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 X 中文在线」联合征文活动:有哪些让人细思恐极的悬疑故事?

栏目:汽车资讯  时间: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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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乎 X 中文在线」联合征文活动第一季(本季活动于 2021.06.25 结束征稿):「知乎 X 中文在线」联合征文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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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签约: 自 2020 年 6 月 25 日起我们将对作品进行审阅,在 2020 年 9 月将公布首批签约作品名单,之后每两个月公布一次签约作品名单。

  1.作品需符合本次征文题材要求,总共十大创作主题供选择;

  2.作品必须以简体中文写作;体裁为小说;

  3.作品不限字数,建议 1 万字以上,最终签约完稿作品不低于 3 万字;

  4.每位作者可以在不同创作的主题下发布作品,但同一个主题下仅支持一部作品;严禁一稿多投;

  5.作品必须为原创作品,作者独立拥有全部版权,未获在先权利人授权的有版权争议的同人作品不可参加;

  6.作品内容,应尊重民族宗教信仰及其生活习俗,遵守国家政策法规,不得违反社区管理规范 ,否则知乎有权取消作者参加活动资格;

  7.在活动期间,严禁任何通过技术手段刷作品数据的作弊行为,一经发现,取消参加活动资格;

  8.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知乎所有,更多可详细参照《活动协议》。

  随便写个故事,挺长的,每天更新,闲得无聊可以看看。觉得版面太长可以去我专栏看【悬疑小说连载】松花湖迷雾

  落日的余晖铺洒在篮球场上,场边一排笔直的杨树,叶子已微微泛黄,葱郁中又带着几分萧索。

  韩宣双眼直视着面前防守他的人。突然,左手将球从胯下迅速拍过,换到右手。猛地一蹬地,身子一侧,瞬间从那人身边闪了过去,直杀篮下。一个1米90多的大黑个子正张开双手,站在三秒区里等着他。他没有躲闪,双脚一用力,身子腾空而起。那大黑个子也随即跳了起来,像一座铁塔一样,伸直双手去阻挡他的上篮。韩宣身在空中,腰腹一绷,将球快速收回胸口,又瞬间从大黑个子的左腋下伸出,手指轻轻一拨,球缓缓的的向篮筐升去。

  “——刷。”球应声落网。

  “好球!——漂亮!”稀稀拉拉的叫好声从场下零丁的几个观众口中喊了出来。

  “哥们。替我打会。”他向场边一人招呼道。

  那人早就跃跃欲试,听到邀请,兴高采烈的窜到场上。韩宣走到场边的长凳坐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随手拿起长凳上剩下的半包白色万宝路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东北的九月,早已不像南方那般闷热。白天还好,傍晚却已有了阵阵凉意。

  场上的对抗越发激烈,,呼喊叫好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他却仿佛不闻不见,只是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天眼瞅就要冷下去,顶多再过一个月,就连篮球都打不了了,难道我真要在这鬼地方待满三年不成?这破地方要啥没啥,人也都傻不愣登的,处对象那是根本不用想了,一千多人的系,女生不到一百人,质量就更别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可偏偏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貌若天仙,傲娇的了不得!昨天晚上王磊在寝室里,跟那个二班的韩莹莹发短信。那韩莹莹若是放别的系,撑死也就是个普通人,在这却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瞅她白天在学校里招摇过市那样子,还真把自己当美女了!不要脸,什么玩意儿!”

  想到室友王磊昨晚发短信时卑躬屈膝的样子,他心里不禁一阵恶心。抬头看了看渐渐黑下去的天,心情越发烦躁,叹了口气。又接着寻思:

  “其实这也赖不了他们,现实就是如此,狼多肉少,有愿意宁可饿死接着当狼的,也有愿意接受现实吃屎变狗的。人各有志,勉强不来。归根结底,还是这破学校的事,没听说哪个大学是建在山上的!家里人还说什么环境好,景色美,空气清新,又挨着江边,有山有水,哪里是学校啊,简直就是疗养的圣地。”

  “可不是么。”他心里一阵苦笑:“疗养胜地,嘿,这地方养老倒是不错,当学校那可真是操蛋至极。”

  他正胡思乱想,忽觉头上一大片阴影笼罩过来,天好像瞬间黑了,抬头一瞧,竟是刚才那个大黑个子来到身前。韩宣一愣,连忙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招呼道:“坐吧,哥们”

  那大黑个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嘎吱一声,长凳一阵摇晃,韩宣吓了一跳,只见那大黑个子用手一抹额头上的汗水,转过头夸道:

  “你球打的挺好啊。”

  “凑活,就那么回事吧。”韩宣笑笑,客气道:“要真打比赛,你可比我好使多了,就凭你这身体,这学校里内线没人能打过你。”

  大黑个子听了,眉飞色舞,十分开心,咧嘴笑道:

  “哈,也就是在这系里吧,人少,回本校可就不好说了。不过说真格的,不是吹,我在我家那边篮球场上也算是有一号的——”他将身子探近了点,问道:“哎,你叫啥名啊,家哪的?"

  “嗯——我姓韩,韩宣,宣传的宣。哈尔滨的,你呢?”

  “佟哲,白城的。”

  “哪?”韩宣一愣。

  “咳,白城,吉林西边,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

  “嗯——你姓佟,你是满族人么?”韩宣问道。

  大黑个子惊讶道:“是呀!你咋知道呢?听我爷爷说,我家以前还是什么旗的呢,老有势力了,了不得。”

  韩宣一笑:“东北这边挺多姓佟的都是满族,我就是随口一问,佟哲——你这名字不错,挺文雅啊。”

  大黑个子脸一红,显然为自己名字和身材过分的不搭调,感到惭愧,赶忙道:“我外号叫大象,我们家里那边人都这么叫我,你也这么叫我吧,这个好记。”

  韩宣点了点头,笑道:“行啊,这个外号到是挺贴切,大象——对了,你多高啊?得有1米95吧?”

  “差不多吧,你呢?看样子你也得有1米80多吧?”

  韩宣微笑不答,随手抽出一根烟递给他,大象接过来点着抽了一口,一阵猛烈的咳嗽。

  “原来你不会抽烟啊?怎么不说一声?呛着没?”韩宣惊讶道。

  “不——不是——咳咳——你——你这烟——咳咳——我抽不惯,我在家抽我们本地烟,一天得一包呢——咳咳。”大象咳得直趟眼泪,嘴上仍然不依不挠。

  “是么。那你可比我厉害多了。”韩宣看他那难受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

  两人越聊越是活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象站起来道:

  “走吧,回寝室洗把脸,吃口饭去。”

  二人结伴而行,韩宣跟大象稍一接触,便觉这人虽有些爱吹牛,性子却热诚朴实,说话实在,不像是个小心眼的人,和他聊了这么一会,本来郁郁的心情到也开朗了不少。傍晚凉风阵阵,两人顺着回寝室的路,边走边聊,不一会就到了水房,那是学校专门为学生提供热水的地方,一座宽大的平房,四四方方。正是晚饭时分,学生们络绎不绝的拎着水壶从里面进进出出。这里离寝室楼不远,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不少人经过。韩宣着急回寝室换衣服,正要加快脚步,大象却突然站定,一把拉住了他,指着左首边和水房相对的一座残破楼房,问道:

  “哎——你知道这座楼么?”

  韩宣顺着望去,那是一座老式的教学楼,大约有六七层高,年代看来十分久远,墙壁上的墙皮好多已经都脱落下来,露出一块块斑驳的红砖,红砖的颜色也俱都暗淡。入口的两道大铁门紧锁着,门前长满了野草,显是许久没有人清理过,一片荒凉。对着路边的数十间窗户都紧闭着,透过窗户里面,隐约能窥见一排排杂乱的桌椅,虽然天并没有全黑,远远望去却有一股强烈的阴森恐怖之感。他皱了皱眉,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楼啊?看着就挺吓人,我昨天刚到学校的时候,看了一眼,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头。”

  大象向四周望了望,看看没人,压低声音道:

  “告诉你说,这是鬼楼!”

  “什么?鬼楼?”

  韩宣心头一震,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楼,只觉那楼仿佛比刚才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像是正在慢慢靠近自己。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强笑道:

  “别胡扯,不就是一座破楼么。哪有什么鬼啊?你看见了?”

  “真的,你可别不信,有人亲眼看到的。”大象郑重的道。“那里面还死过人呢!。”

  “死过人?”韩宣眉毛一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象不答,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道:

  “一会吃饭时候再跟你说吧,赶紧回去洗脸换衣服,再晚食堂关门了。”说着,拉着韩宣匆匆回到寝室。

  两人换完衣服到得食堂,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食堂的饭菜与预料中得一样难吃,韩宣倒也没在乎,一直催问大象那“鬼楼”的事。大象光顾着吃,哪有功夫说,直到将最后一个包子吞下肚去,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这才神神秘秘的道:

  “其实我也是听上届的人说的,刚才那楼是几十年前的老楼,楼里多少年了一直闹鬼,好像是因为有人冤死在那里的缘故,据说是“文革”的时候,有老师被学生给打死在那楼里,从那以后就冤魂不散,找人索命,谁要是晚上进去那楼里,就必死无疑。本来么,大家也没太当回事,都以为是无稽之谈。只是觉得这楼这么多年不拆,多少有点古怪,剩下的谁也没往心里去,直到去年————”

  “去年怎样?”韩宣赶忙问道。

  “直到去年,真的有人死在了那里!”大象盯着韩宣,一字一句的道。

  韩宣脸色一变,沉声道:

  “谁死了?是学生么?”

  “嗯,是个女的,比咱们大一届,当时也是个新生,刚入了学生会。”

  “女的......怎么死的?让鬼吓死的?”

