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宝级艺术家”安野光雅去世，享年94岁丨逝者

　　综合丨何安安

　　据日本当地多家媒体于1月16日报道，日本绘本作家、国际安徒生奖画家奖得主安野光雅，因患肝硬化于2020年12月24日与世长辞，享年94岁。此前这一消息并未得到公开。

　　安野光雅在日本可谓家喻户晓，他是日本最负盛名的“国宝级艺术家”，也被日本国民公认为“具有惊人才华的知性艺术家”。 他曾说：“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想要成为一位画家……哪怕只能站在车站前卖画，我也要当个画画的。”

　　安野光雅以其清新自然、淡雅悠远的水彩画和蕴含其间的人文、数学、建筑、文学等领域知识而蜚声国际。他笔下的大自然淡雅细腻，带有浓郁的传统日本画韵味，同时也兼具西洋绘画中对细节的细致刻画。他所作的绘本，兼具知性与诗意，充满童趣，同时又富有敏锐的想象力和缜密的逻辑推理能力。

　　1926年，安野光雅出生于日本岛根县津和野町，家里经营着一家旅店。安野光雅毕业于山口师范学校，1968年，他凭借极富巧思和设计感的绘本作品《奇妙国》走上“绘本作家”之路。1984年，安野光雅荣获国际安徒生奖画家奖，评委会认为，“安野光雅在促进东西方的艺术交流与互相了解方面，扮演了日益重要的角色。他的创作极富传奇性，却能引起各国欣赏者普遍的共鸣和喜爱，是一个具有惊人才华的知性艺术家。他的绘本不但十分优美，而且具有极高的科学概念。”

　　由安野光雅创作的《我眼中的美丽世界》，记录了安野光雅走过的8个国家，包含224个真实场景手绘，以及8张旅行地图和224篇所见所闻。这一套出版于去年5月的作品，也成为他在世之时由国内引进出版的最新一部作品。

　　《我眼中的美丽世界》是一套全景式人文旅行知识绘本，糅合了正统的写实主义和抒情主义画风，既有独特历史建筑，也有丰富的风土人情、文化知识，无论是严谨务实的德国、浪漫时尚的法国、还是文艺多元的意大利、精致优雅的英国，在安野光雅的笔下都跃然于纸上，历史、名人、文学、自然、礼仪、艺术信手拈来，读后宛若亲历。即便不能亲临其境，也可以帮助我们全面、深入、多维地看清楚这些风景和这些国家。在此，我们重新刊发了他书中所描绘的“美丽世界”，谨以此文作为悼念。以下内容节选自《我眼中的美丽世界》，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我眼中的美丽世界》，[日]安野光雅著绘，华文天下丨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0年5月版。

　　原文作者丨[日]安野光雅

　　德国

　　站在拉恩地区俯瞰脚下的河流，摩泽尔河和莱茵河在科布伦茨交汇。莱茵河的上游有一座名叫韦茨拉尔的小城。

　　二十三岁的歌德曾经在这里的法院供职。歌德认为这是一座肮脏的小城，对它并无好感。城市很大，旧城区从山坡上一直延伸到平原地区，一条河流从中蜿蜒而过。中心街区则有新城的感觉。游客们觉得还是古色古香、道路狭窄的老城更加美丽。《少年维特的烦恼》的故事就发生在韦茨拉尔，小城因此而出名。

　　汉堡位于易北河的出海口，拥有巨大的海港，是水运的中心。自汉萨同盟成立以来，这里一直是德国最大的商业城市。繁荣的城市在战火的轰炸中化为焦土，距今已有四十五年。我想如今在汉堡遇到的大多数人恐怕都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现在的汉堡焕然一新，仿佛当年的轰炸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幅画是城中的阿尔斯特湖畔。酒店和餐厅、银行等建筑伫立在湖畔，不远处是中央车站和美术馆，湖边还有游船的乘船点。奥森湖距此只有一桥之隔，岸边有精心修整过的广阔公园。过去这里是一片沼泽地，后来经过清理成为人工湖，还有两条通向易北河的运河。

