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物语8：号称山珍的山芹菜，为何又叫救命菜？

　　

　　山芹菜的一种，小叶芹，也称二荚芹。作者手机拍摄

　　▲有言在先：长白山的阳春四五月，正是吃美味山芹菜的时候。城镇的市场上，到处都有野菜摊，到处都有购买各种野菜的顾客。但是，请你千万别错过，最佳美味是山芹菜。

　　

　　小叶芹，也称二荚芹。作者手机拍摄

　　▲山芹菜居然是抗联的救命菜。

　　在城镇的农贸市场上，最最受追捧的明星菜是山芹菜，而山芹菜主要有三种：大叶芹、小叶芹、水芹菜。但不管哪一种，它们都有一种比较强烈的芹菜的清香，而且可以大胆食用，没有任何毒副作用，是东北的城乡居民最喜欢的山珍野蔬。

　　可是有谁知道？在艰苦的抗日战争岁月里，山芹菜居然是东北抗日联军的救命菜——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去长白山密林深处采访时，听到了一个震撼心灵的“山芹菜救抗联”的壮美故事。叙事人是一位退休的林场老场长，妻子叫水芹，妻姐叫山芹，姐俩都是山里女孩常见的名字。岳父曾是抗联某部的一个队长，父亲则是抗联的秘密交通员。

　　

　　大叶芹。作者手机拍摄

　　他说，1937年春，由于日本鬼子对长白山反复清剿扫荡，对山下归屯并村，东北抗联陷入绝境。什么是绝境呀！抗联密营中没有一粒粮，一颗盐，一片药，受伤的抗联不治而亡，未伤的饿的奄奄一息，只能靠山野菜度日。岳父百多人的抗联支队只剩下的十多人，个个红着眼要求下山和日寇决一死战，说总比被日本鬼子困死在山上强。

　　老场长的父亲几次组织人到山里送粮送盐不但未成，反而牺牲了两名地下党员。抗联队长的大女儿——场长的未婚妻山芹提议，以进山“采山芹菜”为借口，骗过封山的敌伪警察，给抗联留下采山菜的干粮。

　　当绝境中的抗联战士看到山芹等十多名乡亲饿着肚子，放下自己采菜的干粮时，纷纷感动地说“山芹就是救命菜”。

　　

　　市场出售的山芹菜——小叶芹。作者手机拍摄

　　老场长凄然说道，可惜，山芹姑娘第二次“采山芹送干粮”的计谋被日伪军识破后，为掩护抗联战士拿走干粮撤退，壮烈牺牲在山林中。那次，山芹的父亲为掩护女儿和乡亲，也壮烈牺牲了……

　　老场长感叹：不能忘本哪！现在衣食无忧的人哪，绝对无法体验那种多少日子无粮无盐吃，还要随时逃避日寇的扫荡围剿的绝境，是什么滋味！

　　山芹姑娘以上山采山芹菜为借口为抗联秘密扔下干粮的行为，就是救了绝望中的抗联，所以他们才说“山芹是救命菜”！因为计策的成功主要靠“采山芹菜”。自此，“山芹菜是救命菜”的故事就一直在抗联中流传。

　　

　　小叶芹。作者手机拍摄

　　“山芹救抗联”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后来，山芹的妹妹水芹接过了姐姐和父亲的遗志，也参加了革命活动。为了保护水芹和他娘，老场长当年在父亲的撮合下和水芹结为了夫妻。此后，妹妹水芹想出了把“盐腌山芹菜卖给城里的方式给抗联送盐”的主意——即运输时走到荒僻处，把腌制的山芹菜偷偷放到树林中，由抗联取回。结果也成功了。

　　未料，在又一次的“卖咸山芹”的路上，场长的父亲为掩护水芹等逃走，也牺牲了……自此，美味的山芹菜在我头脑中留下了红色的记忆！

　　