  “不是,据说是被捅死的,”大象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听学生会的说,那女生被捅了二十多刀,那叫一个惨,派出所来验尸的时候,有大二的跟着帮忙,差点没吓尿了,现场的血留的满地都是,那女的身子都发青了,像是让人把血都给放干了一样——"

  韩宣听得脊背上一阵发凉,忍不住透过窗户,又像那“鬼楼”的方向瞧去。其时天色已晚,外边早就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大象见他脸色苍白,明显是被自己绘声绘色的描述吓到了,心里甚是得意。指着他笑道:

  “瞅你吓这样,哈哈,还老爷们呢。”

  韩宣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那——我——我天生胆子就小,从小就是,你别笑我。不过若是照你这么一说,那也不是鬼啊,鬼能用刀捅人么?那应该是被人给人捅死的,跟鬼没关系啊。”

  “管它是什么呢,反正挺吓人的,”大象一摆手。“我跟你说,这是山上,跟城市里可大不一样,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凡事还是小心些的好。”

  韩宣皱眉不语,心中乱成一团:“是......是被捅死的?二十多刀......这......这他妈的!”他出了一会神,接着问道:

  “那后来呢,后来怎样?”

  “后来?后来就没了啊,”大象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凶手是人是鬼,警察查了一个多月,啥也查不出来,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学校怕再出事,就把那楼给封了,无论老师学生,谁也不准靠近,轻则记过,重则开除。一直到现在都是。”

  “嗯,是这样。”韩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听大象接着道:

  “反正这学校真的挺邪门的,我跟你说,像你这大城市来的可能没见过,我打小见过不少,有些东西,那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以后还是离那楼远点为妙。就算真的啥也没有,记个过也不是闹着玩的。”

  韩宣没再搭腔,转头看着窗外,只见黑夜正像一张紧密的大网,缓缓笼罩下来,像是要将整个学校紧紧裹住一般,让人再难逃脱。他注视良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招呼大象回寝。

  烟波浩淼,绿水如画的松花湖,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坐落在吉林省吉林市东南十公里处。由市区坐车,顺着松花江边的沿江公路一路前行,用不上40分钟,便到了吉林市著名的标志性建筑——丰满大坝。那大坝是日伪时期修建的,乃是当时的亚洲第一高坝,高近百米,如一道大闸,将松花江拦腰截断。坝后的江水,浩浩荡荡,蜿蜒盘旋于群山之中。形成了一段狭长而美丽的人工水库,那便是松花湖了。湖中千岛叠翠,万树临风,美景不一而足。顺着坝下的公路往山上走,不到一两公里,便是号称“中国水电之母”的丰满水电站了。水电站总装机容量148万千瓦,是东北少有的百万千瓦级别电厂。虽然历经重建,时至今日,仍是东三省乃至整个东北的电力枢纽中心。

  东北XX大学XX系,就位于水电站上边不远的半山腰处。那里原是当地的专业学校,后来因为风景秀丽,空气怡人,便被用来做了东北电力系统的职工培训中心。当然了,多半的作用还是领导用来度假疗养的。东北XX大学久驻吉林市区,历史悠久,实力雄厚,号称某领域的“黄埔军校”。培养出的领导干部无数,威名远震天下。学校领导高瞻远瞩,见此地地理位置优越,本校区又人满为患,于是大笔一挥,将XX系转移到这里安置,虽说地方偏僻了些,教学楼寝室什么的又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但反正也不是自己去住,年轻人多磨练磨练,毕竟还是有好处的。何况临近电厂,实习起来方便的很。又地处荒山,无闹市之喧哗,学生们正好免受外扰,潜心苦读,他日成国家之栋梁,民族之股肱,岂不是两全其美?待到三年苦读完闭,学得一身好本领,大四时再让学生返回本校,携惊人之技,往来驰骋于各大招聘会中,谈笑间俱谋高就,到那时分,学生们能不感激涕零么?

  愿望当然是美好的,可事实却证明,再牛逼的意淫,也抵挡不住现实的残酷。

  学生们普遍认为来到这个学校是个灾难,但对灾难的解读却不尽相同。有人觉得自己被骗了,现实与理想差的太远,思之令人心寒;有人觉得反正只有三年,忍也忍过去了,大不了就当是自己死了三年;更有甚者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既然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考上清华北大,那么命该如此,自作孽,不可活。悲哀的情绪,一旦蔓延出去,便一发不可收拾。唯一对此感到兴奋的是那几十名新来的女生,短短的几天时间,她们就感受到由于周围环境突变,为她们带来的上天的馈赠。由于系里男女比例的严重失调,达到10比1甚至更低,再加上沦落校外,孤悬荒山,没有别的系的女生来进行中和。原本高中时的无人问津者,全都成了香饽饽。若是稍有一两分姿色,那简直就如众星捧月一般。从小作到大的公主梦,竟然一夜成真,幸福来的如此之快,让人实在有点难以消化。

  而这其中最不可思议的却是那几位传说中的恐龙,她们原本是用以毒攻毒方法,治疗阳痿最好的灵丹妙药。现在竟也成了男生们竞争追求的对象。在韩宣看来,这实在是很难让人理解的事情。就好比你跟人家猜拳,赢的几率只有三分之一,或许你经过勤学苦练,观察人家表情动作,揣摩人家心里,终于能将胜率提高到三分之二了,这很难,却并非不可能。但是,如果是一只机器猫跟人家猜拳,它就算再加倍的苦练,能有这样的胜率么?如果有的话,那只能说对面的人要不是傻子,就是瞎子,或者,是另一只机器猫。

  不过韩宣对这一切接受的倒是很快。短短几天军训,他冷眼旁观,审时度势,便知自己原先梦想的大学时代美好爱情,早已成梦幻泡影,渺不可追。现实已然如此,反抗亦是无用。倒不如另辟捷径,在别的地方找找乐趣。然而,地处荒郊,人烟稀少。附近唯一的小镇,也要下山之后,再顺桥过江。这一路走来,少说也要半个多小时。镇上一派萧条景象,让人好像穿越回香港回归的那个年代。镇上既无美食,也无网吧。迪厅,KTV之流就更不用提了。似乎青春二字,自古以来就从未在这里出现过。如此无趣无聊无味的生活,让人思之不寒而栗。从新生们如没头苍蝇一般,在镇上乱闯乱撞,寻觅一切娱乐设施的焦躁表现,以及老生们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之中。韩宣仿佛看到了三年以后,当他们回到城市之中,歇斯底里疯狂享乐的样子。

  军训一如预料之中的枯燥麻木,乏味可陈。教官们无精打采,背地里都在哀叹命运不佳,上级分配不公。像模特,服装表演这样的艺术专业,自己无门无路,当然是不敢奢望的。会计,旅游,外语,金融这样的热门专业,虽不如上两个直接,却也不乏精品。轮不上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但至不济,也该给个电气系统及其自动化吧?虽然一样的阴阳失衡,乾坤倒转,可比之这XX专业,那真是小巫见了大巫。不要说对某个自己将将看得上眼的女生亲加指点了,哪怕是多瞧两眼,立马便换来了几乎整个班男生的怒目相视。如此高压之下,想要军民共尽鱼水之欢,那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自己身系民族重任,进可保家卫国,抵御外寇;退可维稳截访,严惩刁民。大丈夫当留有用之身,造福天下,切不可因小失大,逞一时之快。若是在别的文科系,男丁稀少,又都是孱弱书生,实不值哥几个一扫。但看此地男生,虽然也不甚精壮,却架不住量实在太大。几十比一的严峻形势下,到是无人敢去捋虎须了。

  军训训了3天,韩宣便装病回寝了。他乘山下的公交面包车,去市里的中心医院挂了个专家门诊,接待的老专家虽然七十有余,老态龙钟,对他的心思却是洞若观火,足足墨迹了半个多小时,被他连哄带夸,方才在“重感冒,需休养一周”的病历上签了字。剩下的表面工作就好办得很了,回到学校,匆匆写了张假条,连病历一起交了上去。之后便优哉游哉的回寝休养去了。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剩下时间就是在寝室里躺着看书。虽然无聊,但比之天天在太阳底下被人吆五喝六,呼来喝去。却无异于天上人间了。

  汇报表演的前一天,学校终于施了仁政。令学生们下午自行休息,准备第二天的会操。正午时分,韩宣正斜依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只见室友王磊阴沉着脸,推门进来,拿起床边的毛巾擦了擦汗,又掏出手机看了看,转头问道:

  “哎,韩宣,你说她——她是不是没看上我啊?”

  韩宣盯着天花板,眼皮眨也没眨,随口问道:

  “谁呀?那个什么莹莹啊?”

  “是啊,还能有谁啊?”王磊懊恼道。“昨天晚上跟她去镇里溜达,谈的都挺好的,感觉挺有戏啊,哪知今天一早上起来就给她发信息,到现在也没回,你说,是不是山上没信号啊?妈的,真服了这破几把学校!”

  王磊说着,狠狠的踢了下凳子,满脸沮丧。

  “行了,你这就不错了,”韩宣坐直了身子,笑道:“还能陪你溜达溜达。你看大象,那才是真正的见光死,而且底限是越来越低,听说昨天,刚被四班那个李倩给拒绝了————”

  “啥!李倩?”

  王磊惊讶的喊出声来。“就是呼伦贝尔来的那个?据说以前是练铅球的?”

