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维生素D及钙长期服用致癌的报道？

　　最近，网络上突然出现一些文章，声称美国塔夫茨医学院的张芳芳博士，通过研究表明，只靠补充剂补充维生素D和钙片的实验者身体非但没有更健康，反而出现了一些潜在的健康危害，甚至于癌症风险有关。张芳芳博士表示，这批实验者的癌症死亡率增至了53%

　　以上内容是媒体的误读，还是假新闻？这不符合我之前学过的基本知识，和印象里的许多指南推荐也相违背。

　　大学毕业后，不学无术很久，受种种原因没再阅读文献。请各位同行帮忙分析，也为大家解惑。

　　图1.一个经常推送垃圾文章的某公众号

　　图2.百度的相关搜索

　　大家好，我们是营我生? 团队，致力于让更多人获得适宜的营养摄入。

　　先说结论：这个研究结果是真实的，但是我们针对这个结果是有一些自己看法的。

　　这篇论文的梗概可以参考这里：Dietary Supplement Use, Nutrient Intake, and Mortality Among U.S. Adults这个实验结论是否正确？

　　这篇论文里已经指出其局限性：

　　首先观察数据并不是随即双盲对照实验，其证据等级并不高。举个简单的例子，这篇论文里指出：

　　Adequate intake (at or above the Estimated Average Requirement or the Adequate Intake level) of vitamin A, vitamin K, magnesium, zinc, and copper was associated with reduced all-cause or CVD mortality, but the associations were restricted to nutrient intake from foods.

　　通过食物充足摄入VA，K，镁，锌，铜的人群能降低死亡率，那么能充足获得这些营养的人群会不会是更有生活品质的人呢？会不会更有营养学素养？通常更有营养学素养和生活品质的人一般来说确实死亡率要比普通人群要高。

　　再看：

　　Excess intake of calcium was associated with increased risk for cancer death (above vs. at or below the Tolerable Upper Intake Level: multivariable-adjusted rate ratio, 1.62 [95% CI, 1.07 to 2.45]; multivariable-adjusted rate difference, 1.7 [CI, ?0.1 to 3.5] deaths per 1000 person-years), and the association seemed to be related to calcium intake from supplements (≥1000 mg/d vs. no use: multivariable-adjusted rate ratio, 1.53 [CI, 1.04 to 2.25]; multivariable-adjusted rate difference, 1.5 [CI, ?0.1 to 3.1] deaths per 1000 person-years) rather than foods.

　　过量摄入钙和通过补充剂补充钙可能与死亡率升高有关。那您再想想，什么人开始服用保健品，其实您从知乎中的问题和回答里就能看出来，健康的小年轻，没出校园的学生一般对于保健品是嗤之以鼻的。什么人群开始关系保健品呢？有病的，上年纪的对吧，这类人死亡率高于健康人群太正常了。

　　所以观察实验这种方式由于太多原因可能影响结论，所以证据等级并不高，结论是否正确还有待商榷。

　　除此之外，这篇论文中有关保健品的使用报告还可能由于回忆偏差产生误导，其实别看有的人每天吃一堆瓶瓶罐罐的保健品，你真让他说说自己吃的什么，他也不知道，人家说是钙那就是钙，是维生素就是维生素。这个问题国内国外都一样，所以也可能对结论产生影响。

　　2. 使用营养补充剂会增加死亡率么？

　　首先这篇论文的结论是：

　　在美国成人人群中，使用膳食补充剂与降低死亡率无关。人家首先就没有说使用营养补充剂会增加死亡率或者致癌等等。

　　其次，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成分增加了死亡率：

　　是过量摄入钙（不论是通过食品还是使用补充剂），和通过补充剂每日补充大于1000mg的钙。这个锅不能补充剂来背吧。营养学家本身就已经制定好了膳食营养素参考摄入量，低于或高于膳食营养素参考摄入量的摄入范围本身对身体就没有任何益处甚至有害，这是现代营养学的基础。超标摄入钙质不管是食品还是补充剂肯定会影响身体健康，这和保健品没有关系。除此之外美国人群摄入奶制品远超国人，所以每日钙的摄入量也远超国人平均水平，再额外摄入大于1000mg的补充剂形式的钙导致钙超标也很正常，但是国人由于饮食习惯问题，钙摄入量偏低，所以也难念因为保健品补充钙而超标。当然我们设计产品时确实也没有添加大于1000mg的钙，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巧合。

