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质朴之内,日常生活的美学范式

栏目:人物资讯  时间: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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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在写作,每天都在跟我的长篇小说、跟我的人物们相处,其实是跟我心目中的村庄、我的故乡一直在朝夕相处。”作家付秀莹说道。新作《野望》把笔力聚焦于翠台一家,以此为中心,勾连出若干亲戚邻里,及至乡土中国熟人社会盘根错节的深层文化土壤。评论家胡平认为:“在质朴面貌背后,书中其实隐藏着某种井然的秩序,其发掘和呈现则显示出日常美学的范式。”

  

  作家付秀莹

  文丨胡平

  《野望》是一部美学特色较为突出的长篇小说,文本中大段文字密不透隙,语句只用逗号句号相隔,但绝不晦涩,通篇皆为口语,平易晓畅,这使得读者自然静下心来,逐句细读,也使人想起施克洛夫斯基所说:“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化,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然设法延长。”应该说,付秀莹又一次改变了叙事策略,设计精到风格独具。

  日常是平庸的,也是神奇的。《野望》写了乡村妇女翠台一家人的素常经历,不见大的波动,没有曲折情节,通篇讲述家庭琐事与家长里短,流水账般记述了四季里普通农户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但也镌刻下村民们最真切的生存状态和生命痕迹,使读者能够身临其境,仿佛也在芳村生活了一年。

  在质朴面貌背后,书中其实隐藏着某种井然的秩序,其发掘和呈现则显示出日常美学的范式,这种形态的书写非普通作家能够想象和驾驭。

  

  全书由小寒到冬至二十四章组成,节气的演化记录下平凡岁月的标志。在农村,节气就是段落,如谷雨前后,种瓜点豆,芒种芒种,样样要种等,作品借此点染出芳村自古不变的劳作节奏,也反衬出新岁月里发生的变化,如在小雪时节,本来家家户户都该生起煤炉,今年却要改用取暖器了,由公家补贴,于是引起议论纷纷。小说就是这样叙述着农人的一年,烘托起原汁原味的河北乡村氛围,很少有其它小说采取这样结构,它则由此构成完完整整一轴风俗画面。

  翠台从作者前作《陌上》中跳跃出来,成为《野望》中唯一的主人公。作品始终追随这位寻常农妇的视角,工笔描绘了她如何度过这四季。她每天一睁眼,便处在琐琐碎碎的大事小情中,无论家庭事务,亲戚事务,抑或邻里事务,剪不断,理还乱。她有她的希冀,她的盘算,不断摆脱当下的烦恼,又接续迎来新的烦恼,但依然怀有努力生活的热望,也能间或遭逢短暂的欢乐。也许人生的本相便是如此,可是付秀莹能够将这本相不疾不徐从容显现,使人读来百感交集,需要一种耐心、一种勇气,更需要一位优秀作家对世间万物的洞悉能力。

  这部长篇很大的优势,在于精细刻画出日常生活的纹理,它们不形成故事,多表现在细处,但直接摹仿自现实,给人带来似曾相识之感和亲切的共鸣。特别在写照翠台家庭关系中,这些纹理发挥出格外生动的感染效果。

  

  根来与翠台已是半辈子夫妻,彼此间许多事早已心照不宣。翠台不但主内,也主外,而根来只顾养猪,不常吭气。肉价见涨时,两人算来算去高兴得睡不着,根来把手伸过来,翠台便不再推开。闹猪瘟时,根来病了,几天不吃不喝,翠台的办法就是暗地把儿媳娘俩打发回娘家,让家里清净些。两口子吃烙饼,翠台煎了鸡蛋,根来却觉得吃鸡蛋应该等全家到齐。这些夫妻间相处的纹理,描画得非常到位,耐人咀嚼。

  两口子与儿子大坡、儿媳爱梨之间,口角不断,也存在一种家庭纹理。大坡心眼实,嘴拙,身子懒,常与媳妇干架,爱梨动不动就回娘家,有时还需要翠台出面往回请。大坡说出绝情话,惹得爱梨当场哭开,吓得小孩哇哇大哭,翠台曾抄起墩布朝大坡脊梁打去,也曾一时眼冒金星昏了过去。翠台常催促大坡出门找活计,大坡嫌烦,翠台训斥,爱梨则“立起来,一撩帘子出去了”。

  后来,大坡懂事了,和爱梨都有了收入,两人开始过得和美,爱梨破天荒给翠台买了件小一千的衣服,翠台心里埋怨儿媳大手大脚,又喜得半夜起床开灯把新衣左看右看。生活中的纹理,就是人物言语举止的方式,以及背后划定的人物关系,《野望》中不同角色的一言一行,皆是那样符合人物的身份与个性,透视出人物的身世性情习惯,不能不归功于付秀莹的乡间阅历积累,加之日复一日的观察。

  小说对于翠台的塑写达到了非常细腻的地步,慢慢读去,能感到她和外人交往的各种区分。妹妹素台因丈夫货款被骗落泪,她就提出自家卖猪后先还来一些钱。小姑子根莲的丈夫因赌博被押,她和根来商量半天,拿出了一千块。广聚家办事聘闺女,她赶快回家查账本,想弄清儿子过事时广聚家除被面外送没送礼钱。小姑子根芬带闺女小倩来家,她往兜里掏半天送小倩一张二十块的票子,小倩不要,说姑姑给了二百,她的脸色“就讪讪的”了。这些表现中都有分寸,拿捏有度。说到底,翠台不是抠门,是穷,在欠债中须仔细算计如何应对人情。

  

  这里面也有纹理,尤其生动地显示出一个普通农村家妇的处事态度。“普通”二字是很重要的,如果翠台能代表“普通”,她就是一个乡村人情社会中的典型人物,作者通过她日复一日的生计内容展现出乡间的惯常形态。芳村也成为作者奉献给人们的一座北方乡村模型。

  当然,芳村也在改变,新农村建设也在推进,只不过,在《野望》中,这种改变是悄悄发生的,未必轰轰烈烈。翠台已经发现,村里通了快递,乡亲们开始在淘宝和京东上购物;村头重开了饭馆,镇长亲自赶来献词;根来的养猪加入产业链,前景乐观;大坡有了正经营生,整天忙碌,爱梨一月挣三千多不算奖金;女儿二妞研究生毕业要回村创业,喜针家外甥念了博士还要返乡。这些,都是在二十四个节气里发生的,出自付秀莹的笔下。要知道,她常回老家,一住下就走门串户泡着聊天,没哪家把她当作外人,所以,家乡的一切变化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长篇小说,凭大情节主悬念往前推进相对容易,靠大量生活细节的铺砌演进来结构很难,也最考验作者的功力,但付秀莹成功实现了。

  原标题:《《野望》:质朴之内,日常生活的美学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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