  韩宣笑道:“那当然了,咱系就这一个叫李倩的,又这么有特点,谁能记错啊。”

  王磊听了,噗嗤一笑:“这大象品味也太——太独特点了吧。”

  “可不呗,象哥那是一般人么。岂是你我能比的了?本来我都想好了,要是他俩真成了,我以后就写本爱情小说,嗯,名字就叫“呼伦贝尔的野象”,绝对火。”

  “去你妹的!”王磊笑骂道。“你他妈说话也太损了,象哥知道不弄死你?哎,对了,他人呢?”

  韩宣摇摇头:“不知道,在哪伤心那吧。”

  “走,招呼他一起去镇上吃点啥,昨天我和韩莹莹吃的那家麻辣烫不错。”

  韩宣这几天在寝室待的实在腻歪,加上食堂的饭菜又一点滋味也没有,听见麻辣烫三字,心动不已,便给大象打了个电话,招呼他下山吃饭。

  三人出了寝室,正午时分,太阳直直的照了下来,虽已入秋,白天却还是很热。路过那“鬼楼”的时候,韩宣有意无意的,向它瞄了几眼。它仍是孤零零的在那矗立着,阳光挥洒在斑驳的残壁上,门前的空地散落着灰尘和几片枯叶,想是许久无人清扫。虽然是白天,也显得一派萧索。他这几天来水房打水,发现学生们虽然天天打这经过,却当真没人靠近这座楼,大家正眼也不向它瞧去,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想来新生们早已得了老生的尊尊告诫,可怕的传说加上严厉的规定,使人不得不成了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出校门后,下了山,便是一座跨江桥,看破败程度,少说也得有几十年的历史。桥上中间过车,两边走人。两侧一排排路灯伫立着,夜晚也是通行无阻。这段虽然是松花江的较窄处,却也有六七百米长。每当汽车开过,隆隆声便震得人耳膜直响。

  过了江桥,便是镇里了。说是个镇,其实就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大道两边是各种平房改装的商铺,以及零散的居民楼。镇上人不多,生意也都不怎么红火。倒是一间游艺厅里门庭若市。里面嘈嘈杂杂,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吆喝,以及拍击机器的声音。算是唯一热闹的所在了。三人顺路而行,走了一会,王磊停住了脚步,指着旁边一座刚粉刷过的白色平房,道:

  “到了,就这。”

  韩宣抬头观瞧,见门口两扇玻璃门半开着,门上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五个烫金的大字,“徐记麻辣烫”。三人推门进去,小屋不大,也就三十余米,摆着四五张桌子,屋里虽然没什么装修,却显得分外的整洁。里面一张大长条桌子,桌子左边是摆着十余种菜品的架子,右边是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人垂诞欲滴。

  “来,来,快进来,吃啥自己选吧。”

  老板身形微胖,头发稀少,笑起来形态可掬,看年龄有五十多岁,胳膊上带着两个脏兮兮的套袖,胸前挂着退了色围裙,正在一勺勺的舀着锅里的辣汤。三人走了一道,早就饿坏了。各自选好了菜品,递给胖老板。

  “行了,放这把。”胖老板说着,接过碗放在锅边,又问:“佐料正常加么?”

  “他俩正常,我那个要加麻加辣的,越辣越好。”韩宣嘱咐道。

  “好嘞。”胖老板答应着,开始整治。三人找凳子坐下,王磊一边摆弄着筷子,笑呵呵的道:

  “哎,你们听说没有?二班那个刘仲硕给记过了。”

  “啥?不能把,”大象惊讶道。“这才军训几天呢?还没开学呢。就记过了?”

  韩宣也不禁好奇,问道:“是啊,那人我前天见过一次,看着挺激灵个人啊。”

  “可不呗,这小子就是太机灵了,机灵过头了。”王磊冷笑道:

  “听说他从大二大三那得到信儿,系里每年都有几个特困生名额,一个月补助六七百呢,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弄了一身破运动服,都洗的发白了,去教导处,对着教导主任老周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总共分了五亩地,年年歉收,为了供他上学,两个姐姐不到20岁就都嫁出去了,就为了点彩礼钱。说他来时的火车票,都是借钱买的,到了食堂都不敢点菜,只能闻别人菜味儿就着大米饭吃。那个惨劲就别提了————。”

  韩宣又是骇异,又是好笑,问道:“那老周太太能信?”

  “就老周太太那智商,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听学生会的说,她差点都听哭了,马上就要签字了,结果————哈哈——哈哈。”说着,王磊忍不住大笑起来。

  “结果咋了,你快说啊,赶紧的。”二人不停的催问。王磊好不容易忍住笑,接着道:

  “结果他妈的,老天有眼,这小子忘了调震动,手机响了,那铃声是苹果的——。”

  三人笑作一团,想像着当时教导处尴尬的场景。韩宣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这小子还想挣扎一下,说是由于他品学兼优,十里八村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学生,手机是村支书号召全村人捐款,买了送给他的,让他不至于丢了家乡的人。那老周太太就算再傻,也不可能信了。一气之下,就把他给记过了。”

  王磊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道:

  “这就叫做“人贱自有天收”,你看他对韩莹莹那样,真他妈让人恶心。”

  韩宣看他恨恨的样子,暗暗好笑,心想你也强不到哪去。

  “来,来,慢回身,慢回身————”胖老板一手端着一碗盛的满满的麻辣烫,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韩宣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早就心里防备着,果不其然,眼看就要放到桌子上了,胖老板右手一抖,韩宣那碗加麻加辣的麻辣烫还是撒了一些出来。韩宣赶忙往旁边一躲,幸好没有撒到身上。胖老板用抹布擦去桌上的汤水,连声抱歉道:

  “真不好意思啊,没撒身上吧,唉,这人一上了岁数,手脚就不利索————。”韩宣连忙说没事。端过碗来,尝了几口,辣中带香,清爽可口,竟是意外的好吃。

  “老板,你这麻辣烫做的真好吃。”韩宣一边吃,一边由衷的赞叹道。

  “呵呵——好吃就常来,给你们打折。”胖老板咧着嘴,呵呵笑道。“不是我夸口,我老徐的麻辣烫,在这地方那是出了名的好吃。你们是新生吧,问问老生就知道了。”

  “是啊,昨天我女朋友也说了,你这麻辣烫做的真好吃。”王磊说道。

  “女朋友?”韩宣一愣,马上就明白,王磊说的是韩莹莹。笑道:

  “你快别不要脸了,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又踢凳子,又摔手机的。这么一会就又女朋友了?”

  “哎,韩宣,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你看着吧,撑死一个月,我肯定把她拿下。”王磊信誓旦旦的说。

  “哦,那我拭目以待了。”韩宣笑了笑。又继续吃他的麻辣烫。

  第三章

  汇演之后,便是开学之前的准备会。韩宣由于前晚被王磊的呼噜声吵得无法入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已经是7点40,准备会8点钟开始,他赶忙穿好衣服,一路飞奔到教室。刚进走廊,老远便看见大象和王磊,还有一帮男生围在教室门口,对着教室里面指指点点,莫名的兴奋。心里正觉奇怪,大象一回头看见他,连忙伸手招呼道:

  “你怎么才来呢?快过来。赶紧的!”

  韩宣一头雾水,过去问道:

  “怎么了?你们这么兴奋干什么?”

  王磊在旁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着教室里,小声道:“看见没,极品啊,绝对是系花,没别人了。”

  “别扯淡了,这系里哪能有花啊?你们都想美女想疯了吧?”

  韩宣一边笑道,一边顺着王磊指的方向望去,刚瞅两眼,便是一怔。只见靠窗边的第三排书桌前,坐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那女孩右手支颐,望向窗外,看不清面貌。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在肩上,身形婀娜。看样子的确是个美女,至少从背影来说,完全可以秒杀全系。

  “不对呀,”他回过头问道:“军训的时候,也没见过她呀?哪来的?”

  “今天刚来,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没参加军训。”王磊道。

  韩宣点点头,又看了两眼,不禁好奇心起,问道:“长得真那么漂亮?”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绝对的,就是有点高冷,我刚才想去坐她旁边,只瞅了我一眼,就直接告诉我“有人了”,一点机会不给啊。”王磊苦笑道。

  “那让大象去啊,备不住人家喜欢粗犷的呢.”

  “他还不如我呢,还没等说话,人家瞪他一眼,他就吓回来了。看样子还得你去。”王磊怂恿道。

  “我?拉倒吧,我可不自找不自在。”韩宣摇摇头。

  “怕啥,哥几个给你打气。”王磊拍拍他肩膀。大象也在一边凑趣道:“快点的,别磨磨蹭蹭的。”

  见他们都如此说,韩宣忍不住有些心动,又确实对女孩的样貌充满好奇。略一沉吟,便整了整衣服,推门进了教室,走到女孩的桌子前,微笑问道:

  “这里有人坐么?”

  那女孩缓缓转过头,霎时间,韩宣心头一震。只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赫然显现在眼前。不像那些浓妆艳抹后的人造美女。女孩的美带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天然素雅,一回头间,就连原本嘈杂的教室仿佛都立时安静了下来。

  他不由看得痴了,愣愣的站在那里,原本已到嘴边的话竟半个字也说不出口。那女孩抬头打量韩宣,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自己面前,恍然若失,正呆呆的看着自己。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韩宣脸上扫来扫去,看样子是在仔细斟酌眼前这个人。韩宣发觉自己失态,连忙将目光瞧向别处,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眼瞄她,但见她虽然外表清秀典雅,宛如素莲,让人觉得凛然不可侵犯,但眼波流转间,却又天生带着一股温柔可亲的神态,使人一见之下,便起亲近之感。那女孩打量他好一会,这才仍旧转过头去,轻声道:

  “没人,坐吧。”

  她声音清澈柔和,一如其人。韩宣倒是一呆,想不到自己轻而易举便获首肯,运气来的如此之快,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他迟疑了一下,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慢慢挨着女孩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哇哦——哇哦——。”

  门口传来一阵起哄声。他脸上一红,不禁有些尴尬,偷眼向女孩瞄去。那女孩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全然不为外界所扰,仍是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像是有什么心事。韩宣轻吁了口气,平静一下心情。正琢么着应该怎样搭讪,方才平稳自然。那女孩却又转过头来,瞄了他一眼,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韩——韩宣,嗯——我——我是从哈尔滨来的。”

  “哈尔滨————那里冬天很好玩吧?”

