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王小帅导演的电影《地久天长》?

栏目:汽车资讯  时间: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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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身对导演及其作品兴趣不是很大,去看仅仅是抱着瞻仰柏林影帝影后的想法,因为有耳闻“哭晕”的评价,所以带了两包纸。看到一半开始抹眼泪,后半程如鲠在喉,泪如瀑布流,最后,纸巾不够用了。

  它当然不是一部类似于韩国电影直白的情感宣泄,煽情的、好哭的苦情片,事实上,这是一部极具中国特色,内敛而深沉的艺术片,因为和大众情感枢纽的直接串联,在通俗性上做到了以往影展电影的开放。而由于本片时代、人情等诸多元素的加入,我确信它能打动许多中国观众,即是在华语语境中成长的人,无论中年青年还是少年。我将在接下来分三个内容一一解释。

  王小帅这次参加柏林影展,风光颇盛,一是由于《少年的你》、《一秒钟》的临时退赛,二是王全安在蒙古国界的重新出发,都让《地久天长》这颗华语独苗显得各位珍贵。即便本片只拿了两座表演奖,但两座银熊奖分量已经够足。

  两座银熊是除了粉丝之外大的普通观众选择观看这部电影的原因,另一个原因则非常大众化:家庭。

  《地久天长》的故事内容简洁又漫长,以两个家庭30年的变迁为由,串联起中国人的人情、亲伦、故土、香火等等情怀,家庭情节剧,是能引发大部分国人共鸣的类型。

  《地久天长》里任意挑选出以上一个元素,都是能打动人心的,更何况将其聚拢到了一起。说是两个家庭,其实大部分时间镜头对准了一个,一个破碎而具有代表性的家庭。

  王景春和咏梅饰演的两口子刘耀军和王丽云的孩子星星因为一场溺水意外去世,极度悲伤之下,二人离开家乡包头,远赴南洋,在海边渔村生活,并收养了一个孤儿,取名叫星星。

  星星长大了,跟原来的星星一点也不像,叛逆、冷漠甚至偷东西。夫妻二人和这个孩子起了几次冲突,均以妥协告终,但少年心性冷傲,不愿“寄人篱下”,于是离家出走。

  这对年近中年的耀军和丽云来说又是一棒重击。

  耀军的徒弟,朋友的妹妹,齐溪饰演的年轻女子茉莉突然出现。

  故事到这里,丧子之痛便成了夫妻二人的间隙,失踪已久的星星回到家中,拿走自己原本的身份,彻底离开了这个家庭。

  男人开始喝酒,女人更加沉默。

  在海浪潮涌中,醉醺醺的耀军回到家中,发现丽云服药自尽。

  他多么害怕失去妻子。接二连三失去孩子之后,他们仅仅是为了对方活着。可是对于丽云来说,丈夫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儿,星星更是连身心都不在了,这是压到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抱着丽云奔赴至医院的路上,王小帅没有披露拯救过程。时间一晃,到了现在,浩浩成了一名事业有成的医生。

  而这时影片几乎将近尾声了。

  夫妻二人应邀回到了阔别30年的家乡,乡音无改鬓毛衰。

  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这对夫妻的人生一帧帧铺陈在观众面前。

  我相信很多人包括我自己是冲着两位演员去的,但事实上表演的前提是好的剧本和编排。有情节在先,再有演员的发挥,而演员的发挥,能让这段戏具有灵魂,才能造就整部电影的生命力。

  王景春和咏梅没有一场戏是废的,我以个人印象最深的三段为例子。一过年,二自杀,三坟前祭拜。

  大过年,本该团圆,然而这个家庭已经碎了,没有什么话想说的,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光是看着就叫人心酸。

  而下一个镜头,转向热闹的沈家,喜庆祥和、朝气蓬勃,隔着雾气蔼蔼的玻璃,观众的视角代替了耀军夫妇,我们感同身受,完全明白这是耀军和丽云再也无法进去的快乐世界。

  乐景衬哀情,和着俩人相顾无言的表演,观众惟有泪千行。

  自杀一场戏里,考验的是王景春。他慌到忘了自己有车,紧紧抱着妻子往医院奔去,跑不动了,就扛着,一刻也没有放下过,就像抱着星星那样。抱着丽云奔赴至医院的路上,很容易与影片开头夫妻二人和沈家抱着溺水的星星时,以及妻子被押解着去往医院堕胎类比。这三条相似又不似,一条是意外带走了儿子,一条是时代造成的遗憾,而另一条则是夫妻二人对命运无声的抗诉。

  三条路上铺满血泪,一步步都是悲剧的印章,这段没有任何台词,镜头紧紧跟随者景春,我们只能感受到他越来越重的喘息,直到他呆坐在候诊室,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个典型的中国男人,脸上的皱纹好像又深刻了些。

