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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汽车资讯  时间:2023-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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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可不可以一个文回答两个问题,如果不行,请评论区联系我删除。

  我是一个巫女。

  祸国殃民的那种。

  我被献给梁国的老皇帝,却发现他是当年的那位少年郎。

  他杀了我,却又让我爱他。

  1

  上京城的街道熙攘,行商走卒,茶楼酒馆,好不热闹。

  这是我此生第二次进京。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丘国公主,而是被当做质子押过来的。

  是的,梁丘之战,终究是我丘国败了。我作为质子,被押送到梁国的上京。此后,是杀是剐,便听他人的了。

  毕竟,即使梁国把我杀了,丘国的王上,我的“好哥哥”也不会动半分向梁国发兵的心思。梁国帮他除掉了我这个心头大患,他说不定又会怎么高兴呢。

  我勾了勾嘴角,妖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笑,隐于面纱之下。

  众人皆迷醉于我的美貌,却不知皮囊下藏着的是一幅蛇蝎心肠。

  我敛了神色。前尘往事,海誓山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我的心早该在二十年前,就随着高大的少年一起入土了。

  这次来,只不过是取回本该是他的东西罢了。

  2

  “前个路窄,还请丘国圣女移步软轿,莫要误了时辰。”尖细的声音穿过马车的纱帘,混着蝉鸣的闷热,平白地叫人头疼。

  “不劳李公公催促,尊者自不会慢了时辰。”虞听反驳。

  “够了,虞听。”我呵斥道。不知是故意还是其他,梁国的随从并没有安排车凳。虞听虽然愤愤,但也并无他法。

  “有劳李公公了。”我抚平面纱,但即使是那一瞬露出来的些许姝色,也叫那些侍卫红了脸。

  “本以为梁国贵为九州上国,断不能缺了礼仪。如今看来倒是本尊错想了。”我掩面轻笑,暗含嘲讽,那些随从侍卫便一阵恍惚。不错,身为丘国圣女,九州之下唯一一个巫女,虽然沦为敌国质子,但一颦一笑魅惑心志不坚之人的本事还是在的。

  李公公脸色黑了下来,“是咱家的疏忽了,还请尊者多行方便。”随后便呵斥旁边着了迷的小太监,这一来,倒是把神情恍惚的侍从们给清醒了过来。

  我笑而不语,也不多做为难,上了软轿。

  听着马车外的窃窃私语,我讽刺地笑了。

  丘国新圣女甫一入京,便吸引了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

  三王夺权的大梁,有我这个所谓的圣女一搅和,又会变成什么有趣的样子呢。

  3

  说来也是可笑,二十二年前的长公主府,如今却成了质子府。

  不过,物是人非,又有谁能说得清其中一二呢。

  我昂头,天空被四周的府墙割成了规规矩矩的一块儿。时过境迁,倒是和当年的感觉不一样了。

  这规规矩矩的府墙,既是权利的象征,也是历代皇家女子的牢笼。

  “丘国尊者,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宫里赐下来的侍女先一步问道。

  “无他,天色有异,贵国今晚上的洗尘宴怕是办不成了。”

  侍女看了看天色,知晓我的意思是不用再为宴会多做准备了。低低的应了一声“诺”,便低头回到了侍从侍女的队伍中。

  不过傍晚,院中侍从还是为宴会忙碌着,晌午那侍女已经第三次提醒我换上宫宴的礼服了。

  直到宫宴前三刻,天空还是晴朗的。

  院内的仆役们一边搬东西一边窃窃私语:

  “丘国的圣女到了梁国,天气就测不准啦!”

  三.

  “可不是吗,还摆什么圣女架子。听说二十二年的丘国小公主不仅貌比天仙,还平易近人呢!”

  二.

  “诶!慎言!当今圣上对那小公主可是要紧得很!哪是容咱们在这嚼舌根的!”

  “嗨,这小公主都死了多少年了,当上丘国圣女两年,人就没了!如今这位圣女也才即位两年,又来大梁了。要我说……”

  一.

  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将院子里的仆役丫鬟浇了个透心凉。一时间院子里热闹的不行,有急忙往库房里搬东西的,还有往珍贵盆景上披东西的。一时间,好不欢快。

  我在房里看着他们奔走笑得花枝乱颤。指着一个丫鬟说:

  “虞听,你看那个梁国皇后派来的,慌里慌张的,下个雨给她惊得摔了两跤!”

  我透过窗,细数着院子里的那些仆役。

  “这个是三皇子派来的……那两个嚼舌根的是太子的……诶!虞听,你说这刘家凑什么热闹,竟派了两个舞姬来!”

