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被南北话柞蚕

栏目:人物资讯  时间: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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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蚕自古便是农家重要产业,劝课农桑也是古时地方官员主要职责之一。但与南方养桑蚕不同,山东一度以柞蚕闻名于世。柞蚕又称山蚕,人工养殖不知始于何时。明清时柞蚕丝绸已风行全国,20世纪曾一度成为世界性产业。

  五莲县由原莒县、诸城、日照的山区组成,与胶州湾相邻,雨量充沛,空气湿润,土壤以棕壤为主,不滞水,山多柞,宜放蚕,发展柞蚕生产可谓得天独厚,原莒县、诸城、日照三地柞蚕主产区大部分位于其中。据说远在宋代,当地农民就有利用农闲放养柞蚕、捻丝织绸的风俗。明万历《诸城县志》卷七《土产·货币类》,首列“山茧绸”;清康熙《诸城县志》记述南部的土产山绸是“衣被南北,为一方之货”;清乾隆年间李文藻纂《诸城县志·方物考》云“其利最久且大者,曰山蚕”。柞蚕业已成当地的一个支柱产业。

  

  明末清初,技术成熟

  顺治八年,时任礼部太常寺少卿孙廷铨在他的《南征纪略·山蚕说》里记载了当时诸城人放蚕的场景:“蚕月抚种出蚁,蠕蠕然,即散置槲树上。……听其眠食。食尽即枝枝相换,树树相移。皆人力为之 。 弥 山 遍 谷 , 一 望 蚕丛。……野人饲蚕,必架庐林下,手把长竿,逐树按行,为之查阴阳,御鸟鼠。其稔也,与家蚕相后先。然其穰者春夏及秋,岁凡三熟也。”康熙年间诸城王沛恂所著《匡山集》中有《纪山蚕》一文,记载当时诸城南部山区山蚕放养情况颇详,“人食其力,习为业,其勤苦殆有倍于力田者。初春买蛾,下子出蚕。蚕形如蚁,采柞枝之嫩叶,初放不及麦大者,置蚕其上,捆枝成把,植浅水中,不溢不枯,方不为蚕患。看守不问昏晓,谓之养蛾。保护如法,蚕长指许,纳筐笸中,肩负上山,计树置蚕。场大者安放三四十千,次则 二 十 余 千 或 十 余 千 不等。……防御疏,则饱无厌之腹。以故昼则持竿张网,夜则执火鸣金。号呼喊叫之声,殷殷盈山谷。极其力,以与异类争”。

  在长期实践中,五莲人掌握了柞树生长规律,创造了墩柞和桩柞两种剪定型式,促使柞树生长旺盛,俗称“查桲椤”。在柞树集中的山场清除杂树,用闸山沟和垒坝墙的方式保持水土,培植专供放蚕的桲椤场,即现在通称的柞岚。至今五莲许多山沟里,还保留着一百多年前闸的山沟和垒的坝墙。

  此时当地还没有缫丝技术,乾隆《诸城县志·方物考》云“或疑山茧之丝捻而多纇……不知山茧亦能缫丝,但今县人不能缫而”。当时是将茧煮熟去蛹,茧皮挤成团,晾干后用捻线砣或纺车捻丝成线。孙廷铨《山蚕说》里记述了用砣子捻丝的方法:“缫之不用缫车,尺五之竿,削其端为两角,冒茧其口,重以十数,抽其绪而引之。”织出来的绸,俗呼山绸,“织成山紬,虽不如椿紬之贵,而衣被南北,为一方之货”。当地较富裕的蚕农嫁女时多会陪嫁一条山绸被子和一件山绸袄,以显富足。

  地方官员也非常注意加强对柞蚕生产的保护。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分巡青州海防道陈为祥,就禁止地方豪强串通官府吏役私行向蚕场派捐索税一事,写了《禁蚕场流弊详文》,受到巡抚部院的重视,表彰陈为祥“足见留心地方”,勒石以记。

  随着当地人到外地为官,柞蚕放养技术也向外传播。最早将之传向省外的是刘墉的祖父刘棨。据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刘弢子方伯事略》,康熙三十七年,刘棨任陕西宁羌知州,“见山多槲树,宜蚕,乃募里中善蚕者,载茧种数万至,教民蚕。茧成,复教之织,州人利之,名曰‘刘公绸’”。

  清末民初,黄金时代

  从清末到20世纪20年代约半个世纪,随着丝绸销路开拓,山东的柞蚕丝及其制品,已成为我国出口的重要物资。

  丝绸畅销,茧价、丝价只增不减,吸引了更多农民从事此业。这是旧时五莲山区柞蚕业最兴旺发达的时期。当地农谚:“柞蚕收不了,冬天无棉袄”“山地安出钱,载地并放蚕,有柞不放蚕,收入减一半”“待要赚钱,种地加放蚕”“有柞不放蚕,还得过歉年”等等。农民竞相植柞放蚕。据《五莲县志》记载:“民国十年前后,柞蚕业处于最兴旺时期,境内约有纩头1000支左右,当时茧丝价格较高,每千粒茧可卖4元(银圆)钱……下芦沟村60余户,家家放蚕。放带蚕者(即仍以种地为生,附带放蚕)每人一般收茧20千左右。专业放蚕户郑淑增一家5人放蚕,只一季秋蚕即收茧二三百千,约合2000公斤。罗家丰台村约100户,一半以上放蚕,连妇女也参与此业。有柞岚的放,没有的租柞岚放。柞岚多的大户之家还雇工放蚕,地主丁治平就雇佣到八把剪子(人手一把剪子,即八个放蚕工)。刘家槎河、魏家沟等村,是刘棨后代的居住之地,也是著名的柞蚕之乡,1930年以前,每户一般收茧30千。当时魏家沟有个叫李龙的,原以扎觅汉为生,后来父子们致力放蚕,终于发家致富,变成拥有100亩土地的‘李财主’。段家庄地主林正桃,兄弟三人经营蚕丝业,经常雇佣20多把剪子放蚕,清末即拥有两座纩坊,两匹专用运丝的健骡,常年骡铃叮咚往来于南山、昌邑之间。有一次两骡子蚕丝运到昌邑县柳疃丝庄,庄主孔某故意压价要挟,林正桃当即改变主意,改卖丝为就地设庄大批购丝,与孔某展开了争夺战,赚了一大笔钱,使昌邑绸商既怨且服,惊叹不已。”

