蒂克斯为黑人辩护而对斯库特和杰姆冷眼相待、恶语相向，斯库特和杰姆承受着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阿蒂克斯依旧坚持为了公正而奔走，斯库特问他：“我们会赢吗？”阿蒂克斯告诉她不会，并且告诉她“不能因为我们在此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

　　甚至阿蒂克斯还为儿童性教育的问题做了个示范。汤姆·鲁滨逊被指控强奸，斯库特去问阿蒂克斯什么是强奸。阿蒂克斯在报纸后面东张西望了一番，叹了口气，说强奸是女性在暴力胁迫下非自愿的性交。这个问题斯库特问过家里的黑人帮厨卡波妮，但她绕开了话题，似乎觉得斯库特年纪还小，不适合知道这个。

　　其实大部分成年人都觉得孩子不适合知道这个。但斯库特很轻松地明白并接受了阿蒂克斯的解释，因为她能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并且有自己的判断。阿蒂克斯之所以告诉孩子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原因有三：孩子想知道、孩子能理解、作为父亲他能合适地解释。这一点，想来是为人父母需要了解的。

　　……

　　例子已经举了足够多了，干脆总之一下。

　　《杀死一只知更鸟》的核心故事白人为黑人辩护是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美国大萧条时期，种族歧视尤为严重的南方地区。考虑这个背景，我们今天的许多读者觉得这本小说没劲也情有可原，因为我们的时代实现了比那个时代更为普遍的平等，我们感受不到那种尖锐的歧视和不平等，自然对公正的重要和实现公正的过程之艰难体悟不深。

　　但是，没有因肤色不同的不平等，不代表我们就没有别的不平等。性别歧视、嫌贫、仇富、歧视残疾人、歧视心理异常群体，这些情况似乎也很普遍。这些都是我们社会文明进步的过程中要去克服的问题，《杀死一只知更鸟》中对公正的倡导一样能闪耀光芒。对公平正义的永恒追求和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都是值得学习和实践的。

　　在学习和实践之前，我们绕不开教育和成长的问题。家长的教育和孩子的成长紧密联结，如果作为家长不能够了解何为公正，不能以身作则地教给孩子，单单递给孩子一本《杀死一只知更鸟》要他学习，恐怕太不像话。说不定孩子书也不看，只把书名顾名思义理解一番，将其当成是“杀鸟指南”一类的东西，最终还因此成为“杀死知更鸟”的人，那可就太讽刺了。

　　至此，还要补充一点。标题中的“成年人”并不仅指为人父母的成年人，即便是铁了心单身一辈子的人，也可以看这样的书，因为这本书里，也写到了一个理智、有教养的社会公民可以是什么样子。“陪审团只能和它的每一位成员一样健全”，社会同样如此，每一位希望生活在公正社会里的公民都有责任学习并展现公正和善良，至少我们应当学着收敛偏见。

　　附一个录

　　你好，怪人。

　　在我能和别人过得去之前，我首先要和自己过得去。有一种东西不能遵循从众原则，那就是人的良心。

　　除非你穿上一个人的鞋子，像他那样走来走去，否则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

　　斯库特，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我之所以这样生活，是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

　　抬起头，放下拳头。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都不要发火。试着用头脑去抗争……你这脑瓜很好，虽然有时不爱学习。

　　如果别人认为那是个下贱的称呼并用来骂你，对你来说永远构不成侮辱。它只能显示那个人有多可怜，它不能伤害你。

　　作为家长，在杰姆仰视别人之前，他首先仰视的是我，我希望自己正直地活着，以便能坦然面对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