  本片最重头也是最好的一场戏是年迈的夫妻来到坟前祭拜。星星的坟上长满了杂草,这是一个很眼熟的场景。

  夫妻二人仍旧没有任何台词,岁月在他们脸上无情的割裂着悲伤,连动作也很迟钝,艰难的拔着草。很难再从这两位老人身上看到影片前半段时那种看看就要哭出来的哀恸。

  这仅仅只是令我影响深刻的三场戏,情感就已经叠加到令人无法一时接受的沉重。

  王景春和咏梅用无痕的、隐忍的,没有那些外在表现的表演,一呼一吸,都透露出普通中国人的气质。耀军是典型的中国式父亲,丽云则是跟随在丈夫身边、随在命运里面、随在所有的遭遇里就那样过来了,浑然天成的中国式母亲。

  这是褒义的“夫唱妇随”。

  我们只能折服于两位演员在不同阶段时的表演。不夸张的说,他们是当下的葛优和巩俐。

  从青年、中年到老年。两位优秀演员用自己极具生命力的表现,将中国人的一生就这么掰开揉碎给你看,那轻描淡写里面都是血肉和泪水混成又被风干的灰尘。

  第六代总是将笔触对准时代洪流下的个体,自我意识极强。迈入中年,王小帅的创作柔和许多,除了极具野心的用30年展开一个家庭变迁,有生命、有死亡,还有爱,史诗气质尽显无疑。

  但《地久天长》的故事主线是耀军、丽云夫妇这样的普通人,面对湍急的社会变革大潮,孩子的失去、下岗,而后慢慢远离主流,变成了一个边缘化的群体,他们该如何应对自己的生活?

  这是一个宏观的命题,但内核确实微观的,本质上还是在拍活生生的中国人以及我们的父辈是怎样成为父辈的。

  时间洪流下,一切都在改变。

  他们几乎用掉了一生的时间去告别早逝的儿子,告别他们逝去的青春。尽管故事是悲剧的,但《地久天长》显然要表达的是悲剧之下希望的挣扎。

  耀军和丽云因为失去了星星,生活发生了巨变,离开了家乡,但又渴望家庭的完整性,收养了一个星星,虽然不是血亲的关系,但是组成一个他们认为完整的家庭,努力跟命运抗争,即便再次失去了星星,有过放弃,但还是选择活着。

  《芙蓉镇》里曾写:活着,像牲口一样活着。

  建军夫妇俩选择了相对平和的方式,远离往事,在海边听浪潮看乌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隐忍克制。也是中国人顽强和善良。

  而观众感受到的,是宽容和慈悲。

  这已经不是一个电影,这就是生活,扑面而来的生活。

  这样一种命运的、家庭的转变与社会的起伏,存在于万家灯火中。

  尽管在叙事上用了闪回的手法让观众一遍遍的跟随主角们去回忆往事,但并不妨碍整部影片的情感连续性,事实上,正是因为前两个小时的故事铺陈,才引发最后一个小时喷薄而出的情感,而这最后一个小时,观众基本也是被泡在泪水里。

  我们跟随上个世纪的工装、筒子楼、自行车到改革开放的收音机、友谊地久天长、迪斯科再到新世纪的手机彩铃、非主流、视频这些硬件配置,真正浸入《地久天长》构造出的时代变迁。

  而那些克制的台词,用心的镜头调度和沉静适宜的配乐,都让这部三小时时长的电影充满了无言的妥帖。它绝不是很多人口中所说的苦情的、电视质感的情节剧。

  甚至从北到南,从包头到福建,地貌的转变也令这个故事从视觉上更具有普遍性,《地久天长》里的每一件小事,总有可能发生在一个中国式家庭当中。

  30年过去,耀军夫妇回到了家乡,房子还在,一切都没有变,他们带回了星星的合照,那一刻,观众又重新浮现开头一家三口围桌吃饭的场景,眼泪不自觉涌上来。

  他们接受了浩浩的告白,说“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去医院看了临终的艾丽娅饰演海燕一面,隐晦的安抚和宽慰,让她念叨着“可以生了”这样暧昧的遗言走了。

  他们去了星星的坟头祭拜,还是相顾无言。

  如果结局到这里,影片整体基调是另一种走向。

  但生活不是电影,而《地久天长》是生活。

  在酒席上,建军接到了星星的电话,对方回了海边渔村的修车铺,还带了个女朋友。

  一切圆满、妥帖。而片尾字幕亮出英文片名:so long, my son,真是刹那间被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个令观众憋屈了近三个小时后能给出的最好结局。

  和解,是中国人骨血里的特质。

  《地久天长》的和解,里面隔着长达30年的挣扎和悲哀,在酒席上,建军接到电话的铃声还是那首《不想长大》,我想导演已经用这条线表明了一切。

  不想长大,不想回忆,他们的时间其实早就停在了星星去世的时候。

  而一切的接受、妥协与和解,都是为了“活着”。

  人的一生漫长又短暂,要经历很多的事情,承受很多的痛苦,和解与抗拒,是同时存在的,这也是“地久天长”的含义所在,痛苦与快乐都不能随时间消失,只是在地久天长的岁月中被存封起来。

