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诉！遭受性侵后，她公开姓名长相，坚持上诉4年，为了让千万女性不再沉默

　　昨天，12月18日，东京地方法院对原TBS记者山口敬之性侵伊藤诗织一案做出裁决，判决伊藤诗织胜诉！

　　图：每日新闻

　　审判长铃木昭洋命令山口敬之支付330万日元（21万人民币）的损害赔偿。另一方面，驳回了以损害名誉为由反诉的山口敬之的请求。

　　伊藤诗织耗费了四年，等来了这场胜利。

　　这场审判，大约有200人要求旁听，当胜诉的结果被传达给在法庭外面等待的伊藤诗织的支援者们时，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伊藤诗织更是激动落泪。

　　图：法新社

　　阿信得知这个新闻后感慨万千，因为这一天，诗织真的等的太久了。

　　反抗的开始，打开“黑箱”

　　2015年4月，作为自由记者的伊藤诗织就工作签证问题与当时TBS电视台华盛顿分局局长、首相安倍晋三传记作者山口敬之相约进餐会谈，却在用餐过程中被下药迷昏，此后被山口敬之带往酒店，并遭受性侵。

　　事后，诗织选择了报警，警察取得了证人证词、酒店监控录像和诗织衣物上的DNA，发出了对山口的逮捕令。

　　但随后警方高层又阻止了这次逮捕活动。

　　2016年8月，调查进行一年后，警方宣布因证据不足，无法起诉山口敬之。

　　另一方面，山口敬之在2019年2月的记者招待会上，控诉自己被伊藤诗织损害名誉，失去了社会信用，反诉要求1亿3000万日元（831万人民币）的赔偿金并要求伊藤诗织公开道歉。

　　山口敬之

　　警察的不作为，使得诗织开始了“自救”。

　　诗织自己进行了长达9个月的调查，2017年5月，在案件被检察厅判定为“不起诉”之后，28岁的伊藤诗织面向司法记者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公开身份、长相，在镜头前谈论自身经历，并宣布将向检方提出复议申请。

　　她也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位公开姓名和样貌，指控职场性侵害的女性。

　　2017年9月，伊藤诗织继续起诉并要求赔偿赔偿金等1100万日元（70万人民币）的损失。检查厅再次做出判定：“本案不予起诉”。

　　一位专门调查报道日本警政界新闻的记者说：

　　“如果山口敬之不是首相的朋友，结果还会是这样吗？不可能。”

　　到此时，对伊藤诗织遭遇的调查在司法层面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但司法机构的调查探照出的仅仅是“黑箱”的一个角落。

　　在配合调查的过程中，警方冷淡暧昧的态度、取证过程的不完善、已签发的逮捕令被紧急收回、调查人员的突然撤换等等，都令伊藤诗织感到疑惑、不安与痛苦。

　　审判的最终结果，并不代表真相的完全揭露；不起诉，并不代表犯罪的不存在。

　　作为当事人，伊藤诗织觉得有必要将她所知道的细节公之于众，并带来社会层面的改变，使其他女性免受可能的伤害。

　　同时，作为自由记者，为了从小拥有的、并一直为之努力的新闻理想，伊藤诗织觉得自己有责任秉持职业操守，让更多的人听到事实的声音。

　　为何长期以来日本社会对“性侵”话题保持沉默？地铁等公共场所的痴汉行为、职场中的性骚扰与性别歧视，为何大家见怪不怪而少有人发声反抗？

　　于是，伊藤诗织写下了纪实作品《黑箱：日本之耻》，来记录自己的成长、诉讼、追求正义的历程。

　　《黑箱》这本书的名字来自一名负责伊藤诗织案件的检察官的原话：

　　“事情发生在私密的室内，不会有第三方知情，这种情况称作‘黑箱’。”

　　伊藤诗织在向大众打开这个私密空间的时候，也触碰到了司法系统与日本社会内部的“黑箱”。

　　她打破了日本对性侵话题的沉默

　　2016年，日本厚生劳动省对将近1万名25至44岁之间的女性进行了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将近3000名女性反馈她们曾遭遇职场性侵。

　　但对这些问题，只有不到40%的人采取了行动。更别说站出来公开控诉施害者了。

　　2017年5月，伊藤诗织公开控诉性侵的记者招待会后，日本国内对于性暴力的关注度空前提升。

　　据说在不起诉之前，伊藤诗织也多次向媒体传达了山口敬之的性侵案件，却无人问津。但是，从那个记者招待会以后，媒体的采访委托蜂拥而至。

　　上诉申请提交4年来，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布自己的长相和姓名以来，伊藤诗织仍会在突然间，想起那次事件。

　　伊藤诗织说：

　　“心灵的创伤虽然说时间可以解决，但根本不是这样。过了4年，我还是会突然被PTSD (心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袭击。”

　　摄影：豆桑

　　“我觉得很多受害者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受害后，表面上马上回到自己以前的日常生活中，虽然不会感到疼痛，但是也有几年、甚至经过几十年之后依然感到疼痛的人。”

　　伊藤诗织在审判中，选择了直接和山口敬之当面对质的见面形式。在2019年7月的口头辩论中2人时隔4年又再会了。

　　伊藤诗织说：

　　“我虽然有很多支持我的人，但在对质前，我感到非常孤独。说不定就这样无法普通地生活下去，可能是因为对恐怖和压力的绝望吧。”

　　公开性侵事件在日本社会已经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了，而直面侵害人并与之对质，诗织所承受的压力远非常人所想。

