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浮摘

栏目:生活资讯  时间: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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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场人物【有些人物会在后续的南京篇出现】:

  宋雨琦(银行家之女,金陵女校学生)

  黄旭熙(作战厅长之子,黄埔军校学生)

  董思成(黄旭熙发小,黄埔军校学生)

  柳如烟(上海当红舞女,董思成的倾慕对象)

  姜贞羽(董思成未婚妻,体弱,休学状态)

  蔡徐坤(黄埔军校教官)

  宋祖儿(蔡教官未公开女友,金陵女校学生)

  周也(暗恋黄旭熙,杭州师范女学生)

  上海篇背景是1936年底到年初,全国军阀割据,租借林立,当时的上海处于战争爆发前夕,一个诡异的和平状态。南京篇背景是1937年往后的故事,由于军队败退,学校向西南撤离。

  ps:因为我的历史水平一般般所以可能写的时候有很多不严谨的地方希望大家见谅,就当个话本子看,还有一些政治词汇就打码了

  (下部传送门)

  万字民国文群像【下】南京篇:烟锁金陵

  https://yuzixian652.lofter.com/post/1fc426ee_1cc768d42 

  【第一幕】

  1936年平安夜,仙乐斯舞宫

  ‘今夜算是顶热闹了,有钱人可都往仙乐斯去了’,‘洋人的地界,过那劳什子圣诞节,不过今晚能拉活的银两怕是平日的数十倍’ 两个车夫站在街边,嚼着白面馒头聊着天,十几米开外便是金碧辉煌的仙乐斯舞宫。‘要不说洋人会享受呢’ 其中一个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冻得把手揣进衣兜。

   

  英国人沙逊要在自家开圣诞舞会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仙乐斯刚建成落地的时候便传遍了整个上海名流圈子,一时间,连百乐门的名头也被之抢夺了去。百乐门开门迎客已有四载,饶是富丽堂皇也是贵胄名流去腻了的去处,这好称远东第一流的仙乐斯平日里总是大门紧锁,宴请私客,这好容易敞开门,谁人不好奇这斤两究竟配不配得上那夸张的噱头。

   平安夜的邀请函便成为了上流社会炙手可热的物什。据坊间流传,这邀请函分为三等,一等是英国人根据早已拟好的名单亲自登门奉上的,二等是留给资格勉强但脸皮够厚的资本家上门讨要的,而三等是送去拍卖行明码标价拍卖的。

  先生老爷们想借这次机会,疏通拓宽自己在上海的关系网结交新的合作伙伴,夫人太太和少爷小姐们则更热衷于寻欢作乐和社交。

   

  晚六点,仙乐斯外

  ‘走吧,走吧,快’ 董思成催道。

  ‘你先去吧,我在外边呆会,过会进去寻你’ 看出董思成似是急不可耐地要去与小情人会面,黄旭熙淡淡地说,把他一句话遣走。

  整点,头顶的建筑灯光俱开,金黄色的装饰灯和各色的霓虹映彻夜空,恍然如白昼。黄旭熙站在墙边,兀自点了根烟,嘴里哈出的热气和指尖的青烟纠缠在了一起。要是从头选择一次,他断不可能陪董思成这个败家玩意来凑这趟热闹,远不如舒舒服服在家里推一晚上牌九。

  一支烟的工夫,路口就变得车水马龙,往来形形色色的轿车和盛装出席的人们,冷风中浮动的是胭脂水粉和高档香水的气味。尽管西装外披挂着大衣,黄旭熙还是觉得冷的透骨,他搓了搓手,认命似的还是选择进去暖暖。

  ‘请柬,先生’ 门口的侍者询问,伸手,他从衣袋里抽出请柬,仔细查看简单搜身后,侍者礼貌的放行‘请进,黄先生,祝您夜晚愉快’

   进门后的侍应生接过他脱下的大衣将他往正厅迎。黄旭熙两三下解开西装外套扣子。不得不说这仙乐斯确实配得上外界过分夸张的传言,的确是个顶级消遣的去处。入黄埔军校前,他也是个风月场所流连的浪荡子,自诩去过不少的烟花地,也不得不承认这仙乐斯确实担得起这远东第一流的称号。

   他私下里寻董思成,却无果。来往的宾客很多,三三两两围着小几端着酒杯谈笑着,有的聊不久,只是寒暄几句,流动性很大。

  ‘这不是黄少爷吗,怎么来上海高就了’ 突然肩膀被人热情地搂住,黄旭熙偏过头,来人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我,傅惜文啊,您父亲黄厅长以前的秘书,不记得傅叔叔了?’他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身边确实有这么个傅秘书,辞职下海经商去了,不过那是七八年的旧事,记忆略微模糊 ‘哦,傅叔,您好’ 他礼节性的回握,‘父亲他老人家还在香港工作,我只是去金陵读书只是近日在沪停留’ 男人哈哈哈笑起来,鼓励似地拍拍他 ‘好小子,去读黄埔军校的吧’ 看他点头,笑意更盛,干脆拉住他的手就往别处带 。