　　3. 我们的研究结论

　　通过我们分析知网上的营养调查，我们得出的结论其实与这篇论文不谋而合，那就是：寿命取决于运气，生活质量取决于营养。

　　人活多长时间我们认为还真的是看运气，基因这个东西不服不行，有的人胡吃海塞都不会得心脑血管疾病。在当前的医疗条件下，只要没有天灾人祸，不得癌症、自免疫类疾病、代谢类疾病、心脑血管疾病，其实很大程度上就能长寿。甚至令人惊奇的是，绝大多数长寿老人都患有各种疾病，但是他们依然可以长寿。

　　另外我们总结了一些有关长寿老人的调查【1】【2】【3】，发现长寿老人一般体重较轻，营养摄入偏低，营养不良率和慢性病率偏高，生活质量远普遍不高。

　　所以，寿命是一回事，生活质量是另一回事，您是想这样：

　　还是想这样：

　　我想您心中可能已经有了选择。如果是前者的话，满足膳食营养素摄入量可能是必备的条件之一。

　　【1】广西5个长寿地区长寿老人生物指标分析

　　【2】湖北钟祥市乡镇92例长寿老人慢性病调查

　　【3】广西永福长寿老人营养状况及营养相关慢性病的对照调查

　　网上公众号的文章纯属危言耸听。

　　感谢该论文第一作者陈帆老师拨冗在上班的路上帮我审核了本回答。

　　陈帆，哈佛大学希伯来老年研究中心数据分析师，副研究员。塔夫茨弗里德曼营养学院理学硕士及医学院公共卫生硕士。美国Delta Omega公共卫生学会荣誉会员。本科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营养系。

　　这两天有很多网友问我，怎么看待最近一项有关钙补充剂会致癌的新研究。

　　我瞥了一眼，原文发表于非常权威的医学期刊，据我所知又没在业内引起很大的波澜。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想着去看这篇研究，因为结果估计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地方……

　　不料，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拿着公众号上的文章给我看，问我是不是真

　　打开一看，我读着读着眼泪都快下来了，完全是胡编乱造，令人啼笑皆非，作者肯定没有相关专业背景，我都不知道他们旁征博引的那些知识点是从哪儿抄过来的……

　　鉴于此，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来跟大家好好的讲一讲这项研究到底说了什么？

　　

　　本文2800字，写作用时4小时，阅读大约需要4分钟

　　一. 新研究说了什么？

　　【钙与癌症一直有关系】

　　【这项研究说了什么？】

　　【还是食补更好！】

　　【补充剂有风险！】

　　- 钙剂多多益善？

　　- 没事补维D好嘛？

　　二. 到底吃不吃钙片了？

　　【不用恐慌】

　　【需要多少钙？】

　　【什么人应该吃钙片？】

　　三. 要不要吃维生素D？

　　四. 强健骨骼这样做！

　　以下信息仅为科普，不应视为诊疗建议，不能取代医生对特定患者的个体化判断。

　　钙补充剂是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我也已经写过很多的科普了。

　　我一直以来都是教大家如何计算自己日常饮食中能摄入多少钙，看看能否达到推荐量，没达标的部分就通过钙补充剂来补充。（本文最后会带着大家重温这些知识）

　　我也深知钙补多了，甚至是牛奶喝得非常多，也是可能增加部分肿瘤风险的。

　　比如曾经有一项数千人的流行病学研究显示，总钙摄入量达到1500毫克以上会使晚期或致命性的前列腺癌风险增加，同时也有11项队列研究的系统评价显示高钙摄入量可能增加前列腺癌风险。