  韩宣一愣,说道:

  “还行吧,下大雪的时候倒很漂亮,像冰上乐园,东北虎林园,极地馆什么的都挺好玩的。对了,还有冰灯,不过,南方人不常见,看了可能觉得很新奇,大家都是东北的,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女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又把头转了过去。韩宣心中一阵茫然,一时间寻不出什么话头,只得默然不语,静观其变。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铃声,整个班顿时安静下来,一位四十余岁带着眼镜,满脸书卷气的中年男子走进教室。女孩终于将头转了过来,注视着讲台。那人将手上拿的书放在讲台上,眼光扫了扫安静的教室,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和蔼的一笑,说道:

  “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姜,叫姜伟,伟大的伟。是你们的辅导员,呵呵——大家不要拘束,我虽然是你们的老师,但更希望做你们朋友,希望在未来的学习生活中,我们能够亦师亦友,愉快的相处......”

  姜导员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回荡在教室里,韩宣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刚刚女孩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洁白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那种温暖的感觉让人难以忘怀。他脑海中全是女孩微笑的倩影,心里实在忍耐不住,小声问道:

  “你是本市的吧?”

  女孩没做声,只微微点头,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方讲台上。他略感失望,却仍不放弃: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伸手指指桌上白色封皮的笔记本。韩宣顺着瞧去,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娟秀的钢笔字————张静姝。

  “静女其姝——好名字,真是贴切。”

  女孩一愣,终于转过头来,眸子里透出一丝惊讶。

  “嗯——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韩宣小声念道,微微一笑。

  “看来你和男朋友约会,那是经常迟到的了,不过你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是次次都迟到,那也值了。”

  女孩眼里的惊讶更甚,韩宣笑道:

  “不必这样吃惊吧?——毕竟一千多人的系呢,总不能全都是为了以后找个稳定工作,混碗饭吃的系统内子弟吧,总得有一两个读过几本书,有点文化底蕴的人吧。”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女孩笑着瞧他。

  “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只发现了一个人。”

  “是谁啊。”

  “你呗,能给你起这样的名字,说明你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父母有文化,女儿当然不会差到哪去,多半还青出于蓝了呢。”

  扑哧一声,女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她脸一红,连忙转过头去,继续听着前面姜导员的长篇大论。又把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韩宣眼见自己信手拈来的糖衣炮弹起了奇效,心头一阵窃喜。看来这些年的书还是没有白看,可惜《诗经》自己是囫囵吞枣走过场看的,那篇《邶风·静女》,只记得开头这几句,若是能再整几句出来,岂不是更受佳人青睐?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没有用了。见女孩让他噤声,心里略感失望,但随即又想到,情况毕竟还是很乐观,自己现在处境不比王磊大象他们强了十万八千里?感情这东西,不可操之过急,要是逼得人家厌烦了,可就不好办了。

  他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忽听女孩轻声说道:

  “我没有男朋友。”

  她说的时候仍然目视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韩宣闻听此言,恨不得时间立时静止下来,先容自己叫几声好。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没再说什么,慢慢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从侧面端详着女孩。女孩已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扎在一边,露出洁白细腻的脖颈,几丝乱发浮在上面,更显得妩媚动人。韩宣心中一荡,寻思道:

  “这样的美女,别说在这系里,就算整个学校,也不见得能有,真是世事难料。前几天自己还为未来的日子怎么过而发愁,现在竟然天降奇缘,就算最终不能抱得美人归,只要像这样每天坐在一起上课,那也是莫大的快乐了。况且,看这系里男生,多半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自己机会实在不小————。”

  “嗡嗡——嗡嗡。”

  美梦被震动声打断,他不耐烦的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解开锁,来电显示没有名字,只是一串号码出现在显示屏上。韩宣闪目一瞧,不由得眉头紧皱起来,原本欢畅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那手机还在一下一下震个没完,他微一犹豫,终于还是举起手道:

  “老师——我——我要上厕所。”

  姜导员对自己精心准备的自我介绍被人突然打断,十分的不满,责备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挥挥手,同意了他的请求。韩宣正要起身,只听女孩轻声问道:

  “要纸么?”

  “不——不用了,谢谢。”他脸一红,快步出了教室。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阴沉沉的,各个教室里倒是不时传出一阵阵笑语,想是大家和导员的初次见面进行的都很顺利。他也顾不了许多,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那是楼梯的拐角处,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楼梯和走廊两个方向。他四处瞟了瞟,见确实没人,这才接起电话:

  “是我。”韩宣道。

  “————怎么样。”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头响起了沙哑的声音。

  “不怎么样,我这几天一直没去军训,装病在寝室呆着,寝室里到没有什么可注意的,只是———— ”韩宣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那沙哑的声音问道。

  “学校对新生管的相当严,白天只怕没那么容易,看来只有晚上——”

  “嗯————”那边沉默了良久,嘱咐道:

  “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

  “我知道。”

  韩宣说完,挂断了电话。轻叹一声,转身靠在窗台上,点上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窗外一片片落叶出神。

  回到教室没多久,见面会终于结束了,大家整理书包,准备离开。那女孩站起身来,见韩宣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是在那若有所思的坐着。自从他去完厕所回来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女孩温柔一笑,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么?”

  “啊——没——没什么。”韩宣终于回过神来。

  “你这额头上的疤是怎么弄的啊?”

  “小时候淘气,骑车摔得。”韩宣一笑,女孩点点头,道:

  “韩宣是吧,我记住了,明天见吧。”

  “恩,明天见。”

  韩宣站起身来,让开了座位。那女孩冲他摆了摆手,飘然出了教室。

  “行啊,你小子,真有一套啊。”

  大象已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边,拍了拍韩宣的肩膀。王磊急忙将他扯到一边,问道:

  “咋样,叫啥名啊?”

  “张静姝——”

  “有没有戏啊,能成不?”

  “不知道啊,”韩宣苦笑道。“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

  “我看行,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吧,你小子得抓紧啊.”大象脸色郑重的叮嘱道。

  “什么一个月?这东西还能有强迫的?就算她真同意了,备不住我还不想跟她处呢。”

  “你少他妈装啊,”王磊捣了他一拳,说道:

  “你心里都美冒泡了,我还不知道?我告诉你,就一个月,现在座位也定下来了,你这天天和她一桌,限你一个月之内把她搞定,要是搞不定,让她和别的班的或者大二大三的处了,那咱班男生的脸可就丢大了。”

  “......”

  “赶紧的,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可就上了啊。”王磊急道。

  “那我就——试试吧。”韩宣笑道。

  第四章

  雨后的清晨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阳光穿过树梢,潮湿的晨雾令空气分外清爽。张静姝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凉的舒适感透过肺部弥漫到全身每个角落,说不出的畅快。耳边不时响起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嘤嘤成韵,委婉动听。城市的喧嚣在这里一扫而光。她有些舍不得这美妙的体验,放慢了脚步,想要多感受一会这美好环境所带给自己的快乐。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心里想。

  “这几天上课,他除了趴桌子睡觉,就是发呆,什么课也不听,哼——这么懒得人倒真少见。”想到韩宣,她不禁皱了皱眉。

  老远望见水房,那楼的轮廓也顺着树荫显现出来,张静姝的目光被它吸引过去。这几天寝室里的闺房密语总是少不了它,人类的好奇心是不分男女的,对刺激的追求也往往和性别无关。恐怖的传说加上诡异的氛围,以及大家虽然每天都在附近打水,却纷纷趋而避之的眼前事实。让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的都对它产生了兴趣。但严厉的校规像道无可逾越的鸿沟,深深的挡住每一个人心底的欲望。毕竟好奇心无法当饭吃,记过开除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家之所以来到这里,无非是想靠着学校的威名,毕业以后混个旱涝保收的稳定工作。即便环境破烂落后到仿佛时光倒流,但用4年枯燥乏味的生活,换来40年的衣食无忧,这笔账还是人人都会算的。

  张静姝出身书香门第,从小是被当做那种广义上的大家闺秀培养的。这种女孩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模式:家境殷实,品貌兼优。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颦一笑张弛有度。所谓“知书达礼,秀外慧中”者也。长辈的称赞和同辈的羡慕自小常常伴随她们左右。打从学生时代起,对异性的致命吸引力便开始成为她们的主要特征。与那些徒然以美貌取胜的女孩不同,由于自身硬实力全面胜出所造成的强大气场,她们往往会令同性竞争者自惭形愧,慢慢连嫉妒的勇气都丧失殆尽。可笑的是,为了能在其众多的男性资源中分一杯羹,这些同性竞争者多半会采取曲线救国的方法,妥协让步,环绕在其周围,成为其闺蜜。而她们则会用整个青春少女时代,去学习如何处理身边这些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当她们终于能够轻车熟路地驾驭这些旁人一辈子也无法触摸到的幸福时——这一般会在30岁之前完成。大家会惊奇的发现,她们已经迎来了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在无比真诚的欣羡与祝福中,人们给她们起了个新的绰号————人生赢家。

