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霞念

栏目:汽车资讯  时间:2023-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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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忍、不死花‖辅炭香

  现代海滨城市背景向‖森系童话风格‖全文he结局1w3完结

  愿此故事予你满目璀璨星辰,往后皆能兀自欢喜

  天文塔吊挖掘组风水??生灵女巫胡蝶姐妹

  天文社边缘社员炭治郎?女巫精灵香奈乎

  ?更改预告时曾用标题名是因为原定名有部分字眼和其他写手在公布后撞上,我是那种对自己每篇标题都希望它是独一无二的强迫严谨型人格致歉

  《满目濯星风随月》?

  你欲乘风而去,我自落花凋零;卿若仰沐辰星,君赠水月相宜。

                                                ——《题记》

  【1】?

  这波电车通往镰仓。

  检票员?第三次路过那排看似拥挤的座位区,他挥手扇去缭绕在鼻翼处的腥味儿微不可见地皱眉,秉持良好工作态度冲着年轻男子耐心劝导。“先生您好,我们禁止跨区域走私水产品和蔬菜,您看……”

  富冈义勇膝间那只快要脱水干涸重达十余斤的鲑鱼犹如回光返照,?扑腾了两下尾巴口吐白泡噗地喷溅他整张俊脸。后者则淡定抬肘抹去溢满面庞的吐沫星子,露出双盛溺浩海波澜的蓝眸沉吟道。“我不是卖,我要带回去吃。而且我有买双人份的票,还是说贵公司有规定不可以给鱼和菜买座位。”

  噫,敢情鲑鱼萝卜是东京都特产到日本其他地方就绝迹成非遗了?

  不能慌,不能急躁,这是他从业生涯三周年以来最重要的日子,要用平常心微笑面对客户任何要求。“先生,我不是这意思,我觉得您可以阅览下我们关于旅客行李包裹的运行规章……”

  “我补四人份票。”

  他刹那有些失神,再度诧异地瞥视男子轮廓干净磊落的侧颜,心想怎么这年头长得人模狗样的帅哥智商都如此堪忧。“不不不,这不是票的问题……”

  他们二人声如洪钟推搡般你来我往,成功搅了蜷缩在座位最里处安睡之人的美梦。不死川实弥剑眉颦蹙弧度可与富士山并肩而立,随手扯下那件盖住脑袋也阻挡不了传音的夹克外套,乱糟糟的银发并着充斥戾气爬满刀痕的煞白脸色嚣张飞舞,诉说一个事实——老子有起床气,很烦躁。

  不死川将将睡醒精神萎靡,尚且分不清在他身旁欠揍晃荡的两道身影有何区别,本能地揪住其中一人衣襟,充分运用他与富冈义勇近二十多年幼驯染的深厚情谊撒开嗓子愤慨咆哮。“妈的富冈你个不人不鲑的玩意给我闭嘴,要么你的鱼滚出座舱,要么我送你一脚去外面陪你的鱼上西天极乐!”?

  狂风肆虐席卷骤雨,适才还据理力争与富冈义勇讨论日本铁路法的男性售票员面临被扼住的命运咽喉呼吸极度困难,哆嗦且颤抖地默默覆上兜内手机盖,准备随时拨打热线捍卫自己的公民合法权益。

  不死川实弥?肃杀未褪,眯起有些近视的眼睛凑近,半响才意识到好像抓错家伙又不能轻易说放就放的事实。

  一个组合有不太聪明和不太冷静的同伴存在本身就是篇比较悲哀的故事,灶门炭治郎瘫软在隔壁座椅上蓦地心灵通透,突然明白了教授为何指明让他这介透明幽灵天文社社员跟随两位师兄共同考察。人际关系差是病,得治。?

  早稻田天文专业?富冈义勇,高材生,肩负研究组寻觅建设新的天文台之重任。

  同大学数学系不死川实弥,?兼天文部副部长,作为技术人员随富冈义勇同行。

  更关键这两人还是发小,穿过同条开裆裤的那种过命交情。?

  灶门炭治郎?素来不太了解两位师兄的奇闻异事,但他坚强地站立起来走向风暴中心凭借迷人温柔的长男魅力见机行事:示意实弥松手,安抚受害者情绪,鞠躬道歉,再目送受害者迈开逃荒似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去……炭治郎捂着快要笑僵的嘴角回身扶墙,后背不觉淋漓湿黏冷汗。

  好险,好险,这已经是他这一路差点以为自己会被连人带行囊丢出列车的第四次矛盾冲突,罪魁祸首依旧或是怀抱土味鲑鱼沉思,或是半撑下巴眺望远方风景。

  “富冈学长,不死川学长,马上就到镰仓海岸了,还请两位安分些。”?

  镰仓,传闻中遍布灵力的妖怪之都孕育有无数夜间怪谈,传言这里甚至连接着生者世界与黄泉之府。同时,它也是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的旧居。他们都是从这座海滨小城走入?繁华都市的成功人士,这么看来想要报答故乡投资建设倒也无可厚非。

  灶门炭治郎委实受不了夹在两人中间的诡异氛围,揉捏满头红褐发丝讪讪笑着没话找话问。“说起来,向教授建议将天文台设立在镰仓古林的人是富冈前辈吧,这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守卫鲑鱼?的勇士终于肯抬起他高贵的头颅予以顾盼,狭长凤目斜挑入鬓徒增霜雪薄凉,他似在提及毫不相干的琐碎闲事,定定泷濯眸底凛碎清晖,又似在追忆某段来不及恪守的岁月。“嗯,若论意义……炭治郎你喜欢怪谈故事么。”

  “啊、我妹妹挺喜欢的……”?所以这和科学法制文明和谐有什么关系。

  他却忽地挨至他耳畔任由暗声低哑宛若吐露不足窥道的隐秘,气息绵长悠远挠过肌骨愈生心惊寒蝉,墨黑额发描摹亦勾勒他细密唇形,听得灶门炭治郎莫名心跳急促。“我小时候啊,在镰仓森林神社里遇见过仙女——活的那种。”

  欸?“活、活的啥……”

  他莫不是说活的虾米是吧,虾米?

