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陈辉:风祭

栏目:人物资讯  时间: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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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陈辉

  站在旷野里,忽然就起风了。风起的日子,我总会想起母亲。

  每年,山上的树叶呈深黄色的时候,瞎子舅舅就由他那个左脚有点跛的儿子用一截竹杆牵着,来我家住上几天。走时,母亲总会撮一大口袋米、一大口袋麦麸粉,瞎子舅舅和他儿子一人背一袋,在灰沉沉的天空下,渐行渐远。

  冬天,风吹过,竹林会呜呜呜地响。风来了的时候,母亲会召唤我进屋躲避,然后关门、闭窗,点上煤油灯。风从木板和篾条搭建的墙壁的空隙处渗进来,悄没声息。桌上那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摇摇摆摆地和风交谈着什么。

  我想,风一定是从村口的邓二哥家那边过来的。邓二哥家当风,上次被风吹折了羊栏,跑了一只羊。现在,风怕是又跑到屋后的刘三娃家去了吧?风在他们家,也是毫不客气地翻拣着他们家的东西吗?

  风撤走的时候,屋内煤油灯灯芯上闪烁的火苗一下子就直了。母亲去开门、开窗,抱怨着风又从梁上吹下许多黑尘,弄得满灶台、满桌都是。母亲在屋内悉悉索索忙的时候,我又蹦蹦跳跳跑出去玩了。

  可是,冬天,是母亲最难熬的日子。她患有严重的哮喘,但却没有办法很好地调养。凛凛寒风中,她仍然要挣扎着上山割柴,井边洗衣,透骨的冰冷销蚀着她本就孱弱的身体。

  父亲也没办法,毕竞他也只有两只手,一大家子人的生计压在他的肩上。母亲的身子骨就这样一年年衰弱下去。没有钱买药,唯一能补充营养的,是家里养的那几只母鸡下的蛋。母亲却吃不下,她说娃儿读书苦,更需要营养。

  又一年冬天,天气出奇的冷,风也低沉地呜咽着,摇得我的内心隐隐地有些慌乱。母亲躺在床上好长一段时间了,村里的赤脚郎中、乡医院的大夫,在我家进进出出。

  父亲满脸悲戚,坐在母亲床前,问她想吃点什么,去给她弄。母亲腊黄的脸轻轻地左右摆了一下,闭着眼,气若游丝。那一天,风刮得很大,母亲跟着风走了。她走过灶台,走下青石台阶,走出竹林,走向旷野,再也不回来了。我们的哭声,也被风吹得干干净净,杳无踪迹,仿佛这一切原本就没发生过。

  我相信,风是有灵性的。风不会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它有落脚的地方,那是天的尽头吧?我想,那个地方,风把凄苦和病痛都吹散了。风扬起我的思念飞向远方,母亲一定能感受到吧?

  【作者简介】

  陈辉,四川资中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磐石》《内江日报》《四川政协报》《天池·小小说》《西部散文选刊》《西南文学》等报刊杂志。

  【“时光”文学栏目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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