  《地久天长》里,耀军选择了友谊地久天长,“地久天长”地记住星星,和一切伤痛和解,最终成全了这个家庭在渺渺众生中的“地久天长”。

  大家好,我的新片《地久天长》今天就和大家见面了。前几天我也受 @知乎盐沙龙的邀请,参加了他们的观影活动,跟到场的知友就电影聊了聊我的感受。

  其实说起这部片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感,或者受到某一个人、某件事情的触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特别明显的感知到这几十年,中国整个的变化特别大。大到一晃神,很多东西就不见了,新的东西就冒出来了。但在这个过程中,对于变化的记录,对于人们情感的表述,电影始终很缺位,如果没有好好的记录,将来就会觉得很可惜。所以《闯入者》拍完后,我就希望能够接着进入到现实生活里,继续拍这样的片子。

  它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自己也担心,怕拍完了反响不好,后面做这类事情更不容易。所以我就想,既然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也有人同意跟我合作,就不如索性狠狠做一把,把这个时代全部给它展现出来,留下一个东西,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部170分钟的电影。

  因为这是我想拍的东西,我就是在这些变化中,一点点生活过来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中国从我们那个时代,从我小的时候,父辈那个时代一点点演变。然后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迅速的变化到2000年,一下子跟以前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这种感觉,我看着这个社会的转变。那么这里面很多的东西的消失、记忆的消失,甚至每个代之间的那种传承都割裂掉了。这些东西让我觉得,其实给中国人拍一个这样的电影是值得的。

  就像片子里的几家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想要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其实《地久天长》就像一个美好的祝福,也像是一个疑问,什么才是真正的地久天长?影片里面有一句台词是「其实那个时候时间就停止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变老」。我觉得那一刻,在这一生里,如此的漫长。所以我就在想,片子的英文名叫 A moment, so long 好不好。他们觉得很好,但是有点抓不到具体是在说什么事,后来我们的一位剪辑师,顺口就提了一句,说叫 So long, my son ,一下就抓住了那个感觉。跟自己的亲人、儿子告别,这一生是如此的漫长。他一生都是在这样告别。

  我们年轻的时候,有很多美好的愿望,都希望比如说我们的友谊、同学关系、同事关系、家里的亲人等等,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能够一直好下去,一直地久天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就会发现有很多东西不是你想就能够完全掌握的,有很多的变化是出乎意料的,生命就这么过来了。那么这一首歌叫《友谊地久天长》,实际上我们传唱了很多代,一直穿透下来,然后就发现在这里面时间是很苍凉的,很多的愿望真的能够地久天长吗?

  现在大家都是在往前看,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喜欢现代派啊、西方啊、什么流行学什么,一说历史就很反感。但到了这个岁数就开始喜欢历史,拼命的往回找,这是一个正常的一个过程。我也不知道年轻的观众们看了这部电影,具体能得到什么,但是电影就在这里,给你展示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一生,让你感受一段生活,感受生活的本真,还有感受这些人的善良。哪怕一个电影,或者哪怕一小段东西,能够帮助大家记住一些历史,一些过往都是非常重要的。

  可能对我来说,每个电影展现的时代切口都不同,但我最关心的,是人本身。我们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是不是慢慢的远离了我们的心,或者慢慢的远离了一个人的良知,或者慢慢的就完全机械化了,完全AI化了,那么人还在不在?

  知乎上的朋友们,看完电影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很欢迎随时跟我交流。

  1

  《地久天长》长达175分钟,将近3个小时。

  但对比电影中刘耀军和王丽云横跨30多年的人生,这短短3小时,又显得微不足道。

  一场意外,带走了一个孩子的生命。

  在“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只生一个好”的时代背景下,这场意外轻易摧毁了一个传统的中国式三口之家,也让另一个家庭坠入深渊。

  他们踉跄着逃离原本的生活,逃离熟悉的一切,逃到了语言和生活习惯都完全不同的东南沿海,却始终逃脱不了内心的伤痛与精神的折磨。

  时间一点一滴缓慢修葺着他们残缺的灵魂。在这场漫长的告别中,他们由年轻气盛,渐渐变得两鬓斑白。

  那些说不出口的亏欠和愧疚,那些被压抑的情感,终于在年轻一代的成长中得到释放。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新生的喜悦扫去了忧愁,两个人对着手机喜极而泣,纱帘掩藏了他们的表情,只有轻微的啜泣声传出。

  30多年过去,经历了那么多人和事,眼看着就要背负这样的伤痛过完一生。

  命运却毫无征兆地突然转向,如同当年悲剧来得猝不及防。

  生活还是伸出了和解的手,把他们从痛苦中拉了出来。

  2

  《地久天长》不是部严格意义上的苦情催泪电影。

  尽管它的确有很多刺激观众泪腺的动情时刻。

  骨子里,它展现的是中国人的隐忍、克制,对命运和磨难的顺遂,以及情感的压抑。

  刘耀军的愤怒,李海燕的愧疚,茉莉的暗恋,王丽云的猜疑……所有可能会横冲直撞的情绪,最后都被沉默所覆盖。

  还有大时代的震荡,改革开放、严打、计划生育、下岗潮、下海,人的际遇开枝散叶,在不经意间已是千差万别。

  但电影里的人顾不上反思时代与体制,仅仅应对眼前的生活,已让他们喘不过气。

  导演王小帅并没有将大时代的命题放置前端,而只是将它们作为人生的注脚。

  没有质问和批判,悲伤之下,一切都是温和的。电影的主题终究是关于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失独是主线,是奠定整部电影情绪基调的基础,但电影关心的依然是这些努力活着的人,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

