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育儿”与不让生育的社会

栏目:人物资讯  时间: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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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不是“不能”生育,是社会“不让”生育。这是日本社会的现状,也是中国社会的隐忧。

  在日本,因为职场环境的恶化、社会构造日趋复杂,结婚变成一件困难的事。即便结了婚,人们也不愿意要孩子;即便要了孩子,也有父母放弃育儿甚至虐待孩童……种种社会现实触目惊心。

  近30年来,日本社会存在一个很难改变的现实:孩子出生后,有六七成的妈妈面临失业。当爸爸由于工作时间过长而从家中“缺席”时,许多妈妈只能单独养育孩子。在日本,大概每三位母亲中就有一人面临“孤独育儿”的困境。

  小林美希是一名自由记者,曾任职于株式新闻社和每日新闻社《经济学人》编辑部。她特别关注年轻人的就业、结婚和生育等问题,著有《成为“正式职员”的年轻人们》、《看护崩坏》、《职场流产》等作品。2013年,因“对‘不让生育的社会’的结构和一系列职场孕妇歧视的报道”,她获得了贫困新闻报道奖。以下摘自她的著作《不让生育的社会》,该书中文版已由上海译文出版社于近日出版。

  

  文 | 小林美希

  在因妊娠或育儿被解雇后,女性找不到能与自己轻松交谈的对象,其容身之处就只剩自己的家庭了。当丈夫需要长时间工作时,家里必然就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当丈夫是公司的非正式员工而收入较低的话,他不得不同时兼两份、三份的工。于是,即便拥有丈夫或伴侣,女性实际上仍是置身于母子家庭中,独自担负“孤独育儿”的任务。

  此种现实下,女性会消极对待结婚、生子也就不足为奇了。专攻家族心理学、性别问题领域的东京女子大学名誉教授柏木惠子曾指出:“相比在职母亲,没有工作的全职主妇在育儿过程中,会承受更多的不安和压力。”柏木氏更愤然指出:“很明显,因工作导致的‘父亲缺席’,以及由此发生的‘孤独育儿’现象,会造成女性的育儿不安。产下头胎后,如果孩子总是由妻子单独抚养,那么,如果丈夫想要第二个孩子,妻子自然会冒出‘不想再生’的念头。细数女性无法生育的理由,其中也包括不负责任的男性与整个社会,是他们将育儿重任全部推给了女性。”

  石野惠子:既要工作又要育儿的“单身母亲”

  在东京都内的公益法人工作的石野惠子小姐(化名,34岁),2002年3月从大学毕业。2003年,她与学生时代交往的男朋友结婚,育有二子。虽然顺利请到产假,但她表示:“想取得育儿假,几乎是梦中之梦。”

  结婚那会儿,丈夫正在攻读研究生,为此,两人已经做好过苦日子的心理准备。惠子小姐当时在中央官厅担任临时职员,婚后很快换了工作,顺利应聘为正规雇用的非编制职员。月薪为税后20万日元。接着,她便在有着30年筑龄、约6张榻榻米大小的单间公寓里与丈夫开始了新婚生活。

  惠子小姐在试用期时怀孕,总务人事科告诉她:“从未有过员工还没入职就怀孕的先例。你靠丈夫的收入无法维持生计吗?”事实上就是向惠子小姐提出劝退。更有甚者,人事科还给惠子小姐远在九州的老家打去电话,向她尚未退休的双亲表示,倘若想继续留在单位,惠子小姐必须“将孩子寄养在父母家,否则就辞职吧”。总之,提出的皆是强人所难的要求。

  好在直属上司对惠子小姐竭力袒护,她才没有遭到辞退,却不得不工作到产前第4周(法定产前6周即可申请产假),产后也仅仅取得了8周的产后休假,便迅速回归职场。惠子小姐表示:“如果可以,当然希望能取得育儿假。”然而自己是家庭的支柱,要是不出去工作,全家人的生活便无法维持。

  试用期怀孕一事让她遭到同事的排挤,甚至被人在背后议论“派不上用场”“没有战斗力”,这些闲言碎语很快传入惠子小姐的耳朵,大环境如此,她根本没法申请育儿假。自那以后,单位招聘职员,对女性员工的试用期延长到半年至一年。惠子小姐认为:“这样一来,如果试用期怀孕,单位便能轻易辞退女性员工了。”