  ‘各位夫人小姐们啊,瞧瞧这香饽饽,香港黄宗介黄厅长的独子,黄旭熙,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啊,黄埔..’ 傅秘书无所不用其极的溢美之词都快把黄旭熙夸成神仙,他一是脱不开身只好站在边上陪笑,毕竟出门在外自己还是得顾及黄家的脸面,不好招呼不打一声地走脱。眼看着边上女眷围过来越来愈多,他心下有些绝望。

   

  另一边,偏厅,舞女休憩的包厢

  ‘宋漾,你有完没完!’女人大声尖叫着,曾经的百乐门头牌柳如烟小姐眼眶蓄着泪,双颊通红,狠狠地护住怀里的东西。身边的男子揽着她的肩,一副无奈维护的姿态,赫然就是刚刚百寻不见的董思成。

  对面站着一个挽着双髻的女子,眉眼浅却被红唇衬的凌厉了三分,宝蓝色的旗袍和天鹅绒的坎肩,明眼人能瞧得出,光是耳朵上的碎钻耳饰便已是价格不菲。

  “何人在闹事” 管家带着一众安保前来,远远听见争执声,步履匆匆,生怕有人寻衅滋事毁了这精心准备的盛事。进门见着人,管家倒吸一口气,旋即鞠躬问安 “宋三小姐,董二少爷安康” 心下想着,如果惹事的是这两个主,怕是大麻烦

   

  宋三小姐,名唤雨琦,单字漾,交通银行二把手宋业先生的小女儿 。出生的时候正直一场暴雨初晴,那是上海数载难逢的瓢泼大雨,绵延数十天。彼时,积压的云翳间透出的曦光穿过医院窗户,恰好落在宋夫人的手边 。

  当年宋老夫人正巧过来看望自家媳妇,见此情此景,忍不住玩笑道 “这小东西灵的狠,仿佛有那驱云逐雨的本事,这名字,不然,就叫雨霁好了” 

   “妈” 宋业先生抱着刚出生的自家丫头,在一旁蹙了眉,语气有些埋怨“这可是个女娃娃,这名字,听着像个男孩” 

   宋老夫人打小在京城长大,学不来江南人说话的细声细气,嗓门一下子提起“像男娃娃怎么了,你妈我又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小点声,小点声” 宋业了解母亲的脾性最是容易较真,当下旋即服软

   床榻上的宋夫人身子还弱,微微靠枕,看着母子二人的口角,笑弯了眉眼,柔声劝阻到“这寓意的确极好,不过儿媳以为,这琦字比霁字佳” 说着,抬起腕子,上头的羊脂玉镯在日光下,毛茸茸的泛着柔光,美玉为琦。

   宋雨琦之名因此而得。

   

  管家直起身,刚想客气地出声询问,便被宋雨琦堵住了话口 “先生不必担忧,我们是朋友,只是话不投机发生口角” 她委婉的拒绝他的干预。管家也是通透人,心下了然,素闻宋家养女儿宠爱但不溺爱,凡事都讲个教养道理,今日得见果然不错,这才放下心,鞠了一躬便带人走了。

  等木门被阖上,室内恢复静谧,宋雨琦收起嘴角笑意,说到 “你断不能够再上台了,大夫说了,你这腿再跳舞就真的废了” 柳如烟已不似先前的情绪起伏,“宋漾,别假惺惺了,我家室不好比不上你这种大小姐,做舞女,是我求来的工作,我没有选择权” 越说越委屈,又噙上了泪 “若不是因为跳舞跳的好,现在才能站着把钱挣了,不用和红柳一样出去卖身”。“如烟!”还没等宋雨琦反驳,董思成已然是绷不住,“不必再说了”眼里满是心疼

  宋雨琦抬眼看了董思成一眼,后者拥着柳如烟,冲她摇了摇头。‘当年的恩,你们宋家已经用钱还了,你也不必一直心怀愧疚地来纠缠我’ 柳如烟堤防地看着她。她叹了口气,不是她不懂得人情世故,而是太懂所以更不忍心。那年滨江路上若非柳如烟舍身相救,她早已葬身在车轮之下,而那次善举使得如烟落下如今的病根,她一直不喜欢亏欠于人,所以心里一直有愧

   “宋漾,这事你别管了,两天后我就把她赎出去,名正言顺地娶她” 董思成承诺道,眼神坚定。“好” 关于这件事她也争辩有些乏了,总是会被好心当成驴肝肺,选择妥协,只是心下隐隐的还是不安

   

  正厅

  体谅柳如烟一会还有开场舞,宋雨琦把一包厢的清静让还。终究还是太多管闲事了,正如长姐骂的那样 “你呀,十八岁的身操八十岁的心”

  离舞会开始还有不到半时辰,气氛慢慢变得不同寻常起来,开始有些紧张局促。原本或是倚着或是靠着的小姐夫人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子,一改刚才的慵懒散漫,开始搜寻猎物的身影和位置,刚刚快一个时辰的攀谈足以让她们确定心仪的人选了

  从侍者托盘上去了一盏酒抿了几口,宋雨琦连步子也是一脚深一脚浅的。“雨琦小姐” 听闻有人唤她,转头,是陆临川,一个一直倾慕自己的青年实业家。

  “陆先生” 她点头致礼。“恕我冒昧,今晚陆某可否有幸请小姐跳一段舞” 还陷在刚刚的情绪里,宋雨琦兴致缺缺,但面对陆临川又不好表露出来,于是撒了个小谎 “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已经有心仪的舞伴了” 他不死心,有些失了镇定却又语气故作轻松,讲了句玩笑话 “小姐可否告知,好让陆某彻底死心”

