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诡事录

　　“村里老人家说……咱们这里的风俗。若是某块地方需要动土，在填井的时候，要先往井里面扔一个萝卜，这叫‘一个萝卜一个坑’——最好别扔胡萝卜啊，忒小气。”

　　在记者面前，张大爷缓缓地讲述道。

　　这是张家村填埋“龙王井”的日子了，记者们也纷纷过来采访。

　　这“龙王井”，名字听上去蛮气派的。可实际上，不过只是个灰不溜秋的小水井，用几块混凝土板围起来，就算是井口。

　　这种井，不过是乡间农户自打的水井……在张家村这块地头，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什么特殊的。

　　可是，它为什么叫“龙王井”呢？背后又有什么秘密呢？

　　这，就关系到六十多年前的一段故事了。

　　

　　1952年，夏。

　　张家村和周家村之间，有个纺织厂，是归生产队管辖。名字，就叫张周纺织厂。

　　这天晚上，张周纺织厂的一名纺织女工，周丽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天上的月亮弯弯的，只剩下一个月牙。

　　那时的路，都是乡村的土路。两侧是高高的高粱地。暗淡的月光把高粱的影子映在地上，夜风稍稍一吹，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脸。

　　那时候可不比现在。天上的星星，都是密密麻麻的，一颗颗地都数不清。

　　周丽娟抬起头，看了看星星，心里又估算了一下时间。有些担心来不及回家给父母烧饭。

　　忽然，她后脑一疼，就失去了知觉。

　　

　　张二河放下手里的板砖后，却是大叫不妙。

　　以往他下手，都是挑那些外地来探亲姑娘，或者做买卖的货郎。

　　那时候，中国还没有完善的户籍管理制度。偷偷地敲死一两个外地人，也不会有人在意。只要藏的好，甚至绑上石头直接扔河里，警察一般是找不到的。

　　可这次，他竟然敲死了隔壁周家村的周二妞……这下祸可就闯的大了。

　　到时候周家人一报案，县里的警察就会过来村子里，挨家挨户地逐一盘问。

　　那老警察眼睛毒辣啊……只是一看，一问，就知道谁家姑娘在那里走丢了——本地人的性命，警察还是要管的。

　　毕竟是报了案了，不像外地人，死了都没人管。

　　张二河眼珠子转了转，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敲错了人。这人死都死了，也没法子给她还魂。也就只好靠家里的那口“龙王井”了。

　　张二河用手把周丽娟全身上下给摸了个遍，也就摸出一个金链子和一点纸钞——这细细的金链子，还是她当年成亲时，娘家给的嫁妆。

　　接着，他熟练地把周丽娟的尸身装在麻袋里，负在身上，悄悄地离开了。

　　

　　张二河明面上是个老实种地的庄稼汉，老老实实地种地卖粮，奉养老母亲。

　　实际上，他时常与邻村的周敖武在夜里出去“打野”。

　　“打野”，又叫“打野食子”，是当地的方言。大致流程就是去找一些外地人，偷偷敲死。然后把受害者身上的财物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给扒下来，尸体偷偷地处理掉。

　　这些“打野”打来的赃物，通常就用来补贴家用。

　　若是在古代，这种白天种地晚上打劫的，就叫“民匪”。意思就是白天务农晚上打劫，时民时匪的“两面人”。区别于那些个啸聚山林的山大王、大土匪。

　　眼见着家里灯火已经熄灭了，张二河就估摸着老母亲已经睡了。这才偷偷摸摸地背着尸体袋，遛进家里的院门。

　　张二河的老母亲周氏，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这在那时的农村，已经算是上了年纪。她又信佛，平日里都吃素——当然，也没有条件开荤就是了，但佛经总是常念念——张二河可不敢让母亲知道他杀了人。

　　

　　张二河低下头，颇有些不满——这前几年都兵荒马乱的，先是日本人来了，打了好几年。后来又是内战，也是天天开枪，弄得这人命也不值钱，偷偷敲死一两个，也没人追究。

　　但现在不一样了，扫盲班、警察局……到处全都是……这管的一天比一天严，自己这还咋“打野食子”啊……

　　心里这样嘀咕着，张二河已经来到了自家的水井前。他打开装着尸体的麻袋，把那具已经被剥的赤条条的女尸倒了下去。

　　等到明天，就一切就没事了……

　　张二河对着井口拜了拜，嘴里念叨着“井龙王保佑……井龙王保佑……”。

　　然后便去埋好了赃物，冲了冲澡，就回去睡觉去了。

　　对于自家这口“龙王井”，张二河可谓是信心十足。

　　这口井，里面有龙王。这龙王啊……可是会吃人的！

　　至于张二河是怎么发现的，这就不得不提起刚刚说过的周敖武了。

　　