  他们也会犯错,也会自私,但多数时候,他们善良、慈祥、坚强,他们像极了我儿时印象中的叔叔阿姨们,永远都是乐观、笃定且无所不能。

  你从未见过他们失态或无助的样子,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成人,变成他们的模样。

  可当你长大,就会明白生活全然不是如此。

  于是你也就懂得了这部电影。

  3

  我喜欢这部电影的叙事结构。

  它打破了单纯的线性叙事,并没有太强的逻辑性,时间以碎片化的形式插入到电影中。

  观影时,我们并不会有很清晰的时代边界,时间的变化几乎悄无声息。

  这种模糊感越到后面越明显。

  只能从人物的脸上,去捕捉岁月的痕迹。

  电影没有刻意堆砌和过分放大时代元素,也没有刻意通过时代感强化戏剧性。

  整部电影的情绪一直保持着克制,镜头几乎躲避了所有的关键时刻,星星的溺水,丽云的自杀,耀军的出轨,海燕的离世……

  总是镜头一过,事情很快就发生并过去了。但事情所惊起的涟漪却久久泛滥,在人心里来回翻滚。

  夫妻在河边抱起溺水的儿子,镜头停留在山坡上,远远注视。

  成年后的浩浩在向耀军夫妻俩坦白时,镜头也是远离的。没有声泪俱下的特写,只见人的侧面,晶莹的泪珠挂在鼻尖上,一晃一晃。

  这是更高级的表达,它没有用眼泪去催促眼泪,用悲伤诠释悲伤,而是把那种纠结、矛盾、挣扎细致地展示给观众,没有那么外放,却分外真实。

  大喜大悲力度十足,但无法持久,撑不起这个跨度长达30年的故事。

  所以那些情感,变成了刘耀军的失神,变成了王丽云的凝望,变成了客客气气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尴尬,变成了窗外烟火绽放屋内冷清寂静的对照,变成了热络相拥后的欲说还休。

  细碎的,娓娓道来,讲述这几个家庭的故事。在时代的洪流中,一不留神就被吞没的个体,却仍旧挣扎着冒出头,生存下来。

  4

  还是想想说表演。

  柏林界的影帝影后殊荣,足以说明一切。

  但两个人的表演又不一样。

  王景春当然是最抢眼最出彩的那个,最大的光环笼罩在他身上,最多的戏剧性都给予了他。他的表演更具张力,充满细节和层次。耀军这个角色经历了巨大的性格转变,呈现出了深刻的复杂性,可以说是主角中的主角。

  咏梅更沉稳,更内敛,不事张扬,她的表演整个感觉就是顺畅。没有太多激烈的表达,多数时候都是平和的,丽云像一个影子,跟随在耀军的身后。没有声嘶力竭,却自有立场和态度。

  他们的表演,直观印象,就是可信,你没有觉得他们是特别在“演”,而是很自然地呈现。他们没有去特别勾勒出人物的成长背景或心路历程,只是借由一段又一段到位的情绪状态,串联起人生的转变。

  他们又是会用尽一切细节的人,两个人的特写高悬于大银幕上,经得住镜头久久的凝视。

  艾丽娅、李菁菁、徐程这些配角也都非常好,几场关键戏的情绪都十分到位。

  至于王源,他尽力了。

  5

  最后的和解不是那么好,有些刻意,或者说,俗了。

  王小帅当然不是不懂留白。

  可在经历了3个小时情感的颠沛流离后,你或许会理解导演的这种仁慈,他既是商业的需要,也是对观众的抚慰。

  对比贾樟柯或毕赣,王小帅的电影更接近大众审美,更符合主流的叙事语境,也更加需要一个这样的美满结局。

  它有相对明确的主题,通俗完整的故事,清晰的主线与矛盾,即便一个习惯了商业电影的观众,最多会觉得电影拖沓冗长,而不会感到费解与沉闷。

  它也不会尖锐地发问,大声地斥责,它与造成悲剧的核心关键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甚至视而不见。

  这也是艺术电影最接近普通观众,或者说普通观众最容易接受的艺术电影。

  它有一点门槛,具备思想性与现实性,充满作者气质,在试听表达上亦属高级。但它又身段友好,不高高在上,更不会激起观众的逆反与愤怒。

  一如这个美好结尾,在纱帘掩映下温柔的一幕,恰好的光线包裹在两人身上,他们讲着电话,语气轻和。片名缓缓浮起,“地久天长”,是已经凝固中止的人生,so long,my son,是这场漫长的告别,恋恋不舍,但还是要再见。