  宋雨琦微微皱了眉,竟忘记他是个圆滑难缠的主,旋即罔顾四周,找一个脱身的宿主。身边目光所及的青年才俊,都是成双成对,只有远处一人,只不过身边围了一圈的千金小姐。

  “他,就是那位先生,李先生” 管不了这么多了,随便安一个姓吧,她想,胡诌了一通,出乎意料的是,陆临川竟然相信了,“的确一表人才,宋小姐的眼光还是那么的挑啊,可他周身全是别家小姐……” “他刚刚说他去拒绝完她们就来找我了” 宋雨琦干脆继续编,“那……便不打扰了” 陆临川自知在多言便是自讨没趣,作了揖,识相地离开

  等他走远,宋雨琦才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摆脱了一个难缠的。话说回来,陆临川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她的【李先生】的确是有些受欢迎的过分了。她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人,个子极为高挑,约莫八尺高,腿长,身形又板正,站的有些远看不清五官,但单说着身材,偌大一个上海也难寻得第二个人能将洋装穿得这么出挑了,饶是董思成也活活被比了下去。会是谁呢?宋雨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当今上海怎么还有这号人物,自己好歹也是名媛交际花,顿时不免有些泄气。

   

  厅正中的钟摆摇摇晃晃敲打了二十下,晚八点,舞会正式开始。‘各位来宾,亲爱的先生太太,少爷小姐们,非常感谢诸位莅临仙乐斯共度圣诞,接下来欢迎沙逊先生的好朋友,亲爱的柳小姐以及她的舞伴为大家开场’ 管家俯身做礼,将大家的视线引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一时间掌声雷动。

  ‘怎么叫一个舞女开场,这成何体统 ’不知是谁家的太太,将折扇掩住嘴和随行的女伴说着小话 ‘可能英国人不讲究这些,这柳如烟现在可是红人,请来抛砖引玉不也正合适’ 话里暗藏讽刺,两人笑作一团,宋雨琦站在不远处,隐约听见,暗自皱了眉。

  ‘烦请让让,我借个道’ 她拨开那两人往前站些,故作无心地狠踩了一脚那第一个嚼舌根的。‘不好意思’她笑得虚伪,女人正要发作被同伴拦了下来,耳语道‘宋三小姐’,那人瞬间收敛了锋芒,陪笑道 ‘不碍事不碍事,宋小姐您请’。这种看碟下菜的女人宋雨琦见得多了,当下也不再理会。

   厅里突然灭掉了一批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在入场的柳如烟和董思成身上。女子身着红色纱褶裙,红唇夺目眉眼如画,男子托着她的手,侧头看她眼神款款。‘竟然是董思成’小姐太太们一阵哗然,今夜免不了有不少小姐心碎。‘两人看上去倒也登对,就是这家世实在云泥之别’‘可不是说这董少爷和姜小姐早就定了娃娃亲,这演得又是哪出啊’‘上海谁不知道那姜小姐是个病秧子,家花哪有野花香,换谁不会出门寻欢’ 有人惋惜,有人喟叹,有人言语讽刺,议论纷纷。

  二楼包厢里的董夫人见着舞池里的儿子瞬间黑了脸,‘你不是说他和那个小贱蹄子没有再联系了吗’茶站盏砸在桃木桌上,看着跪地的自家管家睚眦欲裂,忍受不了旁人的议论,直接拂袖而去。

  舞池 

  第一首曲是最近正火的探戈【一步之遥】。

  黄旭熙倚在茶几旁,晃着高脚杯,默默看着舞池里交错的一男一女。不过这女子的步伐看上去有些许的奇怪和不自然,黄旭熙可是在香港舞厅里扬名过的,眼神自是比旁人毒辣的多,一眼便看出柳如烟右脚的动作迟缓,似是旧疾要犯。果不其然,不出两个八拍,鞋跟折断,脚踝也跟着扭到,万幸两人倒是处理的冷静,这段音乐平缓,顺势拥在一起贴面小幅度舞动倒也合适。不过这样敷衍不了多久,开场舞要的可是惊才绝景。

  黄旭熙举起酒杯遥遥向着男主角敬了一杯,双手抱胸,准备避在一旁准备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董思成正巧也看向了他的方向,眼神透露出的绝望和悲凉,是平日里风轻云淡的董思成完全没表露过的无助情绪,他在向他求救。心下一软,他这人时而嘴毒又懒但最是讲义气,无奈地叹了口气,选择淌这趟浑水。

   

  另一头,眼看着柳如烟已然是支撑不住了,最不妙的事情已经发生。虽说刚才吵了一架,为了大局宋雨琦还是选择出手帮衬一把,‘算了,最后一次了’,桥归桥路归路,内心快速决断。她越过人群,走到场中,做了个音乐停止的手势,交响乐团应声而止,回头给柳董二人使了眼色催促退场。没有音乐的衬托,场下的窃窃私语声显得有些嘈杂,不明所以的人们面面相觑。