  虞听无奈,“尊者,刘家是六皇子母家,朝中势力不显,可能是没想到质子竟然不是男人吧。”

  这回来梁国,我的亲信被完颜回陵削得只剩虞听一人,剩下这身后浩浩荡荡近百号人,除了完颜回陵的监视眼线十五人,便都是梁国各个皇子的监听了。

  可笑的是,甚至后宫里妃子都要在这队伍里插一手。

  我幸灾乐祸想道,后宫干政,陆明渊这皇帝的位子也是做到头了。

  我惬意地躺在榻上,轻摇小扇,暗叹自己的影响还真是不小,引得这么多大人物争相监视。

  即使我透露出不用为宴会做准备的意思,那些侍从们却还是为此忙碌了起来。毕竟院子里数十号人,真正视我为主子的,便只有虞听一人罢了。

  4

  陆明渊第一次见我是在长公主府。

  不过那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

  那日,我作为使团随行被长公主邀请一叙。

  长公主陆晨安为人和善,面上总挂着浅笑。姿容绰绰,温柔又不失庄重,是中原男子最爱的女人样貌。

  她邀我入府,屏退了下人后,温柔的脸上却挂上了一丝忧愁。说了一些女儿家的体己话后,她问道:

  “你王兄……可还安好?”

  “王兄身体安康,与皇嫂感情甚笃。皇嫂有孕已有月余。”

  我不懂其中关系,如实相告,却见陆晨安的神色由忧愁,希冀又转为哀戚。

  “已有月余了啊……”陆晨安的眼神变得空洞,看向我的眼神似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她苦笑了一声,强装平静,柔声让下人领着我去别院内看奇珍野兽,自己则在屋内收拾一番便去。

  我听话地随人出去了,在别院内左等右等没有等来长公主陆晨安,却等来了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骑射装,似是刚从猎场回来,抓着一只灰色的小貂兴冲冲地跑进别院。

  “阿姐,你看——”

  陆明渊没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阿姐,倒是看见了在湖旁盯着鱼的我,中原的鱼甚是可爱,每一个都肥嘟嘟地不怕人,身上还有好看的花纹。不像是丘国,不常见到鱼,即使见到了也是窄窄的一条,丑极了。

  我见到人来,忙不迭学着中原女子的样子蹩手蹩脚地行了一礼,不想却就这样撞进了少年的眼底。

  那是正值榆叶梅落花,纷纷扬扬得花瓣从我们两人的头顶落下。少女娇美,少年俊朗,这一刻,两人的样貌都深深刻进对方心底。

  以至于之后数年,纠缠不清。

  5

  皇宫的宴会果然因大雨搁置了。

  质子府的厨房送来了吃食,夏荷请求布菜,被我摆摆手拒了。

  哦,夏荷就是那个皇后的眼线。

  虞听去外面打探消息了。我嚼着饭食,感叹着这大梁的菜品真是越来越多了,又想着如何才能再见陆明渊这老皇帝一面。

  没想到不等我求见他,他却派人来邀我进宫了。

  我掩下心中的的暗喜,面无表情地跟着太监进了宫。

  等到了殿前,雨已经下的差不多快尽了。

  殿中只有皇帝在等我。

  他背对着我站着,我忍着直接背刺他的冲动向他行了个中原礼。

  他没让我起来,我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

  过了许久,他才转身开口:“起来吧。”

  二十二年了,陆明渊发福了些。脸上依旧能看出来当年青葱少年的影子。

  我有些讽刺,几欲对这张熟悉的脸作呕,但还是忍住了。

  我抬起头,有面纱遮着,陆明渊看不清我的脸,他呼吸却莫名急促了几分。手甚至缓慢地不可置信般的伸向了我。

  在他的手理面纱还有一寸的时候,我冷声提醒道:

  “陛下,请自重。”

  陆明渊回过神来,尴尬地收回了手。问道:

  “敢问圣女姓名?”

  “丘国历届圣女都名圣音。”

  ……

  陆明渊还问了很多问题,二十二载过去了,他从青葱少年变为了中年帝王。身形甚至有了微微伛偻之势。青年时期的打马扬鞭之势已经不复返,倒是平白地从他青黑的眼底读到了颓唐之色。

  “……敢问圣女年龄几何?”陆明渊略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狂热之色。

  我冷静地看着将将要癫狂的的中年帝王,沉声答道:

  “陛下慎言。”天下皆知,圣女即位后,踏入神官之列,前尘不可计入,自然也就无论年龄了。

  “两年前的封圣大典,陛下应该也受到邀请了吧。”我最后一步,冷冷地说道。

  陆明渊听后,却像是被抽去全身的精气神一样,瘫坐在地上。一个中年男人,曾经的铁血帝王,却在此时失声痛哭。

  “我终是,夺不回她了。”

  悲痛至极,甚至忘了用“朕”称呼自己。

  我看着陆明渊涕泗横流,心中稍稍有了些快意。

  6

  世人皆知丘国自开国起,沿袭圣女位,从皇室挑选符合条件的女眷,待女眷十六岁即圣女位。

  所以,如今的丘国圣女应是十八岁。

  丘国圣女,即位后则能通天智,窥知天意。携丘国帝王,治风调雨顺。

  如今,丘国安身立命的圣女却被丘国的皇帝送给梁国当质子,实在是为天下人耻笑。

  不过倒也正是因为这圣女的身份,梁国才允了一个女子作了质子送来罢了。

  我懒懒地斜在榻上,百无聊赖地吃着侍女给我剥的葡萄,听虞听报备听音阁收集来的信息。

  三皇子,五皇子接连弱冠,对这皇位也有了一争之地。

  三、五皇子母家拉拢朝中重臣,陆明渊却跟看不见一样,频繁宠幸美人。

  虞听有些犹豫,似乎在想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说吧。”我看出来虞听的踌躇,便叫她安心地说,