  这几年在大学讲课,我常常半开玩笑地传授学生们一个不太厚道的伎俩:如果一部电影你没怎么看懂,或者似乎是看懂了、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当有人问起它的内核思想时,最保险、最万能的回答就是——“该片反映了大时代前进车轮的裹卷下,个体生命的无奈感和无力感”。

  “该片反映了大时代前进车轮的裹卷下,个体生命的无奈感和无力感”。这句话,大约足以概括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电影主题,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中国电影主题。

  毕竟,二十世纪以来,也没几个民族像我们一样,在如此多猝不及防的、却又总是扑面而至的历史境遇跟前,屈辱地、艰难地、卑微地、颠沛流离地、百折不挠地、甚至是麻木不仁地求存过。

  浓缩起来,就是《地久天长》里,三个小时、三个家庭、三十年的人生。

  在《地久天长》首映式后的访谈里,王小帅说:“只有把时间给够了以后,生活中才会出现许多无常的东西。”

  有意思的是,第六代导演,以前是不太愿意把“时间给够”的。相比于第五代动辄抛出的宏大叙事,他们更偏爱、或者说更信赖的是横截面,而不是线性与纵深性。

  但是中国人的故事,一旦跟进去了,从来都自带“年代戏”属性、自带“平民史诗”的况味。

  于是有媒体称赞,《地久天长》,是“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活着》”。

  同样是小人物负笈而行的起起落落,同样是失语之后的无从言说,确实,它在许多的面向和维度里,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将之比附于二十五年前张艺谋的那部经典之作。

  就连它们的标题,都使用了相似的反讽话术:一个明明在持续不断地描写死亡,却名为“活着”,一个明明在持续不断地言说“无常”,却名为“地久天长”。如何评价张艺谋的电影《活着》?

  只不过,一个是近代和现代,那里有已被定论的离乱和荒诞——无论是内战、大跃进、人民公社,还是文革。

  一个却是近在咫尺的当代,那里有许多政策变迁,里面藏着模糊的对错,至今无法研判——无论是严打、下岗潮、国企改制、还是计划生育。

  和耀军与丽云一样,多少人就在这个模糊的无法研判里,疲于奔命地亦步亦趋,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旧友、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故乡,多少人也在这个模糊的研判里,出走半生终于踏上返程,放下了过去、放下了生死、放下了仇怨、也放下了时间。

  这也是王小帅的特殊之处,如果说“对边缘群体的生态记录”是整个第六代导演的标签,那相比于贾樟柯的灰色地带和娄烨张元的亚文化青年,他镜头里的人更加普通和大众:从阶层上,他们自然也从来没站到过舞台的中央,但是从“遭遇的普遍性”和“在中国社会中的绝对数量和比例”而言,他们不仅不是边缘,甚至可以说是主流,灰烬般庞大和沉默、却一直在助燃于历史的主流。

  “个体记忆里的普遍性”才是他最擅长的东西,无论是《我11》、《青红》,还是《十七岁的单车》。

  电影并没有试图去否定什么,就像它并没有避讳改革的福利、生活的改善,也并不吝惜在最后三分之一段落里,借两位主角之口,赞颂和感慨一番城市的日新月异。

  事实上,每个人都被这三十年揶揄与捉弄过,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这三十年里持续地遭遇不幸:

  近在咫尺的镜像就是英明和海燕夫妇,在体制坚挺的时候他们当领导、在市场蓬勃的时候他们当富商,每一步都踩住了时代的律动。

  就连曾经因为活得“过于超前”而被投入囹圄的新建和美玉,也终于在辽远的海南追回了自己的财富和幸福,然后衣锦还乡。

  再加上职业体面娇妻爱子的沈浩、洒脱不羁的叛逆青年刘星、甚至是成功移民美国真正远离了往事的茉莉。

  他们在本质上,都是这三十年的得利者和幸运者。

  但不幸者呢?失意者呢?

  大部分曾经吃着公家粮、捧着铁饭碗、代表着“先进生产力发展方向”的大国企工人阶级,他们既经历了上一个三十年里乌托邦狂热的幻灭,又无法在自由市场中取得安身立命的成功。

  老家挨着铁轨,新家挨着大海,船与火车,都是漂泊的象征也是速度的象征,他们一直在漂泊,却一直没有跟上速度。

  离开北方前,北方已经萧条,到达南方后,繁华还没如约而至,回归时,已经是他乡的故乡正在一日千里地复兴,已经是故乡的他乡却还是一座陈旧的小渔港。

  在一片悄然中,世界运行的逻辑已经发生变化。

  我有时甚至在想,如果刘星没有死,他也许同样会在一个叛逆的青春期里离家出走,这和是不是亲生骨肉并无关系,因为对年轻人来说,外面有一个父辈无法理解的宇宙——那里充满欲望的诱惑,而耀军这辈人,一生都在挤压、恐惧和牺牲欲望。

  耀军这个永远在用花生米和劣质高粱自我治愈的男人,此生最大的凶猛也不过是在妻子被带去医院人工流产时近乎自虐的以头撞墙,除此以外,他好像从来没有年轻气盛过,就已经两鬓斑驳。

  “时间已经停止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变老”。

  在不幸者和失意者的面前,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个时代呢?这才是永恒的天问。

  天问是没有答案的。所以,电影以死亡开场,以流徙和进退失据贯穿,却以岁月静好终篇。

  想起王小帅曾经的作品《左右》,为了用脐带血救女儿,要不要和前妻再生一个孩子,也是巨大的伦理困境和情感困境,但最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放下了。

  因为,不放下,还能怎样呢?