  ‘啪啪’ 宋雨琦将手侧举而起,清脆的击掌声让全场归于平静。毕竟是顶级的会客场地,仙乐斯运作的随即演变能力还是颇为突出的。追光瞬间举在了她身上,随之而起的是【斗牛士进行曲】渐渐渐入激昂的前奏,拍子短促紧凑,气氛逐渐紧张热烈了起来,她去掉肩膀上累赘的坎肩,深呼吸,准备酣畅淋漓一场。

  人群不约而同地向后让了一个身位,有人却逆着人流,皮鞋踩着拍点入了场。宋雨琦看到他的那一瞬有些失神,‘是他?来干什么’ 不是别人正是她信口胡诌的那位【李先生】。黄旭熙将手里捏着的香槟一饮而尽,转手递给边上抢要的小姐们,走近几步,向她俯身行礼。

  ‘冒犯了’ 他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眼神瞬发地变的凌厉。想演绎好一只舞最重要的便是入戏入景,宋雨琦自是明白,旋即眼波流转,深情妩媚,仿佛置身于欧洲斗兽场中的女郎。玉璧臂勾上他的脖颈,暧昧地摩挲,等黄旭熙凑近,马上旋转逃开。幸好选的这款旗袍开叉高,没有束缚住动作,她暗想,几套动作下来,已经有些汗湿。

  伴着诡谲的乐声,两人各占一角周旋,四目而对间是极致的野性和纯粹的挑逗,黄旭熙剑眉一挑,暗示她打破僵局,宋雨琦碎步上前,默契地贴面而舞。黄旭熙额角抵着她的,甚至能看清她鼻尖沁出的细汗,和不住颤抖的如羽毛长卷细软的睫毛,当下有些动容。

  肢体交错间,两人也逐渐熟悉了彼此,慢慢的几尽完美默契,乐章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最后一个八拍。黄旭熙凑到宋雨琦耳语到 ‘小心’,见后者点头,他一把抱起她托举腾空,她顺势攀上他的肩颈,坐在他的宽肩上,掐着音乐结束的拍点,扬臂,动作定格,收束整只舞。

  全场陷入诡异的安静,一两秒后,掌声喝彩声如潮。他顺势揽过她,向众人行礼致谢。‘非常感谢我们的来宾宋雨琦小姐和她的舞伴-------黄旭熙先生,我们的新朋友带来的开场舞’管家冲他们感激地点头‘接下来的舞池便交由各位了,祝大家度过一个幸福的夜晚’

  原本宽敞的中厅舞池很快就被成双成对的男女占据,疲乏的先生太太们也纷纷上楼上包厢就座。

   

   室外中庭,花园

  室内热闹,外处清净,庭院里的欧式喷泉水声连绵。‘噌’黄旭熙把玩着银质火机,一下一下扣着轮盘,听个响。‘哎,给我来一根 ’宋雨琦扣扣大理石台,示意他。‘没了’ 他掏出瘪下去的烟盒,‘女孩子少抽点烟’ 他下意识地补了句,又感觉有些僭越兀自沉默了去,她轻笑,一时无话。

  ‘我叫宋雨琦’ 她伸手,‘黄旭熙’ 他轻轻握住,松开。宋雨琦,黄旭熙,名字晴晴雨雨的,她忍俊不禁,‘这名字,听着和我还怪有缘的’ 他偏过头说,两人互相看着,笑得不约而同。

  月光扑簌簌地撒在他的脸上,只照亮了半张,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不肖似南方人的长相。

  ‘走吧,宋小姐,良辰美景,我请你再跳一支舞’ 黄旭熙伸出胳膊邀请她挽上。

  ‘好啊’ 她欣然接受。

  ‘姐妹们,把钞票收回吧,他今晚不会挑我们当中的一个跳舞了’舞池边的雅座上,一名长相颇为明艳的少女将盒子里的票子一一还给周身的诸位小姐 ‘没有人赌赢。

  ’她们望着舞池中央的那对男女,脸上是粉黛也难掩的失落。仿佛他她们关于黄旭熙请谁跳舞的赌约像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我们还以为会是你周也姐姐’其中一个对少女说,后者只是摇头,神清暗淡。

   仙乐斯舞宫一直灯火通明到次日清晨。第二日报纸的头版头印的便是那通宵达旦的盛况,而头条选取的照片,便是舞池里并肩相拥的宋黄和柳董四人。

  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往事,宋三小姐总会用异常浪漫来形容这一段和黄先生的初遇。‘平安夜,舞会,邂逅美少年,难道不令人心动吗’她本人如是说。

  【第二幕】

  静安寺旁某独栋小洋房

  黄旭熙正整理着新买的书柜,房间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请进’,佣人送来了父亲最新从香港发来的电报。倒也不长,无非是日常的嘘寒问暖,以及叮嘱自己记得冬假结束就启程回南京读书的事情。

  他将电报搁到一边,转身刚想给自己沏一杯新茶,便听见楼下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门打开后的一片嘈杂,像是起了争执。‘先生您不能进去,我们少爷今天不见客,哎,先生’ 佣人在楼梯上追逐着一意孤行的访客,语气惶恐又无奈。

