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潘金莲的悲哀：十五岁的潘金莲，沦为母亲牟利的工具

　　读《金瓶梅》一书，最惹人憎厌的女子莫过于潘金莲，如果水浒中的潘氏，读者在批判她的同时，还能生出几分同情，那金瓶中的潘金莲，那便是个实打实的坏女人，她的很多行为已经越过了做人的底线。

　　比如潘金莲对丫鬟秋菊的体罚——先用马鞭子抽打二三十下，再用栏杆往身上盖十几下，打得皮开肉绽，最后再用指甲，把秋菊的脸掐的稀烂，全程都由潘金莲亲自动手。

　　除此之外，潘金莲跟多个男性交结，在被西门庆发现后巧舌如簧，竟糊弄过去，暗中耍奸，害了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儿，甚至最终西门庆之死，也是潘金莲为导火索，故而金瓶梅一书，将潘金莲的“金”字排在首位，并非偶然。

　　除此之外，潘金莲身上也贴着“不孝女”的标签，潘家父亲早逝，只剩下一个潘姥姥，潘金莲对自己的母亲并不尊重，甚至在很多场合当众给潘姥姥难堪。

　　比如原著第五十八回，潘金莲照例殴打秋菊，潘姥姥在一旁看不过去，就走过来劝说了几句，没想到勾起潘氏心里的火儿，当即三言两语，竟把自己母亲给骂哭了：

　　金莲听见他娘说了这一句，越发心中撺了把火一般。须臾紫漒了面皮，把手只一推，险些儿不把潘姥姥推了一交。便道：“怪老货！你不知道，与我过一边坐着去！不干你事，来劝甚么？”那潘姥姥听见女儿这等证他，走那里边屋里，呜呜咽咽哭起来了。——第五十八回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第七十八回，潘金莲过生日，潘姥姥坐轿来西门府，需要女儿支付坐轿子的钱，结果潘金莲大骂一通，不仅不给这六分轿子钱，还讥讽母亲：以后有钱坐轿子再来，没钱以后就别来了。潘姥姥听毕，又呜呜咽咽哭起来，最终是孟玉楼看不过去，支付了这笔轿子钱。

　　这些种种，都表明了潘金莲的尖酸吝啬，既无忠贞人品，也无孝顺品德，跟传统伦理道德价值观背道而驰。

　　潘金莲的阴损狠毒，固然令人憎恶，但若掰开揉碎地分析，潘金莲对母亲的态度，是有迹可循的。

　　回到《金瓶梅》开篇，仔细探究潘金莲的人生经历，就不难发现她人性中的黑暗，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可以归结到家庭层面。

　　潘金莲幼年时，父亲潘裁去世，九岁被母亲卖到王招宣府里，学习吹拉弹唱，描眉画眼。

　　六年后，王招宣去世，潘姥姥把女儿从招宣府里争将出来，此时的潘金莲已经十五岁了，到了结婚嫁人的年纪，可潘姥姥把女儿要出来，并不是为了给她谋一门亲事，而是继续拉出去卖——这一次卖给了年老体弱，却不甘寂寞的张大户。

　　潘金莲在张大户家，遭到其妻余氏的针对，张大户为了不让后院起火，就把潘金莲安排嫁给了武大郎——因为武大郎也住在张家内宅，方便张大户随时过来鬼混！

　　纵观潘金莲的人生遭遇，很难说跟潘姥姥没有关系，这当中有很多细节值得诸君细品。

　　比如潘姥姥第一次把女儿卖进王招宣府，是因为家中没了男人，实在生活不下去了，这是可以理解的。

　　《红楼梦》里花袭人当年也是因为家里穷，被逼无奈才卖人，用袭人自己的话说：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

　　可花袭人的家里人争气，一朝家中起复，还想着把袭人给赎回来，可这种待遇并没有发生在潘金莲的身上。

　　王招宣死后，潘姥姥把女儿从招宣府里要出来，却是为了再次卖掉女儿，对于这次的卖女，笔者个人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潘金莲被卖进招宣府六年，这六年里潘姥姥也并没有饿死，按照原著记述，潘金莲排行六姐，想必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潘姥姥能存活下来，一定是有自己的活计，或许也有其他兄弟姊妹的功劳。

　　当年卖女，是为了生存，第二次卖女，却是为了利益！

　　潘金莲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可潘姥姥还是要卖了她，因为一旦嫁人，就要花一大笔钱，不仅要出嫁妆，还要准备衣裳首饰、妆奁箱柜以及鞋脚等物，为了避免这个麻烦，潘姥姥把女儿卖给张大户，自己也能得三十两银子——一个是出钱，一个是挣钱，潘姥姥分的倒是很清楚。

　　潘姥姥在《金瓶梅》中的出场并不多，尤其是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之后，这位潘姥姥几乎没有出场，也没有给这对夫妇任何帮助，潘金莲为了租一个像样的房子，卖掉了自己的全部首饰，原著记：

　　武大在紫石街住不牢，又要往别处搬移，与老婆商议。妇人道：“贼混沌，不晓事的！你赁人家房住，浅房浅屋，可知有小人囉躁！不如凑几两银子，看相应的，典上他两间住，却也气概些，免受人欺负。你是个男子汉，倒摆布不开，常交老娘受气！”武大道：“我那里有钱典房？”妇人道：“呸！浊才料！把奴的钗梳凑办了去，有何难处？过后有了，再治不迟。”武大听了老婆这般说，当下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第一回

　　潘姥姥显然对武大郎并不满意，所以跟这对夫妇交集很少，她第一次出场，便是在第六回武大郎的丧礼上，一边和女儿吃酒，一边和王婆打哈哈，让他帮忙再给潘金莲找一个新夫婿。

　　这位潘姥姥显然属于“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潘金莲嫁给武大时，鲜少见她出现，其后潘金莲嫁给西门大官人后，潘姥姥的出场就勤快了许多，每逢节日寿辰，她都准时来西门府做客，偶尔还能拿到李瓶儿、吴月娘等人相送的礼物。

　　潘金莲作为当事人，母亲的势利思维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加上她天资极高，眼光毒辣，往往一眼能看出事物本质，西门府很多下人的小心思，都难逃潘金莲的眼睛。

　　并不是每一朵鲜花都能出淤泥而不染，潘金莲生活在这样一个势利拜金的社会，见惯了社会的黑暗面，对真善美的道德品质自然不屑一顾，她成为一个狡猾阴损的利己主义者，她的形象厚度在中国文学史上是相当罕见的，单从这一点而言，《金瓶梅》的确能和《红楼梦》相媲美。

　　本文乃“不红居士”独家首发，未经授权请勿转载，本文引文均来自《金瓶梅词话》，图片来源于戴敦邦《水浒传》《金瓶梅》绘本，如有侵权请及时联系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