  坐在儿子的墓前,目力所及是无数的旧冢新坟,可远处天际线旁,分明是将要拔地而起的楼宇正在大兴土木,更重要的是电话适时响起,传来的是一个新生儿的喜讯。

  就像《活着》的结尾,那个皮影木箱子里的一窝小鸡,在每一次绝望之后,总有一些微弱的希望在被保留和传递下去。

  活着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只要活着,就有可能地久天长。

  也许,“活着”两个字,才是世界上唯一可信的“地久天长”。

  相比于《青红》里“被国家送到三线”的迁徙、《三峡好人》里“为国家离开家乡”的奉献,这一次,耀军和丽云的远走东南成为了一种主动选择。

  “这里好,也没有人认识,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毫不相干,话也听不懂”,这种对离群索居的沉浸,简直有了一些村上春树的味道。

  然而,这种主动背后依然是被动的,这种沉浸背后也依然是煎熬的,因为除了远离,他们没有其它方式逃遁于既往的生活。

  只不过,灵魂深处的伤痛和精神的撕扯,这些,使用再极端的地理位移,也无从逃过。

  所以更有效的,好像是一种精神上的位移:

  茉莉说“生活可真会开玩笑”。

  耀军说“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我已经认了”。

  “生活”和“命”,都是特别语焉不详的东西。

  当你理解不了现实,就相信一切来自于超现实,这是中国人最常规的“精神位移”。所以没有坏人,大家都只是无意地充当了命运伤及无辜的刀锋。

  相比于体制、法律、市场、资本,把命运视作一切的动因,与其说是一种偷懒,不如说是一种安全。

  我们善良而卑微的父辈们,谁不是在被历史戏耍到尊严扫地后,吐出一句自我解嘲的“造化弄人”,就可以把一切惨烈看淡?

  看淡还不止于此。

  “就当替我哥嫂还了”、“这是我们两家的事情”。

  个人和时代、和命运的恩怨勾连,就这样不知不觉被简化成了两个家族间的恩怨勾连、简化成了几个个体对另外几个个体的亏欠。

  海燕从“来自体制的人”,变成了“来自隔壁邻舍的人”和“来自世交家庭的人”,丈夫后来成功的从商经历和她本人晚年的市井潮大妈形象,则彻底将之从“冷冰冰的国家干部”设定中缓释出来,背负的不再是一个政策的原罪,而是一种愧悔的心结。

  一份故交情,一句友谊地久天长,固然曾经构成了悲剧发酵的温床,可也足以承载你晚年想要放下时的疗伤。

  你无法原谅命运,或者说,你没资格原谅命运。

  但是你完全可以原谅一个旧友。

  最终他们原谅了,命运对他们的余生也开始从轻发落,干儿子说出了真相,假儿子回到了故乡,这场毫无征兆的转向就像当年的噩运一样先斩后奏。

  无论说他们自欺欺人也好,宠辱不惊也罢,这就是无可退避的岁月进程中,人与人关系的真实存在形式。

  从“不能归因于时代”到“只能归因于命运”,这是第一次降解和置换。

  从“无法与命运和解”到“可以与旧友和解”,这是第二次降解和置换。

  这是政治性的考量、商业性的妥协、对作品的保护、对观众的慈善。

  但是,每一次降解终究都是一次逃避,所以很多人会说,它们似乎使电影失去了锐度而让人不满。

  但是,每一次降解又都是温情甚至是一种智慧,所以在我看来,这种智慧,恰恰是中国人最强悍的生存技能。

  隐忍、克制、逆来顺受。这些词并不华美高大,却也有自己的一份可敬。

  他们为什么不质疑政策、不追问社会、不反思制度呢?因为仅仅是应对现实,就已经让他们不堪重负。

  世世代代的中国人,就是靠着这种举重若轻和避重就轻,从无数次放在全人类历史上都可称罕见的灾难和离乱中,走过了五千年,走到今天的。

  世世代代的中国人,最可悲可叹,却也最可爱可感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这些年,曾经最厌恶情节剧、最反对戏剧性的第六代导演,似乎也开始学习,以一种更加符合市场诉求的外观,讲述那些他们依然热衷的故事。

