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树

　　看到市场内的农民挑着菜篮，装满黄澄澄的杏果，不由得想起我从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龙泉山大兴苗圃场工作时见到的苗圃场那棵杏树。杏树树龄多大？周围的农民都不知道。杏树高大，树干有脸盆那样粗，树冠像一把巨伞，是苗圃场最大的杏树，也是我至今见过的最大的一棵杏树。杏树生存能力极强，无论是我国寒冷的北方，还是亚热带的云南、广西，无论在新疆的天山南北，还是在西藏高原的乡村河流旁边，春天都能见到开花的杏树。苗圃场的杏树位于一座小山坡的埂子上，我们在山坡周围劳动，都能见到那棵杏树的英姿。杏树下面有一条小路，我们出工和收工都要从它身边经过。它像一位忠于职守的哨兵，永远屹立在那里。我们每月回家休假，离开苗圃场翻到山梁上，回头眺望，那棵杏树依然站在那里，悄悄地向我们挥手再见。我们回去的时候，在山间走得疲惫不堪，只要翻到山梁上，看见那棵像是在欢迎我们远道归来的杏树，顿时消除旅途疲劳，增加足劲，快速下坡，回到山脚的苗圃场。春天，一阵春风吹来，一束阳光照射，一场春雨沐浴，杏树伸展冬眠后的枝头，吐出一点点新芽，像是说：春天要来了！于是，我们脱去一件又一件厚厚的冬装，精神抖擞，焕然一新，投入到劳动中。不久，杏树开满粉红的花朵，又像是说：美丽的春天来了！阳光明媚，惠风和畅，我们贪婪地呼吸大山深处春天的新鲜空气，心旷神怡，欢欣鼓舞，再不为在山上劳动被寒风吹得鼻涕纵横、出尽洋相而苦恼。我们相约在春天，每天从杏树下走过，仰望满树粉红的杏花，让人激动不已。杏花没有桃花那样娇艳受宠，也没有梨花那样洁白诱人，但杏树比桃、梨要先开花，成为春天的信使；杏花，也是山区的报春花。我们像是接受杏树的盛情邀请，向杏花点头微笑，品尝杏花在春天的热情盛宴，欣赏杏树在春天的美丽倩影。然而，一次倒春寒袭击，杏花从粉红色变成淡红色。当我们从杏树下经过时，杏树毫不吝惜地抛洒花瓣，像一场花雨沐浴我们全身。地上铺满了花瓣，我们放慢了脚步，轻轻地从花瓣旁边走过。不久，杏树换上翠绿色的盛装，像一位风华绝代的俏丽佳人，在春风中显露它雍容华贵的气质。杏果在它的怀里，像一群鸟儿躲藏树冠中，静听春天百鸟争鸣的喧闹世界，窥看春天百花争妍的美丽景象。苗圃场引进一批新品种树苗，我们在杏树旁边的一块土地进行培育繁殖试验。干活累了就在杏树下席地而坐，休息聊天。杏树让我们想起春秋时期，孔子设杏坛，传授经典，教育子弟；三国时代，董奉在杏林，把脉问诊，治病救人的历史典故。5月，我们盼望的杏果慢慢成熟，果皮从青转黄，再变成橙红色。在劳动中，我们难免口干舌燥，有时爬上杏树，摘几个新鲜的果实，顾不得清洗，在衣裳上擦掉果毛，便大口吃起来。新鲜成熟的杏果，微甜微酸，甜养心田，酸润舌喉，顿时精神备增，干劲十足。鸟儿是大自然的美食家，频频光顾杏树上的果实。凡是被鸟儿啄食的，都是最先成熟的、最好吃的果实。我们赶走鸟儿，寻找有鸟口痕迹的果实，果肉柔软，味道酸甜。我们在鸟儿口中夺食，趣味无穷，记忆犹新。后来，我们纷纷离开苗圃场。一晃40多年，我常在梦中看见那棵杏树在向我们招手。现在，龙泉山实行生态移民，苗圃场周围农民纷纷搬进城里，安居乐业。那里仍是青山依旧，鸟儿常鸣。埂子上的杏树，仍然屹立在那里，春夏秋冬，年复一年，似乎盼望着我们回去重访寒暄，以解寂寞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