　　大剂量的钙剂也容易增加男性的心血管系统疾病的风险。因此我往往是不鼓励大家大量服用钙剂的。

　　

　　这项研究它是用了一个非常经典的美国营养调查的样本，包括了27000名20岁以上美国成年人的数据，分析了他们的饮食以及膳食补充剂的摄入情况，全因死亡率、心血管系统疾病、癌症死亡率，分析之间的关系。并于2019年4月9日发表在了《美国内科学年鉴》，主要讨论的是补充剂的风险和益处。

　　他们的初步分析发现，吃补充剂的人同时具备较低的全因死亡率风险。但是如果校正了各种教育、生活方式等等因素，就会发现补充剂本身没有直接的健康益处，死亡率低还是由较高的社会经济地位和其他的健康生活方式造成。

　　最终论文的结论是：补充剂的使用与美国成年人的死亡率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这是文章的主要结论，但同时还有新的发现。

　　研究人员发现，适量的摄入维生素K和镁与死亡率降低大约15%到20%有关，但仅限于食物中的营养素，不能是补充剂里的。

　　同时充足的维生素A、维生素K也与心血管系统疾病死亡风险降低有关，同样来源得是食物中的营养素。

　　我分析这主要是蔬菜的效果…… 因为常见的蔬菜往往特别是绿叶菜，往往就富含镁和维生素K，这也与既往的流行病学研究结果相符。

　　总之大家记住：多吃蔬菜比吃补充剂要强！

　　

　　研究中还发现补充剂来源的营养素会有风险，主要集中在钙和维生素D上。

　　研究发现，当来自于补充剂的钙的剂量达到了每天1000毫克以上，癌症的死亡风险会增加。如果来自于补充剂的钙剂量在1000毫克以内，又或者都是通过食物来获得的钙，则不会增加癌症的风险。

　　原因可能是当食物中的钙摄入较多时，人体的肠道会降低对于钙的吸收，同时尿钙排出也会增加，而补充剂的长期使用难以降低血液循环中钙的水平，进而诱发了一系列复杂的机制。

　　这项研究中还发现，本身维生素D在20ng/ml以上的人，再摄入每天超过400IU的维生素D补充剂，全因死亡风险就会增加，这个结果也很值得警醒。

　　如果去看这项研究原文，会发现这些吃补充剂的人，平均的饮食部分钙摄入量已经接近1000毫克了。

　　

　　在这种情况下，再继续吃1000毫克以上的钙片，我觉得风险增加是很正常的，而这也与多数国内普通人群关系不大。

　　因为美国人群牛奶喝的比较多，哪怕美国膳食指南中都是建议每天喝七八百毫升的牛奶，而中国膳食指南中只是300克奶，国人平均的膳食钙摄入量只有400毫克左右，哪怕你每天再去吃一片600毫克的钙片，最终你总的钙摄入量也就1000毫克，因此真的不用特别担心。

　　而且仔细看这项研究中的人群特征，你还会发现很有意思的是经常吃补充剂的这些人，本身饮食质量已经比较高了。很多对于补充剂的非常有效的研究，都是来自于比较贫困的地区，或者饮食质量非常差的地区。

　　所以还是那句话：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真的对于真的饮食一直很好的人，没有必要再吃补充剂了，包括我的很多非常金贵的客户，我一般都倾向于建议她们改进饮食，完全不用再吃补充剂了。

　　一般来说，如果你不喝奶，一天的饮食大约能获得300毫克钙，而一般的对于普通成年人的钙推荐摄入量是800毫克，所以满足缺口可以相应的喝奶（500ml）或者多吃绿叶菜、坚果、豆腐。

　　有人可能乳糖不耐受，可以少量多次喝牛奶、牛奶佐餐饮用，喝酸奶、买零乳糖的牛奶、买乳糖酶，来坚持乳制品的摄入。

　　你也可以考虑把巴旦木芝麻之类的作为零食来增加钙的摄入，还有用酸奶做沙拉、低脂牛奶加水果制成冰沙等等。

　　

