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茫然无措的又何止青春,抑或人生
毕业了还死皮赖脸租住在大学里的好处除了可以享受免费的运动场,价格亲民种类繁多的各色美食之外,最大的好处当然是还能走在路上看两眼冰雪聪明善良可爱的学妹啦(划掉),推下眼镜假装正经,当然是用校友卡进学校图书馆查东西啦。
至今我仍记得王红老师的第一堂课上她跟我们说,青春就像是一条唱着歌的河,每一年的9月,她都会对着她眼里一屋子刚刚升上大二朝气蓬勃的小孩,同他们讲建安风骨,李白杜甫,感觉她自己就像是年复一年长在那河边的一棵树,看着年轻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唱着跳着,熙熙攘攘地经过,经过。
住在学校里的我也时长会有这种感觉,每一年的9月,总会碰到一些摸着后脑勺问某某学院怎么走的新生;1月份寒假里的周末,主干道的老梧桐树上贴起了研究生考试的考场指南;等到了6月份,学生宿舍楼下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们悄悄不见了,各大快递公司的大姐们在遮阳伞下坐着小马扎,麻溜地帮毕业的同学把各种东西寄回家,东园篮球场旁边的跳蚤市场更是人声鼎沸……然后等暑假过去,又会有同学入学报到,又会有同学参加研究生考试,来年夏天,又不知有多少同学把舍友送去火车站之后一个人回到宿舍泣不成声。
哪怕我没能参加的毕业典礼已经是8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也依然记得跟基友们一起在AA平台开黑DOTA,去西门的ATT用学生证打折通宵吼麦把无限续杯的柠檬茶喝光,坐在6楼的天台上喝酒吃炒花生打莫名其妙的赌这些种种时光。
说来也巧,大学时候第一堂跟影视鉴赏课上,老师给我们拉的第一部片子,正好就是《毕业生》。那会儿我们班几个男生和几十个女生坐在教室里,一起看达斯汀霍夫曼冒失地用手抓着罗宾森太太的胸部,彼此各自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老师在讲台上一次次按下暂停键,一本正经给我们细致讲解各种视听语言技法的精妙,现在想来真是只有那个年岁才会遇上的,回忆起更会忍俊不禁的独特经历。
每一个迷茫的毕业生
正如它的片名一样,故事围绕着大学毕业生本走出校园踏上社会后,所经历的一场先被成人社会驯化征服,而后又反叛冲突的闹剧展开。作为主角,达斯汀霍夫曼饰演的本更是只用了开头的短短几场戏,就牢牢抓住了观众,对于那时刚上大学的我等愣头青而言,更是代入感十足。原来外国人也不是都西装革履谈吐潇洒游走于各种交际圈游刃有余的成熟男人,他们跟我们一样,也会面对人群紧张拘束,也会关于未来充满迷茫。
至少在我的高中时代,老师总是用大学生活是如何美好逍遥来让我们对当下的高强度备考望梅止渴,而真正进入大学校园之后,也确实大抵如老师所言自由自在,喝酒,抽烟,打牌,旷课,恋爱,游戏,只要不违法犯罪,你想干嘛都基本没人管你。
问题就是,时间一长,有些时候你还真会挺想有个人偶尔管管自己的,毕竟从懂事起,大部分普通人的成长路线都是幼儿园毕业了上小学,小学完了初中高中,就像是传统游戏里的新手任务一样清清楚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然后接下来下一步去哪里,都像是规定好了一样清楚。但到了大学,我们知道下一站就是工作,但具体要如何融入社会,为了完成从学生到成年人身份的转换,需要做好那些准备,都没有人会来教你,原来为所欲为,也可以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情。
前面部分的本身上展现的,正是如同开篇那个传送带上的皮箱一样,对于失去“控制”的恐惧与迷茫。他是常春藤大学奖学金得主,家境也非常优渥,但正是这一路顺风顺水的成长,更让他对生活激情的阈值过度升高,当父母把自己人生今后方向这道题抛给他的时候,他却毫无头绪。片中为了进一步将这种内心的冲突表现出来,罗宾森太太走进了他的房间。
性与控制权
