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远山淡影》中的哀愁

　　石黑一雄是英国当代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也是“英国文坛移民三雄”之一。他于1954年出生于日本长崎，六岁时随父母移居英国，随后永居于此，虽然接受了典型的英国教育，但故国东方始终是他作品的底色，哪怕他的故事发生在英国乡下的宅邸（《长日将尽》）或者具有科幻色彩的克隆人世界（《别让我走》），我们都能在其中体察出一丝日本文学独具的神秘、克制与冷静。

　　石黑一雄的处女作是《远山淡影》，该书获得了英国皇家学会文学奖的威尼弗雷德·霍尔特比奖。这部小说的背景是二战后的长崎，整部小说都是由主人公悦子的零碎记忆组成的，历史和记忆是小说的重要主题。

　　读者初读时可能会摸不着头脑，觉得难以把握书中交替出现的两组人物之间的关系：小说中第一个故事是长崎原子弹爆炸后，幸存者悦子讲述的，历经了痛苦的创伤后她重建了自己的家庭；另一个故事则发生在战争的遗孀佐知子身上，她出身富裕家庭，但后来经济拮据，结识了美国士兵弗兰克，期望他可以带自己和女儿万里子去美国开始新生活。在悦子和佐知子认识后，两人的生命线纠缠在了一起，最终，我们才发现，悦子就是佐知子，她因为往事太过于伤痛，只能用别人的身份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整本小说弥漫着淡淡的哀愁与悬念，我们也能够从细节中，窥得日本战后普通人的生活状态与心态。

　　小说以写实的笔触呈现了美国在长崎扔下原子弹后，长崎市容的满目疮痍：“公寓楼和小河之间是一片好几英亩废弃不用的空地，净是污泥和臭水沟。”而人的心境也如同这恶劣的环境一般糟糕，人们活在迷惘之中，每天混沌地上班，唯一的希望可能就是离开此地，所以有了佐知子跟着美国大兵离开日本的故事。

　　她的心态反映出战后日本国民的某种情绪。美军进驻日本后，日本的各个阶层纷纷以能够结识美军为荣耀，很多女性直接把希望寄托在美国人身上，希望凭借这股东风上青云。1951年，东京某区甚至在给准新娘们开设的课程中，教一些英文、美国文化等，希望能帮助她们迅速融入美国社会。到20世纪50年代末，有三四万日本女性嫁给了美、英军人，并随丈夫移民。

　　《远山淡影》如实反映了这个事实，小说中的佐知子每当谈起“自己要离开日本”时就会眉飞色舞，如果这个话题不能引起别人注意，她还会失落，对她来说，跟弗兰克去美国是最好的出路：“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知道我能行。”哪怕女儿万里子以自杀的方式抗议这场离开，也让她无动于衷。可惜佐知子苦苦期待的结果，却是对方屡屡食言。

　　小说中，去美国成了佐知子与女儿的分歧，女儿最终自杀，这场自杀，其实是悦子女儿自杀的投射，悦子无法面对这件事，才编出佐知子的故事来。在这个神秘而又哀婉的故事中，真假交织、虚实相掩，那种伤痛却是可以触摸到的。（张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