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作我的姐姐九十岁以文会友求雅正

　　

　　我的姐姐九十岁

　　文／黑土地

　　辛丑年冬，十月初九，是我姐姐九十岁生日诞辰。

　　我的两个外甥为给其母亲九十大寿庆生，己筹划了半年。

　　在老家乡下酒店举办庆生宴会，也是不错的选择。

　　姐姐的真实生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九。由于紧至春节年关，众人皆忙，加之腊月天寒地冻，冰天雪地，多有不便。我建议提前庆生，两位外甥也欣然应命，就选在初冬十月初九，取个十全十美，久久长寿之意。

　　初冬，晚秋景色尚未退去，五谷丰登，叶黄枫红，景致斑斓，而刚入初冬，尚无大寒大冻，晴空万里，阳光尚暖，白云悠悠，亦是天时地利人和，吉祥如意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好像老天眷顾高寿之人，也顺应人间儿女孝顺，喜鹊唱枝温煦暖，乡野恬静庆寿歌。

　　为不误庆姐九十生辰华诞，昨晚，我便驱车赶回乡下老家小住。

　　我们亲姐弟三人，唯姐为大，迄今九十高龄，亦是村中最长之辈了。

　　家兄与我都年迈七秩有余，皆是额头皱纹生，发白似雪银。但姐头发仍黑略灰，应是长寿之人。

　　回忆我的外祖母活过百岁，我的母亲活过七十多岁，她们临终都是一头黑发，庆幸亲姐继承了她们长寿的基因。又逢盛世太平，长寿是应该的。

　　上午十时半，我与家兄赶到了乡间庆寿酒店。

　　改革开放几十年，农村面貌也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这一处乡下酒店不亚于城中酒店，亦是豪华气派，格调优雅。

　　二楼宴会厅，已排置转盘大园桌二十余席，宾客滿座，均是姐家儿女亲戚，几无乡邻。感到有些诧异，问及外甥，方知我姐一生忠厚，做人低调，直到昨晚才通知亲戚，不愿惊动村中乡舒四舍。儿女拗不过老人，只有恭敬从命了。但儿女亲戚都来了二百多人。甚是擦肩接踵，热闹拥挤。

　　寿宴厅布置得焕然一新，大幅电子屏幕不停在轻音乐声中播放姐姐不同期的生活照片和家庭影像。

　　我和家兄赠送姐姐的大寿字中堂高挂前台中央，格外醒目喜庆。配一付对联，上书：九十春光延晷景，下书：三千仙果晋慈龄。因舅家为上，自然外甥们便将此寿字中堂排挂首位了。意在尊重与喜庆。

　　十二时多，司仪宣布寿庆开始，老姐姐被儿女们掺扶着登上庆寿台落座。

　　姐姐今日九十大寿，红光满面，笑容慈祥，头戴寿星帽，身着锦缎绣花中式大红上衣，下穿黑色绫锣长裤，脚蹬一双绣花鞋。像一座活菩萨，风光极了。

　　一个普通农家老媪能如此庆寿，也可见儿女孝心了。反映了我们国家社会稳定，制度优越，国富民强了。

　　在一片祝你生日快乐的欢唱声中，姐姐吹灭了九秩生日蛋糕焰火，侄子侄女等送上一束束鲜花。由于献花人多，不一会儿，姐姐怀中已抱不下那么多花了。现在农村移风易俗，也时尚鲜花祝寿了，使寿宴花香溢堂，欢歌笑语，姐高兴得合不拢嘴。

　　儿子儿媳女儿分別给老人敬茶献礼，送上一碗长寿面，看着姐姐饶有兴趣的吃了几口长寿面，并咬了一口荷包蛋，真是幸福极了。

　　随后大拜寿，按照中华传统礼仪习俗，先由大儿二儿率儿媳分別行跪拜大礼，次后六位亲生女儿按年龄大小依次跪拜行礼，次后由孙子孙女辈约叩拜大礼。玄孙辈亦是如此，但都得到了老祖奶奶的红包，小孩们喜上眉梢，高兴得活蹦乱跳。