  董思成气喘吁吁的走到三楼的书房门口,没能敲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怎么回事’ 黄旭熙看了他一眼,侧身属意他进门。‘如烟失踪了’ 董思成见到他,一瞬间全身的倔强轰然倒塌,膝盖一软摔在了地上 ‘如烟失踪了’。

  ‘家里人不让我娶柳如烟,让我履行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我不从,逃出来的’ 董思成喉咙喑哑,将事情桩桩件件一字一顿地说与他听。看着他面无血色,从舞会那日分别,只是三日不见竟已一身落魄,黄旭熙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给他沏了茶,仿佛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家里要我下个月就娶了姜贞羽’语气苍凉。

  肘部撑在腿上,黄旭熙低头看他,‘回去吧,回家去,至少这样她还能活’拍了拍董思成的肩。‘你什么意思’后者脸色愈发惨白。

  ‘别自欺欺人’ 黄旭熙的声音没有温度,‘据我所知你和这柳如烟相识不过足月,董思成,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送上门的爱情冲糊涂了,这里面有多少文章可以作你知道吗’ 言语间直指人心的居心叵测。

  ‘你不愿帮我是吧’ 董思成抬眼,哑着嗓子说 ‘我知道你刚来上海不愿意趟浑水,上海不比香港,你黄大少爷掀不起大浪是吧,不愿帮就直说,我董思成不缺你这一个朋友’ 说着起身要走。

  ‘走之前,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做任何事情前都要考虑清楚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要是孑然一身你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你,现如今r国军队进驻上海,城市已经是海上飘零的浮岛,牵一发而动全身。黄埔一年,你都学了些什么’ 黄旭熙厉声道,董思成的背影一滞,拳头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摔门而去。

  ‘少爷,需要给老爷回电吗’ 佣人走了进来,犹犹豫豫地轻声问。‘老样子回吧,张姨,取我外套,我出门一趟’他说。

   

  宋公馆

  宋雨琦得知柳如烟失踪的消息甚至快于董思成。一大早起床就被父亲叫至书房。

  ‘听说你和百乐门那个柳如烟走的很近’ 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问话,向来慈爱的父亲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还算熟,之前那场车祸便是她帮的我,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发生什么事了父亲’ 她轻轻试探性地询问。宋雨琦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父亲平日里任她和朋友如何胡闹都不会过问,而此番动作之大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嗯’ 宋业双手背后立于落地窗前 ‘昨晚董家可是起了大动静’

  ‘董夫人不愿意董思成娶柳如烟,闹了一通?’她问。仙乐思那晚董思成确实过于高调了,难怪之前柳如烟一直隐瞒自己的舞伴人选。再加上报社对于八卦新闻的偏爱,这事怕是全上海都人尽皆知。

  ‘漾儿,你看’ 宋业拿起钢笔,将白纸摊开在书桌上。宋雨琦看着父亲在纸上的比比划划和各方之间的联系,内心逐渐明朗。她顺着宋业的思路开始分析 ‘姜贞羽和董思成的婚约在年初便提上了日程,这件事首先便让姜局长下不了台,董局的敌对方便会利用此事扩大影响力并拉拢姜局,试图削弱董家在上海的地位并取而代之’

  宋业闻言点头,继续问道 ‘那柳如烟,在上海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今早便有不少富商敲打过董家了,都是她曾经的金主们,那董家为了破局,会怎么做?’

  玛丽莲咖啡馆

  ‘最后所有的罪责会归咎到柳如烟身上’ 宋雨琦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窗外往来的行人 ‘而最好的罪名就是打为间谍,以叛国罪处理掉’ 

  ‘所以,你现在最好还是回家,老老实实认错,老老实实结婚,柳如烟才能活下来’ 她紧紧盯着董思成,叹到‘我应当想到你从小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当初就不该放任你们’

  ‘为什么你和黄旭熙那个家伙都这么说’ 董思成痛苦地抱着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压出话语,‘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别无他法’她肯定。董思成绝望地闭上眼,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好,好’。宋雨琦看着他起身,离开,低头用汤匙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也明白这样说确实残忍,但也是不得不预料到的事实。

  有人在对面的位子坐下了‘你不是说你回……’她以为是董思成还不死心回来继续辩驳。见到来人,她怔愣,下意识喊‘黄旭熙?’。‘嗯,宋小姐不请我喝一杯咖啡吗’他将手搁在桌上,厚着脸皮讨要,‘忠言逆耳,我可是刚丢了一个兄弟’眼睛追向董思成离开的方向。

  ‘这个时代的情爱,有多少能逃得过世俗和现实呢’她托着手,讲菜单推向他的方向,咖啡厅的墙面上还挂着女子的贴画,那是刚声名鹊起时的柳如烟第一次去相馆照相,贴画有些泛黄和破损。

  ‘开玩笑的,我喝白水吧’他顺手提溜起边上的玻璃水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我从不讹人的,并且相信世间情爱’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她笑,避开对视‘黄先生的追求者怕是整条南京路都排不完吧’

  ‘那是追求我吗,那是追求现实的资产和世俗的权力罢了’他抽出花瓶里装饰用的花,折断花茎‘就像这朵花,有人想把它买回去插在精致的花瓶里养着,但我’他拨弄里一下花瓣,趁她不注意别在了她的耳后‘我只想它呆在我心悦的姑娘发间,直到凋谢,就这么简单’