　　孕中晚期、哺乳期女性、50岁以上的成人钙的推荐量会更高。如果你不喝奶往往会有缺口，这时候还是该吃补充剂。

　　提醒的是：六个月内的婴儿如果采取纯母乳喂养，是完全不用额外补钙的。

　　如果你有缺口，需要吃补充剂，首先注意一下剂量，每一次剂量在500毫克以内比较好，你可以一天之内分两次服用以达到较高的吸收率。

　　碳酸钙的性价比是最高的，市面上的产品价格也都大同小异，但是碳酸钙容易出现胀气便秘等副作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考虑买柠檬酸钙，只不过价格会比较昂贵，性价比不高。

　　

　　今天介绍的这项研究发现，在没有维生素D缺乏的人群中，每天额外补充超过400IU的维生素D与全因死亡率、癌症死亡率增加有关。

　　但是，这个话题非常有争议。同样还有临床干预试验的荟萃分析结果显示，维生素D可以略微降低全因死亡率和癌症死亡率，结果还是很冲突的。总之还要继续评估。

　　我倾向于多数人在冬天、春天还是要吃维生素D补充剂的，因为不少人则是经过检测发现是属于维生素不足甚至缺乏的状态。

　　一般来说，每天维生素D的补充剂量在400IU以上即可满足人体需要，2000IU以下也还是很安全。

　　无论钙还是维生素D，我们期待的是他们能帮助强劲骨骼，但强健骨骼也还有很多其他的方法。比如规律锻炼，跑步、打球等等都很好，甚至健美操都有一定的作用。像是太极拳瑜伽、普拉提也有助于改善身体的平衡，预防跌倒。

　　不要把注意力都花在补充剂上，更重要的是整体健康生活方式。

　　微博/公众号:营养师顾中一。清华大学公共卫生硕士，北京营养师协会理事，北京市营养学会理事。人民日报2017年十大科学传播人物、微博2018十大影响力健康医疗大V、健康中国2012年度风尚人物。八年三甲医院营养师经验，头条号签约作者，著有《顾中一：我们就该这样吃》《顾中一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吃》，累计销售十余万册。

　　看到论文标题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头，点开来一看果然就是NHANES的数据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这么短时间随访的玩意，怎么有脸自称Prospective cohort study？？

　　随访一共就6年，看的出来个毛线的癌症死亡率啊……？？

　　文中提到的这个癌症死亡风险在这里

　　具体的是摄入钙超过1000 mg/天 的话有着 (RR, 1.53 [CI, 1.04 to 2.25]; RD, 1.5 [CI, ?0.1 to 3.1] 这样的癌症死亡风险提升

　　另外也有证据表明适当的钙摄入有助于降低绝经后女性的癌症风险的[1]，这个研究时间也不长，只不过是随机的双盲实验

　　不过有一些上古的数据表明大量的VD+钙有可能会增加前列腺癌的风险[2,3]，以及一篇跟踪研究[4]，在这个研究里面设定的上限是1500mg/天，超过的话会提升前列腺癌的风险

　　这撑死就是说明，吃钙片的话每天不要超量就是了（更何况这个随访时间而言证据并不是很确凿），实际上你得每天吃很多钙片才会超这个量，正常摄入完全不必要担心

　　以上

　　Reference

　　1.Lappe J M, Travers-Gustafson D, Davies K M, et al. Vitamin D and calcium supplementation reduces cancer risk: results of a randomized trial[J].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linical nutrition, 2007, 85(6): 1586-1591.

　　2.Armstrong B, Doll R (1975) Environmental factors and cancer incidence and mortality in different countries,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dietary practices. Int J Cancer 15: 617–631.

　　3.Rose DP, Boyar AP, Wynder EL (1986)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s of mortality rates for cancer of the breast, ovary, prostate,and colon, and per capita food consumption. Cancer 58: 2263–2271.