如果说世俗的成功是多数人一生的追求,那么性绝对是所有二十岁单身男人都难以抵挡的诱惑。毕竟坊间有说法是大学宿舍卧谈会,女生们总以男人开场,最后结束于八卦和生活琐事;而男生则往往是天南海北瞎吹牛气头,最后万变不离其宗要聊到男女之事。
当然本片虽然其实有着巨大的伦理梗,但性事仅仅是主创们用来将人物冲突具象化和戏剧化的工具,几乎没有情色的观感在其中。正如《纸牌屋》里所说,生活中的一切都和性有关,除了性本身,性关乎权力。本和罗宾森太太的前几轮交锋,就是他这个小雏儿被老司机驯服的过程。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罗宾森太太假装找洗手间进了本的房间,本刚想开口指明洗手间的方位,就被坐在床上抽起烟来的罗宾森太太打断,问他烟灰缸在哪儿,本手赶紧忙脚乱递了个水杯上去。随后罗宾森太太又以自己不会开车为由,让本送她回家,临了还故意把钥匙扔进了鱼缸里。本每一次开口想拒绝,主动权和控制权都始终被罗宾森太太攥在手里。
到了她家更是各种暗示,本含蓄地揭穿了之后,罗宾森太太不置可否欲擒故纵,本想逃离,最后却还是得“听话”地去送钱包,递衣服,甚至如果不是罗宾森先生早早回家,罗宾森太太第一次就成功了。直到二人第一次争吵,本试图用自己的逻辑来否认罗宾森太太的时候,她还是一言不发轻描淡写穿起黑丝,瞬间让精虫重新占据男孩的脑细胞。
我国法律是年满18周岁的公民即为成人,美帝则是21岁之后方能合法饮酒,咱们的古代男子也有20岁加冠的成人礼,从心理层面尤其是对于男性来说,性经历完全可以算作某种意义上的成人礼。毕竟对于感情,男性在刚开始的时候往往是下意识惧怕的,另一部美国电影《怦然心动》里对于这种感情就做了比较详细的刻画。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说同年龄的女性会比男性早熟,以及,可能会有女性对《毕业生》这部完全从男性视角出发去审视现代男权社会的影片表示get不到点的原因。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需要通过真正认识女人,才能进而认识这个世界。
至少在本身上我们就明显的看出来,刚刚跟罗宾森太太接触的时候,他要像小孩上学报到一样主动跑去跟酒店侍从报备我拿了牙刷,存在感稀薄到服务生都看不到他,可时间一长,面带微笑跟酒店的各色人等谈笑风生,挂着墨镜泡在自家泳池晒日光浴也隐隐有些成功人士的自信从容。
正是这些言谈举止间不遗余力去着墨的小细节,让达斯汀霍夫曼在本这个角色身上,非常成功地演绎出了那种独属于青涩大学毕业生的迷茫感觉。千人千面的小人物变色龙,三十岁的时候已足见功力。
经典技法
导演麦克.尼尔科斯在这部拍摄于1967年的影片中更是使用了不少当时看来可谓大胆,而现今已然是经典电影技法的表达方式,下面我就抽一些我还记得老师在课上讲过的背背书:
SK Ⅱ的广告里一位台湾的听障舞蹈家把置身喧闹街道的感觉形容为落入浑浊的水中,无力又恐惧。导演在片中用来展现本对于成人世界恐惧的声画语言,正是异曲同工。缺乏安全感的他,面对自己家后院浅浅的游泳池,依然是如临大敌全副武装呼吸急促,在厚重的器械包裹下,他听不见亲朋好友的声音,走路动作都变形,潜水护目镜那边他们的表情显得恐怖狰狞,父母一次又一次把他的头按到水底,拒绝他后退,不允许逃避,只能一个人瑟缩在水底,不明所以。
跟罗宾森太太滚过床单之后,就是一条泳裤轻装惬意地上阵,在各处的床第来回游弋,那一段的相似景别跳切,说不定被今敏称赞过好多次。还有场景中各种镜子的使用;刻意的构图(从罗宾森太太的腿下去拍本的镜头);远处虚焦的罗宾森先生夸本有魅力,镜头却对着罗宾森太太扬起的嘴角;本向伊琳坦白之后,罗宾森太太缩在墙角那个诡异形变景深镜头……等等。
虽然从现在的眼光看上去会有些许生硬的感觉,但我个人还是蛮喜欢这种锋利的视听语言,明摆着告诉观众你用了技巧,也总好过昏昏沉沉泯然众人。
用嬉皮的笑话来解构传统
在影片的分类上,除了爱情,本片的另一大标签是喜剧片。是的,这么一出家庭伦理剧,居然是一部喜剧片,而且还是一部获得了诸多奥斯卡提名的喜剧片,不得不佩服主创人员这举重若轻的创作心态。
