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是个杀人犯

　　文/宜尘

　　全文共2400字

　　

　　中午快下班时，一男一女两人走进办公室，亮明证件，说是来缉捕杀人嫌犯魏兰英，请我们予以配合。

　　魏兰英是名保洁员，来公司一年多了，老实本分，勤劳能干，胆小瘦弱，怎么会和杀人挂上钩？

　　她办入职手续时，说没读多少书，只会写名字，身份证上的字都认不全，所以签署劳动合同时，除了必须要由她签名字的地方，都由我代劳。

　　我对她印象挺深的，低眉顺眼，话都不多说一句，从早到晚，两只手不停地工作，把卫生间和犄角旮旯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我直言会不会弄错了。男警察说，人不可貌相，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她是重大嫌疑人。

　　我在工作群里发信息，让魏兰英来办公室。魏兰英进门，女警察上前确认她身份后，随即出示了逮捕令。

　　魏兰英很平静地伸出双手举到警察面前，苦涩地一笑说，我认罪，要是再晚一年就好了，我就能把女儿供到大学毕业了。

　　三人离去后，公司里从上到下都处于震惊之中，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连老板都出来了，说，刚夸过你招的人还不错，后脚就弄个杀人犯进来，你可真行，做好善后工作，别给公司招来麻烦。

　　我低头唯诺，打开人事档案，找出魏兰英的个人信息，女儿李晓羽，某师范大学学生。我联系上她，请她到公司，为她母亲办理离职手续，并领回个人物品。

　　李晓羽来时，眼睛红肿，我斟酌再三，还是询问了她母亲的案情。李晓羽难掩悲愤，叙述了她母亲不容人直视的过往。

　　

　　父亲嗜赌如命，赢钱了喝酒，装疯卖傻，喝醉了打人取乐，输了，心烦气躁，打人发泄，被打的对象是魏兰英。

　　拿脚踹，摁地上捶，用皮带抽，他顺手能抄起的东西都往她身上扔。

　　老实的魏兰英被打怕了，身上的伤一层摞一层，体无完肤，却怕得不知反抗，直到那天，父亲要把刚十五岁的李晓羽送给一个赌棍做儿媳妇，还赌债。

　　魏兰英在酒里下了毒，父亲肚疼叫喊时，用斧子砍死了他。

　　懦弱、善良，忍受，退让，一步步催生了恶毒的花，置之死地的反抗，也把自己逼到了万丈悬崖的绝境。

　　那天，李晓羽放暑假在家，母亲把她锁在屋里，叮嘱她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管，安心睡觉。

　　李晓羽半夜听到堂屋里有响动，却打不开门。她听见父亲叫喊，接着听见哐哐哐，像是砍木头的声音，然后就是母亲不停在门里门外，出出进进好多趟，也闻到了屋子里血腥气，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停地喊妈，母亲很凶地让她睡觉。院子里铁锹挖地的声音，响了半夜。

　　后半夜，李晓羽终于徒手卸下了一扇窗户，跳了出来，却看见母亲正举着农药瓶子往嘴里灌。

　　李晓羽哭着跪下求母亲别把自己抛下，要死一起死。母女俩人哭了一场，把家里收拾一通，对外说，李晓羽的爸跑外面躲赌债去了

　　李晓羽上高中时，魏兰英锁了家里的大门，到县城租了房子，在农贸市场卖菜，女儿考上大学后，又跟着来到城里当保姆做保洁，供养女儿读书。

　　很惨，惨到老板都为之动容，要出钱为魏兰英请律师辩护，减轻罪责。

　　律师赶到拘留所约见魏兰英时，却遭到了拒绝，魏兰英说，她认罪，愿意抵命，本来那时候就要自杀的，为了供女儿，又多活了六年，任务也算完成了，该去赎罪了。

　　我听了说，那种人渣就该死，还要拿一个这么好的女人去抵命，不公平。

　　律师正色道，即便是恶人，自有法律制裁，任何人都没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这是人道。

　　同事插嘴道，人道，那是对人，对畜生，无人道可讲。

　　律师摊手一笑，摇了摇头，法律不以你们的好恶决定，自有它的公正和威严。

　　虽然魏玉兰拒绝了律师，但检察院还是为她申请了法律援助。我接到李晓羽的电话，她请求我以公司的名义为母亲开一张在职时踏实能干，对社会无害的证明，可能会对量刑时有所助益。

　　我找老板申请，他龙飞凤舞地写了几句魏兰英在职时的表现，并盖了大红印章，对我说，如果法庭调查，需要我们作证的话，按出差算，报销来回车费和食宿费。

　　后来，我还真被援助律师要求接受了调查，也得以知道了后续的发展。

　　

　　李父六年无音讯，虽然魏玉兰以儿媳的名义每年都会给公婆寄几千块钱做生活费，但是老父亲老母亲的心啊，从来都是心系儿女，虽然，这个儿子成年后，几乎没对两老尽过多少孝道，还多次从他们手里抠钱，出去烂赌，有时输急了，要不到钱，还会打骂他们，砸烂他们的锅。

　　但浑蛋儿子也是儿子，尤其是老母亲大病一场后，思及儿子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是忍不住落泪，到派出所报了案。

　　警察先是走访了村民，对李父评价都是好吃懒做，烂赌成性，把老婆往死里打。最狠的一次，把老婆打流产，子宫破裂，丧失了生育能力，可他却不思悔改，把不能生儿子的罪责都推到老婆身上，变本加厉地打，邻居们都听到魏兰英的哭喊，起初都劝过，可那人是个浑球，他父亲来拉他，他还对父亲动手，以后就没人敢劝了。

　　但对六年前的情形，也都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欠了好多赌债，跑外面躲债去了。

　　然后，打开了生锈的门，多年没有人居住，院子里野草长得一人多高，蜘蛛网一个连一个，野猫野狗胡乱出没，阴森森的。

　　刑警队带着猎犬进院门，不到十分钟，猎犬就对着一处狂吠，几把铁掀挖出一尺深，一具死人的骸骨就露了出来。

　　谁能把主人掩埋在自己家院子里，还无声无息。作为死者家属的魏兰英被列为头号嫌疑人。

　　魏兰英被提起公诉时说，他打我骂我，我都能忍，那是我的命。我的一辈子就这样了，毁了也就毁了，没啥可惜的，可他不该打我女儿的主意，老师都说我女儿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将来能上大学，我不能眼瞅着他再把我女儿毁了。

　　尽管法庭也采纳了我们的证言，死者的父母也出具了对魏兰英的谅解书，但法律不以人情为尺度，魏兰英被判了十二年。

　　魏兰英当庭表示不上诉，感谢政府活命之恩，她会好好改造，以期能早日出来和女儿团聚。

　　老板让我转告魏兰英，让她安心，他会资助李晓羽到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能自食其力为止，并且，在孩子结婚时，会以长辈的名义送份大礼。

　　世上还是好人多，不是吗？人间自有温情在。

　　这个受尽了丈夫欺凌的懦弱女人，在被押去囚车时，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

　　

　　——END——

　　作者简介

　　宜尘，原名陈素琴。人生箴言：今天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明天自由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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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感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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