　　4. Giovannucci E, Liu Y, Stampfer M J, et al. A prospective study of calcium intake and incident and fatal prostate cancer[J]. Cancer Epidemiology and Prevention Biomarkers, 2006, 15(2): 203-210.

　　我们采访了原文的通讯作者张方方博士，原文复制黏贴如下。像很多回答说的一样，网传的文章存在严重的误读，在过去一周多时间里有许多朋友来问我这篇微信文章是否可信，可见在公众中已经造成了较大的负面影响。

　　前3问针对的是大众比较关心的研究发现，以及如何解读这些发现；

　　后3问主要针对营养科学的研究人员针对研究本身的一些问题。

　　采访之后附上该研究的中文版本摘要

　　本文初始发表于营养青年会（ICNYSN, 微信公众号：营养青年会），已获得授权。

　　

　　张方方博士，美国塔弗茨大学弗里德曼营养科学和政策学院 (Friedman School of Nutrition Science and Policy, Tufts University) 营养和肿瘤流行病学家、副教授、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资助研究人员、Jean Mayer 美国国家农业部人类营养和老龄化研究中心 (USDA Human Nutrition Research Center on Aging) 科学家、Miriam E. Nelson Tisch Faculty Fellow。

　　Profile: https://nutrition.tufts.edu/profile/faculty/fang-fang-zhang

　　张方方教授：我们的此项研究共有三项主要发现: 首先,使用膳食补充剂对降低死亡风险没有作用。其次， 摄入足量的维生素或矿物质可以降低死亡风险，但仅限于从膳食中摄取的某些营养素。从膳食补充剂中摄入的相同营养素对降低死亡风险没有作用。最后，高剂量摄入某些膳食补充剂，比如钙或维生素D，可能会增加肿瘤死亡风险。之前有个别媒体对我们研究进行了不基于科学事实的报道，在公众中引发了不必要的恐慌。我们首先想借青年营养会的平台、向大家概括一下此项研究的主要发现。

　　另外，塔弗茨大学也对此研究做了相关报道，附上链接供大家参考：https://nutrition.tufts.edu/news/nutrients-food-not-supplements

　　张方方教授：对普通消费者而言，我们不建议使用膳食补充剂。普通人群应该致力于从健康、平衡的饮食中摄取足够的营养素，而不是依赖膳食补充剂。我们的这项研究并没有特别涉及到膳食补充剂在特殊人群中的作用，比如说诊断为营养缺乏(nutritional deficiency) 或因疾病原因不能从食物中吸收足够营养素的人群，有特别营养需求的人群（比如孕妇），或者有特定饮食偏好的人群 （比如说全素食者）。因此， 我们的研究结果不适用于这些有特殊营养需要的人群。但对一般的健康人群而言，使用膳食补充剂对降低死亡风险没有作用。

　　张方方教授：的确是。当我们从食物中摄取营养素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单一地摄取某一种或几种维生素或矿物质。食物中的营养素所起到的作用往往是代表了这些营养素在食物中所起到的交互作用（interaction）。因此，我们的这项研究结果支持“更健康的膳食模式有利于降低疾病风险”的结论。

　　张方方教授：残余混杂是指在研究分析中，尽管研究者控制了多种混杂因素的影响，残余的混杂因素仍然可能存在。控制混杂因素对研究膳食补充剂很重要，因为使用膳食补充剂往往和教育、收入程度，以及其他的健康行为（诸如总体的饮食健康、体育锻炼、吸烟、饮酒等）密切相关。当我们在研究膳食补充剂和死亡关系的时候，一定要充分考虑这些混杂因素可能存在的影响。在研究分析中，我们可以通过统计学的方法控制这些混杂因素的影响，但是残余混杂仍然可能存在。在观察性的研究 (observational study) 中，残余混杂往往很难去除。这就需要结合整体的证据 (totality of evidence) 进行严谨的科学论证，而不是根据某一项研究做出因果推断 (causal inference)。