  “梁王宠幸的那些女子,每个都和尊者有九分相似。”

  我一口葡萄没咽下去,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低低喃着:

  “陆明渊啊陆明渊,你杀了我,却还要我爱你。可真是什么好事都想占了呢。”

  虞听退到一旁,不敢出声。剥葡萄的侍女和院中舞动的舞女都噤了声。一时间,小院内鸦雀无声。只有风拂过树叶发出的响动。

  忽然,原本无云的夜空忽然密布起了乌云,云中天雷滚滚,似要落下。

  虞听急忙变了脸色,直叫我冷静。

  我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的,虞听。”话音刚落,我身后一道天雷落下,映着我得笑容,显得倒是格外恐怖了。

  世人皆知丘国圣女荣宠无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知若是圣女动了弑杀帝王的邪念,便会遭到天道惩戒。

  我只是没想到,这狗天道竟连我想杀哪个皇帝都要管。

  7

  自那天起,陆明渊便再也没有召我入宫。甚至将宫廷宴会也取消了。

  我也乐得清闲,这几日挑挑拣拣地把一些不安分的侍从扔出去,只留了一些看起来有意思的。

  虽然陆明渊深夜召我入宫实属大不讳,但是现在梁国朝堂上权利倾轧,三皇子,五皇子,太子党已然将朝堂势力瓜分一空,呈三足鼎立的局面。朝堂之乱,已经无神关心皇帝夜晚召见什么不起眼的质子了。

  陆明渊不知发的什么疯,虽然未再召我入宫,宫中礼品却是一抬一抬地送进质子府。

  许是陆渊明从宫中拨的礼太多了,朝中的风向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

  太子,三皇子,五皇子接连拜访,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丘国历代圣女精通占卜,这几个皇子都想称帝,无非是算自己有几分胜算了。

  但七皇子陆褚临的到来,倒是让我对这大梁局势产生了几分兴味。

  陆褚临坐在庭院之中,面前摆着一盘棋局。

  他手执白子轻轻一点,登时将棋盘上面的场面翻了个个儿,原本弱无可依的白子此时却有长虹之势攻的黑子节节败退。

  “是本尊输了。”我笑着说。

  陆褚临笑而不答,只是又默默摆好棋盘。

  “七皇子棋艺高超,断不是外界传的那般无能了。”

  天下能解这棋局的人有十数人,但绝对不包括他。

  京城上下,都知晓七皇子不学无术,又怎么会解这著名的梅花局呢。

  “众人皆知丘国圣女通天解意,求风祈雨甚是灵验,谁又知圣女与听音阁阁主私交甚笃呢。”

  陆褚临笑着说,婴儿肥尚未消退的脸上却折射出他的野心。

  我状作惊讶,陆褚临像是窥探到我内心似的,说道:

  “圣女,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作为回报,本宫也会助你登上丘国帝王的宝座,如何?”

  我的脸色由惊讶转为暗喜。

  “如此甚好。”

  待他走后,我脸上的暗喜逐渐转变为了不屑。

  他虽有智谋,但不多。

  8

  陆褚临平白地勾起了我的回忆,以至于一向少梦的我竟梦见了二十二年前的往事。

  长公主弥留之际,是攥着我的手的。

  她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人的影子来。

  我略微有些恐惧,但想到长公主平日里对我甚好,那点恐惧也就散了。

  长公主开口了,却不是叫我。

  “完颜善,你说过要娶我的。”她死死攥着我,指甲几乎嵌进了我的肉里。

  我吃痛地叫了一声,陆晨安松了松手,但到底还是握着我的手罢了。

  “玉郎,我会一直等你的。”

  ……

  长公主薨了。

  在我离开她闺房三刻之后。

  身着玄袍的少年站在院中红着眼睛看着我,手里还提着一只刚打来的白兔。

  “是你害死的阿姐是不是!”少年时期的陆明渊红着眼向我喊到。

  我无力解释。

  “自从你来了,阿姐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就是你害死阿姐的,就是你!”少年发疯似的扑向我,还把手中的白兔丢向我。他被公主府中的侍从拦住。

  我听着他的叫喊,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出来,面前只有那只被掼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兔子。

  陆明渊昨日说过的,要寻只兔子哄我开心。

  可今天,这只哄我开心的兔子便躺在长公主府庭院中的青石板上,一动不动了。

  9

  是虞听把我叫醒的。

  刚醒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有一瞬间恍惚。

  虞听说:“梁国皇后召尊者入宫。”

  这大梁朝的人真有意思,排着队要见一个质子。

  我摸着我光洁无暇的脸,恶趣味地想,梁皇后见到我这张脸,会不会吓到发疯呢。

  她见我之后没说什么,只是忽的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他还是忘不了她啊!我这一辈子都争不过一个死人了!”