  柞蚕业的发展也推动了蚕种优化、技术进步。民国四年(1915年)田荫堂编写的《山东诸城县柞蚕报告书》,以教科书的形式,从选柞、放蚕、制种、除害等方面,系统记述了五莲山区蚕农的技术实践经验。1929年,在费县开纩的大古家沟人古善升,带回4000粒一化种于王世疃一带试放,因其抗病力强,茧丝易缫,每千粒较二化种多出2两丝,颇受蚕农欢迎,很快推广,当地人呼做黄蚕或睡庄。

  此时制丝早已采用缫丝技术,1920年又从辽宁丹东引进高纩机,缫丝效率大幅提升。昌邑丝绸商竞相来五莲山区安庄收茧,设纩缫丝,在洪凝、高阁庄等村设纩18家,每家有纩车20—30支。受此影响,当地缫丝者也日渐增多,仅竹园、街头、河东一带缫丝的纩车就达500支以上。县境内约有1000支纩车。

  这一时期,五莲柞茧、山丝大部分销往昌邑,其次是烟台、青岛、上海,挽手多经烟台、青岛转销日本。民国二十年(1931年)山东省实业厅编印的《山东农林报告》云:诸城县“从斯业者三百四十户,年产茧106.5万公斤,每斤值洋一元二角,行销本境及昌邑各地,甚属畅销”;日照县柞茧推销只限本境,丝则销于昌邑。民国《重修莒志》说“昌邑绸所用之南山茧,半输自莒”。孙仲宣的《山蚕辑略》载“昌邑人呼栖霞为东山,呼沂洲、日照、莒州为南山”,当时有“昌邑绸,南山丝”的说法。

  据《潍坊市志》记载,1920年前后,柞茧都是由私人收购缫丝。今五莲县的石场为莒县、诸城、日照3县柞茧最大集散地,仅昌邑县茧商就在此设茧庄几十个。除平日进行交易外,每逢石场集,茧庄达100多个,茧市长达1里多,收购柞茧2万余公斤。

  规模较大的纩坊,都有自己的驮队,直接送货。小纩坊大都将丝交到丝庄,由丝庄集中外运。运输主要靠牲口,也有靠车推、人挑者。为防匪路劫,送丝者常结成几十人乃至百余人的大帮,并雇保镖沿途护送。

  衰落与新生

  1929年后,国际市场丝绸销路停滞,价格猛跌。特别是“九一八”事变后,战乱频仍,兵匪迭起,民不聊生,蚕无人收,丝无处卖,柞蚕业由盛转衰。1936年,抗日战争前,五莲有柞岚约35万亩,年产茧50万公斤左右,1943年不足25万亩,全县只剩12把剪子,年产茧仅1500公斤。五莲山区的柞蚕业呈现了有柞不放蚕、有蚕不收茧、有茧不值钱的萧条景象。

  1943年,五莲山区大部解放,抗日政府大力恢复柞蚕生产,1945年发放专项贷款扶持。这一时期织绸业在五莲山区短暂兴旺。由于“丝绸出口销路不畅,丝价大跌,每市斤柞蚕丝仅值北海币2—3元,于是,许孟、红杏沟、曹家屯、吴家沟、吴家庄、苗家沟等村的棉布机匠纷纷改业,购丝织绸,仅吉家楼子一个村就有几十户织绸的。织的都是纩丝绸,面宽40厘米,长20米为一块。当时的许孟集已形成较大的绸市,卖绸者达数十人。每块绸约换2斗小麦(每斗20公斤)。绸商将收购的纩丝绸销给陈疃、日照的绸庄。1947年后,因战乱与灾荒交加,织绸业即逐渐停止”。(《五莲县志》)

  1948年,胶州专署在五莲设蚕场1处,对全县柞蚕生产作技术指导。新中国建立后,柞蚕业纳入经济建设计划。1953年农业合作化开始,柞岚折股入社。放带蚕者为专业放蚕队伍所取代。蚕丝生产也纳入国家计划,由私人经营过渡为集体经营。1950年在五莲县的户部、街头建立两处缫丝厂。1952年6月两处缫丝厂合并,9月移交五莲县供销社,并改称五莲县缫丝厂。自1954年开始,柞茧一律由供销社统一收购。

  从1953年至1957年,柞茧产量平均每年增长24.6%,1957年,总产达34.87万公斤,出现了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兴盛时期。此后几经起伏,至1979年达到了历史最高峰,全县年产柞茧60.35万公斤,占工农业总产值的3.8‰。

  从1981年起,随着柞蚕丝外贸销路不畅和高效经济林的兴起,柞蚕生产再度滑坡。1988年五莲县共有柞岚5.2万亩,主要分布在户部、槎河、石场、松柏、山阳、王世疃、罗圈、杜家沟、山庄、街头、魏家、叩官等乡镇。直至20世纪90年代,随着柞蚕蛹需求的增加,柞蚕业再度兴盛,成为不少农户重要的经济来源。

  (惠霞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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