　　张方方教授：的确，当我们没有控制教育水平和健康行为方式的混杂因素影响时，每一项膳食补充剂的使用都降低死亡风险。当控制教育水平和健康行为方式的混杂因素影响后， 几乎所有的膳食补充剂都不再降低死亡风险。这说明使用膳食补充剂并不能真正降低死亡风险。事实上，那些使用膳食补充剂的人群，和不使用的人群相比，本身从食物中摄取的营养素的水平更高。再从补充剂中添加额外的营养素，对降低死亡率并无更多益处。我们充分考虑了和膳食补充剂使用可能相关的混杂因素，并使用了统计学的方法去除混杂因素的影响。但如上所述，残余混杂仍然可能存在。

　　张方方教授：在我们开始这项研究之前， 文章的第一作者陈帆和共同作者曾禄贤搜索了大量的文献，做了深入的阅读和综述。我们发现总体的证据指向膳食补充剂既无益处亦无害处。但是之前有一些随机对照试验（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如ATBC, CARET, SELECT trials) 和前瞻性队列研究 (prospective cohort studies) （如CPS cohort） 发现大剂量的膳食补充剂可能会增加肿瘤发生或死亡的风险 。鉴于超过半数的美国人使用膳食补充剂，我们认为很有必要继续研究膳食补充剂的使用和健康的关系。虽然前瞻性队列研究有它自身的缺陷（比如残余混杂），却让我们能够对膳食补充剂的使用剂量 (dose)和营养素的来源（食物还是补充剂）进行详尽的研究。而随机对照研究虽然能够更有效地控制混杂因素，却只能研究一种或两种不同剂量的膳食补充剂，而且受试人群往往有很大的选择性，从而限制了研究结果的推广价值。因而，我们认为前瞻性研究能为因果推断提供非常重要的证据，尤其在营养流行病学的研究领域。下一步我们还需要继续研究膳食补充剂，尤其是大剂量使用膳食补充剂可能对健康造成的不良影响，以及膳食补充剂在特殊人群中的作用。我们也需要更多的机制学研究，了解营养素的来源 – 食物还是补充剂 – 可能产生不同的影响。目前，我们的建议仍然是，普通人群应该致力于从健康平衡的饮食中摄取足够的营养素，而不是依赖膳食补充剂。

　　营养补充剂（也称作膳食补充剂）作为饮食的辅助手段，常用来辅助补充人体所需的维生素、矿物质等。美国于1994 年10 月通过的《膳食补充剂健康与教育法案》(Dietary Supplement Health and Education Act, DSHEA)[1]从成分、剂型、功效、标签等几个方面对营养补充剂进行了规定，并明确指出其不能代替普通食物或作为膳食的替代品。近期数据发现，超过一半的美国成年人正在使用或者近期曾使用过营养补充剂[2]。营养补充剂对人体健康的益处和风险仍然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多数试验结果表明营养补充剂对人体健康既没有益处也没有风险，而有几项随机对照临床试验发现了营养补充剂的负面作用[3,4]。此前的临床试验一般着眼于特定剂量下的营养补充剂造成的影响。然而，各种营养素不同的剂量和来源（食物或补充剂）对健康产生的作用不尽相同。

　　2019年4月9日，美国塔夫茨大学的张方方、陈帆等学者在《Annals of Internal Medicine》上发表了关于营养补充剂与死亡率的重要研究[5]。该研究显示，在20岁以上的美国成年人中，食物来源的部分营养素与降低全因死亡率和心血管疾病死亡率有关，但是使用营养补充剂并不能降低死亡率。此外，从营养补充剂中额外大剂量摄取的某些营养素会显著提高癌症死亡率。

　　该队列研究使用了美国国家健康与营养调查 (National Health and Nutritional Examination Survey, NHANES) 1999-2010间的数据，排除了孕期和哺乳期的妇女之后，样本包括了30899位20岁以上并报告了近期营养补充剂情况的成年人。其中，27725位研究对象有完整的24小时饮食记录，他们的数据被用于研究比较 “食物来源的营养素” 与 “补充剂来源的营养素” 对健康的影响。