　　前几年，大概48年左右。张二河跟周敖武在“打野”的时候，一撬棍打死一个狗大户。

　　身上有个快三两重的金链子，腰包里还有些银元，估计是盘缠。

　　这银元啊，可比纸钞硬（值钱）的多了。当时正是国民政府通货膨胀的高峰，纸钞的加值一日三贬也不是没可能，反而是之前的银元更加硬通一些。

　　这份大财，直接勾起了张二河的私心。那周敖武又洋洋得意地说是自己挑中的人，张二河不过只是上去敲了一棍子，自己得拿七成。

　　这下分赃不均，可就勾起了张二河的杀心。他二话不说，直接就抄起撬棍，冷不丁地也给周敖武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当时二人刚把那大户的尸体沉到江里，正在张二河家分赃。张二河刚把周敖武敲死，就听见门外的母亲唱着山歌就回家了。

　　他索性就把周敖武的尸首扔在自己家的井里，打算明天再处理。

　　这一整晚，张二河都是战战兢兢地度过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被官府抓住，一会儿又梦见周敖武过来索命。

　　但终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他趁着母亲出门，赶紧跑去井口，打算把周敖武的尸体处理掉，以绝后患！

　　谁知道，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井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清澈又冰冷的井水，却哪里又有人在？

　　张二河吓了一跳，却忽然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一个传说：

　　这海里有龙王，江里有龙王，河里有龙王，湖里也有龙王，但却没人提起过井里的龙王。

　　实际上，这井里也有龙王。这井龙王的地盘，可比海龙王小得多，因此脾气也抠的紧。

　　虽可以保一方土地兴盛，却会吃人！

　　一想到这个传说，张二河这才明白过来。这口井里，有一尊井龙王。

　　正是这井龙王，把周敖武的尸首给吃了！

　　

　　这许多年来，这口会吃人的“龙王井”，可帮了张二河不少大忙。

　　同谋共犯，一起“打野食子”的周敖武，被张二河杀了。

　　扔井里，第二天没了，警察也没发现。

　　失手敲死的周丽娟，尸首装在袋子里拖回家。

　　扔井里，第二天没了，警察也没发现。

　　打牌出老千的老赖张仲华、霸占了自家耕地的堂兄弟张四河、汽车站旁被敲晕后动手动脚先奸后杀的不知名姑娘……

　　扔井里，第二天没了，警察还是没发现。

　　这么多年来，这口龙王井帮张二河吃了许多人，解决了许多的难以处理的麻烦，也在保佑着张二河家的田地风调雨顺。

　　时间一年年地过去……

　　张二河的年纪也大了，成了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而他的老母亲，已经七十有三了，算得上是村里难得的高寿。

　　

　　村里通了汽车路，外来人也越来越多了。村里的生产队还专门设了派出所，每个人都要登记户口，治安也一天比一天好。

　　张二河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建国之后，还用他之前的那些本钱做起的生意。似乎是龙王爷保佑，他们家现在在村里面，也算是个富农。

　　最近又是在严打，许多黑恶势力都被抓了出来。唉，这些人天天在村里来的人收保护费，还到处赌，真是罪有应得啊……

　　张二河甩了甩头，一边这样感叹着，一边走进了家门。

　　他的老母亲，正杵着拐杖，笑眯眯地站在家门口，迎接儿子回来。在她旁边站着的，是张二河的两个儿子。

　　托龙王爷的福。张二河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由老母亲做媒，给他娶了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是隔壁周家村嫁过来的。

　　

　　这周家姑娘人不错，干家务也很贤惠。过门没几年，就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这两个小子真是赶上了好时候，自己又刻苦懂事，爱读书。现在都读上高中了，说不定将来还能的考上大学，为家里出人头地。

　　唔，要真考上了大学，估计又得交不少学费。

　　老母亲近几年身体状况不太好，眼睛也有些瞎了。听大队上的医生说，这个叫做白内障，治病也得花不少钱。

　　张二河是个挺孝顺的孩子，他可见不得老母亲受苦，刚好家里有些积蓄……

　　“铛！”

　　夜里，张二河拖着老母亲的尸体，来到龙王井边。

　　“求求龙王爷，再保佑我一次……”

　　张二河如同往年一样，虔诚的对着井口祈祷，随后将母亲的尸体扔了进去。

　　张二河是个孝子，这次把母亲扔进去时，还是穿着衣服的。

　　

　　第二天一早，张二河走出家门，来到后院，看了看井口。

　　母亲的尸体没有被龙王带走，还在井里。

　　第三天，尸体还在……

　　第四天……

　　张二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已经晚了——警察已经为他带上了冰冷的手铐。

　　八十年代的严打，判刑标准非常的严格。

　　更何况是他这种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

　　……

　　张二河被枪决后，随着他的招供内容被当众宣读，“龙王井”和“井龙王”的故事，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这，就是“龙王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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