  不死川实弥闻之响动回头轻嗤一声,彰显他对此玩笑的相当蔑视。“富冈,你对我疯言疯语也就罢了,可别欺负小孩。”

  富冈义勇抄起双臂紧缩胸膛,俊秀男子眉眼淡漠而梳理,他惯是如此沉稳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方寸大乱。“我没撒谎,是不死川你忘了而已……”

  他全都忘了而已。

  ?他却不敢忘,不能忘,不想忘。

  那个浅浅唤他义勇先生的姑娘,那个许诺总有一天会等到他回家的姑娘,蹉跎三四年光阴,便在这前方等待。

  【2】

  镰仓临海环山,蔚蓝与纯白交织这块风水洞庭宝地。

  灶门炭治郎嗅到清新的空气里夹带股咸甜味道,能让他舒缓紧绷神经伸展开疲累筋骨,着实令人愉悦。

  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都是投身工作就会忘我的主儿,坐上租好的车便踩下油门发动引擎,几乎没对那沿海美景留念半分。

  他们聊着些他这半吊子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无论是扛起笨重器材满场跑还是去便利店购买生活物品都显得游刃有余,让没太帮上忙的炭治郎多少有些愧意,神游之际好不容易捕捉到重点。“欸,我们需要野外露宿吗。”

  不死川实弥飞起一脚踹在帐篷支架上用实践证明厂商质量,复满意地擦拭尽掌心灰尘散漫应答。“富冈那晦气玩意没去申请住宿补贴,加上我们是来探测信息的,还是住在野外更方便吧。”

  他见少年颇为局促难安,不觉咬攒森然白牙笑得更为张扬,高声恫吓。“灶门小子你是第一次在海边森林里露营吧,小心晚上守夜时被漂亮的精魅鬼怪吸掉魂魄哦。”

  这里是镰仓,从不乏神隐。

  灶门炭治郎脊骨兀自游走噤颤,他忙抚平适才被富冈义勇惊世骇俗“仙女论”惹乱的心绪勉力哂笑道。“不死川前辈,您就别调侃我了。”

  玩笑是一码事,实操是另外回事。

  镰仓古林有百年历史忌讳砍伐,蓬勃生长的参天树木不加修剪,枝叶竟生生遮蔽了天空笼罩这片终年不见阳光的潮湿土地,夜间若无灯火照明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尽管富冈义勇再三强调他可以充当陪聊人员,灶门炭治郎倔强的自尊心仍不容许他继续麻烦学长们——他们忙活一整天应该已经很累了,守夜这种小事他怎么也该承担职责。

  灶门炭治郎独自坐在帐篷外裹紧棉衣,晚风习习唯有簇点燃的篝火作伴,少年肺腑恰如这秋风萧瑟扫落叶,凄凄惨惨戚戚权当在枯藤老树昏鸦下拉曲二胡。

  他啪地声踩断截枝杈惊得险些原地起飞,宁神催眠似的念叨口中呓语。“没关系没关系……我、我火气重阳气旺,邪魔外道通通退散!”

  “噗——”

  银铃般的笑声像是春风化雨润泽新绿,像是铺绘世间最曼妙的音符华章,少女清泠韵律钻入耳廓引得他愕然回首。

  她仅一袭白裙赤裸脚踝坐在他身后巨石上翻找着他随手丢在那儿的背包,直至拈起那块压缩饼干抬眸正对上他赫红双瞳。她歪了歪脑袋卷翘眼睫若蝶翼晶莹,掩不住满心困惑与好奇。“咦,你不害怕我吗?”

  栗花落香奈乎故作凶悍地睁大眼,又举起双臂亮出指甲,少女甘甜音色缱绻少了些许威胁,倒衬得她不合时宜的可爱。“我可是食人妖怪,很可怕很可怕的那种,会把你骨头啃得干干净净。”

  明明闯入林子里的居民看到她,都会害怕到转身尖叫奔逃。

  月下少女容貌俏丽,柳叶弯眉可媲远黛,樱桃朱唇潋滟澜洲芳菲的半抹殷红,堪比瓷玉无痕的肌肤嵌着对小小酒窝儿,在朦胧星辉下仿若沁泡牛乳的丝滑绸缎。

  灶门炭治郎片刻后腾地面颊滚烫犹缀红云,和女性相处经验并不足的羞赧使得少年吭哧吭哧嚅嗫不出一句完整言语。

  原来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妖怪么?怎么看都是介迷路误入森林又故意吓唬他取乐的普通少女啊!亦或比起妖精,更像是富冈义勇白日戏剧性所提及的“仙女”。

  灶门炭治郎视线触及少女怀中诸多物什,少年笑音浸染暖意融融以拳半抵唇边狭促,原先微末的防范意识蹴然褪逝。“那还真是抱歉,在下可没见还过会抢压缩饼干的妖怪小姐。”

  被小瞧了。

  淙淙溪泉叮咚淌过橙月纱衣,蝉鸣吟泣应合阑珊意性。少女气鼓鼓地嘟囔着腮,少年明眸璀色柔和,他们脚下蚀草生灰,昙花馥郁引得流萤与微光交合织就这阙盛夏年华。

  原来这座被夜晚黑幕笼罩的森林,是如此宜人。

  “呐,你除了饼干,还有什么?”