　　实际上在公开后，伊藤诗织受到排山倒海的诽谤、中伤和恐吓。

　　刀子一般的羞辱向诗织和她的家人涌来，网上开始人肉扒出她家人朋友的照片，满屏都是对诗织和家人的辱骂：

　　“她不是日本人，日本人不会这样”

　　“滚回韩国去”

　　“她肯定是妓女！”

　　甚至连诗织的妹妹都对她说：“你一定要这样吗？”

　　诗织想过走这条路会很难，但所有的打击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但诗织坚持下来了，她说，在日本对性暴力受害者的支援体制还非常不完善，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痛苦的经历，所以深刻感受到了改变的必要性。

　　摄影：豆桑

　　在国会会议上，安倍晋三在面对这一事件的质询时，承诺未来会在所有地区至少都建立一家强奸应急援助中心。

　　伊藤诗织则说更需要改变的是，日本社会对强奸的刻板印象，对于“合意”、“自愿”等词汇的解释应该更加清晰化。

　　诗织还记得发生性侵的那天晚上，她竟无法从日语中找出一个明确的、强有力的表示拒绝的词汇。

　　“如果我用日语叫他停下来，这听上去更像是在取悦他。所以我选择用英语咒骂他”。

　　“日本男性会觉得你说‘不’的时候有时候意味着可以，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需要改变。我说不就是不，我说可以才能可以。”

　　在日本，这是个历史性时刻

　　伊藤诗织很喜欢“Believe in your truth (相信你的真相)”这句话。

　　“真相只有自己知道。但，人们不能只靠这些活下去。”

　　“‘是啊，你不错啊’‘我支持你’，因为有人这样对我说话，所以我走到了这里。”

　　“如果没有这样的每一个人，也许我怎么也做不到。包括原本在周围支持我们的人们在内，通过公开受害情况，我的同伴增加了很多。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如此。这是我在记者招待会那天没想到的事情。”

　　其实，伊藤诗织对于审判的结果并没有过高的期待。她最关心的事情仍然是，改善围绕性侵受害者的法律和社会体系，如果有人想发声的话，能够有发声的渠道和社会的支持。

　　作为一个发达国家，日本对“强奸”案的定义还停留在一百多年以前。

　　除非对方对你施展暴力，而你反抗了，否则就不算性侵。

　　如果两个人是认识的，或者又喝了酒，就更不算性侵了。

　　因此，日本的性侵案比例非常的低。

　　不是因为日本的性侵案件真的很少，而是因为她们羞于启齿，日本社会也根本不重视。这让无数起性侵案沉没在冰山之下，无数女性只能咬牙忍受侵害。

　　2016年，日本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性暴力案件。

　　日本顶级学府东京大学的5名男性高材生在将一名普通私立大学女生灌醉后集体对其实施了一系列猥亵行为，当被法官问及为何要对女孩施害的时候，有一人回答“因为她蠢”。

　　但最终社会谩骂的却是那个受害的女孩，大多数人觉得她毁掉了东大才子的光明未来。日本作家姬野薰子据此事件写成了《因为她蠢》一书，控诉日本社会的校园性暴力问题。

　　2019年4月，日本一名男子被控性侵亲生女儿，名古屋地方法院以“无法认定女儿处于明显无法抵抗状态”为依据，对这个“父亲”做出无罪判决。

　　有女议员在接受采访时说这种事情很正常，作为女性要学会如何妥当地拒绝这类事情

　　不断发生的事情，总在提醒我们，伊藤诗织的发声，伊藤诗织的胜诉都算得上是一个历史性时刻。

　　伊藤诗织事件之后，日本已在41个地区建立了强奸危机中心。时隔110年后，日本首次对刑法中关于强奸的部分进行了修改，法定最低刑从3年增至5年，男性也可作为强奸罪的控告方。

　　《朝日新闻》评价《黑箱：日本之耻》时写道：

　　“这就是她写下这些经历的缘由，为了谁，为了读者和这个国家。”

　　伊藤诗织说：

　　“这次审判既可以成为自己案例的一个句点。但是，另一方面，这是一个过程。作为一名记者，我今后也想发布关于每个人的经验和人生的重点影像。通过判决，我想从这个立场上也可以进一步考虑问题。”

　　诗织在判决后，对支援者们说了如下的话：

　　“因为心是一起的，所以能够把好的结果传达给大家，真的很高兴。谢谢你们。”

　　“这个过程好漫长啊。但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变化，我看到的景色和以前完全不同了，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法律、报道的方法、教育等等，我认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我希望大家能一一考虑。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摄影：村上幸将

　　在伊藤诗织和BBC合拍的纪录片《日本之耻》中，阿信很喜欢这样一句话：

　　“一滴水改变不了什么，但聚集起来，它能形成海啸。”

　　在固若金汤的黑暗处，诗织奋力撕开了一道口子。接下来，将是浪潮汹涌，改变着社会，也改变着我们所有人。

　　这也许就是伊藤诗织事件带给我们的意义。

　　本文参考日本记者濑谷健介关于此案的实时报道

　　伊藤诗织是日本首位公开长相和姓名控诉性侵的女性。作为独立女性，从迷茫无助，到勇敢发声，凭一己之力改变社会认知，以坚韧之姿直面司法壁垒。她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黑箱：日本之耻》，点击了解详情：

　　黑箱 日本之耻 伊藤诗织 著 非虚构版《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BBC为其制作纪录片《日本之耻》 中信出版社图书 正版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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