  出乎我的意料,她只是嫉妒到发狂,倒没有像我想得那样吓得魂不附体。

  想想也是,毕竟陆明渊纳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面容大多和我有八九分相似。

  要是挨个儿生气,那这位大梁的皇后也就活不了这么长时间了。

  我神色淡淡,看着程婉意像跳梁小丑一般,发疯似的抓着宫殿里的东西向我砸来。

  “什么圣女,全是吃人心肠的巫女,巫女!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打砸到脱力,瘫坐到大殿中,披散着头发,像地狱来的恶鬼一样大笑着。

  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凤栖宮里,宫女太监们却只是站着,似乎对这场景也是见怪不怪了。

  10

  从宫里回来,神清气爽后却有些疲累。

  虞听一边给我按着肩膀,一边汇报着听音阁那边的消息。

  “三皇子,五皇子已经开始布局军队了,不过一个在陇西,一个在渭南。离京城尚远,威胁不大。程老将军……”

  虞听顿了一下。

  “梁当今国母是程家所出,按理来说,程将军府应该站在太子一方才是。

  但,探子来报,程家明面站队皇后所出的太子,暗中却又靠拢七皇子。”

  我浅笑一声,陆褚临倒算是有点能耐。

  “吩咐下去吧,城外庄子里的人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是。”

  虞听去安排了,我便招了个丫鬟继续给我按肩。

  陆褚临不知在哪里打听到的我与九州最大的情报机构听音阁有联系,但他还是猜错了。

  不过,谁又能想到,掌控九州情报网的听音阁,主子却是一个“年仅十八”的黄毛丫头呢?

  我闭着眼,享受着小丫鬟的按摩。忽的听见铁器断裂落地的声音。我眼睛依旧闭着,却听见小丫鬟被拖下去的声音。

  “圣女,饶命啊……哈哈哈哈哈!什么丘国圣女!你就是个巫女!你这种下贱族里出来的人就活该下贱!唔唔……”侍卫将她嘴里塞了抹布带下去。

  唔,看来还是要肃清一下质子府了。

  我尝了尝匕首落到肩上划出的血。嗯,跟我王兄的一模一样,一样的恶心,令人生厌。

  许是受了刺杀的刺激,夜半又接着梦到了往事。

  许多细节都忘记了,很多场景甚至只剩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

  梦里的我还是我,只是按照当年的剧本又演了一遍罢了。

  此下梦中:

  昨日陆明渊悲痛至极,我理解他。

  本来要等陆明渊肯见我了,我再与他道歉,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便不会再怪我了。

  没想到没等到陆明渊,却先一步等到了父王病重的消息。

  等我快马加鞭赶到丘国王城,却见到了一向和善的王兄却拿着匕首向我们的父王刺去。

  我吓傻了,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我的大脑不能思考。

  我亲爱的父王,一辈子都疼着我和王兄的父王,此时却像极了梁国公主府青石板上的兔子。

  父王望着我,嘴里发出“嗬嗬”的响声,眼睛里是担心和悲伤。

  完颜善,我的王兄,笑着向我走来,如果不是他脸上还沾着父王的血,我便还可以欺骗我自己,他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和善的王兄。

  “妹妹,父王这位子,坐得太久了,不是吗?”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带血的匕首,一步步向我走来。

  “妹妹,你最后再帮王兄一把,你作这丘国的圣女,好不好?”完颜善脸上挂着往常一般的笑,我却觉得他十分陌生。

  是啊,作了圣女,就不能再与“凡人”通婚了呢。

  再见了,我心爱的少年。

  再见了,陆明渊。

  11

  入秋了。

  梁国皇帝往质子府里抬东西的频率少了。

  宫里传出圣旨:广招天下能人志士,为陛下长生制炼仙丹。

  一时间,游方术士,能人道长,都纷纷赶往京城,一时间,京城酒楼,人满为患。

  陆褚临捏着棋子,皱着眉头不知该往哪一处落。

  我抿了一口陆明渊赐下来的香茗,茶香瞬间溢满唇齿。

  我浅笑说道:“梁国皇帝广招天下术士进京,倒是将七皇子的酒楼挤得水泄不通,大赚一笔,七皇子不该高兴吗?”