  【3】

  这是灶门炭治郎主动提出守夜的第四天。

  不死川实弥一度质疑他是被哪里来的妖艳贱货勾了神魂,不然怎么会黑白颠倒数日也依旧神采奕奕。“明天必须由我或者富冈来守夜,你小子知道你现在是满脸肾虚仿佛被榨干的模样吗,谈恋爱也不见得有这么憔悴……”

  灶门君小鸡啄米似的脑袋霎时清醒,慌乱地打翻保温杯里滚烫的热水没头没脑地闷声补充道。“我、我没谈恋爱!”

  实弥默然:不是,他的关注点不应该前半句么。

  灶门炭治郎也没想到自己在熬夜上格外有天赋,那心肝脾胃肺已然吐纳天地日月精华,就是发际线似乎有点支撑不住。

  见身后帐篷内灯火熄灭旅人安睡,少年蹑手蹑脚地拎起被塞得满满的包裹,又压着嗓子走到不远处的湖边低声呼唤,熟稔架势实令梁上君子自愧不如。

  “香奈乎——”

  她像是凭空在尾音掷地瞬息闪现,少女含笑轻拍他背部,鸦黑发羽软软垂至灶门炭治郎肩侧,带着特有的芍药苦香缱绻缠绕于他指尖。“炭治郎,这次你给我带了什么?”

  她难掩期待的姝眸盈握秋波,直瞧得他心坎儿发酥,献宝似打开背包里快要挤爆的零食饮料。

  “你喜欢的弹珠汽水【注:栗花落香奈乎喜欢弹珠汽水是鬼灭官方设定集资料】,我今天下午从超市里买的。”灶门炭治郎不经意间眉眼晕染旭意。“还有你不是说想要亮晶晶的东西玩么,我给你带了泡泡水。”

  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她心思纯真远比孩童更幼稚,其实非常好哄。

  栗花落香奈乎着迷地晃动青碧色瓶里那些透明液体,忽地抛却她最感兴趣的气泡像是想起什么,敛眉紧皱着张小脸以纤细五指揪住少年衣袖。“你每天都来见我,那两个闯入者不会怀疑吧。”

  她执拗地称呼所有来到森林的陌生人为闯入者并且表现出对他们显而易见的相当厌恶,也许这就是生灵对于猎人的本能反感,让他找不出什么反驳话来只能安慰道。

  “前辈他们还在睡觉,不会……”

  “富冈我说啥来着,这小子被妖精勾了心魂见色忘友!”烈烈飒爽的男高音在万籁俱寂中近乎刺破耳膜,那对好似灯笼的瞳孔密集血丝沐浴夜色更狰狞了些,令见者有种恨不得挥洒朱砂妖魔退治的冲动。

  灶门炭治郎抖抖霍霍后退几大步,这才认出它不是来源自什么丛林怪物的呐喊。

  不死川实弥一掌劈在富冈义勇厚实的躯干上造作,诚实点讲这位暴躁老哥儿怒吼声简直比真正的黑山老妖还恐怖。“我让你省钱买点退魔符箓你不买,撞鬼了吧,是不是撞鬼了!”

  “不死川你安静点,我眼神不好使还在看那姑娘……”

  “你奶奶个腿的!”

  他们二人套着应对蛇虫鼠蚁才用到的防护衣全副武装,甚至手握锅碗瓢盆壮硕若野人,尤其是富冈那加开双节电池的手电筒强光直照得灶门炭治郎急慌捂脸,这节骨眼他倒也仍记得护住躲在他身后同样受惊不浅的少女。

  “炭治郎,过来。”富冈义勇声息巍澜微颤,裹挟不容他拒绝的严厉辞态。

  兴许是为那工地包工头装扮的灭妖组合震得三观尽毁,灶门炭治郎私心对栗花落香奈乎的同情更重了。“不死川学长,富冈学长,她并不是什么坏妖怪,我和她相处这几日完全可以证明她绝无害人之意,她只是……”

  她只是,太孤单了。

  明暗尽笼富冈义勇面部,他披沐一半光影交融苍白肌骨愈如银雪亮,只静默垂眸缓缓阖唇道。“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妖怪。”

  “香奈乎,你还记得我么?那时你还只有那么一点大……”骨骼分明而修长的手掌起伏滞顿,逐渐描摹弧线漾开他心底形状。

  长高了些,也变得更漂亮了些,怪不得他没能即刻辨识出当年那个跟在她身旁乖巧又害羞的女孩。

  原是他等了许久、盼了许久,才换来这点天可怜见的星末契机。仿佛这四年荏苒未改,仿佛他踏月归来仍属少年。

  栗花落香奈乎眼睫忽闪,胆怯在男人念出她名字后化作些许错愕,她从灶门炭治郎臂弯庇护间抬眸将他挺拔身姿敛入眼底涟漪与记忆重合,方涌动灵机乍现,脆生生地唤他道。“富……富冈大人?”