  所以王小帅在上次的《闯入者》里以惊悚犯罪类型包装了文革之殇, 这次则把直白、朴素的双线家庭伦理通俗剧使用得相当熟稔。

  这个家庭伦理剧里面,有暗恋,有偷情,有打胎,有猜忌,有意外事故,乍一看,简直都是属于晚间八点档的要素。

  但是它依然是属于第六代的,它依然充盈着简洁利落的镜头语言,精准克制的叙述,极度吝啬给出情绪判断,只点到为止地展示经历与过程。

  它没有什么刻意为之的奇遇、巧合、错位。它几乎不用音乐,也很少用特写。

  它始终在用冷酷的方式处理情绪高潮,最凄厉的画面都用远景或者虚写:星星的死亡,丽云的晕倒,耀军的出轨、海燕的病故,新建和美玉回来时的那场聚会隔着一层纱帘,在故乡接到儿子回家的电话,还是隔着一层纱帘。

  导演和镜头,仿佛只是一个观众,远远注视着所有悲喜。

  不是所有的青春,不是所有的题材,都适合不加节制的抒情和赞美。

  这符合布莱希特的“间离效应”理论,在一个有距离的视角里,你可能不至于立刻悲伤,但你总会慢慢陷入、继而酝酿出悲悯。

  它依然在着力于单调的生活与复调的情感,着力于人和人的内在。

  但它终究让我们看到了某种改变,或者说微调。

  它开始有了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念白:

  海燕死前说“我们有钱了 你生吧” 。

  浩浩坦白说“我身体里长了一棵树” 。

  这些台词的构成方式其实很煽情,仿佛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后,必须在某个点上升华出让人记忆深刻的痛楚。

  它不断地时空穿梭制造出的今夕何夕、沧海桑田的凄惶感,在铺设出足够的张力以后,再不紧不慢地在第三小时的回乡段落里,把真相一一揭开。

  就用这种碎化的来回穿插,时间流淌得不为人知,而导演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躲开了作为庞然大物的、完整的时代。

  它营构了很多平静的却是暗流涌动的场域,若干场医院戏,同一情境、同一群人,复制粘帖般地连续出现,一次是失去了孩子,一次是失去了还没出生的孩子,这其实是非常高明的叙事。

  它还有一些极其微妙、但又极其准确、所以极其动人的东西:最后那场跨洋视频连线,茉莉要唤来自己的儿子,耀军一开始非常紧张(毕竟这大概是他此生中唯一拥有的一场“心怀鬼胎”),结果看到一个混血宝宝、确认与己无关,如释重负的表情后面,竟然马上跟上可一丝若有所失的怅然。

  

  也就是说,它有作者电影的气质、文艺电影的风骨,却也并未彻底远离主流语境、大众趣味。

  它不必俗,但也不避俗。

  欣赏它需要足够的阅片量和观影素养,但是它在体验上已经足够亲民和友好。

  一定要给一个归类的话(虽然“类型”本身属于商业电影的概念范畴),我倒是更愿意将它称为“人间观察”式的电影。

  比电影更动人的是这些被记下的经历和际遇。

  但是去记下这些,已是电影可实现的最大功德,可传递出的最暖的体温。

  可以说,这是第六代在一直拥有的“立场自信”和“价值自信”后,启动了“故事自信”的重建。

  故事不一定要高潮迭起疑窦丛生涕泗滂沱,但顺畅、流利、舒服、稳妥、完整,对于叙述而言,依然是一些永恒通用的褒义判断。

  价值和可看性之间,从来都是辩证的动态平衡。

  就仿佛“只要活着,就一个字不要说出来”和“说出来就好了”。

  没关系,有人替你们说出来了,用电影的方式,说出来了。

  (本文为原创,首发于“骨朵网络影视”公众号)

  如何评价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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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的幸福,大抵是时间的产物。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假以时日,什么也不做,大约就慢慢好了。比如:等孩子长大,就懂事了;等孩子有了孩子,就方知父母恩了;等父母变老了,就不恨他们了;等夫妻都老了,就吵不动了;等久一点,矛盾就消失了。

  我们寄极大的希望于时间对冲突的消解中。也许最终真的能消解,只是我们忘记了时间成本。忘了在时间里身心的消耗。我们没有意识到,最后并不是变好了,而是人的脆弱和有限在时间的永恒里投了降。

  人会忘,会累,思维会变慢,身体会衰败。并不是时间带来了和解,而是衰老和死亡的扑面而来,比曾经的伤害更加急切和真实罢了。

  这是一种「熬日子」的文化逻辑。

  看《地久天长》,就有这种强烈的感受。

  主人公们都在熬,都在等。等什么?等衰老和死亡。

  正如王丽云那句著名的台词所言:「时间停止了,我只是在慢慢变老。」

  等待衰老和死亡,这就是「熬」。这个电影把中国人在苦难来临时,束手无策,只能慢慢等待时间流逝这种情感捕捉的相当生动。

  刘耀军和王丽云一家的苦难是李海燕一家造成的。两家人曾相约友谊地久天长,曾经一起下乡,一起返城,一起当工人,一起生孩子,孩子像兄弟一样一起长大。

  刘耀军和王丽云的第一个悲剧,是当了主任的李海燕强行带走怀了二胎的王丽云做引产;第二个悲剧,是李海燕的儿子拖王丽云的儿子星星去水库直接造成星星的溺水身亡。

  公平的说,这两次伤害,是无法追究加害人的。

  第一次是国家政策,第二次是无心之过。

  这就形成了一个吊诡的伦理困境 —— 一个没有真正加害人的悲剧。这种悲剧其实并不罕见。一个政策的改变、一种生产技术的提升、一场战争、一次天灾人祸,都足以造成这样的悲剧。直接造成伤害的可能是某个特定人,但你和那人其实都清楚,背后是无法抗拒的超过人意的「上帝之手」。