  陆褚临幽幽开口:“船无水则寸步难行,我就算有再多的银钱,没有助力,又怎么能成事呢。”

  我听罢笑了笑,扶着他的手将黑子落入棋局之中。

  “七皇子且看。”

  之间这黑子一经落入,便借着白子搭的桥,势如破竹了。

  陆褚临惊喜,起身告辞。

  “尊者棋艺高超,那本宫就等着尊者的好消息了。”

  我目送他出去,待他走后,我便捻一颗白子落下。

  局势瞬间反转,看似势如破竹的黑子却是如瓮中捉鳖般,满盘皆输。

  我继续品了一口香茗,笑着对虞听说道:

  “陆褚临虽有些才智,但不多。”

  这一次,天道没有给我降雷作为警告,我就知道,我赌赢了。

  是夜。

  我吩咐好虞听及安雄,让他们小心行事。

  这一夜终究是某些人的不眠夜。

  不过我管他们呢,事情尽数分给虞听和安雄,我也便睡下了。

  睡前还不忘喝杯暖暖的牛乳,只求不再梦见那些烦心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次的梦境中,我好似被禁锢着,看着前尘发生的一切。

  二十二年前,丘国。

  十六岁的生辰刚过,王兄,不对,这时应该叫他王上就迫不及待地给我举办即圣女位大典了。

  三日后,我便成了这大丘的圣女。

  我做了圣女后,就一直在王城内,王上一直警惕着我,不让我出城。

  九个月后,王上的第一个孩子,丘国的太子出生了。

  他对我放松了警惕,只是不允我踏出国界。

  一日,我在梁丘交界祈雨,祈雨完毕,天雷滚滚,大雨将倾,却看见有个干瘦的身影躺在低洼地处。

  我于心不忍,于是叫人看看那人还活着没,倘若活着,就召进府中当个杂役养着;若是已经死了,寻一块好地埋了便是。

  于是我在一月后见到了养好了伤的陆明随。

  我在京城见过他。

  他是上一任帝王培养的一把匕首,锋芒毕露。取名“随”,便是要他一生追随下一任帝王罢了。

  可惜人终归不是物件,陆明随玩世不恭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狼子野心。

  那时他风头正盛,与蛮族的战争屡战屡胜。凯旋归京后,帝王问他要什么赏赐,他随意一指,却直直的指向我。状若醉酒般说:

  “儿臣想要她,父皇给吗?”

  “喝醉”的陆明随的眼睛里,分明是清明。

  天子一怒,罚了陆明随三个月的禁足。

  皇帝认为,他亲手打造的这把刀,有自己的私心了。

  哪个皇子若娶了我,便是与丘国王室结交,就是今后梁国的王了。

  那天宴会上,我有些仓皇地看向陆明渊,却见他并未看我,只是脸色沉沉地盯着陆明随。

  我低下头,想着等宴会罢了再向他解释吧。

  只是,宴会罢了,却寻不到陆明渊了;待我在宫里的一处小花园中寻到他时,却听见他说:“二哥,你能不能和我抢她。她不会嫁给你的!完颜媚现在喜欢的是我!”

  “那她会嫁给你吗?别做梦了,老皇帝现在只喜欢太子,皇位也会……”

  “皇位也会是我的!只要完颜媚嫁给我……”“谁!”

  我踩中了一节树枝,树枝断裂的声音引起了常年练武的陆明随的注意。我连忙跑回宴会,却被程婉意推进了湖中。

  “完颜媚,明渊哥哥绝对不会是你的!我才是先来的那个!”

  我灰溜溜地出宫。

  没想到,随后就是长公主薨了,我被急召回丘国,之后便成了圣女。

  想来,已是近两年没见了。

  12

  这次的梦境让我很是开心,因为梦里有了我想见的人。

  思绪之间,安雄来报:

  “尊者,昨夜太子暗中派人刺杀三皇子、五皇子,事情败露后,梁国皇帝震怒,太子一党数人被治罪。太子被罚去城外皇寺中修禅三月。三、五皇子只被刺伤,并无大碍。”

  事情的发展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太子,三、五皇子早有谋反的意图。梁国朝堂势力被三个皇子瓜分殆尽,当朝天子权利被架空,他们若是想要得到皇位,最大的威胁不是当今天子,而是自己的兄弟。

  听音阁作为整个大陆最大的情报机构,自然会和各国皇室有些牵连。

  我只不过是通过天音阁向太子党透露了些三、五皇子的动向罢了。

  太子啊,还是太着急了。

  晌午过后,宫里传来急报,三、五皇子毒发身亡。

  最有机会荣登大宝的三个皇子已经没了两个,太子一党按耐不住,直接在城外皇寺中反了。

  陆明渊听罢震怒,直直地将殿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马上派御林军降服太子一派,全力诛杀,一个不留。

  可是,区区四万的御林军,又怎么挡得过早在城外十里开外驻扎的十二万程家军呢。

  太子打着天子“昏庸无道,只求长生,不顾苍生”的旗号打进京城。

  曾经的少年帝王就这样陨落在了他亲生儿子的手下。

  太子满脸喜色地坐上了象征至高权利的龙椅,脸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程爱卿,此战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啊,朕都给,朕都给你啊。”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太子,贪婪的本性便暴露出来,让他在自己亲生父亲尸骨未寒时便急切地自称“朕”了。

  “太子殿下,私以为,殿下坐的龙椅做了赏赐,便正好。”