　　研究对象在调查问卷中回答了是否在此前的30天内使用过营养补充剂，给予了肯定回答的研究对象将会被进一步询问该补充剂的产品名称、使用频率、剂型等。此外，24 小时饮食记录中也详细记录了研究对象所有饮食信息。调查者根据得到的信息分别计算了从营养补充剂和从食物中中摄取的每日营养素剂量。调查者通过结合美国国家死亡索引数据库 (National Dealth Index) 以及 ICD-10 (The 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10th Revision) 计算了该样本人群的全因和归因死亡率。除此之外，该研究还收集了人口统计学资料和生活方式等详细信息。

　　在为期平均6.1年的随访中，共有3613人死亡，其中945人死于心血管疾病，805人死于癌症。是否使用营养补充剂与死亡率不相关。足量摄取维生素A、维生素K、镁、锌、铜可以显著降低全因死亡率和心血管死亡率。然而，该显著作用仅针对从食物中摄取的营养素。过量摄取钙与癌症死亡率呈正相关 (multivariable adjusted rate ratio: 1.62, [95% CI, 1.07 to 2.45]; multivariable adjusted rate difference: 1.7, [95% CI, -0.1 to 3.5] deaths per 1000 person-years)。并且，该正相关作用主要来自于从营养补充剂中摄取的超过1000 mg每天剂量的钙 (multivariable adjusted rate ratio: 1.53, [95% CI, 1.04 to 2.25]; multivariable adjusted rate difference: 1.5, [95% CI, -0.1 to 3.1] deaths per person-years)。

　　该研究发现，从食物中摄取足量营养素可以有效降低死亡率，但是使用营养补充剂并不能降低死亡率。从营养补充剂中额外摄取营养素甚至可能会增加死亡率。我们仍然需要更多研究来证实营养补充剂对其他健康方面的影响。

　　首先，参与者的饮食信息和营养补充剂使用情况是从调查问卷中获取的，这可能会存在回忆偏倚。第二，调查问卷中仅记录了研究开始前30天内的营养补充剂情况，在随后的随访中并没有记录营养补充剂使用是否发生了变化。第三，残余混杂的可能性不能被完全排除。第四，死亡结局变量可能存在被误分类的风险。第五，因为样本量的限制，对各个分类的心血管和癌症死亡率的影响不能被详细评估。最后，该试验研究了各个单类营养素对死亡率的影响。然而，多种营养素的共同作用难以被呈现。

　　[1] Wallace TC. Twenty Years of the Dietary Supplement Health and Education Act--How Should Dietary Supplements Be Regulated? The Journal of nutrition. 2015;145(8):1683-1686.

　　[2] Kantor ED, Rehm CD, Du M, White E, Giovannucci EL. Trends in Dietary Supplement Use Among US Adults From 1999-2012. Jama. 2016;316(14):1464-1474.

　　[3] Schwingshackl L, Boeing H, Stelmach-Mardas M, et al. Dietary Supplements and Risk of Cause-Specific Death, Cardiovascular Disease, and Cancer: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Primary Prevention Trials. Advances in nutrition (Bethesda, Md). 2017;8(1):27-39.

　　[4] Bjelakovic G, Nikolova D, Gluud LL, Simonetti RG, Gluud C. Mortality in randomized trials of antioxidant supplements for primary and secondary prevention: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Jama. 2007;297(8):842-857.

　　[5] Chen F, Du M, Blumberg JB, et al. Association Among Dietary Supplement Use, Nutrient Intake, and Mortality Among U.S. Adults: A Cohort StudyDietary Supplement Use, Nutrient Intake, and Mortality Among U.S. Adults. 2019.

　　世界青年营养学者发展促进会（营养青年会、ICNYSN）以营养科学为核心力量，联动大健康领域的华人青年学者，通过交流、培训、合作与孵化，为全球华人营养青年学者提供全方位的支持、搭建国际间资源共享与高起点的合作平台，促进职业发展、造福人类健康。

　　嘉宾｜张方方

　　采访｜叶树茂

　　撰稿｜杜洋

　　编辑｜包巍 叶树茂

　　设计｜F.Z.