  可惜靓丽光鲜的外表,无法掩盖这个民族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陋习。由于晚生了几百年,托了时代进步的福,再加上国家特殊政策,她们幸运的没有像同样是大家闺秀的前辈一样,或是沦为豪门大族的生育机器,或是被某些变态的社会伦理摧残折磨了一生。但殊途同归,在童年的欢乐和自由选择人生这两方面的缺失上,她们的悲哀是一致的。她们的人生并非是她们自己想要,确切的说,那是她们父母想要的。她们既是父母达成愿望的工具,也是这个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张静姝对此的反抗是微弱的,无力的。二十年来的习惯培养,已经像木偶身上的牵线一样,提着她一步步前行。她不敢向自己心仪的男孩子表白,也不敢接受对自己心仪的男孩子的示爱,当然,前者极少,而后者极多。但不论那种在父母那里,这都是不对的,学生时代的恋爱全是扯淡。不以婚姻为目的的交往更是犯罪。在这个纸醉灯谜,物欲横流的社会,像她这样白纸一张的女孩子少之又少,这使她更显得弥足珍贵。只需要再忍几年,待到工作稳定,凭借自己的条件,样貌,家世,完全可以嫁个好人家,或者说的更直接一点——卖个好价钱。这是父母一片苦心,他们终究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不能做不孝的女儿,惹他们伤心。

  所以,当她听到关于这栋楼的种种传说的时候,采取的便是大家闺秀一惯的态度——不闻不问,远离危险。虽然心底不时地泛起一丝好奇,但她很快便克服了这些,多年的情绪控制使她拥有异于常人的自控力。这是作为一个淑女所必备的条件。

  想到这里,她不再看向那楼,随手捋了捋头发,加快脚步向水房走去。或许是起得太早的缘故,水房边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转过拐角时,她不经意间又向那楼瞥了一眼,哪知就这一撇,却让她不由自主的僵在了原地。

  只见那楼静静的矗立着,透过枯黄的野草,一个人正站在楼前,双手扶着铁门。那人身形高高瘦瘦,看背影,赫然便是韩宣。

  第一缕阳光穿过寝室窗户,照射在韩宣的脸上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半个小时了,身上不禁有些僵硬,正准备翻过身去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一阵嗡嗡的声音传来,手机定的闹铃终于想了。他拿起来看了看,六点整,那是寝室开门的时间。他急忙翻身下床,快速的穿好衣服,环顾室内,所有人都在酣睡未醒。他轻轻带上门,转身出了寝室。

  外面清新的空气使人精神一震,连最后的一点睡意也都烟消云散。他快步来到水房边,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果然不出所料,大家都不想错过难得的懒觉机会,不愿早早便开始忙碌的一天。韩宣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抬头看了看那栋楼,慢慢走了过去。楼前是一片碎石子铺就的路面,经过长时间的岁月洗礼,花纹早已不可分辨。丛丛杂草由石头缝里钻出,落叶洒满地上,踩上去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没有径直走向大门,而是先来到侧面的一排排窗户前。窗台俱是青石垒砌,残破不堪。铁铸的窗棂也早已锈迹斑斑。透过沾满灰尘的玻璃,隐约可以看见教室里的光景。教室的门关着,里面摆设陈旧,木桌木椅,黑板管灯,看那样子倒像是六七十年代的装饰。不过除了年代久远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他沉思片刻,伸手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好像是从里面锁上了。他正准备去查看隔壁的教室,背后忽然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韩宣心中一惊,蓦然转身。只见来时的路边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那老者拿着一把长长的扫帚,正认真的扫着地上的枯叶,看样子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韩宣不由一愣,细瞧那老者,审视片刻,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朝那老者走了过去。

  “这么早啊,刘大爷。”韩宣来到老者身边,微笑着招呼道。

  “唔,早——早,你是——你是这的学生吧。”刘大爷的嗓音透着难听的沙哑,韩宣知道,这是长年嗜烟的结果。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只见他年纪也不甚老,却满脸沧桑之色。一身破旧的保安制服,上面满是污渍和褶皱,想是许久没有洗过,连纽扣都不见了几颗。黝黑的脸颊上胡子拉碴,颧骨微微耸立,两只细长的眼睛带着昏聩。长时间的熬夜已经使他的眼袋完全松弛下来。这是上了岁数的打更人常有的形象。韩宣这几日进出校门,经常见他,却没有说过话,只知道他姓刘,学生们都称呼他为刘大爷,背地里也叫老刘头。当然,当面是没人这么称呼的。

  韩宣掏出根烟递了过去。“大爷,你这大早起来帮着学校扫地,给不给你多开点钱啊。”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着呢,你这外国烟太冲,我抽不惯。”刘大爷摆摆手,放下手中的扫帚,从兜里掏出个皱皱巴巴的烟盒,咧嘴笑道。

  “开啥钱啊,就当锻炼身体了,这人呐,岁数一大睡觉就少。反正也是闲着——唉,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哪像我们这个岁数的,真是过一天少一天喽。”

  他把烟点上,一股熟悉的老式国产香烟浓烈的味道传了过来,让人倍感亲切。韩宣笑了笑,道:

  “我看大爷你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老喽,老喽,不中用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真是不行了。”刘大爷摇头叹息,又拿起扫帚慢慢扫了起来。

  韩宣见他扫地,沉吟片刻,问道:“——对了,大爷,跟你打听件事。”

  “唔?什么事啊?”

  “听说这楼以前出过事情,里面死过人,是真的么?”

  “啊,是这事啊,”刘大爷直起身子,擦了擦汗,抬头看看那栋楼,道:“我也才来两个多月,听他们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传的挺邪乎的,听说死的是个女学生?”

  “是啊,我上届的,当时也是新生吧,据说就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

  “那就不太清楚喽,”刘大爷摇摇头。“小伙子,这是山上,阴气重,有些事还是少打听得好,犯忌讳啊。”

  “嗯。”韩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刘大爷瞅瞅他,问道:“听你这口音,也是咱们东北这边的,你家哪里的?”

  “哈尔滨。”

  “好地方啊——冬天景好,夏天又凉快。嗯,真是好地方。”他由衷叹道。韩宣笑了笑,没再搭话。

  眼瞅刘大爷的身形渐渐远去,韩宣把烟掐灭,又重新回到那楼前。他这次来到隔壁教室的窗户外查看,里面摆设都一样,也没发现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之处。顺着一排排的窗户走过去,终于到了正门。那是一扇铁皮包就的大门,触手冰凉,铁皮锈得都变了色,锁却是新换的,倒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抓住门锁,试着往外一拽,锁鼻上的螺丝竟然有些松动,他心里一怔,又加了些力道,那螺丝连着锁鼻竟被拽的带出来了一小部分,约有一指见宽,但随后便怎么也拽不动了。想来当初换锁的人并不很上心,只是随随便便的安在了上面。韩宣试着将手指抠进这小小的空隙里用力向外拉,手指抠得生疼,那锁鼻却纹丝不动,看来单靠人力是没有办法了,他停止了尝试,将身子靠在门上,透过门缝去观察里面的情况。走廊里昏昏暗暗,模糊不清,阳光很难照进这里,只能隐约看到些大体的轮廓:穿过门前的大厅,正对着大门应该是一面大玻璃镜子,镜子的上头隐约有几个大字,看不清写的是啥,想来是名人名言或是伟人语录什么的,左右两边是两条走廊,应该是通往各个教室的,这些也都是普通教学楼,常见的格局,没什么稀奇。那门缝实在是太小,韩宣把脸使劲贴在上面,也只能看见这些,再难深究。他不死心,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再次尝试。身后却忽然传来了银铃般的清脆声音。

  “韩——宣——是你吗?”

  他眉头一皱,立马就分辨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是她?她怎么起这么早?”

  他迟疑了一下,定了定神,慢慢转过身去。太阳已渐渐升高,炫目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赶忙用手去遮挡,隔了有几秒钟,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一个俏丽的身影已经站在面前。

  “果然是你啊,你在这里干什么?”张静姝看着他问道。

  “没什么,早上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韩宣微微一笑。

  “这地方学校是禁止靠近的,你不知道么?”

  “嗯——听他们说过,好像这楼里出过事吧,学校就把这封了。”

  “那你还来,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你不怕处分么?”张静姝皱眉道。

  “嗨,这么早哪有人啊,没事的。你是来打水的吧?走吧,我帮你打。”韩宣岔开话题,一把抓住张静姝手里的水壶。她微一犹豫,没有挣扎,放开了手。

  “那——谢谢了啊。”

  “客气啥啊。”韩宣一笑。

  二人肩并肩慢慢的向水房走去,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没有先开口。无声的氛围让张静姝心里有些尴尬,这几天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韩宣有事没事跟她找话说,她只需附和几句或是报以礼貌性的温柔微笑即可,而现在他却退出了主角的舞台,将聚光灯全部留给她,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偷眼瞄去,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有什么心事。她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

  “啊——没什么,”韩宣一怔,回过神来,抱歉的笑笑。“刚才走神了,对了,听你这么一说,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嗯?什么事?”张静姝好奇的问。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认识几个朋友,明天正好是星期天,你家里是本市的,想让你领我去市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张静姝心头一动,抬头看了他两眼,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怎么?你没空么?别担心,我不白雇你当导游的,请你吃饭。”韩宣笑道。

  “没——没有,我有空,嗯——举手之劳罢了,也——也不用吃什么饭了。”张静姝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慌乱。

  “到时候再说,那就定了,明天我坐车去市里,电话联系。”韩宣说着,将打满水的水壶递到她的手里。

  “嗯,电话联系吧。”

  张静姝接过水壶。韩宣冲她一笑,摆摆手,转身向寝室方向走去。张静姝见他消瘦的身影越去越远,心里竟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第五章