  视线辗转落于另一名男子略带戒备的根根银丝上,她眉目沾至晚风露泽宛若叹息。

  “不死川大人,您不该到这儿来才对。”

  萧芜蔓延这场无边荒唐,不死川实弥墨瞳赫然扩散可称之为惊诧的撼许,他恍惚感到血液奔流沸腾烧得他几欲焚灼,感到周身细胞逡巡蚀骨殇得他情力交瘁。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4】?

  他们生自这片土地。

  ?不死川和富冈在镰仓度过他们最肆意疯狂的童年,乃至汲着拖鞋穿着裤衩在大街上撒开丫子奔跑,年幼的义勇甚至觉得这样游戏好玩极了,瞧实弥抄起菜刀追杀他的那模样多逼真多惟妙惟肖啊。

  胆大妄为的少年郎枉顾长辈教导误入密林深处?,那里古木参天百草繁茂即便再优秀的猎手也会迷途于此,人们敬畏自然力量,遂产生了【这座森林是活的】种种传闻。

  富冈义勇逐着只蛐蛐儿时不慎摔折右腿,导致不死川实弥不得不光荣沦为医疗兵,嘴里含混揉杂镰仓当下时兴的脏话骂骂咧咧地背起他。“你是猪吗,这么沉!”?

  富冈委屈凝噎:“也许你可以把我换算成两百只独角仙的重量……”

  “滚蛋!老子有密集恐惧症!”

  两人在地形崎岖的山谷间穿梭走走停停与大地母亲亲密相吻数次后,不死川呸呸吐出满嘴泥彻底自暴自弃地瘫坐,决定原处等待大人们救援。

  这里是座废弃神社。镰仓居民信奉神明故鸟居垄盒随处可见,有新诞生的福祉自然也有被人遗落的旧神。古井红木残破腐朽,有野草疯长埋没石碑萌生出厚重尘埃,那些上了年纪的碎石砖瓦晃荡得厉害,不小心踩到便咯吱做响。

  不死川实弥环顾左右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顺势将腿脚不便的富冈义勇提溜至那尊霉得灰黑的稻荷狐狸石像上权当座椅靠垫,换来后者灵魂质疑。

  “我们是不是对神明不太尊重……”?

  “我觉得你现在放尊重我一些,对你更有好处。”

  大不敬的不死川无所畏惧地掏出袖管里窝藏的苹果大口咬得满嘴流汁,他在富冈渴望的眼神潇洒地将它啃个干净,得意又潇洒地抛出果核命中放置在垄盒正中央的泥塑。

  “哎呦!”?吃痛声响自上方蓦然传来,其音色空灵清越恍似女子。

  富冈义勇不免愣岔心神,头顶紫藤花海间的娉婷丽影堕降人间,她匆忙之际用葱白柔夷揽过他脖颈做缓冲竟是从树枝上径直踉跄坠至他怀抱,他闷哼只觉腿伤好像被这结结实实的一砸,更重了。

  暗香浮沉沾湿他衣襟满袖,入眼少女面容婉约,翠眉艳骨含粹柳梢秀色,有黑瀑如云迤逦垂肩,紫蝶自她发间挽琯三千青丝,仅勾唇一笑亦瞧得男孩耳根煞是滚烫。

  胡蝶忍被扰了安眠虽恼怒,却更想恶作剧逗弄闯入她们领地的人类。她微吐粉色舌尖,芊长食指挑起富冈义勇削尖下颚。?“我可是好久没吃过这么水嫩的少年了,让我想想先尝你们哪个好呢?”

  不死川实弥先瞅了瞅咕噜噜滚到他脚边的果核,再瞅瞅好似被美人调戏的富冈,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跑马汉子牢记老师教诲的不畏强暴,啐了口吐沫抄起块石头冲上去准备餐下救人。

  胡蝶忍将下巴搁在少年蓬松马尾间笑语盈盈,掌心轻绽斑斓霞光,那石块脱离便控制“哐”地挨上他脑门,疼得眼泛泪花。

  “勇气可嘉,既然你这么努力,我就先吃你朋友好了。”

  不死川捂着额头崴倒,幸被双微温热手掌及时扶稳。

  “阿拉阿拉。”飘然长发佛过他鼻尖,他瞥见粉色蝴蝶栖息在她盛溺谑意的紫眸,画里走出来的端庄姑娘樱裙曳地席卷春兰汀芷,胸前软绵触感抵得不死川腔膛翻涌气浪没出息地面色充血,彻底哑巴了。

  胡蝶香奈惠抱起怀里半大孩童魇足地抚摸他色泽银白却疏于打理的软发,比起妹妹,她更显露对于人类的新奇与友好。“居然令这么可爱的男孩子随便打打杀杀,小忍你怕是吓到他们了。”

  不死川实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儿。就可惜没怎么见过女人,还是长得天仙般的女人。他索性闭上眼视死如归——对不起富冈,我可能也要被强暴了。

  “可是他们打扰了我和姐姐午睡,我现在很生气哦。一生气就会想吃点什么……”

  滑腻指腹并作蓝田暖玉摩挲少年肌理若享用美餐前的序曲,他微眯蓝眸攸地反手扼住她悱恻于他颚骨的皓腕,少年徐徐贴近胡蝶忍罔自谈笑的面庞。

  十岁的?富冈义勇本该是顽劣年纪,无奈读了些乱七八糟的书过度早熟,此时稳重得不像个孩子倒是扫了她少许兴致,沉眸困惑道。“你要吃我?”