  一个人受到伤害,最怕就是无人可怪罪。

  可生活中很多不如意,偏偏就是这样没有具体指涉。不一定有丧子之痛这般极端,但最常见如高考失利、感情失意、工作遇到瓶颈、婚姻触礁……也是一样没有那么容易判断谁是谁非。怎么办?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慢慢熬,总会好——或总会结束。

  我们管这叫「隐忍」。没错,电影宣传时也反复提到这个词——「隐忍」。我们说这是我们中华儿女的美德。

  真的是这样吗?

  王丽云夫妇的隐,是远走他乡,收养一个和星星长的很像的男孩子做养子。忍,是不提、不闻、不想,不恨、不爱。靠着极度的忍耐熬一时是一时。熬到最后丈夫出轨,妻子自杀未遂。

  李海燕这边,也在隐忍,极力的避免在儿子面前谈及那起事故,每天都要忍耐莫大的懊悔和自责勉强度日。影片多处暗示她最后得病和多年的心结有关。

  「隐忍」,我们总以为忍到一定时候,事情自然就会变好。的确,中国文化里的喜剧,常常是需要苦熬一生才能获得的。我们所熟悉的幸福场景,几乎都是老年的场景,比如四世同堂、儿孙绕膝。而在人生的其他阶段,就是在「熬」。

  「隐忍」是有代价的。人要在心理上承受极大的压力,以及这压力对自己和周围人的伤害。

  王丽云夫妇不该领养,因为这伤害不可避免的波及养子。李海燕丈夫的妹妹也不该去找刘耀军赎罪,结果白白牺牲了一个无辜的胎儿。刘耀军不该出轨,这直接导致妻子王丽云的崩溃自杀未遂。

  「隐忍」并没有解决痛苦。大家在忍耐之中对伤痛的经历依然是束手无策。只有当更大的伤痛 —— 李海燕的死亡来临之际,人们才能再度拥抱、哭泣,才能言说那段经历,才能开始请求原谅和给予原谅、才能达到一定程度上的和解。

  但这也仅仅是昙花一现。如果是更现实的语境,葬礼过后,王丽云夫妻不会等到老朋友家新生命的降生,大家还是客客气气,尽到了义,就该走了。他们生活在遥远的南方还是一如既往,养子回归家庭和正儿八经生活的可能性极小。大概率将来还要为养子的种种恶行买单。李海燕家庭这边,看似三世同堂,儿子也做出了道歉,但心里的那颗树一直以来造成的影响不可能一下子消除。同时对妈妈的过世也不可能没有歉疚。他将来会是一个怎样的丈夫和父亲?不知道。

  虽然导演强行大团圆,但在我看来,《地久天长》仍是个悲剧。

  这个悲剧不是刘耀军和王丽云的失独,也不是李海燕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无法赎罪。而是无论是被伤害的、还是无意伤害别人的人,只能以隐忍和克制的态度对待悲剧,只能在「慢慢变老和死亡」中获得稍许解脱,只能熬到时间尽头等到下一代轮回的时候才能享有「幸福」。

  我不认为这是面对生活中苦难的最好方式,我也不认为,「隐忍」是值得夸耀的美德。

  面对悲剧更好的办法,不应该是隐忍和苦熬。事实上,在以「隐忍」为美德的文化中,衰老和死亡成为唯一的解决之道。所谓的「皆大欢喜」,只是「皆大忘记」。熬到最后,只是抵不过的生老病死,其言也善。

  比隐忍更好的方法,应该是积聚所有美善力量,去寻求所遭遇之事的意义。

  寻求事件的意义,才是悲剧转向喜剧的拐点。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凭借着极大的勇气、毅力、和盼望去追问和寻求。这可能要花上许久的时间,但这和忍耐着任凭时间流逝不同。在寻求意义的过程中,我们会成长,会成熟,会活出尊严和力量。更重要的是,会给自己和周围的人带来祝福。而不是在忍耐不住的时候对自己和身边的人造成二次伤害。

  我知道,这是一个虚无主义的时代。因为生命不再有终极的意义,所有的遭遇 —— 好的坏的,特别是坏的 —— 也就不可能有意义。

  但是,如果你真相信的话,你就输了。

  悲剧的力量其实不在于让我们遭遇不幸,而是在于让我们相信了这样的遭遇没有任何意义。受苦没有意义,病痛没有意义,失败没有意义,死亡没有意义。一旦接受了这个谎言,真正的悲剧就开始了。活着这件事本身也就失去了意义。这才是悲剧摧毁人生的秘密所在。

  你要相信,一切遭遇,都有意义。这里存在着真正的出路。电影和动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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