  顺便一提,根据《男女雇用机会均等法》第九条规定,禁止以妊娠、分娩为理由对女性施行不公平待遇,包括禁止解雇、降薪以及将雇用形式由正式职员调整为非正式职员等。

  丈夫取得硕士学位后,虽然顺利就职,但是高强度的工作将他逼到过劳死的边缘。惠子小姐怀孕期间,他曾三次在公司昏倒,被送到医院抢救,接受住院治疗,并被医生命令在家休养。丈夫离职后,尝试攻读原本已经放弃的博士学位。毕业后,他找到一份外聘讲师的工作,于是留下妻儿,独自前往关西地区。

  很长一段时间,惠子小姐都过着既要工作又要育儿的“单身母亲”生活。6年后,她怀上第二胎。怀孕期间,丈夫已经离家,去了关西地区工作,偿还奖学金的同时,每月给惠子小姐寄来10万日元的生活费。分居两地的生活导致他们很难再有积蓄。惠子小姐选择了分娩费用较为低廉的都立医院,甚至一次次对腹中的宝宝说:“深夜或双休日麻烦医生的话,会增加住院费用,你要在工作日的白天出生哦。”

  她为第一个孩子选择的是公设民营的幼托联合型“认定幼儿园”。寄养婴幼儿的机构,分为文部科学省管辖的幼儿园,厚生劳动省管辖的托儿所,以及两省共同设立的认定幼儿园。幼儿园侧重对幼儿的教学启蒙,孩子每日在园时间较短,母亲多为全职主妇;托儿所允许孩子留至晚间,不过教学质量相对较差,孩子的父母也几乎都有工作,无暇照顾小孩。由于托儿所的待机儿童很多,惠子小姐费尽周折,总算把孩子送进了认定幼儿园。认定幼儿园与普通幼儿园很像,基于“孩子应该尽量和母亲待在一起”的理念,常在工作日的白天举行监护人集会。为此,惠子小姐很快将带薪假期用完。

  孩子进入小学后,放学时间变得更早。在此基础上,想要带着孩子复归职场完全是不可能的。然而,如果申请育儿假,收入就会减少,生活将无法维持下去。一时之间,惠子小姐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今后如果没有加薪的希望,又找不到寄养孩子的机构,仅靠我一个人,实在无法抚养两个孩子。”于是,惠子小姐怀上二胎后,便把远在九州老家的母亲叫了过来,产后第8周回到职场。惠子小姐的母亲为了支持女儿,提前退休,搬来东京,与女儿住在一起,专心照顾孙儿。

  即便国家出台保育制度,现实中也一定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无法回回按制度办事。惠子小姐深有感触地说:“生下孩子后,要想兼顾育儿和工作,比起行政支援,自己母亲的存在才是必不可少的。”

  据国立社会保障及人口问题研究所《第4回全国家庭动向调查》显示,是否与父母同住会改变女性产后的就业率。与父母同住的“就业继续型”女性(指不受结婚生育影响持续工作的女性)的产后就业率为30.7%,而不与父母同住的女性,其产后就业率只有17.7%。后者中,若自家与父母家相距不足1小时路程,产后就业率为19.4%;超过1小时路程,则产后就业率下降到12.8%。

  当前,拥有两立(工作和家庭生活)支援意识的企业数量稀少,社会公共基础设施尚不完善,对既想工作又想成为父母的人而言,能否依靠自己的父母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槌田宽美:为工作而推迟怀孕的高龄产妇

  “现在怀孕的话,会很头疼,等这项工作做完后……”就职于东京都内某咨询公司的槌田宽美女士(化名)说,虽然她也想要小孩,但是工作迟迟无法告一段落,就这样跨入了40岁。

  宽美女士的主要工作是企业顾问,涉及企业经营的高效化与宣传。平时,由她负责的企业大约有30家,有制造业,也有饮食、服务业。对各个业界进行分析当然是工作的一环,此外也需要关注同行业竞争对手的动向。20多岁时,她被任命为组长助理。30岁结婚,但那正是她感受到工作乐趣的时期。她的想法始终是:“生孩子这种事,根本没时间考虑。”