　　再次，家侄和外甥等一干下辈之众，都行跪拜叩安祝寿大礼。由于人多，也只好分批进行了。

　　二外甥代表兄弟姐妹向来宾致答谢词，热情洋溢，恳切中听，大家也为儿女孝心拍手称快。

　　宴席开始，众亲人交盏换杯，酒水滿上，虽是初冬，宴席厅内却是春意盎然，一派暖融祝寿席，胜似瑶池三千宴。

　　姐姐十八岁嫁入邢家，上敬公婆，下育儿女，酸甜苦辣，饱经风霜。一生含辛茹苦，任劳任怨，七十二载春秋，相夫教子，度过人生最艰难的年代，凭着顽强，抱贫守朴，终于儿孙满堂，玄孩绕膝，四世同堂，能过个红火的九十大寿，我心里很是慰藉的。

　　姐姐生育有三子六女，可惜一子幼年在公社化那年夭折。现在两儿六女都已成爷爷奶奶辈了，人丁兴旺，后继有人，也是姐姐一生对邢家的最大付出与贡献，也是姐姐在村中引为自豪的。

　　五六十年代农村人贫，住草房，手织布，维持家务。姐夫在外工作，靠20多块钱工资补贴家用，实在捉襟见肘，入不付出，在生产队年年都是贫穷透资户。既有年迈公婆，下有子女一堆，大小十一口人，还要挣工分养家，可谓村中缺劳少力的典型贫困户，但姐姐从不叫苦喊累，默默无闻坚守农村，苦干实干，夜以继日。支持这个家在艰难中葡葡前进。

　　记得大集体生产队分粮分棉分柴火，我姐家可是村中分得最多的，常惹村邻羡慕。但缺劳少力，一个女人只好求助我哥等，我哥干完队上话，常晚上带一帮表兄表弟突击抢收帮忙，亦是多年辛苦的常事，亲姐弟也不计较什么。帮姐是应该的。在全村都是有名的。

　　逢年过节，四季衣裳，鞋袿穿戴，都是姐手工缝制出来的。想想姐姐多能干的。邻居人少，容易做完，而姐一次要给八个子女和两个老人缝做新衣新鞋等要十余套，全是手工一针一线完成。其辛苦不说，其针功之快，是方圆名不虚传的。迄今姐九十高令，还可穿针引线缝制衣服，亦令人叹为观止的。

　　记得1964年我上初中时，姐姐给我手工缝了一件前开叉的西式制服棉裤，两侧裤兜可插手，在班里洋气极了，因为不穿大裆裤了。

　　那个时代没有计划生育，姐姐子女多，拖累大。

　　不可思议的和遗憾的是，姐姐产后无奶水。为了养活每个儿女，只好养一只奶羊，靠挤羊奶喂养孩子。从每个孩子出生到断奶，全靠羊奶喂活养大。一个玻璃瓶子奶壶，一个小钢锅，每当孩子饥饿啼哭时，一把麦草火，将盛羊奶的锅热一下，手蘸温度可以，便给孩子喂上，昼夜如此，为照顾孩儿喂奶，常顾不得脱衣，朦胧而睡…就这样将八个子女都是用羊奶哺育成活了。在当地是绝无仅有的，亦传为佳话。

　　那时农村无电，无奶粉，亦无尿不湿，更无洗衣机，也无冰箱。在那种艰苦条件下，姐姐历尽千辛万苦，为邢家，为儿女付出了一切，姐姐受的苦，受的难，受的累，受的怨，姐姐从未说过。姐姐的一切辛酸苦楚都在不言中，写到此，不由我泪如雨下…

　　我姐童年少时，由于家穷，未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是个文盲。姐和多少个千千万万农村妇女一样，却有中华传统的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美德。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哺育儿女，和睦乡邻。

　　姐和所有的中国农民一样，在黄土地上，辛勤耕耘，为共和国，为家庭默默做着贡献，成为方圆有名的女能人，女强人。

　　正是姐有一颗慈悲纯朴的善心，有一个宽宏大度的胸怀。有一股顽强不息的精神，有一腔守贫抱朴的美德，才有了压不垮的脊梁，才有了不屈的信念，以至寿高九十，思维尚清，是村中目前年龄最大的寿星了。