  隔日董家便登报宣布了二儿子董思成的婚讯,赶在春节前腊月里,据说是为图个双喜临门。婚礼准备高调,派头十足,两大家族的联姻报社自是争相报道,夸张地编纂着董思成和姜贞羽青梅竹马的缘分。柳如烟仿佛投入湖里的细石,只是激起的短暂的涟漪便沉入湖底。

   

  警察局外

  黄旭熙等在门口,受董思成的嘱托来接柳如烟。

  他到底还是向黄旭熙道了歉服了软,此事之后,成熟了不少,成家立业安生立命,不肖似之前那般天真和莽撞了。‘我会好好履行我的义务,但我求你保全她安全离沪,毕竟我亏欠的她,最后一次求你。’

  过了一刻钟,柳如烟才在卫兵粗暴的拉扯下被送了出来,素面朝天脸色憔悴,看不出半分红极一时的妖娆模样。她颤抖地整着头发,想让自己看着体面一些,指甲处已经结了痂,好像在狱里已经上过刑。

  两人坐上了叫来的车‘这是北上的车票,走了就别回来了’他递给她。柳如烟没有看他,只是低头自顾自地笑,带着几分自嘲‘他们说董思成是全上海最难上钩的鱼,温室里的花,但得到了就能荣华富贵’ 接过列车票,笑得流眼泪‘原来这就是我的荣华富贵’

  黄旭熙沉默了一会,等那歇斯底里的哭喊转为抽泣,才嘱咐道 ‘到了车站把帽子带好,不要乱看,上车就走’怕她不听,又补了句 ‘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不想你活着走出上海’ 

   

  上海南火车站

  宋雨琦提前一个时辰便等在候车室外,抬腕看表计算着黄旭熙到达的时间。正当她准备向路边走去,远远看见几个行踪诡异的男人在梧桐树下集合又分开,袖口里似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光,晃了她的眼。是刀。她意识到,有人还是不肯放过柳如烟,董家,姜家还是旧时的仇家,墙倒众人推。看样子是准备下黑手偷偷做掉,车站附近有r国的驻军,不敢配枪,怕枪声引来麻烦。

  离约定好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宋雨琦的心逐渐揪紧,这点时间根本没办法回去搬救兵,她能做的除了硬着头皮想办法就是逃跑。怎么办,宋雨琦。

   

  结完车费,‘带好帽子,我们到了’黄旭熙隔着车窗寻找着宋雨琦,无果,当下也没有在意。他示意柳如烟低头,挽住他的胳膊,后者照做。下车走了几步,他便察觉到一丝不对,余光里身后三三两两有几个人保持相同的速度一直在跟踪,他停下,他们就会侧过身放慢脚步。军校里教的跟踪相关的理论课程第一次派上了用场。‘抓紧我,有人跟,不要回头’他沉下声,带着柳如烟加快了步伐,往着车站西边繁华的街上走。柳如烟几次三番想回头都被他厉声喝止‘不想死就听我的’。

   

  宋雨琦是在弄堂拐弯出截住的他俩,为了追赶她额发已经汗湿。‘快,我们换衣服’两人今天穿的都是素色的连衣裙,她快速交换了两人的帽子,将自己的格子外套脱给柳如烟。

  ‘记住穿过这个弄堂,往右有一条沿河的小路,沿着一直走,就能到车站’ 她着急忙慌地说‘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知道了吗,快走 ’她推了柳烟雨一把催促道,后者噙着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快走,快’

  宋雨琦压低了帽檐,学着柳如烟地样子挽上黄旭熙的胳膊,两人放满步速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这是一条比较幽静的弄堂,过了几秒,身后的脚步声便密集了起来。‘准备好了吗’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你要干什么……唔’

  黄旭熙突然停住了脚步,翻身扣住她的腰把她按到墙上。激烈的动作直接蹭掉头上的帽子。他的唇在她额上逡巡,顺着鼻梁向下,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心里建树,然后猛地吻住她的唇。宋雨琦整个人都木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回应我,宋漾,不然他们的刀可不长眼’他凑到他耳边,啃噬着她的侧颈和耳廓,一边低声说。余光里宋雨琦看到他身后的四五人已经将手摸向了袖口,她心一横,闭上眼,反客为主,一个扭身把黄旭熙推到墙上。在黄旭熙吃惊的目光里有样学样,密密匝匝的吻落在他的喉结,下巴和嘴上。黄旭熙忍不住轻笑,右手扣住她的腰用力让她更贴近自己。

  持续了近一分钟,宋雨琦闭着眼,微微张着嘴还要继吻上来的时候被黄旭熙轻轻叩住了下巴。‘阁下这是要在那里看多久,我竟不知现在已经开放到围观亲热的地步了’黄旭熙将她的头拢在自己的胸前,护住,却被她挣脱。宋雨琦回头看到那些人,故作惊讶地夸张叫喊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啊’说着红了眼眶,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委屈地推搡着黄旭熙 ‘都是你,你明明保证过这里不会有人的,你混蛋’

  她突然来这一出,那些个杀手突然愣在原地,显然是被震慑住了,纷纷收了手,面面相觑。他们认得柳如烟,眼前这个显然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坏了,跟错了大哥,这个不是’一个说,‘可这男的明明是,我眼看着他们出的警察局,不会错’ 另一个说。