　　二荚芹，即小叶芹。作者手机拍摄

　　后来，我专门查核了那段抗联靠山菜度命的历史。著名的抗日将领周保中将军在日记中就有“给养缺乏，每人规定半碗小米兼采野菜煮混合粥”，“该疗养所给养已断，惟以野菜充饥”的记录。

　　抗联歌曲更是以文学的笔法淋漓尽致地写出了抗联当年的艰苦岁月：“天大的房子，地大的炕，火是生命，森林是故乡，野菜野果是食粮”。

　　

　　野菜山糜子。头条智能选图

　　▲长白山美味山芹之一，是“大叶芹”。

　　吉林人称的大叶芹，黑龙江人称作老山芹，学名东北牛防风，又叫短毛白芷、短果茴芹，是假茵芹属伞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另外，大叶芹还有许多“药、菜”特征的名字：黑瞎芹、短毛独活、短毛白芷、土当归、大叶芹、山芹菜等。

　　

　　大叶芹。作者手机拍摄

　　大叶芹，分布于东北的长白山、张广才岭、兴安岭以及华东、中南各省。多生长在500～1000米的针阔混交林边缘、灌木丛中、山坡撂荒地、山沟湿地和山地溪流旁，喜欢扎堆儿生长，一长就是一大片。所以，进山采菜的人只要碰上几个大叶芹片儿，就能满载而归。

　　

　　长白山河谷地带。头条智能选图

　　百度先生介绍说，山芹菜是一种营养极为丰富的山野蔬菜。维生素C的含量是普通蔬菜的十几倍乃至几十倍。

　　山里人不知它含什么素，只知道它不药人，味道好，既可以凉拌、炒食，又可以制馅包包子、包饺子，还可以腌制成咸菜。

　　据说满族人、鄂伦春人冬季吃炖鱼、炖肉的火锅时，最喜欢放进腌制的山芹菜。他们说，没有山芹菜，鱼肉的味道就不会鲜美。

　　

　　热水焯后的山芹菜。作者手机拍摄

　　老场长说，清朝乾隆皇帝最喜欢吃火锅，而他的火锅中从来都离不开山芹菜。

　　吉林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有关典籍记载：山芹菜，是吉林打牲乌拉总管衙门为皇上进贡必须有的珍贵野蔬！

　　老场长还说，他和鄂伦春人打过交道，鄂伦春把山芹菜叫“康古拉”，他们把山芹菜当做山珍，称为“恩都力”，就是山神的意思，也称山芹菜是“救命菜”，但他不知这山芹菜与鄂伦春人究竟有何恩德关系，只知道他们每次狩猎回家，首先要喝上一碗山芹汤。这是鄂伦春人的习惯，也是鄂伦春的规矩。

　　

　　长白山中采野菜的人。裴国春手机摄影

　　我这山东人最喜欢吃的是大馅的山芹菜包子，不用放肉，只是多加一点荤油，那味道就比家芹菜的包子味道好多了！现在长白山中和松花湖畔许多农家餐馆，都经营山芹菜馅的混合面的大包子，味道极为鲜美。所有品尝松花湖鱼鲜和山野菜的客人，没有不主点“山芹菜馅大包子”吃的。那滋味，令许多食客念念不忘。而我太太则喜欢用腌制的山芹菜炖豆腐，只要加上几片猪肉，那味道就美极了！勾引得我每年冬天都要求太太炖几次解馋。

　　有关药典说，大叶芹是药食兼用的野蔬，具有活血降压、清热解毒、利湿、止痛等功效。而食客说，我们不懂药典，但我们知道这山芹菜好吃，吃了没毛病。

　　

　　山芹菜馅的大包子。作者手机拍摄

　　▲长白山美味山芹之二，是小叶芹。

　　小叶芹可能因其叶子明显的小于大叶芹而得名。这是我的猜测。但是小叶芹的气味几乎与大叶芹相同——强烈、清新而馨香。我曾闭着眼睛分别嗅一嗅，根本分不出哪是大叶芹，哪是小叶芹。