  自己的提案获得实现,在客户那里业绩有了增长后,她对工作越发精益求精,33岁时成为公司里最年轻的组长。她沉迷于工作,毫不排斥在公司加班留宿。年长她5岁的丈夫想要小孩,宽美女士总是说:“手头一个重要项目正在收尾阶段,等告一段落再……”对于怀孕始终举棋不定。完成一个项目,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我是项目负责人,不能半途而废。”她表示,于是一再回避怀孕。

  公司是风险企业,创立者就是社长。员工以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居多。通常3至4人为一组展开工作。其他小组有位20多岁的女性员工怀了孕,由于孕吐,迟到早退频繁。待孕吐现象减退,为了补上之前落下的进度,她拼命工作,却险些流产,很快住院。为了堵住突然出现的漏洞,全组同事忙得叫苦不迭。不久后,她出院回到自己的岗位,对于无法竭尽全力工作,大家都加班到快赶不上末班车,自己却率先下班这一点,她内心很是愧疚。

  同组的一位单身女性员工对宽美女士抱怨道:“就因为她工作时间太短,害得大家都很辛苦。我们又不能当着她摆脸色,压力好大。”并且怒气冲冲地说:“听说她还想休1年的产假,都不知道自己给小组添了多少麻烦吗?”另外,也有男性员工冷淡地说:“不能对自己的工作负责的话,还是拜托她辞职吧。”

  其他小组怀孕的女性员工察觉到公司的气氛,便考虑只休一下产假便回来工作,然而产后身体恢复不佳,托儿所里待机儿童已经收满,又没和父母住在一起,于是一边等待托儿所空出名额,一边休了将近一年的育儿假。公司里,没有一位员工真心祝贺她怀孕生子,其他已到结婚生育适龄期的女性员工还有很多,大家都私下猜测:“下一个怀孕的又是谁呢?”

  面对这种状况,宽美女士不由得想:“考虑到产后的种种情况,我也无法依靠娘家。如果要怀孕,必须等到重要的工作有了眉目再说。”她经常同时负责好几个大型项目,而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工作在等着她。几乎每周都会出差,在日本全国飞来飞去。业绩优良的宽美女士在38岁那年又获得了升职。她也常常会想:“照这样的状况,我什么时候才能怀孕呢?”越是努力,越是从成就满满的工作中感受到无穷乐趣。在女性周刊杂志或电视节目中目睹女性接受不孕治疗时的艰辛,她也总觉得事不关己,只要自己愿意,很快就能怀上。既是上司也是负责人的女同事在42岁时接受体外受精怀孕,然后分娩。由于是领导,公司里没人说她坏话。在此期间,她甚至被宽美女士视作榜样。

  以40岁生日这天为界,宽美女士觉得“差不多该认真考虑怀孕这件事了”,便去了某家妇科诊所。然而,光是检查是否患有不孕症以及进行排卵预测就必须跑好几次医院。每当医生告诉她:“请于这天来医院。”她都会瞪着日程计划,说:“那天约了客户商谈……不行,这个月都没空。下个月的话,勉强能够……”这种情况反复出现多次,焦躁归焦躁,她却想着:“反正40岁怀孕已经晚了,再拖延一两个月也没什么差别。”根本不放在心上。后来医生忠告她:“35岁已经很难怀孕,流产率也会提高,40岁更不必说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怀孕,工作必须适可而止。”于是,她不得不在工作与怀孕之间做出抉择。

  像宽美女士这样,40多岁才来妇科诊所就诊的女性并不少。35岁以上的高龄生产年年增长。厚生劳动省人口动态调查显示,出生时母亲年龄在35岁以上的孩子,2000年合计141 659人,2011年增加10万多人,合计259 552人,分别占出生总人口的12%、25%。现在,每4人里就有1人是高龄产妇。不久之前,35岁以上孕妇病历卡上的“高”字会被小心翼翼地标上圆圈,如今这样的情况已很常见。出生时母亲年龄在50岁以上的孩子,1985年只有1位,2011年却达到41位。