  小区里人不多,绿意盎然。韩宣抬头看看晴朗的天,心里由衷的感激老天爷对自己的的慷慨资助。虽然被快要报废了的破面包车颠了将近一个小时,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可他心里的兴奋却是丝毫没有减轻。靠着这些天幽默讨好的语言,和真诚朴实的态度——哪怕是装出来的,他终于赢来了这个机会,是非成败在此一举,这到底是第一次约会还是最后一次,决定了他和系里其他众男生,谁会在羡慕嫉妒恨里度过难熬的四年。现在看来,还是他的赢面大些。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单靠这些是没有用的。像张静姝这样各方面都优秀的女孩子,很难把握她们的心丝。既不能一味地急,也不能一味地缓,循序渐进,见招拆招才是最好的选择。天时地利人和,自己虽然占了前两样,但如果没有最后一样,那再多也是白搭。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其实是错的,能不能得到月亮的青睐,不在站的远近高低,关键要看月亮自己愿不愿意。

  说月亮月亮就来。一件卡其色的束腰风衣,黑色的紧身牛仔裤,白色的平底鞋,这身淡雅的衣着,让张静姝本就清秀苗条的身形更显婀娜。一时间,韩宣被她的靓丽所惊讶,竟忘了打招呼。

  “久等了吧?”张静姝今天换了发型,她将头发束在一起,扎成了马尾,这让她的美丽透着清爽干练。

  “没——没什么,我也才到,你今天穿的真漂亮。”韩宣由衷的说。

  “是么?你不是骗我吧?”她轻轻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当然了,虽然咱们才认识几天,可我一句话也没骗过你啊。”

  韩宣试探性的发起进攻,他惊喜的发现她今天竟然化了淡妆,这是个美妙的信号,让他信心倍增。

  “你想去什么地方转转啊?”张静姝装作没听见。

  “看你说的,我要是知道什么地方好玩,就不麻烦你了。”

  “嗯——那就去河南街吧。”张静姝想了想,说道。

  “走吧,那是什么地方?”韩宣张手要去拦出租车。张静姝轻轻一扯他衣服,道:

  “不用了,咱们坐公交车去。”

  “那——好吧,听你的。”韩宣犹豫了一下,没有坚持。

  河南街是一条繁华的步行街,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商铺和饭店,时近中午,又是周末,街上人流熙攘,甚是热闹。两人顺着青石板路漫步,韩宣时不时偷偷打量张静姝,见她画了一点点眉毛,还有轻微的眼线,这让她本来清秀的的五官多了几分妩媚。一路上她都和自己既保持矜持的距离,却又不过分疏远。这或许是在试探自己,也可能她平常与人交往就是如此,韩宣心里打不定主意,但无论怎样,艰难的第一步终于迈出了,剩下都就看事情的发展了。至少自己已经遥遥领先了别人一大步。

  “哈尔滨也有步行街吧?”张静姝问道。

  “是啊,叫中央大街,跟这个差不多,不过是石子路,走上去硌脚。周围还种着梧桐树。”

  “哦?梧桐树?是一棵连着一棵的么?那一定很漂亮。”

  “还行吧,冬天还有冰雕,我家就在那附近住,什么时候有机会你去哈尔滨玩,我领你去转转,顺便吃点好吃的。”

  张静姝轻轻地一笑,没有答话。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到:

  “什么好吃的呀?”

  “这——一时也说不出来,不过我知道很多当地人都不知道小吃,绝对过瘾,保证你流连忘返。”韩宣拍着胸脯道。

  “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吃货呐。”张静姝笑道。

  “算是吧,让你说的我都饿了。”

  “那你想吃点什么?”张静姝四处看看,问道。

  “当然是特色了,越正宗越好,最好是独一份,别的地方都没有那种。”

  “特色......别的地方没有......”张静姝沉吟片刻,欢然道:

  “有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头上的吊扇摇摇欲坠,残破的墙皮也有好些卷了起来。前面柜台上的破半导体传出嘈杂刺耳的歌声,放的竟是郭兰英的《我的祖国》。张静姝见韩宣眉头紧皱,问道:

  “怎么?你好像不太满意这里?”

  “那倒不是,”韩宣摆手笑道:“我这人一向只看实质,不在乎表面,我只不过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好像有点儿——有点儿和你不太搭调。”

  “那又有什么不搭调的?一看你便是外行。”张静姝嫣然道:“这里可是整个吉林市吃煎粉最正宗的地方,要说独一份,除了这我可真想不到其他地方了。”

  “煎粉?就是刚才你点的那个?那又是什么东西?”韩宣好奇问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张静姝脱去了风衣,里面是一件纯白的鸡心领毛衣,细腻的脖颈和玲珑有致的身材,让韩宣不禁有些想入非非。他假装咳嗽了几下。张静姝关切的问:

  “怎么,你感冒了么?”

  “没——没事,可能早上让风吹的。”韩宣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很快,服务员端上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碗。一股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但见满满一碗浓汤,色泽金黄,汤里漂浮着许多透明的块状物,若隐若现,看样子倒似果冻一般。上面撒着香菜和辣椒,红红绿绿,煞是好看。韩宣捞起块碗里的东西尝了一口,只觉外焦里内,入口滑润,竟是说不出美味。又喝了口汤,浓郁的酸辣之下,竟有着醇厚的麻酱香气。他惊喜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果然好吃,是果冻么?”

  张静姝摇摇头,抿嘴一笑道:“煎粉么,当然是淀粉做的了,就像粉条一样,这是绿豆粉做的。你说想吃地方特色,这就是吉林最有特色的小吃了,也不知入不入你的法眼。”

  “什么法不法眼。”韩宣一笑:“吃货一枚罢了,你也别太抬举我。不过这东西确实好吃,那是半点不假。”他说着,又捞了一块放进嘴里,道:“说真的,这城市虽然不大,却人美,景好,东西棒。相比之下,我真有点不太想回哈尔滨了。”

  张静姝脸一红,道:“好吃你就多吃吧。”又拿过旁边的茶叶蛋递给他,道:“吃这个要配茶叶蛋,这是正宗的吃法。”

  韩宣当然不客气,吃一块煎粉,喝一口汤,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很快,那碗煎粉被他消灭的一点不剩,茶叶蛋也连吞了三个。看着桌子上一片狼藉。他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道:

  “没吓到你吧,我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张静姝一直没怎么动筷,微笑着看着他吃,听他这么说,莞尔道:

  “没有啊,看你吃饭好香啊。”

  “吃货么,能是浪得虚名么?对了,这周围哪里有卖手电筒的?韩宣擦擦嘴,问道。

  “前面有家五金店,可能有吧,一会我们去看看。”

  五金店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瘦老头,他对韩宣和张静姝的出现有些诧异,二人的穿着打扮实在不像是来这里的人。

  “老板,有手电么,要够大够亮,电池足的。”韩宣一进门就问道。

  “这个够大吧?”瘦老头从柜台里掏出个大手电,足有30厘米长。韩宣拿过来按下按钮试了试,光线的确很亮。

  “行,就这个了。多少钱?”“十五。”

  韩宣正要掏钱,一低头,看见柜台角落里摆着根圆铁棍,一头弯曲,另一头是直的,弯曲那端被磨得很平,他心念一动,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自己家店里用的撬棍,起钉子的。”老头道。

  “卖么?这样吧,也不讲价了,两样加一起,给你三十。”

  出了店门,张静姝好奇的问道:

  “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寝室熄灯太早了,我昨天下床找东西连个照亮的都没有,而且柜子的锁也不太好使,万一哪天真有什么重要东西锁里面,至少能给它撬开。”韩宣随口道。

  “嗯,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张静姝点点头。

  出了店门,一阵热闹的喧哗声吸引了二人的目光。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家刚开业的彩泥DIY手工店。

  “走,进去瞧瞧。”韩宣拉着张静姝走进了店里,里面人还真不少。前面一张长条的大桌,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子在玩,吵吵嚷嚷的,后面是一张张单独的圆桌,几对情侣坐在那里,有说有笑的玩着,十分亲密。一位女服务生面带微笑,热情的招呼道:

  “欢迎光临,两位想玩点什么?现在是本店开业酬宾期间,所有套餐全部优惠,像原价128元的“心动指尖”套餐,现只需68元,包含32种天然颜色,纯韩国进口无毒彩泥,经烧制后可保证十年不褪色,纪念意义十足,最适合您二位这样的情侣了——”

  张静姝的脸一红,想分辨又觉得不好意思。韩宣却被女服务生的介绍吸引,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是说这东西捏完烧干了以后,还能保存起来?”

  “是的,先生,还可以做成各种饰品,项链,手镯什么的,就看二位的想象力了。”

  张静姝心里觉得不妥,道:“不用了,就一般的就行,跟这些小孩子一样,咱们就是随便玩玩。”

  “没事,就这个了,68是吧,给。”韩宣利索的掏钱付款。

  “你又浪费钱,这些东西都差不多的,没必要多花这些钱。”两人坐下,张静姝埋怨道。

  “好了,下不为例,你陪我走了这么远路,我总得表示表示。看我给你露一手。”

  “怎么,你还擅长这个呀?”

  “当然了,从幼儿园开始,什么折纸啊,捏橡皮泥啊,只要是玩的,我就没输给别人过,”韩宣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敲着额头,问道:

  “嗯——捏个什么好呢?你说呢?你想要个什么东西?”

  “什么都行,你看着捏吧。”张静姝貌似兴趣不大。

  “——哈,有了。”

  他沉思片刻,蓦然一拍手,说道。只见他十根细长的手指上下翻腾,运转如飞。很快,一件件东西便呈现在眼前。张静姝见他捏的这样快法,也被他吸引得来了兴致,凑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捏。只见他捏了有七八样东西,有长有短,有圆有方,宽窄不一,像是一堆堆待组合的零件。一时间却又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心下好奇,指着两个半圆形的零件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啊?”