  ‘说什么你们在,我,宋雨琦,上海交通银行副行长的女儿,你们有什么奇怪的直接去宋公馆问,在这跟踪我和我未婚夫算怎么回事啊’ 她直接撸着袖子往前怼到他们脸上‘本来还想寻个好天气出门玩玩,遇到你们真是晦气’。转头拉着黄旭熙,扯着他胳膊一把拨开那群人‘走了,亲爱的,回家,太晦气了!’黄旭熙配合地瞪了那群人一眼,用手指狠狠地指指点点。

  ‘他妈的怎么惹上宋家的人了’,他们小声地互相埋怨,过了几秒,传来唯唯诺诺的道歉声‘对不起,宋小姐’

  回到车站确认了火车班次和检票顺序之后,才彻底放心下来。‘上一秒还说有什么脸见人下一秒就把名字家庭住址都报出来了’ 黄旭熙讲外套搭在肩上,忍不住调侃道 ‘要不是宋小姐家底殷实,直接给他们吓明白了,董思成怕不是明年都找不到地方给我们烧高香’ 语气轻松,完全不像是生死线上刚捡回一条命的人。

  他在军校里每天除了军事理论,其他时间都舞刀弄枪的净干一些刀口舔血的营生,这几个虾兵蟹将,没有枪的都算小场面。可他完全忘了,宋雨琦,毕竟还是一个小娘子。就算她小时候再顽皮也是在舒适圈里被呵护着长大的,别说性命攸关,就连磕碰都很少有,不像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皮糙肉厚的男人们。

  ‘黄旭熙’ 沉默了半晌没说话的宋雨琦突然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听闻那颤抖的声音他才反应到问题所在,‘该死,黄旭熙,她可是个女孩’ 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心中涌现的是无尽的自责。‘我腿软’ 她泪眼朦胧地冲他吼 ‘你能不能慢一点走’ 虽说仅仅见过几面,但他印象里的宋雨琦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端庄得体的,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

  他明白了,她这是在害怕,劫后余生的害怕。想到这,黄旭熙不禁更加心疼,俯身去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她手上用力掐着大腿不让眼泪流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把眼泪拭掉。

  ‘以后不会再让你犯险了’ 他认真了 ‘我发誓’ 

  【第三幕】

  自打那天将宋雨琦送回家后,他已经一周没有再见过她了,对外宣称是受了惊吓在家中修养。

  但脑子里总会浮现,那晚送她到家后肿着眼睛和他说拜拜的样子以及危机四伏时巷子里的那段活色生香。他的指尖对于那柔软身段的触感一直非常深刻,以至于每天早晨醒来的那段时间非常难熬。

  ‘你不是爱上她了吧,黄旭熙’ 他狠狠的扇自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明明只见了三面’。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控制一些想法。

  那日回家后给远在香港的父亲稍微提了提人身安全涉险这件事,没几日便给配了安保队和车。现在出门总有自己人跟着,又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小题大做,给遣散了。总得来说,这么多天什么事都没干成。董思成忙于婚礼的筹备,无暇顾及他,上海本来也人生地不熟的没什么朋友,以至于他收到周家周末聚会沙龙的邀请的时候几乎喜出望外。

  周日,宋公馆

  ‘好点了吗宝贝’ 听到楼上的响动, 宋夫人问道,她正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翻看着今晨的英文报纸。宋雨琦呵欠着摸着自己的一头乱发,慢慢走下楼。‘妈咪,周也邀请我去她家的沙龙’ 宋夫人闻言,想了想揶揄道 ‘那天晚上送你回来的剑眉星目的小少爷也去吗’‘嗯?’宋雨琦一愣。

  ‘Christian生的儿子果然不可能长得太难看 ’她的母亲慢慢将报纸翻页,自言自语,然后话锋一转严肃对她说‘不可以玩得太晚,最近那些盘踞上海的r国人可不安分的紧,不知何时就会开火’

   

  周府

  ‘也子’周夫人喊住正为了沙龙忙前忙后的周大小姐‘女儿,待会你父亲要临时在会客大厅开会,你带着孩子们去书房里,听话’

  ‘母亲,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把前厅留给我的’饶是周也平日里听话也非常不满母亲的临时变卦,‘听话,孩子,上海最近不太平你别给你父亲添乱’,周夫人安慰似的摸摸女儿的头发。

   宋雨琦是从偏门被请进周府的,眼见会客厅灯火通明,却从小门被请上了二楼书房。仆人轻轻叩门,得到允诺才推门而入。书房里一片静谧,十几个人或凭或立

  三三两两几个站着,完全没有往日里聚会时地惬意欢乐。她一进门就对上了黄旭熙的双眼,周也站正在他边上和他说着小话。宋雨琦当下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强装自然地移开目光,问道‘怎么突然移到书房了,也子’她将大衣轻轻勾在了一旁了衣架上。周也看她只是无奈地摇头。‘东洋人怕是要动上海了’有人点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r国军队最近非常活络,似乎有增兵迹象’烟雾缭绕,没有人再出声。‘喝酒,吃茶,聊点高兴的吧诸位’周也强打精神,出声打破这窒息的沉默,‘我让人把我父亲新买的唱片机拿来,大家听一听我刚收的曲子’气氛才稍微有些缓和。