　　易北河的入海口也是一处巨大的港口，那里停满了船只，场面十分壮观。不过给我留下了更深刻印象的是一排仓库。那些仓库并非现代风格的建筑，而是由红砖建成，统一用金色字母写着名字。暂且不提它们的结构和功能，只看外表完全是传统风格。也许在汉堡遭到轰炸前，这些仓库就是现在的样子。

　　从易北河逆流而上，不远处有一处叫作“欢迎点”的地方。那里有人时常用望眼镜眺望来来往往的船只。

　　法国

　　“阿尔勒地区的地形似乎十分平坦，我看见那片肥沃的红土地种满了葡萄。作为背景的山色中透着微微的丁香紫，天空像阳光下的白雪一样耀眼，被雪覆盖的白色山峰高耸如云，简直像是日本人画出的冬日景色……”

　　这段文字出自凡·高刚刚到达阿尔勒时写给弟弟提奥的信，日期是1888 年 2 月 21 日。（《凡·高与高更》）

　　每周六下午和周日，巴黎市内只有餐厅开门，其他商店都会关门。这种时候要是没有跳蚤市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

　　从地图上可以找到巴黎的地铁终点站，是叫克里南库尔的一站。在这里下地铁的人大多是去跳蚤市场，只要默默地跟着人潮向前走，就会被人山人海缓缓吞没。走一会儿就能抵达跳蚤市场了。（《跳蚤市场》）

　　荷兰

　　从安妮的家向外看去，可以看见阿姆斯特丹西教堂的尖顶，能听到教堂的清晰的钟声。她的房子至今仍保留着当时的样子，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安妮于 1942 年 7 月 6 日搬到这里，当时她只有十三岁。战争结束后，安妮写了两年的日记被人们发现，如今在全世界广为流传。（《安妮日记》）

　　我记得《格列佛游记》中的小人国叫作利立浦特，而在海牙真的有一座小人国，名叫马德罗丹。

　　1954 年，J.M.L.马都拉夫妇为了追悼他们在战争中死去的孩子乔治，出资建造了这座小人国。里面所有的物品都是我们这个世界的1/25，所以书也很小，看不清上面印的字。我本想用放大镜去看，结果放大镜也很小，实在很难看清上面的文字。没办法，我只好专心倾听历史老师的讲解，再加上想象出的理解，大略对那段特殊的历史有了一点了解：

　　现在的马德罗丹曾经是一片三角洲，也是连接海洋和陆地的通道，是一条将内陆生产的商品运到海外的近路。（《历史的时间》）

　　瑞士

　　夏洛克·福尔摩斯俱乐部里聚集了福尔摩斯的狂热粉丝，从英国文学的研究者到普通的读者，各类人都有。还有人说福尔摩斯在瑞士的莱辛巴赫瀑布逝世是彻头彻尾的谎言，福尔摩斯现在依然活着。

　　福尔摩斯俱乐部每个月都会出会报，只要出现了与夏洛克·福尔摩斯有关的消息，就会立刻登在会报上，真不愧是福尔摩斯同好会。

　　我曾画过一幅夏洛克·福尔摩斯与神探可伦坡谈话的画面，那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结果立刻就被登在了夏洛克·福尔摩斯俱乐部的会报上，真是不能大意。

　　从洛桑坐三十分钟火车，在迈林根下车后，我好像被催眠了一般相信了福尔摩斯真的没有去世。人站在车站正面能看到一座小山坡，那里耸立着一座颇有来头的古城。不过，我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倾听这座古城的传说，而是因为这里有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夏洛克·福尔摩斯》）

　　数不胜数的阿尔卑斯群山里，罗莎山脉的杜富尔峰是其中的最高峰，高达 4634 米。岩石表面坑坑洼洼，用地质学名词来说就是布满了褶皱和断层，讲述着山峰诞生时经历的难以置信的苦难。

　　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磅礴的景色，我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心中升起一股近乎畏惧的感动。不过一旦情绪过于感动就不好办了，人站在那里移不开脚步，生出一种无论如何都想去山顶一探究竟的冲动，看到紧邻罗莎峰西边的马特峰的人更会陷入疯狂。这样的话，人还是要相信山顶住着魔神，那里完全是另一个人类无法触碰的世界为好。（《惠林珀》）