  13

  太子残暴无度,弑父上位。七皇子肃清天下,在程老将军的协助下,斩杀太子,登上皇位。

  短短两天内,梁国朝廷换了三任帝王。

  我没有遭天雷劈,我很高兴。

  看来让他们互相残杀,果然是个对的选择。

  半年后,梁国攻打丘国。

  我随军在前线,亲眼看见我的“好哥哥”,完颜回陵,丘国曾经的王,被斩于马下。

  完颜回陵濒死之际,却朝着我笑了。

  他笑的甚是渗人,鲜血从他口中汩汩地涌出来,如同地狱里来的恶鬼。

  “我早知……你不是王妹,她早死在……六岁游春那年。”

  他发狂似的笑了,生机从他身上快速流失。血糊了他满脸,我却能尽数看到他眼中的讽刺。

  “你再像她……应该说是她像你。”

  他大口喘着气,动弹不得。却还要继续说下去。

  我一旁的安雄补了一剑在他的心脉上。

  “你应该叫我一声王姑。”看着完颜回陵的尸体,我如是说道。

  天雷滚滚,不过终究没有落下。

  14

  我如愿成了这大丘的王。

  完颜回陵好似知道我会来夺权,短短半年时间,便将前朝关系搞得错综复杂,奸佞当道。

  偌大的王庭,竟无一人可用。

  前朝老臣纷纷反对女子当政,我便当众斩了几个,此后再无一人敢提及此事。

  我肃清本朝,广开新科。找到被奸佞排挤欺压的官员,恢复官职,恩威并施。

  对民,我用贪官污吏的钱兴修水利,整顿商市。一时间,丘国欣欣向荣。境内,“祸国妖女”的声音渐渐小了。

  不过,我的所图,可不仅仅是丘国。

  那日之后,我没有再梦到过陆明随。

  我发了疯似的找巫医开药,只求再见他一面。

  即使是假的,我也甘之如饴。

  好在,继服了药后,我又可以梦见他了。

  即使我只能被禁锢着,看着“我”和陆明随演绎之前的日子。

  梦中:

  救了陆明随之后,这人便整日跟着我。

  我烦不胜烦,令人钳住翻墙进来的他。

  我问他所图为何,陆明随却嬉皮笑脸地说:

  “我心悦你啊,小公主。”

  我的脸腾地一下通红,又羞又愤,便让人把他扔出府去。

  早在我当上圣女的那一刻起,我心便合该死了。

  15

  陆褚临即位后,将大梁治理得很好。

  不过他仅二十岁,却求取长生。

  听音阁传来密报,陆褚临在城外别院中私养了几百方术士,日夜炼取仙丹。所耗财力,不可计数。

  我拾起铜镜,看着镜中依然娇嫩的脸庞,喃喃道:

  “世人皆想长生,却不知长生之苦。”

  即使被天雷劈中,也只是血肉模糊一两月罢了。

  在巫女的阵法中,我沉沉睡去:

  (梦境)

  旱灾过后,王兄命我启程回都。

  却在路上布置了兵马,要置我于死地。

  千钧一发之际,陆明随救下了我。

  他身形高大,明明是中原男子,却彪悍得不像话。

  我被他掳走,横放在马背上,我心中怕的要死,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

  “七皇子擅入丘国境内,掳走圣女,难道要引得梁丘之战吗?”

  陆明随不答,只是不断向身后放箭,击退前来追杀的刺客。

  他一时疏忽,肩上中了一箭,顿时血如涌注。

  我心突然一疼,但还是颤声问他:

  “或是说,二皇子想从本尊这儿得到什么?”

  陆明随咬牙切齿的回:

  “我掳了你朝丘王换赏赐。”

  我尝试镇定,“王兄虽想置我于死地,但却不能在明面上害我。如若你提着我的头去见王兄,定不会与你赏赐……”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抱起我跳下马,滚到一旁的草丛中去。

  后面的追兵却还在追着马蹄声顺着路追去。

  我暂时安全了,陆明随却因充作了我的人肉垫子,肩上的箭刺的更加深了。

  从后肩射入的箭,却要从前面穿出来了。

  我扶着他躲开了官道,寻了一处山洞给他处理伤口。

  我一边往他的伤口上糊着草药一边掉着泪珠。

  “为什么要救我,王兄不要我了,父王也不要我了。”

  说道这里,我不仅嚎啕大哭,手上包扎的动作却不停,甚至还有力气使劲勒紧了缠在陆明随肩膀上的布条。

  陆明随痛的闷哼一声,我打着哭嗝让他闭嘴。他却低低地笑了。

  我哭得越厉害,他就笑得越大声,若不是又哭又笑地怕引来追兵,我还能再悲伤一会儿。

  我恶狠狠地威胁他,如果敢暴露我的行踪,我就一口草药毒死他。

  威胁完后,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在他身体里种了一蛊。

  子母蛊,母蛊死去,子蛊也活不成。我给陆明随种的便是子蛊。

  丘国,本就是依蛊而起。丘国圣女,放在开过之前只能算是寨里的巫女罢了。

  只不过开邦之时,巫女一派死伤大半,等再传下来,就只剩王室一脉了。

  我告诉陆明随,我在他体内下了子蛊,没想到这人却说:

  “那我便要为了小公主好好活着了。”眼神里竟有温柔。

  我避开他的眼神,气的敲他脑壳,“给你种的是子蛊,你若死了,我还是能活的。”

  17

  *

  我和陆明随在山里住了些日子,才等到父皇生前留给我的人来接应。

  和陆明随共处的这些天里,我深切地怀疑陆明随有受虐倾向。

  他总说些不着调地话,每当我气得锤他时,他也不躲,只是任我打,被打完竟然还会笑。

  陆明随与我讲遇到我之前的经历。自禁足后,梁辽战事吃紧,老皇帝不得已解了他的禁足,命他去前线领兵打仗。

  没想到在战事大捷时,却遭到副将的暗算,他一路策马狂奔,才因体力不支而倒在丘国边境。

  副将是梁国皇帝的人,皇帝还是不能忍受自己铸的刀竟然生了反骨。既然不好管控,那便毁了。

  我不生唏嘘,听之后竟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看他一脸淡然地讲完,我居然有些同情这个男人。只好蹩脚地画了个饼来安慰他。

  “待回都后,本尊帮你寻个丘国身份,你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他看向我,眸子里满是笑意,回道:

  “那草民就仰仗公主了。”

  他的眼睛此时盛满了笑意,像是星河一般。

  我突然觉得,这个骁勇善战的二皇子,也挺好看的。

  19

  *

  王兄见我没死,甚是气愤。

  但是大丘需要一个圣女来祈福,他不能明面上杀了我。

  自我给陆明随寻了个身份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听说他去参了军,参军之前托人给我给我带了一封信。我没有打开,想来还是那些 “我心悦你”之类的车轱辘话。

  只是妥帖收好。

  半年后,在我十八岁生辰这天,梁丘开战。

  梁国派出三皇子陆明渊领军,而丘国派得只是一个没听说过名字的将军。

  王兄派我去前线为战士祈福。

  纵知凶险,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没想到,被卷入战场。

  陆明渊的队伍夜晚突袭,纵使新来的将军准备完全,但还是叫对面掳走了我。

  在敌军的将军帐里,陆明渊紧紧地拥着我。可是奇怪,我却一点也找不到当年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陆明渊扶着我的肩膀与我对视,神色狂热地说:

  “媚儿,此战若是告捷,我功劳便能比肩太子,纵使父王也不能奈我何。”

  他好看的桃花眼里,有着对权力的热切、疯狂和渴望。

  独独没有我。可笑的是,“媚儿”这个小字,还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我微微低头,脸色如常。

  他见我没有往日见他的娇羞,拉我出帐外,指着丘国的方向说:

  “媚儿,你若是多对我笑笑,这天下,我都赠与你。”

  我仍低着头,夜色让我的表情变得难以分辨,但话中含笑意。

  “三皇子,这些话对这敌国的圣女说,不怕你的父皇给你治罪吗?”

  陆明渊怒了,下令将我关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战事吃紧,丘国的将军像是发了疯一样向梁军进攻。

  梁军节节败退,丘国乘胜追击,陆明渊将我放在他的马上,一路奔逃。

  在摔下悬崖的那一刻,陆明渊下意识抱住了我,将自己的后背对向了下方。

  “我若是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媚儿。”

  我的心有那一瞬间的悸动,我错把这当成了我仍旧爱他。可惜后来我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那时他像极了陆明随。

  他们本来就是一母同胞,只不过是陆明随太过锋利,才华遮住了容颜罢了。

  20

  *

  峡谷之内树林茂密,我们竟然都活了下来。

  由于陆明渊给我作了缓冲,我并无大碍,陆明渊多处挂伤,手脚断了。

  我过上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和陆明渊隐居山林,做一对鸳鸯。

  陆明渊对我短暂的温柔让我产生了“他也爱我”的幻觉,以至于忽略了他苏醒之后的暴戾狂躁。

  我给他的手脚作了简单的处理,如果好生保养,还是可以修复的。

  可是陆明渊接受不了自己会成为一个废人的事实,不断发着脾气。用另一只好手拿着木棍击打着,不让我靠近。

  “完颜媚,他们说得对,你就是一个巫女!和你在一起的人没有好下场的!”

  我如遭霹雳,却只当是陆明渊接受不了现实的巨大落差后的狂躁。

  我沉声安慰着他,想要靠近他,却不想他手里的棍子乱打到一条蛇身上,蛇吃痛咬了他一口,我们都认出,那是剧毒的竹叶青。

  陆明渊的愤怒转为了惊恐,抱着我的腿说:

  “媚儿,媚儿你救救我,你最擅长医术了对不对?对了,你是丘国圣女,丘国圣女都可以使用一次让人复生的能力,对不对?”