　　宴席在继续进行中，儿女们，孙辈们，亲戚们都抢着给姐姐敬酒祝寿颂福。姐姐慈祥的笑脸，不时风趣还幽默的应诺着众人的问答。

　　看着给姐庆寿场面这么热闹隆重，我觉得姐这一辈子也值得了。四世同堂，儿女绕膝，寿高福大，天伦之乐。我倍感由衷的欣慰与高兴。

　　姐姐命大福大。小时随父母在洛川窑洞居住，一次窑洞外有鸟突然惊叫，有一条蛇飞落窑洞门前，家人赶出门去看，就在家人刚出窑洞片刻，窑洞便垮塌了，姐和全家人幸免于难。

　　在姐少儿时代，父母在宜君山沟里租地耕种，常有狼豹出沒。有几次，在山路姐姐遇上狼，姐原地不动，与狼对畤，毫无惧色，狼也不敢越前一步，姐也不敢后退一步，直到家人赶到，狼才跑了。这不仅是天在保佑，更是姐临危不惧的气概震慑了狼，狼是不敢越雷半步的

　　少幼时期为了不让孩子得柳拐子病（大骨节病），父母将姐寄养在关中平原的姨母家，可能长到十三岁。姐姐是知恩感恩之人，常让我骑自行车送她去谭家看望姨夫姨母。

　　在极期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的六十年代初，缺吃少穿，姐有时给我一个黑馍吃。记得资助我上高小，还给我过十元学费。

　　在我上大学，患病在家休养期间，姐也是多方照顾。让我几个月住在姐夫工作的单位，使我能够安心养病并能就地在医院实习。姐长慈恩大，铭记在心是忘不了的。

　　我刚结婚，经济紧张，姐到単位，恰值天热，姐看到我们还是用两张陈旧的单人凉席，尚无双人凉席，立马就去给我买了一个新凉席，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中。

　　二十多年前我给姐家买了一台空调，姐嫌费电，舍不得用。

　　我两次替姐与姐夫买好旅游票，让家兄家嫂陪同游了华东五省市，北京天津等。使姐成为村中第一个坐飞机的人。现在姐年事已高，行走困难，再也不能出远门旅游了，也只能成为遗憾了。

　　姐姐饱受贫穷之困，一分钱恨不得当两分钱花，节衣缩食，勤俭惯了。说花这些钱去旅游几天，这太浪费了。还说这些钱能买多少好东西吃，令人哑然失笑，甚至哭笑不得。

　　此后，姐姐为省钱，执拗的再也不出去旅游了。

　　常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报答姐的恩情，我做很不够的。

　　现在姐都九十耄耋之年的老人了。尽管思维还清晰，但手脚不灵活了，耳也笨了，听力下降了，也就不敢再远行和旅游了。

　　近几年姐的体况不如当年了，但姐还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尽管儿女劝说反对，但她一生勤劳惯了，时常闲不住的。

　　去年春天种菜时，跌倒摔坏了腿，到现在都行动不便。

　　印象中，姐在这几年里，有五次跌倒骨折，但姐还乐观活着，还常替儿女操心，真是大难不死，小病不断的活菩萨。

　　九十高寿的姐姐，风年残烛，与姐夫相依为伴，相依为命，相互照料，还为儿女子孙操心，沧桑变化，初衷不改，姐依然是贤妻良母，懿德留芳。乃名符其实，不为过也。

　　寿宴于午后两时结束，众人依依不舍散去。

　　我和家兄陪姐姐下楼，女儿掺扶着，到楼梯口，老二外甥将老人揹下楼去，极尽孝道，无微不至了。

　　从去年开始，老二外甥不再开出租车，在家专职给两位高龄父母做饭侍候。

　　姐姐老了，老有所养，做弟的也就放心了。只是希望姐不要得病，远离医院，自己幸福，不给儿女添乱，则是最大的幸运了。

　　出了酒店门，女儿扶着老娘上车，望着老态龙钟，佝偻蹒跚的老姐姐，我心中油然起敬…

　　姐是伟大的！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我心中默默祝福老姐，康乐幸福，安度晚年。

　　至此，我想用一句话结束这篇拙文：

　　九老曾留千载寿，十年再进百龄觞。

　　辛丑初冬十月初九于古都栎阳，

　　2021-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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