  “仙女不都是风餐露宿,饮露水吐纳天地精华么,什么时候改行荤腥肉食……”

  胡蝶忍一僵,紊乱心跳绝尘而去成了叫嚣的喧天锣鼓。

  “我昨天感染打了针青霉素,不知道这些药物会不会影响你食用口感磕牙……”?

  胡蝶忍额角褶皱成对,哪怕现在面前摆放的是山珍海味她都毫无胃口。

  香奈惠掩唇难抑双肩乱颤,搂紧臂弯里的少年憋笑憋得极为辛苦。“小忍,你好像遇到位不得了的孩子呢。”

  岂止是不得了,那一天,她不期邂逅她生命里最大的麻烦。

  清愁黯锁于少女眉睫内散尽靡靡,残愫徘徊游离在风月中,千古长林尘寰历风霜余袅,却也从容回旋。

  【5】?

  ?胡蝶姐妹脱胎于海滨森林的万物生灵,她们继承先辈遗志在这丛林深处已度百年光阴,既为赶跑贪婪觊觎森林财富的猎者,也为守护这里的一草一木。

  只是这本该清苦?枯燥的生活,今年来却热闹得有些过头了。如果知道自己出于良心随手救下的骨折家伙是个执拗笨蛋,胡蝶忍那会儿绝对放任他那截断腿在树林里自生自灭,好生清净。

  自从她将富冈义勇丢出结界并巴望着此生不再相见后,脑袋容量只有鲑鱼大小的少年便为了“报恩”,闲时日日必来神社“上供”。

  他送什么不好,非得送些血糊糊的新鲜屠宰的鸡鸭肝脏,末了还双手合十虔诚地念念有词。“爱吃美少年的仙女阁下,这是我送你的荤肉,请尽情享用——”

  起初胡蝶忍还能惦记着不随便与人类交往的祖训,按捺脾气不搭理他。

  日复一日,这坐落魄神社变为酒肉池林的聚集地,引来隔壁山头眼馋的乌鸦专门等那位按时供奉的少年送来免费餐食。

  胡蝶忍多次打扫卫生到腰酸背痛后盯着满地残骸,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撩起袖摆现身冲到带着今日份猪肉前来报道的富冈义勇跟前,富冈本人脑海里正琢磨和菜市场大叔砍价的技术,难为见姑娘家铁青着满面煞气,好像对他贡品不太满意的样子。

  “你的谢意我充分感受到了,所以可以不要再送这种恶心人的东西吗!”

  这句话说得多么委婉动听,既暗示他不要再过来,又维护了身为女巫的尊严,胡蝶忍自恃完美。

  于是机智如富冈下次带来的是经过加工后的汉堡肉,胡椒芝士麻辣味五香俱全。

  有道是铁杵磨成针、聚水滴穿石,在富冈义勇如此感天动地的诚心下,最终意识到无望的胡蝶忍妥协地拿起他送来的荤后水果,好像是刚从田里摘取的梨,黄橙橙的果肉咬下去满嘴汁水。

  嗯,还挺甜。

  春季雨露沾湿杏花,他和不死川喜欢来这里捕捉独角仙,仗着认识她们便肆无忌惮地在容易迷路的树林里到处乱跑,真遇到什么危险比谁都聪明扯开嗓子喊她名字;

  夏季海风清爽怡人,他们在酷热时节总是淋着海底水汽去跟渔民打捞海鲜,知她们受困于此不能走出森林便总说些海上趣闻,然富冈毫无说故事的天赋讲得单调乏味;

  秋季红枫渲染炽色,胡蝶香奈惠尤其偏爱那家点心店限量的酸梅味大福饼,不死川实弥为了能早点买到,总拽着不太情愿富冈义勇放学拔腿就跑,引得老师吹胡子瞪眼;

  冬季白雪落地无声,森林万物皆陷入沉眠褪去生机,他们常提着壶热汤、怀揣碳火手炉前来拜访,沉寂百年的女巫旧址第一次有了人类加入的欢声笑语而不再冰冻严寒。

  【为何女巫不能轻易和人类结缘呢?】

  【傻孩子,那是因为人类太过温暖,而他们的寿命又太过短暂。】

  以前她或许不懂,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四季更迭,人类长得可真快呢,曾经的稚嫩孩童一眨眼就能比她们还高大。

  不死川脚下生风,猴撺似的灵活跃过拦路乱石、绕过眼花缭乱的枯藤老树,人未至朗声先行。

  “香奈惠——”?

  他双手背缚腰际,少年意气若凌云青松苍劲而挺拔。升入高中的不死川实弥个头见长,饱经锤炼的躯干愈发壮实,肌肉骨骼线条优美而流畅,结合着力道与雅致。

  “欢迎,实弥君和富冈君今日放学后没有参加……啊,是叫社团活动对吧?”?

  ?胡蝶香奈惠早已察觉入侵者身份,早早等候在神社台阶前。她身后藏着的女孩则怯生生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是前些时日那株紫藤花所幻化的精灵香奈乎。

  旁人眼里三句不到上头的不良少年唯独在香奈惠面前翻不出风浪,乖巧地像她手心里的蚂蚱。不死川实弥脖颈涨得通红,粗糙大手揪得险些扯烂衣角,嚅嗫半响。“嗯,因为今天是节假日,想快点见到你。”

  “阿拉阿拉~”胡蝶香奈惠澄澈明亮的紫眸皎若山涧云月,如花笑靥映衬少年尚未宣口的绯秘。

  富冈和不死川一个急性一个温吞,论一个是火,另外一个便是水。与做什么事都满腔热忱急不可耐的不死川实弥相异,富冈义勇总是悠然自得似看破红尘的小老头儿,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边。

  胡蝶忍岂能放过打趣他的机会,适当踮起脚尖儿去抚摸他墨黑额发,老母亲般欣慰道。“义勇先生大概长高了点?我记得几年前还瘦弱得和麻杆似呢。”?