  我头一回见到如此丑陋的陆明渊,他抱着我的腿,涕泗横流,脸上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媚儿,不对,圣女,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我沉默了,随即缓缓道出:

  “好。”

  就当是对年少慕艾最后的交代。

  21

  *

  陆明渊只知圣女拥有令人死而复生的能力,却不知这对施法者会有极大的反噬。

  作为交换,上天会收走圣女的一项权利。

  我告诉陆明渊,天道要我死。

  我分明看到了陆明渊眼中的“惊恐”。

  原来我之前爱过的是这样一个人。

  而上天收走我的,是“死亡”。

  ……

  伤势好了的陆明渊利用我设了一个套。丘国的将军却马上钻了进来。

  我骂着陆明随愚蠢,他却抬手抹掉了我的泪珠。

  他是丘军的新将领,他的名字改为念音。

  陆明随胸口被陆明渊刺了一个大洞,我用手捂住伤口,不让血冒出来,可是源源不断的血还是从我的指缝中流出。

  陆明渊趁乱逃了。

  陆明随躺在我的怀里,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说:

  “能死在小公主怀里,也挺值的。”

  他笑了笑,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帮我拭掉眼泪。

  “别哭……”完颜媚。

  手却还是落下了。

  我心里一空,我明白,那是母蛊感应到了子蛊的死亡。

  我厚葬陆明随。

  听着虞听传来的消息,陆明渊求娶程将军之女。

  我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到:

  “吩咐下去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虞听回:“一切顺利,尊者。”

  二月,丘王痴傻,圣女参政。同年,听音阁成立。

  三月,丘国第一个公主出生,她是下一任圣女。

  六年后,小圣女游春时失踪。

  再四年后,丘国太子即位。

  再十年后,小圣女被寻回,圣女退位,新任圣女即位。

  圣女以面纱覆面,没人再见过她的面容。

  *

  这是一个冗长的梦

  我浑浑噩噩地醒来了,巫医告诉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我求她再为我配置一些药,她却说:

  “王上,奴只是借了您的三魂七魄演绎了前尘,一生只能作一次,不然便会忘却所有事。”

  我又哭又笑,我不怕死,却害怕再也看不见陆明渊。

  22

  我留了陆褚临一命。

  陆明随赐给我的那些金银珠宝够我收买许多朝廷上的人了。

  听人说陆褚临疯了。

  也是,偌大的朝廷,一朝倾覆,轮谁也接受不了。

  我合梁、丘为一国,改国号为“盛”。

  当我真正坐到大盛的龙椅上时,却只觉得乏味。

  权利的滋味,不过如此。

  那为什么我爱的人都为了权利相互残杀呢?

  这权利应是有些好处是我没寻到的。

  23

  我励精图治,在位三年,使大盛成为九州之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其余各国,皆俯首称臣。

  我兴修女子书院,广罗人才,百废俱兴,天下皆受益处。

  我惩治贪官污吏,鼓励谏言,百姓皆称赞我,为我立生祠。

  可我并没有感到有多快乐。

  于是我广招天下美人,充盈后宫。盛国上下,不论男女,兴起了好美之风。

  大盛街上,目之所及,皆涂脂抹粉,好不妖娆。

  看着满后宫的莺莺燕燕,也觉不出开心。

  我开始四处征战,所过之处,皆为领土。

  我已长生,接下来的日子,只不过要得证权利的好处罢了。

  我爱的人皆为其死,我所爱之人死于其下。

  24

  听说失去了才能懂得珍贵。

  于是我任由蛮人铁骑踏平我的河山,冲到我的宫殿里,一剑刺穿我的心脉。

  可是啊,我是不死的。

  我的血流了一地,四肢拼凑不到一起,但是我还可以说话,甚至还可以指挥地上的残肢凑到我身边来。

  蛮人被吓得屁滚尿流,退回北疆,并发誓再不进犯。

  民间多了一个我的称呼:巫女。

  不过我不在意。

  我熬走了一代又一代大臣,我尝试着隐居山林,也不甚有意思。

  我的睡意渐渐地少了。

  我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只觉得恍惚。

  我开始渴望睡眠,因为只有在梦里,才能梦见他。

  25

  我游遍天下,只为了叫人让我增加些许睡眠,好让我梦见陆明随。

  可惜之后我能睡着了,却总也看不见他。

  陆明随啊,你甚至不愿再来我的梦里。

  陆明随啊,现在对你说好像有些晚了,但是。

  我心悦你。

  26

  也许我死了,便可以见到陆明随和父王了。

  我好似捕捉到了完美的死法。

  我在大火中坐着,烈火舔着我的皮肤,我的意识清晰,甚至能透过浓烟看见我正融化的手指。

  我好似看见了他们。

  火中,陆明随和父王正在笑晏晏地看着我。

  我成功了,陆明随,父王。

  我这样想。

  番外

  “卡!岳随,你这一段演得很好啊!把女皇那种孤独的美演绎出来了!”《圣女》剧组的导演啧啧称奇。

  “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能发现这样的好苗子。”

  “导演过奖了。”岳随腼腆地笑着答道。

  风扬起她的头发,露出了和女皇一模一样的一颗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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