  导致晚育的最大因素也许是孕妇差别待遇在职场的泛滥。日本劳动组合总联合会(联合)在2013年5月进行了一项关于“孕妇差别待遇”的意识调查,受害女性占比上升到25.6%,而上一年这一数据为17%。遭受孕妇差别待遇的女性里,有五成选择“不求助咨询,忍气吞声”。在引发孕妇差别待遇的各项原因中,排第1位的是“男性员工对怀孕生育不够理解,也不够配合”,占所有原因的51.3%。

  美香:丢下3个孩子“失踪”的妻子

  “我们的感情原本那么好……”山田大辉先生(化名,34岁)住在埼玉县,现在是一名单身爸爸,同时抚养家中3个小孩,孩子们分别是9岁、6岁、4岁。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的妻子已经行踪不明,而原因,大辉先生感觉是妻子认为他工作时间太长了。

  初中时代,他们同是学校排球社团的成员,考上大学后,大辉先生与倾慕已久的美香小姐重逢,数月后两人开始交往。那时,美香小姐第一次告诉大辉先生自己的经历,原来她的父母在她幼年时代便已去世,上初中前她都生活在儿童养护机构。她的母亲双耳失聪,死于交通意外。父亲患有酒精依赖症,身体不好,很快也随母亲而去。她有4个兄弟姐妹,大家与父母的亲戚们短暂生活过一段时间。美香小姐家庭背景稍显复杂,高中时代由养父母抚养。得知美香小姐的际遇后,大辉先生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我一定要让她幸福。”

  大学毕业后,大辉先生继续攻读研究生。美香小姐就职于自动贩卖机公司,做与销售相关的工作,不久转行去了喜欢的香熏理疗行业,试用期时怀孕了。还是研二生的大辉先生急忙找了工作,两人很快结婚。美香小姐认为香熏精油不利于养胎,便从公司辞职,去了工厂打工,临近产期才辞掉那份工作。孩子出生后,托儿所没有空额,美香小姐只好放弃工作,在家做全职主妇。

  以怀孕为契机被迫放弃就业的情况,在东京都内十分显著。据国立社会保障及人口问题研究所《第4回全国家庭动向调查》显示,从女性在确定怀上头胎时的就业状态来看,产下头胎后的继续就业率,东京都区部及政令市从63.5%下降到28.8%,大都市周边地区从66.4%下降到24.9%,另一方面,非人口集中地区从73%下降到37.8%。从继续就业率看,周边地区比都市地区高。原因之一也许是,在较难确保人才的地区,反而对孕妇产妇更加重视。

  在大辉先生家,由于妻子做了全职主妇,相应减少的收入便由他靠加班来弥补。虽然大辉先生所在的公司只是一家拥有15位员工的微小企业,但从不拖欠加班费。因此,不到35岁的他年收入达到500万日元,超过上班族409万日元的平均年薪(2011年,国税厅调查)。当然,代价便是回家时间很晚,陪伴家人的时间也减少了。

  美香小姐生下第二胎、第三胎后,整个人渐渐发生变化。早晨变得嗜睡,无法正常送孩子们去幼儿园,有时无论怎么摇,她也不想起床。只要事情进展不如意,她就闹着要外出,自我否定的言行日益增多。在此期间,她沉迷于两天一夜、需花费15万日元的自我启发之旅,并在那些会员的劝诱下,开始经营网店,执意向妈妈朋友们推销商品。大辉先生察觉到这些后认为,“这样下去,妻子会失去所有朋友。要是不工作,情况只会更糟”。

  为了帮美香小姐实现成为香熏理疗师的心愿,他决定搬到待机儿童较少的地区,这样能把孩子寄养在托儿所,美香小姐便可以继续工作。2010年4月,他们按计划将孩子送进托儿所,尽管新工作与香熏行业无关,但美香小姐得以在双休日去当地运动俱乐部打工了。可是,自我启发之旅已然变成美香小姐的心灵支柱。五一长假,她再次参加了自我启发之旅,由于工作三心二意,多次被俱乐部批评,更在7月被俱乐部辞退。

  被辞退后不久,某天凌晨4点,大辉先生发现厨房亮着灯,他悄悄走去一看,发现美香小姐正精疲力竭地倚在料理台上用剪刀割腕。好在发现及时,只是自杀未遂。被救护车送去医院后,医生检查出她事先服下了盐酸。由于抢救及时,美香小姐暂无生命危险。大辉先生意识到,事态已经发展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便将妻子的问题告诉了朋友,请他们帮自己想办法。