　　小叶芹又名“东北羊角芹”，学名：Aegopodium alpestre Ledeb，是伞形科，属多年生草本植物。百度百科详解它分布于黑龙江、吉林、辽宁、新疆等省区以及俄罗斯（西伯利亚）、蒙古、朝鲜及日本等国。

　　

　　市场出售的小叶芹。作者手机拍摄

　　在长白山，小叶芹主要生长在杂木林下或山坡草地中。比较大叶芹，它的叶子不但小，而且杆儿也要细的多。吃法与大叶芹相同。但因其杆儿细，更多用来包包子。

　　小叶芹的茎和叶是一味中药材。药味苦，辛；性平。有祛风止痛之功效。主治流感，风湿骨痛，肝炎，感冒，神经痛。

　　

　　准备做馅的山芹菜。作者手机拍摄

　　▲长白山美味山芹之三，是水芹菜。

　　水芹菜也叫河芹菜，是伞形科水芹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因为它不喜高而喜低，不喜旱而喜涝——喜欢生长在低洼涝地和河流溪谷旁。它是味道鲜美而独特的长白山野蔬之一。

　　水芹叶形也如山芹菜，但类似小叶芹，绝对不似大叶芹，刚出土时茎叶匍匐在地，这是外形上有别于大叶芹和小叶芹的特征之一。其第二个特征是生于潮湿地带，而山坡上根本不见其踪影。第三个与山芹菜有明显的不同的特征，是必须食用才见分晓——虽然它的味道极为鲜美，但只要吃了它之后，它就会让你牢牢地记住它——给你的牙齿上留下一时半会儿去不掉的黑灰色。

　　

　　采山娘展示的水芹菜。作者手机拍摄

　　有关资料记述：水芹菜不仅营养价值丰富，而且药用价值较高。

　　现在城镇市场上卖山野菜的“采山娘”也会拿着手机推销——你们看，百度先生告诉我们：水芹全草可作药用，其味甘辛、性凉，入肺、胃经，有清热解毒、润肺利湿的功效，对发热感冒、呕吐腹泻、尿路感染、崩漏、水肿、高血压等有辅助疗效呢！买山菜的人听她们拿着手机一宣传，自然愿意购买。

　　其实，长白山区的人绝大多数肯定没有读过什么药典，但他们凭借世代积累的经验知道：水芹菜不但味美，而且春天容易上火的人们吃了它，就是浑身轻松、舒坦！

　　▲水芹菜的故事令人唏嘘。

　　市场上正在出售的水芹菜。作者手机拍摄

　　在林区采访时，曾听到这样一个与水芹菜有关的令人唏嘘的故事——文革时期省城的一位女知青在集体户轮班做饭时外出挖野菜，遇到了屯里挖水芹菜的大婶。大婶很同情这些不懂农村生活的城里姑娘，因而很热心地指导她如何辨识野菜和幌子，如何做山野菜。姑娘应邀到大婶家中玩耍时第一次尝到了水芹菜馅儿的大包子是如此好吃，从此和大婶的儿子好上了。为了离开知青集体户少吃苦，姑娘坚决要求和大婶的儿子结婚，婚后育有一子。

　　不久，知青开始回城，条件之一就是未婚。于是女知青不顾夫妻母子之情，以被夫家“用水芹菜骗了感情”为由坚决离了婚，回城做了个街道办的集体所有制的理发员。

　　

　　头条智能选图

　　令她没想到的是不久她的先夫就被推荐上了大学，因其德才兼备，毕业后进了省城政府机关，前途无量。此时，女知青已再次结婚。当得知先夫已是政府的科长后，悔恨不已，急忙又离了婚，以孩子离不开娘为名，纠缠着要求和先夫复婚，最后闹到了法庭上。

　　先夫早已看透她的品质，在法院调解时，特意当着法官的面儿把一包河芹菜送给她，坚决地说：你不是离婚时说我家用水芹菜骗了你的感情吗？那我今天再送你一包水芹菜，算是彻底了结……