那时候刚刚三十出头的他们,还没有那么多假装高尚的情怀,也谈不上大师偶像包袱。从影片里,我们更多感受到的是他们自娱自乐,优先满足自我表达欲望的放松情绪。正巧几人的性格里都有着天真烂漫什么都玩得起耍得开的幽默基因,于是,各种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层出不穷。
比如本在动物园看到伊琳跟别人跑了,镜头先是给到了一对大猩猩夫妇,随后是远端另一个笼子里孤单的另一只猩猩,几万年过去了,人不也还是这蠢样么~迅速成人化的本居然厚着脸皮跟罗宾森先生说自己和他太太干的事情就和握手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呵呵,那现在是卧完妈妈卧闺女咯?罗宾森先生骂完人气急败坏离开的时候丢下一句反正我是不会跟你握手的,简直2333333~
片中本第一次看到罗宾森太太的裸体是通过伊琳房间里她的照片反射;伊琳跟本说你这么想娶我,要不干脆把我抢走得了,emmm,然后我们都知道片尾本用十字架把亲友们都锁在了教堂里,带着伊琳和爱情夺路而逃……
60年代的嬉皮士风潮,躁动的年轻人想要大胆反叛一切传统,不认可长辈们已有的现实价值体系,甚至不惜用自我放纵来标榜个性,用绝对的自由去嘲弄中产阶级的牢笼,他们想要与上一辈彻底决裂,然而在真的逃离之后,手握着爱情却又不知该奔向何处。
传世佳音
《毕业生》这样的青春电影,毕竟只能打动一些有着相似情绪经历的人,迄今为止也有不少人表示过并不太能理解这个主线情节转折相当生硬的故事好在哪里。然而,相比高文本信息加工的影片,Paul Simon和Garfunkel创作的两首原声音乐则是几乎零差评,哪怕经过了几十年光阴洗礼时代变迁,甚至你都不需要太听得懂歌词意义,一代又一代世界各处的年轻人们,以及更多曾经年轻过灵魂,都无一例外被它触动起了最惆怅的涟漪。QQ音乐
歌曲名:The Sound of Silence,歌手名:Simon & Garfunkel,专辑名:The Graduate
它不是那种嘶吼的反抗,对于这个世界,年轻的我们曾经怀着那么多的向往,以为一切都如同阳光一般美好,直到孩子一天天长大,不得不懂得更多暗处的现实。那一声忧郁的低吟,是那个曾经活在心里的单纯男孩,他在你耳边说:“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你好呀黑暗我的老友,我又来跟你叙旧了。)
当曾经的希望落空在所难免,我们始终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为何如此矛盾:“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人们说而不言,听而不闻。)甚至一如这场梦的主题,沉默的声音,是什么?QQ音乐
歌曲名:Scarborough Fair / Canticle (Extended Version),歌手名:Simon & Garfunkel,专辑名:The Graduate
在故事的后来,如天使美好的伊琳为本带来了爱情,带来了勇气,带来了生活的意义。哪怕孩子们选择了否定这世间的一切,他们终究也无法抗拒这存续了千万年的男女之爱,一如这首改编自三百多年前英格兰民歌的曲子,早已化作历史的先民们,吟唱精灵骑士与农家女的奇妙爱情,和抢亲的本以及伊琳这个落跑新娘一般无二。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芬芳美丽是否一如从前?
不过我个人对《毕业生》前半段的整体评价是好过后半段的,可能主创们也知道,所谓冲动的爱情,并不是这份迷茫的最终答案,于是便有了这段名留影史的结尾画面。小时候大人们总告诉我们,毕业了就一夜长大,然后就是工作,结婚,生子……一如童话结尾别无二致的寥寥数笔,人生在世就这样匆匆过去,可你我真正经历着的生活,从未如说起来的那般简单。
生活这条路要去往何处,谁知道,谁又能左右呢?
感谢诸位的支持,点赞和转发,咱们下周一再会~
祝好~
By DoMo
2019.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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