  妻子自杀未遂,大辉先生的想法却没有变:“我们是夫妻,日子总可以过下去的,我希望她过得幸福。”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8月8日周六这天,美香小姐抛下家里的三个孩子,跟他说了一声“我去东京了”,就再也不曾回家。大辉先生发消息过去,她也只草草回复:“我没法再和你继续生活了。我已经与启发之旅上认识的男人发生了关系。”大辉先生坚持在信息里劝她回家,美香小姐又说:“我对孩子们说了很过分的话。”大致是些因为无法育儿,所以感觉苦恼的内容。到了星期一,她依然没有回家,从那天开始,大辉先生开始亲自接送孩子们去托儿所,成为一名准时下班的单身爸爸。去托儿所接孩子回家时,他聊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几乎失控般泪流满面。

  他回想起第三个孩子出生时,自己甚至有些不安,担心无法挣够足以养活一家五口的工资,于是为了增加收入,每天拼命加班。在大辉先生眼中,美香小姐并非是个不懂得照料孩子的母亲。3个孩子都很爱妈妈。在他的极力劝说下,美香小姐终于答应和他谈谈,约好盂兰盆节的3天假期会回家过。结果,待大辉先生前来接她时,她当着孩子们的面掉头离去。

  大辉先生通过发信息与美香小姐保持联系。据说美香小姐与男人同居到9月,之后便住在地方的旅馆,似乎找到了工作。不久后,她再次和那个男人同居。幸运的是,孩子们很懂事,不再吵着想见妈妈,这是唯一令大辉先生感到欣慰的事。

  第二学期开学后,上小学的长子早晨开始嗜睡,频繁向学校请假。临近运动会,他想请妈妈前去现场观看,甚至给妈妈写了邀请函。母亲离家时,老三才2岁零2个月,如今已经4岁零4个月了。看起来,大辉先生的单身爸爸生活还将持续很久,可他依然希望美香小姐能回到这个家来,希望和她重新开始。他在内心深处始终抱着这个期待,但他又不禁想到,“与其拖拖拉拉过着分居生活,不如离婚,让彼此走上属于自己的人生路”。现在,他正和妻子在家庭裁判所进行协议离婚。

  大辉先生深有感触地说:“家人增多后,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努力工作,但这个时代并不是拼命干活就有钱拿。男人的想法是,结了婚成了家,必须要有积蓄,于是加班成了家常便饭。也许自己也想抽时间多和家人聊聊天,但是加班回家后,妻子和孩子都睡了。我可能也是错误地以为,夫妻之间嘛,不用多说自然能够相互理解,而没能及时察觉妻子育儿的苦恼。”

  大辉先生的公司考虑到他家的情况,给了他“缩短工作时间”的特殊待遇,但由于不再加班,他收入锐减,从此前的年收入500万日元变成只包含底薪和奖金的360万至380万日元。每月,他还要花4万日元偿还自己与妻子当年的有偿奖学金,除去房贷,手头只剩9万日元。

  维持父子家庭的生计绝非易事。据厚生劳动省《全国母子家庭等调查》(2011年)显示,父子家庭目前达到2.3万户,即便年收入超过平均水平,达到455万日元,除去育儿补助后,年平均收入就只有360万日元了。母子家庭的年平均收入为291万日元,年平均工资收入为181万日元,与之相比,父子家庭的收入还是高很多的,然而与《国民生活基础调查》(2011年)所示的有子家庭年平均总收入658.1万日元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一直在公司享受特殊待遇也不是办法,最主要的是,这样下去,完全无法为孩子们存将来的学费。”思及此,大辉先生烦恼不已。正在这时,他遇上一个不错的转行机会,职位是提供育儿支援服务的NPO法人的代理理事。对方许诺他年收入达到500万日元。这个可遇不可求的转机让他喜出望外,连声答应下来,很快敲定新工作。大辉先生用自己的实际经历告诉社会,维系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是多么重要。

  

  《不让生育的社会》,[日]小林美希|著,廖雯雯|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20-8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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