  她也没变,娇小玲珑的身躯软软靠在他臂膀处,只要伸手就能轻松抱起。

  富冈义勇陈恳地接过话,应景怅惘着孩子的成长问题。“这么说起来,忍,你还真是矮啊,为什么这么多肉吃下去营养还是跟不上……”

  “……”谢谢,再您舅姥爷的见嘞!

  她羞恼生怒,他无辜退让。

  那时他们都想,还会有很久很久、很长很长的以后。

  【6】?

  高三时,富冈义勇意外收到了人生第一封情书。

  他笔直矗立,木着脸晕乎乎地听完女孩子忸怩的告白,视线却都尽数集中在她脑后那只紫色蝴蝶发夹上,近乎脱口而出。“这蝴蝶不太适合你啊……”?

  “欸?”?

  “我的意思是……”他鬼使神差地聊起审美,殊不知越解释越得罪。“你脸型比较圆,头发又太少,不是很符合蝴蝶式样的饰品。”

  脸皮薄的小姑娘瞬间眼眶盈漫泪滴,呜咽饮泣。

  富冈义勇更迷茫了些,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形象具体,复补充道。“而且我们现在是重要阶段,与其谈情说爱不如看看自己的评定等级够不够上心仪大学。”

  小姑娘打开自来水龙头,哭得伤心极了。

  此逸事风靡全校逼退所有潜在追求者,而富冈义勇后援会成员则表示富冈是大家的,她们非常开心。

  不死川将之引为笑谈?,讽刺讥笑不下数十遍。最近他在志愿申报上似乎与家中长辈和指导老师不符,被他那暴脾气的父亲揍得时常鼻青脸肿。

  少年坚定着某种不可扭转的信念去守卫他彼世最珍贵的至宝,宁可放弃去大城市深造契机。“我要留在镰仓,是因为她在这儿。”?

  他想要的、爱恋的、痛恨的、喜憎分明的。别人笑他粗鲁,他却也快意肆虐了前半生,活出富冈义勇不敢奢望的精彩纷呈。

  夕阳斜下,不死川实弥屹若为心爱公主披荆斩棘的骑士,低头抹去伤痕宣誓他永不背弃之箴言。“老子喜欢胡蝶香奈惠,现在就想告诉她!”

  世间不会有人比富冈义勇更懂不死川实弥对胡蝶香奈惠的情牵意动,谁叫人生本无几个十年可以相守。

  他喜欢她,什么狗屁人神、什么寿命论,通通都拦不住他将心向明月的思念。不论她是不老女巫,就算她是那万人喊打的祸害妖精他也甘愿认栽。感情这件事,提身份提年龄就他妈掉价得离谱!

  “富冈,你是怎么想的?”?

  他是怎么想的,好像从一开始,冥冥之中?他已有答案——他打算报考东京都早稻田大学的天文专业,那里有全日本最先进的仪器设备,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呐呐义勇先生,听说这片森林外有蓝天白云,晚霞彩虹,银河星辰,真想亲眼目睹一次啊。】

  镰仓女巫终年受锢于深山林海,那里为千年的老树遮蔽天际致使白天黑夜皆是苍茫昏暗。尽管胡蝶忍能幻化世间所有事物,却终是虚假印象不及经历。

  她们不能走出禁地,亦不能伤害这里任何微末渺小的生灵。她说她已经快五百岁了,原来这近五百年的时光,她都只能接受命运安排的孤寂,依靠幻想和图画去仰望星空。

  胡蝶忍爱笑,那是因为除此之外她便不会其他的表情了。每每见她故作娇矜不辨真假的笑意,他心里就像针扎似绵延股奇异钝痛和不适。

  究竟何时,她才能真正开怀。

  【人类的世界里,有种叫天文望远镜的东西……如果有它的话,就算是忍也能看清日月星辰,山川湖海。】

  【是这样吗,那我期待义勇先生能送我满天星河的那天哦。】

  以他的成绩其实哪个专业都能大差不离,他对自己未来所属的职业并无兴趣,但若能靠近她所向往的星空,为他的姑娘停驻眼底最美妙的色彩,何乐而不为。

  他为她选择留下;他为她远走高飞。

  他们都是时间的小偷,贪恋着不该挽留的缠绵晦涩。

  他终究不明那日不死川是否向他心爱的女人吐露心扉,又得到了她怎样回答。

  他只知道,不死川实弥最后整装收拾行囊准备与他踏上同一节列车,前往东京都那所至高学府。

  他相熟了十八年之久的少年,面临他的疑问时却冷漠敛眉,轻描淡写地提及的口吻若对待窗边一株草,一只雀鸟般慵懒随意。

  “香奈惠,谁?”