  “一会你就知道了。”韩宣笑道。他正将手中的彩泥搓成极细的长条,又用牙签在上面扎出一个个小洞,用手一压,像是一条条锁链。

  张静姝不再询问,静静的看着他捏。不一会功夫,只见面前摆了一堆捏出的零件,韩宣轻吁了口气,一拍手道:

  “好了,准备工作到此结束,现在开始变戏法了。你闭上眼睛,数三十个数吧。”

  “三十个来得及么?”张静姝一笑,闭上眼睛。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我要睁眼了。”

  “睁吧。”

  张静姝睁开眼睛,眼前果然摆了一件东西——竟然是一杆秤。

  “你——你——”她惊讶的看着韩宣。韩宣一笑,将那杆秤递给她道:

  “生日快乐。”

  张静姝怔怔的瞧着那东西,只听韩宣笑道:

  “不至于吧,我原想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知道这样就不逗你了。”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过生日?这还不简单,去班长那看下档案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是毓文中学毕业的呢,和金日成是校友,就凭这个,咱们以后去朝鲜旅游,不用没收手机了吧?”

  张静姝扑哧一笑,拿过那小秤端详半天,赞道:

  “别说,还真挺像的,看不出来你手艺不错啊。”

  “雕虫小技罢了。”

  韩宣一笑,将那小秤交给前台烘干,又选了条细绳穿上,递给张静姝。她微一犹豫,接过来放进了包里。

  “走吧,”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时候不早了,我想去江边看看。”

  第六章

  江边秋意正浓,人并不是很多。一路上张静姝都没怎么说话。韩宣心下惴惴,也不知自己这些小手段是否起到作用。看样子效果倒是不错,可也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还是慢慢来吧。他心里这样想着,随手捡起一粒石子用力向江面甩去,那石子在江面上一跳一跳的,终于落进了江里。

  “这里的江水好清,想不到松花江的水还有这么清的时候。”他说道。

  “嗯,”张静姝没答话。

  韩宣将手插进兜里,凝望着眼前的奔流的江水,叹了口气道:

  “这里是上游,要是坐船顺江漂去,应该能漂到哈尔滨吧?”

  张静姝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想家了么?”

  “也不算是吧,”他笑了笑。“就是刚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总会有点寂寞,慢慢熟悉就好了。”

  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两人各怀心事,顺江漫步。正走着,远处忽传来一阵吉他声,二人心下好奇,顺着声音来到近前。只见一个带着眼镜的小伙子,个子不高,正靠在雕像前边弹边唱。周围稀稀拉拉的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他唱的是周杰伦的《世界末日》,弹得的并不熟练,还有些跑调,可张静姝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一曲终了,她意犹未尽,转过头来问韩宣道:

  “你会弹吉他么?”

  韩宣一笑:“我又不是超人,什么都会的。”

  “真可惜,”张静姝有些失望。“你手这样巧,手指又长,弹吉他一定好听。”

  韩宣心中一动,向她瞧瞧,见她神情遗憾,忍不住道:

  “我只会弹一首,不过说好,我嗓子粗,唱的不好你可不许笑我。”

  “你真的会弹?”张静姝惊讶地看着他。

  韩宣笑笑,走到近前向那小伙道:“哥们,吉他借我用下,行么?”

  那小伙子爽快的点点头,将吉他交给他。他接过来,左手按住琴弦,右手胡乱拨了几下,动作十分笨拙,吉他冒出嘶嘶啦啦的杂音。周围的人本以为来了个高手,见他连初学者都算不上,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韩宣偷眼向张静姝瞧去,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脸上倒没有鄙夷之情。他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突然间,手指在琴弦上来回飞转,上下弹拨,快的让人看不清动作,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一阵激昂的前奏响起,不带丝毫杂音。

  “WELI wont back down, no I wont back down

  我不放弃,我不放弃

  You can stand me up at the gates of hell

  就算站在地狱门前

  But I wont back down

  我也不放弃

  Gonna stand my ground, wont be turned around

  坚持我的立场,决不回头

  And I'll keep this world from draggin me down

  我不让这个世界拖累我

  Gonna stand my ground and I wont back down

  坚持我的立场,不放弃

  Hey baby, there aint no easy way out

  宝贝,没有简单的出路

  Hey I will stand my ground

  我坚持我的立场

  And I wont back down.

  我不放弃

  Well I know what''''''''s right, I got just one life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我只有一条命

  In a world that keeps on pushin''''''''me around

  在一个任意摆布我的世界里

  But I stand my ground and I wont back down

  但我坚持我的立场,不放弃

  人群爆发出一片鼓掌叫好声,这其中最惊讶的当然要数张静姝。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韩宣一曲奏完,仍没有缓过神来。

  “咱们走吧。”

  韩宣弹完,将吉他还给那小伙子,来到她身边招呼道。

  夜幕降临,二人顺着山路前行,终于远远望见了学校破旧的大门。

  韩宣一边走着,心里暗自总结自己这一日的表现。大体上还是满意的,可以说基本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果然不出所料,戴眼镜那小子锲而不舍的天天在江边弹琴,王磊这消息还真是可靠,回去少不了要请他吃顿饭。至于班长那边,也得意思意思,多亏他给了自己张静姝的档案,事情才能如此顺利。干脆就都一块请得了,镇里刚开个烧烤,据说不错,正好明天去尝尝。不过这小地方山高皇帝远的没人管,烤的多半不是羊肉。嗯——那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吃不出来,自己少吃点就得了。

  他心里正盘算着,只听张静姝道:

  “真看不出来,原来你当真什么都会。”

  “哪能呢,”韩宣笑道:“就是一些爱好罢了,我这人从小不爱学习,光顾着玩,俗话说熟能生巧,再笨的人,玩得多了也就渐渐会了。那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张静姝笑问:“哦?那你还有什么特长?说出来让我一并听听。”

  “这——”韩宣侧头想了想:“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像天文地理,经史子集什么的我从小都读过一些。。。。。。哎,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你慢慢就知道了——”他正信口胡吹,一阵琴声忽从山上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那琴声忽高忽低,缓慢悲凉,曲意悠长,咋一听来,竟似带着无尽的哀伤之意。二人本来有说有笑心情欢快,听到这琴声,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是二胡。”韩宣听了一会,说道。

  张静姝皱眉道:“这是什么歌?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却又想不起来。”

  “这是——梦驼铃”韩宣沉吟道。“不过这节奏好像有点怪,和一般调子的不大一样——”

  “梦驼铃?这歌好老啊,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是啊,现在放得少了,这歌有点问题。”韩宣随口道。

  “问题?一首歌又有什么问题了?”张静姝不解。

  “你听这段旋律,”韩宣道:“这里的歌词应该是:风沙挥不去印在 历史的血痕 风沙飞不去苍白 海棠血泪。这指的是外蒙古,以前咱们中国的版图是包括外蒙的,地图上看就是一片海棠花的叶子,后来外蒙独立了,咱们便成了如今的东方神鸡了。外蒙独立这件事,据说是老毛子撺掇的,背后出了不少力。咱们现在和老毛子关系不错,还指望着他们帮咱拖住美帝的大腿,所以这歌也放得少了。”

  “你果然懂得不少。”张静姝侧头瞧他。

  “走,瞧瞧去。”韩宣拉着她来到校门口,那二胡声是从收发室里传出来的,俩人透过窗户一看,原来是孙大爷拉的曲子。韩宣敲敲窗户,孙大爷抬头见是他俩,放下手中的二胡,按了下电动拉门的遥控器,拉门应声而开。

  “呦,这么晚啊,出去玩了吧?”孙大爷拉开窗户,冲他俩笑道。

  张静姝脸一红,轻轻往韩宣身后移了移。韩宣一笑:

  “是啊,去市里溜达一圈,大爷,你这二胡拉得真好听。”

  “咳,什么好听赖听得,就是闲的没事,图一乐呵,快进去吧。”孙大爷摆摆手,又坐回去重新拿起二胡拉了起来。

  两人来到女寝楼下,张静姝问:

  “这位大爷姓孙么,看起来很和蔼啊,为什么有人说他很凶?”

  韩宣道:“谁知道呢,我看人挺不错的。这学校闲人有的是,也不用去管他们。时候不早了,你累了一天,回去早点睡吧。”

  “嗯,你也是。”张静姝冲他点点头,温柔地一笑。转身回了寝室。

  韩宣独自回到男寝。屋里没有人在,看了看表,离熄灯还有好些时候。他信步来到大象寝室,尚未走到近前,远远便望见寝室门半掩着,一阵嘈杂声从里面传来。进去一看,只见屋里乌烟瘴气,站着坐着的有不少人。大象正背对着门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拿着扑克牌,庞大的身躯快要将马扎压塌,让人看着提心吊胆。

  “报片,两张!”大象使劲将牌往行李箱搭成的临时赌桌上一扔,蒲扇一样的大手将剩下的两张牌紧紧遮挡在面前,神情紧张,生怕别人看见。

  “靠,你剩两张单儿,报什么片啊。”韩宣站在他身后笑道。

  “炸!对三,对四,对六——给钱,一人二十。”旁边的顺子出完牌,扶了扶眼镜,朝大象伸出手来。

  “他妈的!韩宣你个贱人!”大象一把将牌摔下,拍案而起,揪住韩宣的脖领子将他按到床上,狠命擂了两拳,边打边骂道:

  你他妈的,你自己说,你怎么能这么贱?嗯?”