　　由于观察性研究显示维生素D水平偏低与癌症和心血管疾病死亡率较高有关，补充维生素D也一直被视为这类慢性疾病的潜在预防策略，长期以来研究诸多，也不乏争议。

　　图片来源：123RF

　　近日，华西医院方芳教授为通讯作者，成都大学附属医院张瑜医生为第一作者在《英国医学杂志》（BMJ）发表系统评价和荟萃分析，通过对52项试验超过75000人的数据分析，探讨补充维生素D能否降低死亡率。

　　截图来源：BMJ官网

　　这项研究纳入了截至2018年末的52项比较维生素D补充剂与安慰剂或无干预的随机对照试验，共包含75454名受试者的数据。其中近5年新发表的试验有18项，其中受试者比例超过50%，研究人群涵盖欧洲、美国和亚太（11项研究）。

　　所有52项研究都报告了全因死亡率。荟萃分析显示，无论补充维生素D2还是D3（两种最主要形式）、低剂量还是高剂量（≥2000IU）、单独补充还是同时补充钙、规律补充还是偶尔服用、随访时间长短，都与全因死亡率的变化没有显著关联。

　　整体而言，这些数据并不支持补充维生素D降低全因死亡风险。本次分析中超过一半受试者在试验开始时25羟基维生素D水平超过50 nmol/L，也就是体内维生素D水平较为充足。这也再次提示，健康人群额外服用补充剂的好处有限。

　　在区分特定疾病死亡率后，数据显示，补充维生素D对心血管疾病死亡率，以及非心血管非癌症死亡率仍然没有明显影响。但补充维生素D的人群癌症死亡风险显著降低16%，这一效果主要在表现在维生素D3补充剂中。目前，维生素D3补充剂也更为普遍。研究团队推测，这可能是维生素D3能更有效地增加25羟基维生素D浓度，也就是更好地被人体吸收并转为为活化形式、加以利用。

　　这和去年发表的、由哈佛大学布莱根妇女医院领导的VITAL研究结果相似。VITAL研究平均5年的随访显示，补充高剂量维生素D 2000 IU/天不预防心血管事件或癌症，但与癌症死亡率下降25%有关。今年4月，JAMA也连发两篇研究，表明维生素D在胃肠道肿瘤中对癌症进展或复发风险可能有所改善。目前，澳大利亚、英国还有多项大型试验正在进行中，以了解老年人群大剂量补充维生素D对癌症和死亡的预防作用。

　　可以看到，维生素D在癌症领域究竟有无潜力，近年来备受关注。不过，在另一个常见慢病领域，维生素D才在一项大型研究中折戟，在预防糖尿病方面没有显示作用。

　　图片来源：123RF

　　研究发表后在BMJ官网也引发了众多专业读者讨论。关于人们对维生素D的功效是否抱有过多希望，一则有意思的评论是，“正如难以找到解决所有社会问题的通用方法，人们也从来没有找到过治愈百病的灵丹妙药。”还有医生读者提出，“在总死亡率无影响的情况下，补充维生素D与癌症死亡风险下降有关，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在另一些情况下维生素D反而会带来风险？”

　　维生素D是人体钙调节和骨骼健康所必需的营养素。但关于维生素D在心血管疾病、癌症等方面更广泛的作用、理想水平以及相关的诊疗或补充策略，我们期待更多研究来回答。在此之前，寄希望于补充剂防癌或延年益寿，不如从均衡饮食、控制体重、限制烟酒、加强锻炼做起。

　　参考资料

　　[1] Yu Zhang, et al., (2019). Association between vitamin D supplementation and mortality: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BMJ, 10.1136/bmj.l4673

　　[2] All rapid responses. Retrieved Aug 19, 2019, from https://www.bmj.com/content/366/bmj.l4673/rapid-respon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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