  曾于他即是全世界意义的名讳,已成就茫茫人海擦肩而过的陌生。

  “富冈,你该不会故意整个什么女孩子的名字来吓唬我吧,你再乱开玩笑小心老子拧断你脖子。”

  他摩拳擦掌地威吓,恰似如初模样。

  不死川实弥忘记了,或者说,他脑海里并不存在什么镰仓森林、称作胡蝶的姐妹。

  富冈义勇在列车员的惊呼声和不死川实弥的怒视中毅然扔下行囊,他几步翻窗而出向着与铁轨背道而驰的方向。拥抱过风,徜徉过海浪,回到那给予他无数回忆的地方。

  熟悉到深入骨髓的每一步路,经过的每一块木桩、石头、草地,它们还是它们,却没了那所废旧神社,那棵紫藤花树,那雕刻的璞玉小像,还有朱红鸟居下等待他们归来的故人。

  “忍——胡蝶忍——”

  他喊哑了嗓子,在永无止境的树林内不住地兜着同样的圈子。尖锐枝杈划破他脚踝,嘴唇干裂生隙,直到脱力跌倒他都没能寻到陪伴他的姑娘。

  她定是又恶作剧了吧。

  原来他们之间每次相遇,都非巧合而是她有意下的安排。她若不想见他,便是谁都勉强不得分毫。

  长歌哭哮,海晏凄清,仿佛这十年于富冈义勇而言不过场大梦了无痕迹。人类的一生就像蜉蝣难渡沧海,一切终归是虚无幻境,只是他醒得太快了。

  为什么,唯独他还记得。

  【7】?

  白昼也许还会有寸缕暖阳窥进林荫,夜晚的镰仓之森却是遥无光源,那盏橘黄灯笼飘悠悠荡至少女指尖,栗花落香奈乎以脚尖轻点湖泊掠过,波光粼粼间蓝色飞鱼跃出水面,有银须洒落粉末照亮前途。

  “忍姐姐为这里设下了结界禁制,若没有我带路,任何人都进不来。”

  灶门炭治郎小心翼翼打量师兄们的脸色,又为香奈乎捏了把汗。他敢打包票肯定他们两者绝对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富冈义勇阴沉着脸看不出喜怒哀乐,不死川实弥挂着丝与和善大相径庭的诡异微笑。

  如果他故事听的不错,总结得也到位,两位前辈大概是……被女巫给甩了?

  “也就是说,当年富冈前辈是为了胡蝶忍小姐才会报考天文专业,现在也是为了她回到镰仓,天文台是幌子?”?

  为什么这话在你嘴里有种始乱终弃的悲情韵味,但又挑不出错误。

  “我是当真打算想把天文台设立在这儿,毕竟忍无法破坏这里的草木生灵开拓土地,但我可以。”?

  ?她想看璀璨流星,他便送她这件礼物。

  “若我猜得不差,忍应该……快要消失了吧,就像当年香奈惠那样。”

  关于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也越来越惶恐不安。他这些年查阅资料探访古文学者,从细枝末节的?典籍得知些拼凑真相的许碎片。

  女巫不老,却会陨灭。

  镰仓女巫每隔五百年换代,?自然凋零灭亡。胡蝶姐妹遇到他们时其实已是风中残烛的年纪,步入她们使命尽头。

  温柔的女巫聆听她心仪少年的告白,?却无法容忍她自己即将消失的现实。她自由了无牵挂地度过的这百年岁月,怎么偏偏没能与他早点相识,到头来还害得他徒受相思别离之苦。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胡蝶香奈惠死前抹除了不死川实弥对她过往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悸动,亲手捏碎他们之间的回忆。

  倘若胡蝶忍愿意怕也能做到让他彻彻底底将她忘个干净,只是她终归不够心狠。

  栗花落香奈乎浅紫眸眶里含缀泪水,像是为索取温暖,小手本能地笼钻入灶门炭治郎递给她的掌心内。“正如您所料,忍姐姐寿命所剩无几,当时为了让富冈大人您放心地求学决定不再见您。可是我觉得……姐姐她大抵也一直在等您。”

  她苟延残喘尚且偷生,只为见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最后一面,实勘嘴硬心软。

  乌发白头如雪纷扬铺满花瓣,少女静静坐在那棵紫藤花树下烹茶煮酒,为他们铺卷席面迎客。胡蝶忍虽仍是年轻样貌,周身肌肤却已皲裂开合为她蓦增衰颓之气。蝴蝶折断双翼堕坠水中舞毕它最后的挽歌。

  她嫣然浅笑,像极了当年那个展臂揽他入怀扬言要吃掉他的调皮女巫。“好久不见,义勇先生。看来您如约长成了名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呢。”

  四年未见,她还是小小的一碰就像是要碎掉似的。

  富冈义勇呼吸微滞,忽大步走上前将她从蒲团上拽起直接重重扣入怀中。他力气大得仿佛把她揉碎碾压骨血脉络,又如蛛网捕获他心心念念的蝴蝶缠乱不休,再不割舍。

  “义勇先生,义勇先生……”她颈窝儿搁在他肩头想笑又不敢太放肆,顺沿着他脊背安抚道。“你捏痛我啦。”

  他们在繁花锦绣下紧紧相拥,当年那个身量瘦弱的少年儿郎这次总算拉住了她,竟也宛若璧人,硬灼痛不死川实弥双目。

  他倚靠着半截老树,在灶门炭治郎关切的注视下仰面苦笑。“她叫香奈惠对吧……还真是个愚蠢又任性的女人啊。”?

  “谁说想忘的,她有什么资格决定我能忘。老子生平最讨厌被人算计,还是被女人算计……”?

  他遗落他曾相爱的记忆确实不再痛苦,但对富冈义勇莫名的嫉妒倾羡简直快要把他折磨疯掉。?

  还记得的人儿,没忘却的人儿,倒也真好。?

  【8】?