  “象哥,象哥,我错了,”韩宣边躲闪边笑道:“我就是看他们都打不过你,这不给你增加点难度么。”

  “少他妈埋汰人,你这人我还不知道,损透了。”大象嘴上虽然仍骂,手里却已松开了他。

  旁边的王磊倚着床,扔给他根烟,问道:““哎——我说,咋样啊?顺不顺利?”韩宣接过,整了整衣服,点上道:

  “还行吧,想不到弹吉他那小子还真在那。”

  王磊一拍大腿道:“我就说么,那家伙一瞅就笨得要死,看那样,一个月都练不会一首歌,你要是天天去,他肯定天天在那。”

  韩宣笑道:“拉倒吧,这套路用一次新鲜,再用可就不好使了,况且,我又哪会那么多歌给她弹?”

  王磊撇撇嘴:“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我可给你算着日子呢——”他说着,又转头对顺子道:“顺子,接着说你刚才说那事。”

  “不说了,”顺子边摇头边往兜里揣钱。“有啥可说的,怪吓人的。”

  “嗯?什么事啊?”韩宣一阵好奇。王磊朝顺子努努嘴:

  “他说——他之前遇见鬼了,差点没被吓死——哎,你再说一遍,大伙刚才没太听清楚。”

  顺子拗不过他,无奈放下手里的牌,抬头道:

  “不都说过了么,就是昨天晚上,大约10点多吧,我晚上没吃饭,饿的难受,想泡碗面吃,就去水房打水——”

  “水房?”韩宣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

  “是呀,水房,”顺子点头道。“当时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拎着水壶从水房出来,刚一抬头,就看见那楼——”

  “楼?哪个楼?就水房对面那个楼?”韩宣急切的问。

  “是啊,那楼里竟然冒着亮光!一闪一闪的,跟他妈鬼火似的,吓死个人——”顺子说着,又瞅了瞅窗外那楼的方向,似是心有余悸。韩宣闻听不禁皱眉,沉吟片刻,问道:

  “你看清是哪个屋冒光了么?”

  第七章

  好像是——三楼吧,”顺子想了想道:“右首边......第四个也不是第五个窗户,我也没敢细看——哎?你问这么详细干啥啊?”

  “啊,没事,”韩宣低头弹了弹烟灰,随口道:“我就是好奇,早就听大象说那楼里有鬼,还以为他胡扯呢。”

  “胡扯个毛!”大象站起身来。“那楼里确实有问题,前天还听学生会的石哥说呢,上届那女生就是死在那里的,当时就是他和别人一起发现的尸体,死的那个惨劲就别提了——”

  韩宣冷哼一声:“能有多惨?掉胳膊还是掉脑袋了?说的跟你亲见一样。”

  “哎,韩宣,你还别不信,告诉你说——”大象正要接口,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中等身材的人。那人身形微胖,剃着平头,一双眼睛虽然不大,眼珠却是灵活之极,一看便是个能说会道之人。他目光四下一扫,咧嘴笑道:

  “呦,玩着呢,输赢咋样啊?”

  “正说你呢,石哥,”大象眼前一亮,一把将他拉进来,道:“来,你快跟他们说说,那女的到底怎么死的。”

  那个被称作石哥的人闻听一愣,诧异道:“哪个女的?什么怎么死的?”

  大象急道:“就是上届那个女生,死在那楼里那个,不是你发现的尸体么,你跟他们仔细讲讲,他们都不信。”

  “——啊,是这事啊,”石哥瞅瞅周围,皱眉道:“算了吧,不是什么好事,还挺吓人的,你们知道了再睡不好觉。”

  听他如此说,大伙反被勾的起了兴致,纷纷在旁怂恿,连说不怕。王磊点了根烟递过去,石哥顺手接过,犹豫片刻,这才道:

  “那——好吧,就和你们说说。不过先说好了,这事可别瞎外传,学校抓得严,真传出去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他说完,回头朝大象努努嘴,大象知趣的走到门口把门关严。屋子里烟雾缭绕,大家屏息凝视,都用期待的目光瞧着他。石哥弹弹烟灰,轻叹了口气,开始讲述道:

  “说起来,大约就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吧。当时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新生,刚入学没几天,就听前几届的说了那楼的事。当时传的挺邪乎,什么闹鬼啊,又什么冤魂不散之类的,不过说实话,这些虚虚呼呼东西压根就没人当个真,大家都是听一乐呵。再怎么说咱们都念过这么多年的学,谁又能信这个?就是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只不过当时那楼还没被封,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瞅着邪性,所以也没人愿意往前凑合,大家都当它不存在一样,倒也相安无事。哪知有一天,却忽然有人失踪了——”

  “谁失踪了?就是那个女的么?”王磊问道。

  “没错,就是她,她叫白......白璐吧?”石哥抬头想了想道:“嗯......好像是这个名字,也是学生会的,我见过她几次,只是没说过话。挺文静个小姑娘,听说家是哈尔滨的——”

  “啊?”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起看向韩宣。韩宣不禁一皱眉:“都瞅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怎么了?”石哥问道。

  韩宣朝他客气地笑笑;“没什么,我家也是哈尔滨的,您接着说。”

  “哦——”石哥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有天早上,大家突然发现这个叫白璐的女生失踪了,到处都找不到。学校以为她回家了,联系家里,家里却没有。问同寝的人说,她们昨天晚上还亲眼看她上床睡觉,第二天起来,却发现床铺空无一人。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忽然不见了呢?所有人都急坏了,学校派人四处去找,什么食堂,寝室,教学楼,图书馆都找遍了,连个人影也没有,大家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奈之下,有人终于想起了那栋楼——”

  “真在那楼里?”旁边人问道。石哥点点头,语气渐渐变得沉重起来,说道:

  “当时有个同寝的女生报告说,白璐没事总问她那楼的来历。她还看见有一次白璐走到那楼前,扒开门向楼里面看,她问她为啥这么干,白璐总是支支吾吾不说。她怀疑白璐失踪,很有可能是去了那楼里。校领导闻听后,感觉事态严重,再也不能拖延,决定派人进去查看,我便是那时进到那楼里的——”他说到这停了下来,眼里露出一丝恐惧,像是想到什么可怖的事情,缓了一会,这才接着道:

  “当时正是中午,日头正高,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楼里却是出奇的阴冷,进到里面便让人不自觉的心寒。我们先进去的是四个人,分成两组,两个人顺着左边的走廊去找,我和另一个人顺着右边的走廊。可能因为那楼常年封闭的缘故,虽有阳光透过,走廊里却始终昏昏沉沉的。我俩刚往前走没几步,就见到前面地上老大一滩血,差点没踩上。我俩吓了一跳,赶紧招呼那两个人过来,四个人一起循着那血迹前行,只见那血迹顺着走廊,上了楼梯,一路到了三楼。刚一上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虽然楼里霉味很重,却丝毫掩盖不了这股刺鼻的味道。那味道直到现在我仍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像是屠宰场里刚杀的猪......”

  大家让他说的一阵恶心,纷纷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血迹进了前面一间教室,教室的门敞开着。我们四个胆战心惊的走到门边,走的越近,血腥味就越重。我们在门边紧挨着,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伸头往屋里看。磨蹭了好一会,我实在忍不住了,猛地伸过头去,往里面一瞅,结果——我操他个娘的!”石哥脸色铁青,骂了一句。

  “你看见啥了?”大家问道。

  “眼睛!那女的就坐在教室中间的一张书桌前,身子趴在书桌上,头贴在桌面,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你们见过死人的眼睛么?真他妈吓人,一点生气都没有!她的喉管已被割断了,肉翻翻着,血都流干了,身上的皮肤一片青。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书桌,十指抠住桌腿,指甲也断了好几个。这一路上的血都是她流的,只见她身上,脸上,脖子,头发,脚底下全是血。那些血在书桌下流成了一大滩,已成了暗红色,眼瞅就要凝固了......我头皮一阵发麻,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楼外,仍是惊魂未定,直到被人一把抱住,问我怎么了,我才渐渐缓过神来,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石哥说着咽了口吐沫,脸上肌肉微微颤抖,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骇人场景。大伙也都听得胆战心惊,寝室里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那是第几间教室?哪张桌子?”韩宣忽然问道。

  “是——304教室吧?应该是,也没个门牌,反正就是上了楼梯,对面的第四间教室。至于第几张桌子么——这个我倒记得清楚,后来警察来的时候,我帮着处理现场,她趴着那张桌子的左上角有个桌号,是205,那就是第二排第五张桌子了——怎么?你问这干嘛?”石哥有些疑惑。

  “没事,随便问问,就是好奇。”韩宣一笑,没在说什么。

  “那后来呢,后来怎样?”王磊问道。

  石哥道:“后来就报警了呗,警察来了处理现场,我和几个学生会的跟着帮忙。验尸结果是受锐器伤害,失血过多而死,身上光后背就被捅了八刀。据警察调查说,她应该是在一楼走廊最初的血迹那里被人袭击,然后一路跑到三楼,被人追上捅死的。唉,挺好个小姑娘,可惜了。”

  大家默然无语,各自在头脑里发酵着当时的情节。石哥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伸脚踩灭,叮嘱道:

  “大体上就是这么个事。后来警察查了一个多月,弄得学校成天乱糟糟的,结果啥也没查出来,就把那地方封了。校领导谁都不愿意再提这件事,都当没发生过一样。你们刚来,知道怎么回事就得了,心中有个数,以后也离那楼远点,少打听。学校管得严,弄不好再记个过啥的,不值当。”

  屋子里的人纷纷点头,深表赞同。正议论间,却听“砰”的一声,门被人一把推开。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像阵旋风一样冲了进来。站到屋子中央,劈着腿,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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