  宋雨琦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灯红酒绿色彩旖旎的法租界,灯带炫目的光被玻璃柔化映在她的脸上。黑夜像是一张大网拢住了整个上海,暗流涌动,不安丛生。‘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黄旭熙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胳膊绕过她,撑在窗户上,喃喃。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痒得偏过头,发丝撩着黄旭熙的脸颊又像是撩拨在心上。

  周也看着窗前依偎的两人,眼眸逐渐暗沉没了光亮。宋雨琦来之前她和黄旭熙明明相谈甚欢,以至于她错觉到已经进入了他的内心,原来还是朋友的礼貌距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长呼一口气,转换心情,转身去寻别的话局。

   

  晚十点

  沙龙接近尾声,大家纷纷收拾行装谢过款待,正准备出门。

  ‘各位小姐少爷,恕我冒犯,现在各位还不能走’管家气喘吁吁地赶来,双手一拦,将门堵住。‘发生什么事了。’周也柳眉一蹙,上前询问。‘大小姐,城南发生火并,现在街上非常危险,诸位烦请留在周家,待联系完各位的家里再做打算。’一时间,在座的少爷小姐们慌了阵脚 ‘这可怎么行,这晚上十点了,再拖下去怕不是要过夜’有人尖声质问,两三个纷纷附和。‘拜托诸位了,实在对不住’ 管家双手合十,求道。‘不就是巷战吗,已经结束了,不碍事,我家近现在叫车一会就到了’林家少爷向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把推开管家,提腿就要闯。

  ‘砰,砰,砰’三声枪响,冲破夜色,声音清晰,仿佛就发生在不远处的街道。嘈杂声戛然而止,闯出去的林南升直接被吓得一个腿软跪在走廊上。伴随着枪声的结束,周府所有的灯光马上被主动熄灭的一大半,有人被吓得尖叫。

  昏暗的书房内,宋雨琦被黄旭熙紧紧圈在怀里,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如擂鼓。‘别怕,宋漾,r国人不敢,起码现在他们不敢’ 他捧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后背,让颤抖的她冷静下来。宋雨琦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更用力地箍住他劲瘦的腰。

   

  晚十一点

  照明恢复,所有受惊的少爷小姐们都被安排了客房。宋雨琦的房间和黄旭熙的在两对面。刚刚宋公馆来了电话,让她不用担心家里,先在周府借住一晚,明日白天再派人接她返回。

  宋雨琦洗了个热水澡,把刚刚被冷汗完全浸湿的里衣换了下来。手里捧着热水,小口小口抿着,待温暖落肚才稍微安心一些。房门突然被人敲响,‘谁’她凑近询问。

  ‘黄旭熙’ 外头的人答道,宋雨琦心跳突然加快,顿了一下才去开门。

  黄旭熙显然也是刚刚沐浴过,刘海全掀了上去,头发半干还在滴水,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毛巾环在脖子上。‘洗过澡了?’ 他嗅到她身上馥郁的花香味,哑着嗓子问,手不由自主地想摸摸她的脸,但又克制地缓缓放下。

  ‘你看过金陵的梅花吗,漫山遍野的’ 她转身进了房间,用手梳理着过肩的长发。黄旭熙反手将门关上,‘见过,和我同学逃了训练,翻墙出去看的’,想起当时的场景还忍不住想笑,因为逃课被蔡教官抓起来罚跑了十圈。

  她说 ‘我没见过,每次梅花刚开,家里人便把我接回了上海,所以总是错过’ 转头看他,言语间是满满的羡慕。黄旭熙看着她的眼睛,那是蒙着水雾湿漉漉的褐色,一时间控制不住呼吸,有些局促 ‘啊,粉的,白的,红的,反正都有,连成一片片的’,结结巴巴的用破碎的形容词试图描绘。

  宋雨琦被他逗笑了,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快别说了,还是留着给我自己去看吧,你这张嘴啊’。‘我这张嘴怎么了’ 他单手轻轻松松把她的腕子扣住,试图制服她,宋雨琦笑着往后躲,推开他的手,于是双双跌落床上。

  出于多年练兵的条件反射,黄旭熙弓起身子,为了不压到宋雨琦。他的领口垂下,麦色的肌肤和肌肉纹理让宋雨琦双颊绯红,她捂住眼睛。‘你……你是不是在香港当流氓来的’ 宋雨琦口不择言。

  他没有回答,只是凑近了,在她额角用力弹了一下,随即起身。‘晚安,上海小流氓,做个好梦’ 他笑着说,阖上了房门。

  注定今夜难眠。

  【宋公馆】

  宋业放下手中的电话,刚刚收到来自军方的讯息让他惴惴不安,看向宋夫人的眼神分外凝重 ‘夫人,三天之内让雨琦收拾好行李,让孩子们回学校去’

  宋夫人意外,问 ‘形势已经这么紧急了吗,这春节都还没过,就……’ 宋业点点头 ‘南京比上海安全,有军方护送,他们不会有危险。’ 那是几个家族商讨后的结论,也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佳办法

  <北上金陵>

  【上海篇完】后续南京篇大家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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