  胡蝶忍或许比胡蝶香奈惠稍稍幸运了那么一点儿,她得以在他身边安然溘逝?。

  富冈义勇给她看了很多东西,?会发亮的夜光水母,安上电灯的折纸星星,他跑遍观测台绘制的星轨图纸,还有许多许多各大星座的相片。他都一张张为她翻看,向她解释。

  他认真讲解,她笑着聆听。

  他将她抱进帐篷里用被子蒙住头去看他精心准备的瓶子,那些水母原本微弱的荧光在黑白只影骤然交错下释放属于它们的华彩,粉色与紫色织汇宛若极光。

  他告诉她,这是海底里的星星。

  “不用那么麻烦的……”?她软软垂卧在他臂弯支撑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能够触及他近在咫尺的脸颊。“因为现在义勇先生就是我的星星啊,每一天睁眼就能看到。”

  万千星辰,皆不及你。

  富冈义勇往往会覆上她手背牵起她指节,这样就能方便她抚摸到他了。

  “好,那我是星星,你是月亮。”?

  星星围绕月亮旋转,彼此相伴每个黄昏与黑夜。?

  “义勇先生是不是在外面被其他小姑娘教坏了,都会说这么哄我开心的话语啦。”?

  她有时佯装生气,其实她已经根本拧不痛他胳膊了。?

  对人类心持慈悲的女巫是在人类男性的亲吻下离世的。?他低头吻落她眉心,为她点亮他制作的星星灯。

  女巫诞自生灵,自当回归自然。

  胡蝶忍眸光涣散,倔强地求他允诺一个不知未来是否兑现的誓言,细碎言语咬着他耳朵。“义勇先生,如果有来生的话……如果来生我能作为人类女性与你相遇的话。”?

  他们将不再是异类,不再隔着百年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捧起那抹四散鎏金,怀中姑娘化成了风,化作了雪,化为世间了与他相伴的每样事物,往后他所见所念,所思所想便都是她。“嗯,那时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有多么多么……喜欢你。”?

  那年紫藤花雨的浪漫,他们共同丢了心,失了魂。

  他总记得她说过:所有分离,都是为了久别重逢的崭新相遇。?

  【9】?

  五年后———?

  有家网红面包店最近成了很多明星都推荐的打卡圣地,他们传言这里的甜点好吃,老板和老板娘的狗粮更香。

  灶门家?面包房的继承当家炭治郎近来新婚,他的小妻子生得娇俏,亦是位至极腼腆的女性。灶门香奈乎跟随在丈夫身后,红彤彤的脸蛋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而在需要提前预约的贵宾室里,两位职业男性把酒言欢侃侃而谈,富冈特地从镰仓赶来东京都参加灶门夫妻的婚礼。

  身为“蝴蝶号”天文台台长的富冈义勇今年依旧稳坐日本女性最想嫁的黄金单身汉榜首,他的发小不死川实弥已成为全国知名非自然研究人员,出于考量时常匿名向出版社爆料:富冈是个只有脸能看的没用男人,还请姑娘们明智地另寻高就。

  “说起来,我没想过香奈乎会自愿放弃精灵的无尽寿命和炭治郎结为夫妇,贪享不过五十余年的人生。”

  也许,她比她的两个姐姐都更加聪明吧。?

  毫无恋爱经验的炭治郎梗着红到滴得出血来的面色和头顶冒起的袅袅炊烟,兴许他从未如此紧张局促以壮士断腕地决心去邀请他一见钟情的姑娘。

  “不介意的话,香奈乎和我一起回家吧。可能我这些年所等待的人就是你,我实在不想错过!”

  栗花落香奈乎本就不愿继续侍奉镰仓新诞生的护灵女巫,便和灶门炭治郎回到京都。他教会她如何蜕变做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她亦将他不知不觉深埋心底暗生情愫。顺理成章地相爱,结合,正是他们再奢求不过的简单缘分。

  她们的妹妹成为美丽的新娘,笑容灿烂地接受着鲜花与掌声。

  富冈义勇在台下西服笔挺注视着为祝福包围的新人,刹那心头感慨不肖细说。扯束缚他的领结,男人晃动着高脚杯内半透明的红酒没入那扇落地窗后欣赏月色。

  此时外面正值夜幕降临,繁星清透云海,想必明天将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余光微瞥,年轻女性身着黑色鱼尾晚礼服勾勒细腰款步向他而来,刺目灯影重叠模糊了她容颜,他只依稀见她发间飞舞着只栩栩如生的紫色蝴蝶,她持杯的手腕纤细易折,她唇边的愉悦温润了漫长时光。“先生,一个人喝闷酒岂不无聊,不如共饮。”

  她藤紫姝眸盛沁笑与泪,他兀自低首攀附收敛衣襟,蜷缩十指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蔓延开下颚微妙戏意,像她裙摆深处的线条。“你发育不良,还是喝点橙汁吧。”

  有些人走走停停,分分合合,离离散散,但她们总能绕过所有凡俗纷扰,红尘孽障,回到她们所爱身边。

  零乱酒液顺着他喉结滚落,不死川实弥失手打碎了玻璃杯弄湿了满身华服,那女人却并未像其他宾客般掩面退避,反而贴近他轻颤身躯,为他梳理系紧领带。

  美目流兮,巧笑倩兮。

  “不死川先生您好,我叫胡蝶香奈惠。”

  “重新认识你,我很高兴。”

  【10】

  镰仓女巫传记有言,若有真心挂念守候她们的人类存在,神明便会渡劫三途川水,穷桀黄泉碧落,送她们重返人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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