　　西班牙

　　距离马德里以北大约一百五十千米是古城巴利亚多利德。因为拉斯·卡萨斯曾经在圣格雷戈里奥修道院任职，于是我来到了这座小城。新城对面，广阔的旧城依然保留着昔日高贵而优雅的影子。圣格雷戈里奥修道院距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正面墙壁上铺满了华丽的雕刻，在明亮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1550 年，国王卡洛斯五世接受了拉斯·卡萨斯的告发，下令在确定正确方法之前停止对新大陆的一切征服行动。神学家和顾问官聚集在巴利亚多利德开会讨论什么是正确的方法，这就是巴利亚多利德大论战。（《巴利亚多利德大论战》）

　　我驱车前往卡达克斯，打算借住朋友的别墅。从巴塞罗那往北走，过了菲格雷斯再往右边开，翻过山峰就能抵达海边，我的目的地是被天然海湾包裹着的小港口。

　　在那里，我见到了日本画家小山重信。他住在港口边，曾多次以家附近的风景为主题画出过优秀的作品。有一位西班牙人苦笑地说这里有达利的家，还有引人注目的人脸形奇怪烟囱，已经成了一处著名景点。

　　在去卡达克斯的路上，我因为没有按规定系好安全带而被警察拦下。我取出一本《西班牙语简明手册》，找到“对不起”的西班牙语向警察道歉。警察笑着对我说：“记住就好了，不会罚款的，租车公司没有教安全带的使用方法，是他们的错。”（《到卡达克斯去》）

　　七年前，我在纽约近代美术馆见到了毕加索的《格尔尼卡》。我还记得那时的我看着这幅黑白两色协调展现的作品时内心翻起的躁动，画面里的女人、孩子、牛和马发狂而死，笔触冷静地描绘出惨绝人寰的战争景象。或许正是因为没有选择展现鲜血淋漓的写实手法，画面深处反而隐约传来了阵阵呻吟和惨叫声。

　　1937 年，这幅画第一次出现在巴黎万国博览会上时，有人认为画中充满诗意，也有人理解不了这么奇怪的画，甚至要求撤下。《格尔尼卡》以各种形式冲击着人的心灵，最后那近似于祈祷的感情打动了人们的灵魂。

　　1975 年佛朗哥去世后，西班牙决定收回这部作品，后收藏在普拉多美术馆后方不远处的索菲亚王妃艺术中心。这一艺术中心在 1981 年10 月 25 日为纪念他的百年诞辰向公众开放展览，那一天是毕加索的生日。我也借机得以在西班牙的美术馆中与《格尔尼卡》重逢。（《格尔尼卡》）

　　意大利

　　“梅勒斯怒意勃发，誓要除掉那倒行逆施的国王。”这是有“美谈”之称的《奔跑吧，梅勒斯》的开头，是太宰治改写的席勒的诗句。

　　书中篡位的国王的原型是锡拉库扎的暴君迪奥尼斯，他的性格多疑，还逮捕了前来调查国土的普朗特，把他当成奴隶卖掉。故事讲的是梅勒斯为筹备妹妹的婚礼购置必需品时，偶然听到了暴君的传言，勃然大怒。（《奔跑吧 , 梅勒斯》）

　　在我看来，罗马除了斗兽场，最显眼的建筑当属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纪念堂。那雄伟的建筑闪烁着洁白的光辉，从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相比罗马其他的古老建筑，纪念堂可以说相当年轻。它是意大利统一后首任国王的纪念堂，于 1885 年落成，至今仅有一百多年。罗马城是一座古都，从古至今多次被修复，却从未被推倒重建过。

　　爬上斜坡，绕到纪念堂背面，卡比托利欧山上竟然有一座视野绝佳的观景台，站在那里可以将古罗马广场的景色尽收眼底。我在卡比托利欧山徘徊许久，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方，站在那里画下了这幅写生。

　　右边是帕拉蒂尼山，从远处可以看到斗兽场，凯旋门近在眼前。左边是古罗马广场的入口，门票很便宜，进入后可以亲手触碰倒塌的建筑和柱子的残骸，还有小路、历史悠久的石头和缠绕其上的常春藤。（《即兴诗人》）