　　

　　采山娘展示的水芹菜。作者手机拍摄

　　▲山里人说：野芹菜不是山芹菜，也不是水芹菜，而是“毒芹菜”！

　　说来这世上让人想不通的事儿真的很多，人中有骗子，山菜中也有幌子。骗子欺世盗名是为了利，而山菜的幌子究竟是为什么呢？是骗人畜吃它，让人畜中毒？这有些说不通。但每年长白山城乡之间因为误食山菜幌子而中毒的人，的确不少。其中，作祸者中就有一种形象极像山芹菜的幌子——野芹菜。野芹菜就是毒芹菜！原来山里人把美味山芹菜和毒草野芹菜只用前头的一个字区别：无毒者山芹菜，有毒者野芹菜！

　　

　　开水焯过的山芹菜。作者手机摄影

　　那位林区退休老场长曾给我们讲了另一个“野芹菜毒倒十个二鬼子”的故事——老场长父亲牺牲后的1942年春，十来个日伪山林警察来到屯子里，要求给他们做午饭吃。

　　老场长的母亲为抗联丈夫和抗联亲家公的牺牲早就仇恨满胸，而今这些二鬼子送上门来哪能轻易放过！于是吆喝着儿子和媳妇赶快上山采“野山芹”。老娘连着说了两遍采“野山芹”而没说采“老山芹”或者“大叶芹”。夫妻俩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不一会儿，儿子媳妇背着满背筐的山芹菜幌子“野山芹”和山糜子的幌子鹿莲回来。

　　

　　采菜人裴国春手机摄影。二荚芹。

　　老娘一看，立即满脸笑开了花，吆喝着儿子媳妇帮忙摘菜、焯菜，炝拌山糜子幌子鹿莲，剁野芹菜馅，烫苞米面做包子皮，当着二鬼子的面儿，野芹菜馅中多放了很多荤油，弄得伪军很高兴。结果二鬼子们吃饱喝足后一个个中了毒，一下子全部丧失了战斗力，吃多的回去不久就送了命。

　　伪满警察所的头儿知道后，立即带着鬼子前来找老娘算账，结果看到他们全家也都昏倒在地，一个个吐得十分狼狈。鬼子这才相信他们不是故意下毒，而是都误食了“毒芹菜”。

　　原来，老娘早就告诉儿子媳妇，也要少量地吃那野山芹的包子，以免被鬼子看破，得知鬼子来调查就装作“中毒”很重的样子……

　　

　　生长中的野芹菜即毒芹，外形几乎与水芹菜一模一样。百度图片

　　百度百科说，“野芹菜”是长白山中有名的“毒芹”（学名：Cicuta virosa L.）又名白头翁、毒人参、芹叶钩吻、斑毒芹等，为伞形科毒芹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叶茎形状几乎与小叶芹以及水芹菜一模一样，也像水芹菜一样喜欢生长在潮湿地带。

　　可是，长白山山里的人却能够看一眼就精准地区分开山芹菜和幌子来：首先，水芹菜杆上没有茸毛，毒芹菜的茎上毛茸茸的。其次，水芹菜的叶齿细长，茎杆儿也细长；而毒芹菜的叶子宽、短一些，更像家芹。喜欢吃山芹菜的城里人，你们能精准地分得清吗？

　　

　　生长中的毒芹菜。百度图片。版权归于百度

　　百度先生告诫：毒芹含有毒物质毒芹素（Cicutoxin）和毒芹碱（Cicutin），牲畜误食会引起中毒。人吃后轻则恶心、呕吐、手脚发冷、四肢麻痹，严重的会死亡。

　　所以，城里人进山采集山芹菜时，千万不要误把毒芹“野山芹”，当“水芹菜”采回来！

　　（此文原创首发）

　　

　　毒芹与水芹的对比图。百度图片版权归于百度

　　原创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