　　英国

　　我一直好奇：那些家伙像什么样子，只会吱哇乱叫，完全没办法理解。等我再回过神时，披头士的歌曲已经成为全世界的流行，就好像年轻人建立了一个独立的青年国，国歌就是披头士的歌。

　　那时，全世界的年轻人都换上了结实耐穿的牛仔裤。因为没有裤线，所以不需要打理。穿破了就打上补丁，若是破得更厉害了，他们就剪掉长裤的一半，把裤子当短裤穿。没有钱的年轻人渐渐不去理发店了，女性带着马口铁的饰品，妆容敷衍。这股潮流中诞生了成年人们意想不到的美学。

　　1960 年，诞生于利物浦的摇滚团体披头士一跃成为世界巨星，在大约八年时间里，为英国获得了超过一千二百亿日元的利益。伊丽莎白女王大吃一惊，为他们授予勋章。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类音乐，可听说他们的歌曲现在被称为古典流派，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利物浦约有六十万人，是以曼彻斯特为中心的大工业地带背景下的贸易港。听说利物浦市内有世界上最早的蒸汽机车，城市里现在还出售着画着旧列车的明信片。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是披头士诞生的城市。（《披头士之城》）

　　与典型的英国城市不同，巴斯是一座建在斜坡上的城市。它那罗马风格的建筑紧紧排列在宽阔的斜面之上，从较低的地方也可以像在阶梯教室的下方向上看一样，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我那天的晚餐是在城里的餐厅吃的。餐厅的墙壁上挂着旧肖像画，旁边的讲解很有意思：画上的人是威廉·奥利弗博士，18 世纪初，他发现这座城市的温泉治疗神经痛和关节炎很有效果，便在这里建造了治疗机构，并以比斯凯特·奥利弗的名字闻名于世。他将英国各地的人吸引到这座小城来，居功甚伟。

　　这时我才意识到，巴斯就像它的英文单词的意思一样，是个拥有温泉的城市。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它是一座从罗马时代延续下来的城市，拥有悠久的历史，很多年前城里的人民就将温泉用在地暖上了。（《西方沐浴礼仪》）

　　美国

　　布鲁克林桥畔有一片陈旧的区域，叫作富尔顿鱼市。站在鱼市里，头顶上就是高速公路，眼前是停泊在海港中的船。曼哈顿岛本身就是一座海港，岛屿被码头包围了，高速公路给岛内镶上了一道边。空气里充满了海水的味道，房屋形状与东京筑地市场有几分相似。

　　若是看不到早上鱼市的情景，就看不到这里真正的风景了。我们抵达时鱼市已经散场，市场里已经被整理得一干二净了。

　　船员和喜欢美食的人会在这里的平民餐厅吃饭。这里有纽约最物美价廉的餐厅，这一点也和筑地相似。我在这里的餐厅吃了两顿晚餐，食物味道鲜美，四周风景如画。但这片地方太过陈旧，似乎过不了多久就要拆除新建。我也算幸运，在拆除前得以游览此地。（《鱼市》）

　　波士顿的港口边拴着几条老旧的货船，桅杆上有旗帜随风飘扬，乍看上去像模像样，但船只都是木制的，满是伤痕。置放货物的房间旁摆着两张床铺，在狭窄的空间里看起来紧巴巴的。船上堆着石头，似乎是装上货物后破坏了船的平衡，只好借用这些石头加以调整。甲板上放着假茶叶箱子，都用绳子紧紧捆着，游客们登船游览时可以把茶箱扔进海中，再用相机抓拍瞬间，留作纪念。

　　1773 年 12 月 16 日晚上，天黑透了，还下着小雪，五十个化妆成印第安土著的抗议者跳到船上，将三百多箱装满茶叶的箱子扔进了大海。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波士顿倾茶事件。（《波士顿倾茶事件》）

　　摘编部分选自《我眼中的美丽世界》，较原文有删节修改，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作者丨安野光雅

　　综合丨何安安

　　编辑丨李永博

　　校对丨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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